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嬴政隐在后面,郭开跪于前面。只桐桐和四爷陪在赵偃两侧,四爷将车窗打开,遮挡的帘子也卷起来,叫大家都能看到里面。于是,外人看见的是三人行。
桐桐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今儿这事必传至天下,别人又该怎么记载今日这个故事呢。
若干年后,后人们该怎么猜测?这得是多么离奇又荒唐的一段情感纠葛啊!
四爷轻咳一声:看看日头,怎么收场吧,别搁那又七想八想的。
桐桐左右看看,抓了案几上的桃核。这是桃核做的工艺品,此时的桃子桃肉少桃核大,桃核常被做来把玩之用。
她抓在手里摩挲着,赵偃瞥见了,扯了扯嘴角:“女君若爱之,赠与女君便是。”
桐桐看了他一眼,抬手倒了茶过去,双手奉上:“那便多谢大王了。”
赵偃确实渴了,接过来喝了半盏。
桐桐放下茶盏,从腰里取出弹弓,然后伸出头去,以桃核为子,朝一只大雁射了出去。
雁扑腾着落下,发出悲鸣之声。
桐桐喊王陵:“将军,那是我送于大王的回礼,帮我取来。”
王陵此时已经发现太子没了踪影,一听吆喝忙亲自去了,又亲自捧了回来。
桐桐接过去,大雁还是活的。她笑着跟赵偃道:“桃核轻巧,伤它不杀它。”说着,端起了茶碗,将大雁的嘴掰开,将茶给灌进去了。
而后桐桐将大雁塞到赵偃怀里:“送大王了。”
赵偃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正犹豫之间,就见怀里的大雁扑腾着翅膀,蹬着双腿,须臾之间死了!
赵偃瞪大了眼睛,看着案几上那一只茶盏。
那是自己喝了半盏,剩下的被赢蚕喂了这大雁了。而后,大雁死了。
他惊愕的看赢蚕,指着自己的喉咙。
桐桐笑着看他:“上次诓骗了大王,蚕一直心怀愧疚。暗暗发誓,此后必不能再诓骗于大王!之前便想告知大王的,可想想心知口说无凭,大王必不能信。而今,大王信了么?”
赵偃:“”毒妇!毒妇啊!
“大王莫要忧心!大王身重几何?大雁才身重几何?雁死只须臾,大王之重乃大雁数十倍,想来十数日之后方会不过大王放心,大局为重的道理,蚕懂!分别之日,便是大王不再忧惧之时。”
赵偃:“”他扔下怀中大雁:“安平君放心,君无戏言,必送诸位安然离赵。”
天色已暮,该扎营了。
桐桐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人,一人为四爷,一人为嬴政。
细心之人便发现了:王驾上多下来一人。
今日之事蹊跷!
赵臣急忙去问,郭开转脸便怒斥:“何来多一人?诸位以为大王受胁迫么?大王岂是受胁迫之人?”
那为何?
“安平君英姿勃发,大王爱慕甚重。此生有缘无份,仅此而已!大王心中甚伤,不见人!尔等退下!”
“诺!”
桐桐在后面的马车上听的一清二楚,她看嬴政,他还咧着嘴笑,好似这是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四爷说:“殿下莽撞!”
桐桐马上接话,说嬴政:“太莽撞了!叫世人知道他心悦我,这流言比他嫌我可恶心多了!”
四爷:“”这是重点吗?
桐桐也看他:这不是重点吗?多恶心的慌呀!
嬴政左右看看,突然朗声而笑
[709]秦时风韵(36)二更
秦时风韵(36)
楚国使馆里,黄歇手持竹简,问说:“赵宫还无回话?”
秦使已离邯郸,楚国也该离开了。送了国书,迄今未曾有回信:赵王几时送楚使出城,这需得提前告知的。
下属回话:“春申君,赵宫未曾回话。只有信儿传来,赵王爱慕秦安平君,欲亲自送出赵境。”
黄歇放下竹简:“赵王未回邯郸?”
“是!”
黄歇站起身来,脸上已有不快。
下属低声道:“此事蹊跷。”
此事是蹊跷,但赵国此番失礼,楚国威仪何在?将秦使礼送出境,对楚使置若罔闻,此非重秦而轻楚之举么?
若连赵国都能轻慢楚国至此,天下何人还能看重楚国?
黄歇看着窗外:“秦国心腹大患!心腹大患呐。”
当如何?
“兵分三路”
这一夜,信鸽自邯郸城外扑腾着飞出,一路飞往东周小国,一路飞往咸阳,一路飞往秦赵边境。
秦赵边境,赵军严阵以待。
赵偃看着赢蚕:“寡人送女君至此,望女君珍重前路。”
桐桐回礼:“劳大王一路远送!”说着,就又笑道:“秦赵两国休战,蚕不敢轻启战端。大王安心回邯郸,您定能身康体健,福泽绵长。”
赵偃:“”没给寡人下毒?
桐桐说着,就叫人端了酒觞来。她先饮酒半觞,而后故意叫对方看见,她的掌心里有药,再次送往嘴里,接下来才喝了剩下的酒。
赵偃:“”这是说自己喝的那半盏茶是干净的,喂大雁的时候,偷着给大雁塞了药,这才灌下了茶水。
所以,有毒的不是茶水,而是那偷着塞进去的药。
赵偃:“”此女奸诈,倒也并非毒妇!还知道不伤寡人身体。甚好!甚好!
于是,他心放下了,特欢喜,没有一丝与秦使闹崩的样子,演了一出依依惜别,目送对方离开,入秦国边境。
人一走,郭开就说:“大王,勿要动怒。想那举鼎而死的嬴荡那嬴政莽撞若此,迟早会步嬴荡后尘大王不拘小节,顾大局不失小义”
“住口!”赵偃看着远去的那一行人:“寡人爱慕安平女君,此事无假!”
郭开:“诺!”
“着能工巧匠塑女君俑,寡人要日日得见。”
郭开:“诺!”
“征招民间美人,寡人欲寻肖似女君者”
郭开:“诺!”
三诺之后,郭开有点反应过来了,忙问道:“可要遍寻天下美玉,以玉雕美人,温润而泽”
“善!爱卿深得寡人之心。”
于是,不仅赵国上下坚信赵偃爱慕秦国王女,便是天下诸国,谁人不信?
而此时,桐桐尚不知这流言,进了秦国之后,四爷和嬴政的意见相左。
四爷的意见是:“先回咸阳,不急于一时。”
嬴政想去往他国游历半载,“这亦是父王之意。”
桐桐看四爷,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非得现在回咸阳,“若是担心安全,此大可不必!”
四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女君以为,此一行可迷住了世人的眼睛?当真以为无人知晓太子的踪迹?便是之前不知,而今赵偃知、郭开知,此消息必传的人尽皆知。”
桐桐想到了!所以,这一路便是不太平,我这心里也有数。
四爷问她:“若有他国此时对秦用兵,秦国谁出兵?”
秦国不缺忠臣良将,自是不缺出征之人。
四爷笃定的道:“必是吕不韦。”说着,就看向嬴政,“殿下,秦国朝堂,有三股势力。其一,老秦人;其二,楚系;其三,在秦为官的各国贤才。可对?”
嬴政点头:是!朝堂是分三股势力。
“老秦人这自不必说,忠心耿耿,可依可靠!可自宣太后始,重用楚系出身官员;自先王至大王,重各国贤才远在老秦人之上。老秦人不叛秦,老秦人不叛赢”但你能保证老秦人心中的王一定得是你们父子?
赢傒不可吗?未必吧!赢傒亲老秦人!
嬴政摸着他的佩剑,久久不语。
“楚系或与楚系联姻朋比者,朝中占三成。此一股势力甚是活跃,宫中华阳太后重二公子成蟜在殿下之上”
嬴政攥紧了拳头,‘嗯’了一声,这话他听进去了。
四爷这才又道:“大王必要启用吕不韦为相!可一则,朝中三分势力,那两份反对自不用说。便是各国贤才,又能服吕不韦么?吕不韦出身商贾,为世人所轻贱。非军功不足以服众!因此,若有战,吕不韦必能说服大王,亲率大军出征。”
他说着,就看桐桐:“我问你,若是此时,太子半路遇袭,吕不韦率军出征宫中陡然生变,当如何?楚系想扶持成蟜,老秦系想推举赢傒而太子遭遇不测,或者未能及时赶回咸阳,又当如何?”
别因为那点史书上的东西就觉得能掌握局势走向,那会害死人的!
而今的事,就得靠而今的局势重新去分析:我就问你,你若是想要挑起秦国内斗,绊住秦国扩张的脚步,你会不会这么干!
要是我,我就会!换做你,你也会!这就是一个机会,万一成了呢?
利用秦国朝堂的现状,利用吕不韦急于坐稳相位的心态,此事真不成吗?
桐桐被问住了:“”成!如何不成!她倒吸一口气,看向嬴政:“正儿?”
嬴政起身,再不犹豫:“回咸阳!”说着,朝四爷郑重一礼:“先生!谢先生提醒。”
四爷:“”幸而不是犟种!
桐桐起身,喊王陵:“将军,回咸阳,不得延误。”
“诺”
此时,咸阳宫中。
华阳太后问侍从:“你说谁来拜见?”
“公子景涵求见。”侍从禀奏道:“楚王令公子携带寿礼,给太后贺寿。”
华阳太后便笑了:“景涵吊唁了先王才离开,这就又返回咸阳”贺礼说什么楚王所赠,只怕并非如此。未回到楚国便又折返,必有缘由。
她沉吟了一瞬:“娘家人贺寿,如何能不见?”说着,她就打发人:“去问问国君,问他本太后这个母亲他还认不认,若是认,我是否能见见娘家人。”
“诺!”
嬴子楚听得禀报,看了吕不韦一眼,而后才摆摆手:“见!太后想见,那便只管见。”
侍从退出去了,嬴子楚才看吕不韦:“丞相接着说。”
“东周乃一小国此时联络诸国对秦用兵,臣以为,当兴灭国之战。”
嬴子楚看着舆图,东周确实乃一小国,周天子已不复存在,东周乃是周王室一支,夹在诸国缝隙之中,数万人一大城,两三小城拱卫,无人将其看在眼里。
这样的城池,无险可守。三国交叉之地,夺了失,失了夺,因此,无人将其看在眼里。容其苟且于诸国之间得以喘息便罢了。
而今好端端的,突然兴兵,“灭国那便灭了吧。”嬴子楚说着,就问吕不韦:“先生以为,谁来领兵?”
吕不韦起身:“臣亲自领兵。”
嬴子楚:“”吕不韦从未领兵过!他有些沉吟,不好下这个决断。
吕不韦忙往下一跪:“大王简拔臣为相,臣若无军功便难服众。不能服众便无以站立于朝堂!臣需得有灭国之功,方能真正的辅佐大王,成就一统大业。”
嬴子楚看着吕不韦:“寡人简拔你为相,并非为报私恩!然先生所虑并非无理既然如此,若先生能说服蒙骜上将军,此事或可行。”
吕不韦大喜,忙叩首:“臣这便出宫,拜会上将军。”
嬴子楚目送对方出去,这才问近侍:“华阳太后在见何人?”
“楚王派景涵公子为太后送寿礼。”
嬴子楚:“楚王?”
“是!”
“大王记挂太后。”景涵扶着华阳太后,背着人偷偷的将帛书塞到华阳太后手中。
华阳太后一愣,藏匿于袖中,未动声色。嘴上只应付着:“楚王而今可好啊?”
“是!大王身康体健,常说起当年在秦为质时之事,想起您时常落泪”
华阳太后怅然:“是啊!当年我与大王情同兄妹,而今已这般岁数了。”
“不管多少年,终归是血脉相连!”
是!血脉相连。
两人在宫里一样一样的看寿礼,都是楚国样式,华阳太后颇为喜欢。
这位公子未曾久留,一刻钟之后便告辞出宫。说话时,寝宫里三步一宫人,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楚国公子一走,华阳太后换了两身楚服,一时伤感,竟是落了泪。
宫中噤若寒蝉,太后只说困顿,躺着去了。
帐幔放下,华阳太后才从袜中掏出帛书,这是之前更衣时偷着塞进去的。衣裳更换,侍从皆知身上再无一物,可安嬴子楚之心。
她将帛书打开,里面是春申君亲笔。她看完之后藏于袖中,隔了一个时辰才起身,“怕是思念故国,竟是做梦也梦见了。”
侍从们不敢接话。
华阳夫人便又道:“取绢帛来!”
绢帛铺设案几上,华阳夫人提笔,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吟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此乃屈子所做之赋,华阳夫人甚爱。
书写了许多,她叫人端了火盆来,然后将许多帛书放入火中,焚祭文稿以表思国之念。
一边焚烧,一边默默垂泪。侍从围绕,无人发现她将密信夹在这帛书中,一把焚为灰烬。
她看着火苗,轻轻的哼唱起楚国的歌谣:春申君愿意支持自己,若是想扶持成蟜,此便为契机!
子楚啊子楚你既无母子之情,那便休怪我无情!
[710]秦时风韵(37)三更
秦时风韵(37)
“咻”
一声响箭穿云霄,紧跟着,夜枭之声骤起!
桐桐一挥手:“杀!”
四爷一个没拉住,嬴政跑出去了,持剑剿杀刺客。
这刺客数百人,埋伏于必经之路上。可行刺谁也不是桐桐的对手。她预判了刺客的预判,反刺杀于刺客。
选精锐穿行于密林之中,包抄过去。一声令下,成剿杀之势!
一声声刀剑碰撞之声传来,四爷只带亲随持剑戒备,并未上前。对方所派刺客,绝非泛泛之辈。自己过去,除了叫桐桐分心,别无用处。
直到刀剑声远去,他才带着他的亲随靠过去,“小心查看,莫要心慈手软,凡受伤着,一律抹脖颈”
“不留活口?”
“女君若需要,自会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