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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无事!”嬴子楚揉了揉鼻子,只是有些鼻塞而已,之前丑儿用的法子便极好,热气熏蒸一刻钟,自然就通畅了,实不是什么病症。

    韩氏忙道:“秋里了,寒气起了,怎能大意?”说着忙道:“妾这便传侍医!”

    嬴子楚:“”罢了!他起身去梳洗,出来之后侍医已经候着了。

    他坐过去,叫侍医诊脉。

    侍医沉吟:“有些风寒!一剂汤药,服用三日即可。”

    小症候而已!

    嬴子楚未曾放在心上,韩氏忙起身:“大王定要按时服用汤药。”

    “记着了!你安心吧。”

    国事繁忙,嬴子楚起身去忙去了。

    韩氏松了一口气,幸而只是微微有些风寒。

    到了服药的时辰,韩氏起身去催,才到了书房,便看见成蟜捧着药碗进去了。她皱眉,脚步急促,成蟜在念书,谁让他来此地的?

    成蟜才六七岁大小,他捧了药碗过去,放在嬴子楚手边的案几上,然后从怀里掏啊掏啊,掏出红彤彤的枣儿来:“父王,儿子为父王摘枣子了!这枣子甘甜如蜜”

    说着,就捧着枣献宝:“父王想不想尝尝?”

    嬴子楚刮这孩子的鼻子:憨儿一个!这般大了,整日里逃学贪玩。

    他抬手要拿枣子,成蟜一躲:“父王先服药莫要怕药苦!儿这不是摘了枣儿候着么?父王乖乖喝了药,儿便给父王吃甜枣子。”

    嬴子楚看那药碗:“好!好!为父服药。”

    他端起药碗送到嘴边,才含了一口,外面便响起大喊之声:“不可”

    韩氏从外面闯了进去,一巴掌将嬴子楚手里的药碗打翻了:“不可不可”

    汤药撒了一地,韩氏紧张的看向嬴子楚,而后朝外喊:“侍医侍医侍医呢?”说着,就看向成蟜,抓着成蟜的肩膀不住的摇晃:“谁给你的汤药?谁给你的汤药!”

    成蟜吓的脸苍白,手里的枣也掉了。

    他指向外面:“嫡祖母叫孙儿来侍疾茶汤房有人奉嫡祖母命给孙儿的”

    韩氏攥住儿子的手,一脸哀求的看向大王。

    大殿里侍奉的仆从都乱了,嬴子楚眉头皱着,忍着腹中剧痛,还是面无异色的吩咐侍从:“无碍!寡人还未饮。”

    正说着呢,外面来人禀报:茶汤房中有人饮鸩自戕了。

    韩氏一把抱住儿子,惊恐的四下里看。

    嬴子楚摆手叫人下去,将大殿里的人都打发了,等剩下一家三口了,他才猛的一口血喷出来,韩氏吓的不住颤抖,“大王大王”

    “别叫嚷!”嬴子楚摁住韩氏:“清理血迹!”

    “诺!”韩氏一边颤抖着清理,一边道:“传侍医”

    “不得声张!”嬴子楚的眼神有一瞬狠厉,而后才平静了下来,政儿未归,此时若是传出自己中毒,事情便会失控。

    他抬手安抚的拍了拍韩氏,又笑着叫成蟜近前:“不可声张若不然,你和成蟜可怎么活?”

    韩氏眼泪滂沱,伏在嬴子楚身上:“大王妾糊涂!太后只说只说让您风寒即可说太子和女君被刺杀已然已然”

    正儿和丑儿是被刺杀,但今儿还有密信传来,人已经距离咸阳不远,最多三日可归。

    “妾糊涂!妾糊涂!”韩氏看着大王,“妾万死难恕其罪。”

    嬴子楚安抚的拍了拍她:“你与成蟜留于寡人身侧寡人有差遣”

    “诺!诺!”韩氏说着就去拉儿子,“走!”

    成蟜懵懂的看着父亲,嬴子楚拍了拍孩子的脑袋,捡了掉落的枣子塞到嘴里,告诉成蟜:“果然甘甜如蜜。”

    成蟜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韩氏去汤药房,在罐子里看见了菉豆,此物质硬、色绿、甚小,宫中不甚喜食此物。但女君常在汤房,此物为女君常用之物。

    熬煮为汤,盛夏常饮,据说可解毒。

    她不假人之手,亲自熬煮起来。

    大王腹痛,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她快速的扇动起火焰,不住的朝里面探看。半个时辰,汤好了。她端着罐子进去,看见大王将袖子都撕破了:疼!很疼吧。

    嬴子楚看着韩氏:此时能托付谁?

    吕不韦出征在外,蒙骜秘密跟随,需得一举灭国。朝中忠臣多,可能一心为正儿谋算着,有几人?

    这毒自己是否还能活,尚不得知!若真不能活,谁能帮自己隐这死讯,等正儿归呢?

    嬴子楚盯着韩氏的眼睛,韩氏舀了汤出来,不管烫不烫,只管往自己嘴里倒:大王!大王!无毒!无毒。

    嬴子楚摁住她的手:“寡人信你!汤放着去办事”

    “诺!”

    “一切如常,寡人一切如常你只管去找华阳夫人,质问她为何要诓骗于你理直气壮一些叫她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她所谋划之事不成”嬴子楚说着,就艰难的吞咽:“而后去找刘姬!”

    谁?

    “刘姬!”

    “刘姬?不是赵姬王后么?”

    嬴子楚摇头,“找刘姬丑儿之生母!”此女聪慧隐忍,可托付!

    韩氏急道:“宫中侍卫”

    “速去!听令!”正儿不在,成蟜弑父,若是露出一星半点异样,宗室与朝臣便能扶持赢傒,你懂什么?

    韩氏不敢再问,急忙起身,整理仪容,强压下恐惧:“妾这便去。”

    嬴子楚笑盈盈的叫成蟜:“来!到父王这里来。”

    成蟜跑到父亲身边,韩氏扭头去看,就见大王抱着成蟜,看着她。

    她当时心里就一哆嗦:事若不成,成蟜必不能活!

    [712]秦时风韵(39)二更

    秦时风韵(39)

    “未饮?”华阳太后看着韩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大王未饮?”

    韩氏也瞪着对方,鼓足了勇气:“是妾身拦了!如何?”

    华阳太后几乎以为听错了,可看着韩氏梗着脖子怒目而视的样子,她真的信了。紧跟着,便一巴掌拍了过去,扇到韩氏的脸上:“蠢妇,陪王伴驾竟奢望儿女情长你可知道你这番作为,使成蟜与秦王之位失之交臂!”

    韩氏嘴角有血流下来,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而后捂着脸,笑出了声:“是太后您诓骗妾身!您高高在上,在您看来,妾身蠢笨不堪,若不然,何以选择妾身给大王?”

    “你不仅蠢,且蠢不自知!”

    “妾不甚聪慧,许是真蠢!妾不及太后多矣,然妾身为人母,可为子一争,但绝不能将儿子置于险地。您告诉妾身,太子与女君皆亡,可其实太子无恙,不日便归京!您假借成蟜之手毒杀大王!太后,置成蟜于何地?妾贪心,想要成蟜成为大王但妾不舍我儿冒险。”

    “富贵尽皆险中求!”

    韩氏摇头:“不!若妾不拦着,成蟜必死无疑。药从成蟜手里递到大王手里,大王若身死,不管是太子还是赢傒,都必严审宫人。此事如何瞒的住?”

    华阳太后轻哼一声:“之后所有谋划,又何须告知你?”

    “可太后赌的是妾身儿子的命!”韩氏不住的摇头,“若是赢傒为大王,成蟜必死无疑;若是太子归来,成蟜能不死么?只要大王殒命,我们母子必将陪葬。”

    说着,她就看着华阳太后:“您呢?您乃秦国太后呐!除了赢傒,先王还有二十余子。您可选任何一人扶持其为王;您也可以太后之身,以选择他人为条件跟赢傒交易。只要赢傒认您做母,给您一样的尊荣,您可与赢傒合作。无论怎么选,您都不会失去什么,只要大王死,您的棋盘才能盘活!彼时,您可进可退。而付出的是什么呢?是大王这一支,是我们所有人的命”

    “住口”

    韩氏一边摇头一边笑:“您先为自己,再为族人,最后为楚国或许,不是为了楚国,而是与楚国互相利用您借楚国的势,楚国借您的手”

    华阳太后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韩氏捂住面颊,却越发笑了:“幸而,妾身还不算太蠢!而今,妾身救了大王,妾身是忠心于大秦的妾身还有以后,就是不知太后是否还有以后!”

    说完,她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转身就走。

    华阳夫人双手忍不住颤抖:功亏一篑?真功亏一篑?

    但愿宫外快点!再快点!

    韩氏一出来,就几乎瘫软。到底是扶住石榴树站住了,喘了两息,这才往刘夫人的寝宫赶。

    刘夫人寝宫极静,却并不偏僻。从果林中穿过,到了一处极静之所在。

    刘女听闻韩氏来了,忙出来迎接,礼仪周到,谦卑至极!

    韩氏面色复杂,她都几乎忘了宫里还有这个人,却没想到在至关重要的时候,大王想起的是她。

    她携了刘氏的手,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刘女愕然,不可置信的看韩氏:当真?

    韩氏不住的点头,目露焦急之色。

    刘氏攥紧了拳头,只犹豫了一瞬,便抓了才做了履袜,而后说韩氏:“劳您先行。”

    韩氏不解其意,但还是带着人走了。

    刘氏将履袜攥在手里,回寝室的榻上摸出一把短刃来。此刃只巴掌大小,纤细非常。是吕家四子打造了给女君玩的,女君送于自己切果子的。她一直未舍得用,这会子,将这短刃插在发髻之上。

    想了想,又抓了荷包,这是悬于腰带上的。这里装的是女君用茇葀做的饴果,含在嘴里能使得口气清新!

    她转身将女君从侍医那里求来的各色药丸子都取了一些,塞到荷包里,与饴果混在一个荷包里。

    都装好了,估摸着韩氏已经走远了。她这才拎了篮子,捡了一篮子石榴果拎着,手里拿着新做的履袜,往章台宫去了。

    却不想才到章台宫便碰见数十人,这些多为赢氏族老。先王葬礼上,她远远的见过。别人未必记得她,但她记得这些人。

    她远远的走来,这些人自是会看过来。

    刘女瑟缩了一下,但到底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而后极其卑谦的见礼,紧跟着便朝后退去。

    赢俞乃族中近宗,扭脸问赢傒:“此为何人?”看穿戴该是夫人,可样貌年岁又面生。

    赢傒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道:“安平君生母。”

    哦!她呀。

    赢傒回头看刘夫人:“夫人求见大王?”

    刘女赧然羞怯,老实巴交:“女君前儿送信来欲泡了汤泉再回咸阳。可华阳太后寿辰在即,妾唯恐女君失礼。大王骄纵女君太过,此事由不得女君放肆。因而,妾求见大王,万万不可由着女君贪玩”

    说着,忙把履袜往身后一藏:“女君出门,多有不便。天已冷,衣衫单薄半路所购置衣物,妾恐未必合身,此需得遣人送去!”

    而后又将石榴果往前递:“寝宫所植石榴已然红了,采摘了给大王尝尝。诸位用些?”

    说话极慢,说的事无巨细。无人问她,她却恨不能把什么都摊开叫人看见,掏的那叫一干净。

    赢傒:“”身为王夫人,她很不必如此!这般女人,是怎生生出丑儿那般女君的?

    他才想说完就听见脚步声,大王好好的走出来了,人未至,先说刘夫人:“你又来絮叨!也未曾走远,看看民生就回”

    “太后寿辰在即”刘氏一副壮着胆子的模样,“况且,她与太子同行!她自来在山野中惯了的!太子却年幼,着凉了该当如何?”

    “正儿健硕”

    “您您还健硕呢,为何风寒了?”刘女一边说着,一边大着胆子过去,十分别扭的扶住大王,能感觉到大王藏在袖中的手在抖。

    两人视线一碰,刘女反倒是不能害怕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嬴子楚轻轻的甩开刘女,刘女知道这是做戏,还非得凑过去拉住:“此事大王不能纵着!”说着,就抬手摸大王的额头:“未曾起热,但亦不能站风口回大殿!”

    不由分说,扶着就走。

    嬴子楚回头问赢傒:“兄长可有要事?”

    赢傒还未答话,嬴子楚便道:“风寒传人,若无事过两日兄长及族老再来。”

    人走了,赢傒扭头看赢俞:究竟是谁传信说大王发急症,这不是挺好的吗?

    赢俞:“”

    赢傒看了他一眼:胡闹!

    众人面面相觑,赢傒率先走了,赢氏族老跟着,一同出了宫。

    嬴子楚一回寝宫,就站不住了,腹痛难忍。

    刘女将人安置在榻上,她不等嬴子楚说话,就端了碗,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成蟜,“公子”

    成蟜一缩,憋着嘴要哭。

    刘女连连摆手,求助的看韩氏。

    韩氏不解,低声问:“你要作甚?”

    刘女红着脸:“尿!”

    “什么?”

    “童子尿”其实不管是不是童子尿都行,秽物灌下去,能吐出来,“快!快!”

    韩氏一把接了碗:“我来!”

    孩子撒了半碗尿,刘女接过去:“大王,民间百姓误食毒草便是这般治的!秽物呕吐,能减轻况且,小公子乃大王亲子,童子尿”

    嬴子楚没等她说完,端了碗过去灌进去,而后‘呕’的一下便吐出来了。

    刘女端了清水让其漱口,见还有豆汤,她自己端了喝了半碗之后捧过去,“大王”

    嬴子楚又接过去,灌了下去。

    灌完,腹中绞痛似有缓解,他看刘女,眸光复杂:“王后其性情如何,你知晓。寡人若有不测你须想尽办法隐瞒实情,等正儿和丑儿回来”

    刘女看向成蟜,觉得此事难办。

    嬴子楚招手叫刘女近前,刘女靠过去,嬴子楚耳语:“成蟜弑君,虽非本意但若寡人身死太子与女君未归,韩氏与华阳若想僭越你设法杀成蟜不得心慈手软!”

    刘女:“”她惊愕莫名。

    嬴子楚将令牌偷偷塞给她,继续耳语:“成蟜年幼,若为王,华阳必辅政。彼时,她必杀正儿与丑儿,你若不狠心,丑儿便不得活。”

    刘女攥紧了手,艰难的‘嗯’了一声,却还是不解的看着他。

    嬴子楚又道:“你担心王位旁落?那便旁落!赢傒乃本王长兄,性直却不昏聩!我大秦可有赢傒为王,却不可将王位落入华阳那等妇人之手!赢傒为王,秦国不败!成蟜为王,秦国休矣。”

    刘女慢慢的点头,懂了。

    “赢傒为王,贬谪正儿于边军为卒,必不忍杀之!赢傒为王,亦可保丑儿无虞!姊弟二人扶持,未尝不能图谋以后。”嬴子楚语调艰难:“寡人若死,为秦国,可舍成蟜;寡人若死,为那一双儿女,须舍成蟜。二与一,寡人无可选。”

    刘女眼泪滂沱,耳语道:“妾卑贱,擅自保!可若大王待女君如公子一般,不曾舍弃!妾便宁死也从大王令,不敢违逆。”

    嬴子楚笑了:所以说,此女聪慧呢!

    无有豪言壮语,只是因为她有女,寡人能待她生的女儿好,她就能为寡人舍命。

    质朴之言,却最可信。

    嬴子楚朝后一躺,看向瑟缩在韩氏怀里的成蟜:若为父此次大难不死,为父必赦我儿之罪。

    为秦国,为父对你不住。

    为秦国之将来,为保你兄姊性命,为父对你不住!

    [713]秦时风韵(40)三更

    秦时风韵(40)

    咸阳城中,芈宸夜入赢俞府。

    赢俞不肯再信芈宸,“大王安然无恙,阳泉君,宫中消息有误,可见你的话无甚可信之处。”

    芈宸接连作揖:“有恙无恙,得问大王呐!大王不想叫您知道有恙,您又如何会知晓呢?”

    赢俞一愣,坐在案几之后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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