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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既然无法掌控,那就先由它去!看看看看再说”

    常青莲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那么大的大殿,密密匝匝全是人。

    陛下说要革新军械,下面的人山呼海啸,高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说要从军中和农场中抽调人员,修建轨道,要叫南北通途。那么大的人群,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说要减免赋税,要调整赋税比例,要让利给百姓。下面便不是笑声,而是哭声一片,声嘶力竭的喊着,好似只有如此,才能感念陛下厚恩。

    直到陛下说:“朕知道,最近流言纷纷,诸位都乃我新明子民,子民关心朝事,关心天下事,何错之有?既然关心,那朝廷就有责任叫大家知道。”说着,他就看向一边站着的林叔珩,“林大人受命督查此案,案情的经过她最清楚”

    桐桐便看了黄千蕊一眼,黄千蕊拿着厚厚的一摞子站出来了。她将案情写的足够白话,叫每个人都能听懂,然后呈送上去。

    送上去,自有御事轮换着读案情总结。

    这件事得从盛京的细作案讲起,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怎么查的,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有什么人证,什么物证,对方是都认罪,人罪状是否自愿签署等等,都有详细的说辞。

    便是极尽简略,可这个东西还是换了七个人整整读了一日。

    其中清查出有问题的官员,从一品到八品,总共两千三百二十八人。其中涉及于细作案有关的,间接或是直接参与叛国的,有二百三十二人。查出侵吞朝廷各种款项,克扣付税款的官员,数额特别巨大,超过五十万两的,有六百八十八人。

    另外还有这些犯官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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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参与进来的,总人数是一千四百三十二人,其中有恶劣行径的,譬如欺男霸女、侵吞他人财产,甚至于有人命案在身的,一共八百四十五人。

    因此,此案涉及官员总数为三千七百六十人,罪行极重的暂时有一千七百六十五人。

    御事的声音不间断,很多名字和罪行都记不住。但是,只听过去的,就没有不觉得不该杀的。

    赵迁不由的看了林叔珩一眼,她这可不止是督查细作案,她这是一经发现有犯罪的,她就一查到底。连十几年前、二十多年前打死过人的案子都被翻出来了。

    这是真真的把官场给翻腾了一遍,大案子小案子,谁也别想跑。

    以至于将许多积弊给扒拉出来了,竟然有一千七百多死囚犯!

    我的老天爷呀!这么些人,杀起来都得费些功夫。

    他以为判死几十个,这都已经算是大案了!她竟然真把这一盘骇人听闻的菜给端出来叫天下人来尝是啥味道。

    这边御事的声音才一落下,大殿里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该杀该杀该杀”

    杀杀杀

    小皇帝点点头,“朕听到了!但还是得尊重诸位的意思。现在,同意从重惩处的,留下!不同意从重的,先出去。”

    说完,他还看看坐在两边的大臣们:请吧!谁不同意,就先出去吧!朕充分尊重你们每个人的意见。

    然后,大殿里静悄悄的,无一人动。

    小皇帝便笑了:“朕从善如流!该杀那便杀!”

    [181]万里扶摇(80)一更

    万里扶摇(80)

    杀人何须挑日子?

    只要罪证确凿,罪犯也供认不讳,那便杀!什么秋后问斩,没有的!说什么春季不问斩,有违天和。呵!不能及时除恶,便是最大的有违天和。

    京城的法场也不大,在城外很偏的地方。

    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而且,便是执行死刑之前,罪行还得再审核一遍。于是,把能调动的人员都调动起来,每天能执行的人数也只一百人而已。

    于是,第二天一早的报纸上,全都是这一百个人的名字和所犯案子的简略说明。案子见于报端,也就意味着,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齐渭拿着报纸,一个一个的往下看,然后喊管家,“请夫人和二公子,备马车。”

    作甚?

    “去法场。”

    啊?

    “看行刑去。”

    管家的手都抖了,“听说罗君如罗大人谏言,死刑应该用斩刑。因为她认为枪决可能存在钻空子的风险,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只有验明正身之后,砍了就真的死了,绝无任何意外。

    “那些从各地找去的百姓,只恨贪官不死,觉得砍头能震慑人心,都呼喊着那些人贪官不配子弹”

    齐渭‘嗯’了一声,“砍头也去!该叫夫人和齐民心有畏惧。”

    齐夫人并不知道带她出门是为什么的,她穿着雪缎小袄,流云黑锦做的石榴裙,要上马车了,她推开长子的手,只搭着次子的手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了,齐二才问:“去哪呀?”

    齐渭没言语,法场在城外,自家也在城外,真的不远。

    到了大路上,就遇到很多人,路都拥堵起来。

    齐民小心的朝外看,“这是哪里有庙会?还是哪个寺庙里有高僧宣扬佛法?你是要给爹超度?这边我不记得有寺庙”他彻底掀开帘子朝外看,路上的人看不到尽头,前面铺满了人头,朝后看,也是一样。人爱着人,间断的有个马车驴车好热闹呀。

    等坐回来了,他还一脸的疑惑,“我瞧着这条路怎么像是朝法场去的那条路呀?法场换地方了?原来的法场上改建寺庙了?”

    齐渭闭上眼睛,没搭理他。

    齐二无聊,取了兄长边上的报纸展开,结果一看,满纸的小格子。小格子里是人名,然后所任官职,犯的什么罪,最后被叛了什么刑。

    他啧了一声,“董时飞工部尚书,他儿子我还挺熟的,死刑陈希年,礼部尚书也是死刑?他家的女儿和离之后,听说跟许多人相好。有那没出息想攀高枝的,都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了,人称花场公主!这回她没的依仗了”

    齐夫人不爱听,“闭嘴吧!闹心。”

    结果磨蹭到跟前,没有什么寺庙,就是法场。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法场。

    法场是在一片洼地里,周围的地势高,所有围观的人都站在坡地往下看。

    犯人被押解来,其实站的远是看不见脸的,只是法场前要验身的,上面报一个名字,便有数人前去认人。确定了,就喊一声‘确认无误’。

    于是,这一百个名字,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听,都得听一遍。

    桐桐是案子的督办,她当然在场。而朝中的官员,也是分批钱来观刑。今儿斩杀的,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因此,今儿到场观刑的官员,也是京城中所有的三品以上的官员。

    桐桐低声跟秦敏说:“可以选择背过身去,你们可能有些受不了这个。去告诉黄大人,她可以回避。”

    秦敏‘嗯’了一声,转身走了,过去给黄千蕊黄大人捎话。

    罗君如正跟黄千蕊说话,听了林叔珩的转告,她说秦敏:“告诉伯爷,女官总得适应的。我跟她想的正好相反,我觉得所有的女官都该来适应”

    秦敏:“”朝廷并不会天天杀人!当官也不用动辄就杀人。一百七十多年了,自新明以来,这么大规模的刑场还是头一次,干什么非得人人适应?好没有道理。

    黄千蕊只朝秦敏点点头,接受她的好意,“我会看着办。”

    秦敏自己躲到最后头,然后背对着刑场,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东南区的军帅姓徐,徐军帅看着坐在一边的这位伯爷,他轻笑一声,“林伯爷,这砍头跟火器杀人可不同跟用刀子抹脖子放血也不同,你还行吗?”

    林雨桐朝他笑了笑,“杀过人没留下心理毛病的,就再也不怕杀人了。怎么杀都行!”观摩只是态度,闭眼不看却由人呢!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样,觉得不行的,背过身就完了。叫你们知道人就是这么没的,就这点意思。并不是有人掰着你们的眼睛非得叫看。

    坐在前排的常青莲朝后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身边的曹南院:“曹大人,你还行?”

    曹南院叹气:行什么呀?那都是一块共事过的人。人之所以是人,不就是避不开‘情’这个东西吗?而今坐在这里,得亲眼看着昔日的朋友身首异处,是何滋味呢?

    并不是谁都能跟林叔珩一眼,那是笃定了要杀的。挖空心思,过筛子一般,就怕少杀一个似得。

    他直接起身,“我去解个手!”避开吧!受不了这个。走的时候还不往喊常青莲,“常阁老不去?”

    你解手我跟着干什么?

    曹南院自己都愣了一下,歉意的拱拱手,然后又叫赵迁,“一起?”

    赵迁不去,“我还行。”

    那你留吧!

    曹南院麻溜的躲了,其他官职低一点的,尤其是文官,见有阁老躲了,他们也跟着起身,跑一边躲着去了。

    这一躲,并没有人拦。还有人设立了一个帐子,觉得不行的,去帐子后头。大喇叭里不住的在喊,提示来看热闹的百姓,“能看清楚的人,背过身去!能看清楚的人,背过身去!”

    围观的百姓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好容易占了个能看清楚的位置,却叫人背过身去!他们只管嘻嘻哈哈,却全不在意。

    桐桐低声跟徐军帅说,“您知道百姓为什么不怕吗?”

    嗯?

    “一,人多胆壮;二,恨从心起;三,事不关己。”桐桐说着,便笑了一声,“我也不怕,我跟他们一起的,也是人多给我壮了胆了。我呢,恨也是真恨,能共情他们。最后呢,也是真的事不关己。”

    徐军帅:“”这是点我呢?白白净净一姑娘,人模狗样的,怎么就偏偏长了一张嘴呢?

    金镇北用胳膊拐了拐徐军帅:行了!行了!跟一小丫头计较什么呀。你也是闲的,没事惹她干什么。她正看你不顺眼呢,你还撩拨她。

    徐军帅:太讨人厌了!

    金镇北不住的点头:对!人厌狗憎的,都别搭理她。

    正说着话呢,那边验明正身完了。

    验完了,就别耽搁了。

    看着昔日同僚的脑袋被摁下去,他们谁不是不自觉的将眼睛闭起来:不忍呀!

    怎么判断结束了没呢?听声响吧。

    有些人只聊着眼皮,看着刽子手上的刀。

    刀举起来,狠狠的砍下去他将眼睛一闭,没看那一幕,可周围先是一静,再下来是零星的惊叫声,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一声响过一声。

    金镇北没再朝那边看一眼,他只看见了好些留在的文官开始呕吐,然后浑身抖的如筛子。也看见常青莲之前闭眼,可这一张眼被眼前的情形给惊着了,她呕的一声就给吐出来了。

    转脸再去看那臭丫头,她自若的站起身来,然后安排后续的事宜。这有些是有家属领尸体的,有些没有。没有的应该怎么处理,这都要安排。

    她是真的一点不受影响,该干嘛干嘛。

    徐军帅低声跟金镇北说,“是个人物。”

    嗯!是个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甚至贴心的安排的医官,有受惊的官员和百姓,去领药去!

    毕竟,这真的不好看!真看清楚的人心理素质不过关,怕是得成为一辈子的噩梦。

    齐夫人吓晕过去了,她的位置其实是看不清楚的。但是那个气氛,那个刀落下的那瞬间,她的心狠狠一紧,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齐渭备好了药了,直接给塞嘴里。说齐二:“搭把手,扶娘回马车上。”

    齐二的腿不住的抖着,“哥我不动不了”

    齐渭一看:袍子湿了!

    这是吓尿了。

    抱了母亲上马车,扶着弟弟塞进车里,静静的等着人潮散了再走。

    齐渭说齐二:“知道怕了吗?”

    “知道!”

    “知道纠缠别人家女眷,肆意妄为,损了人家女眷的清誉,人家若是真要告,你也得有牢狱之灾吗?”

    “知道!”

    “知道不能轻易得罪人,一得罪人,人家设套子都要报复回来的后果吗?”

    “知道!再不敢了。”

    人潮慢慢的散去,齐二朝外看,看见昔日的好友,董家的儿子披麻戴孝的朝下面走,也看见陈家的人相互搀扶着,跟在董家身后。

    他们哭也不敢哭,走路也低着头可饶是如此,还是有离开的晚的人,捡了地上的石头朝他们扔。

    齐二的拳头攥紧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砍也砍了,还要怎样?”

    “打抱不平?那你去呀!去吧,去管吧!”

    齐二又缩回来了,问说:“若不是爹最后那一搏,是不是咱们也跟他们一样?”

    齐渭没言语,沉默着。

    “若不是大哥你处置的及时是不是爹死也不得安宁?”

    齐渭看向齐二,“以后安生些,跟以前的所有关系尽量都断了吧!活着的人,总得要活下去”

    齐二又看向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他们会怎么样?”

    不知道!不外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182]万里扶摇(81)二更

    万里扶摇(81)

    一千七百六十五人,只杀人就能得杀十八天。

    这几天,天天的报纸上都是当天处决的名单。林宪怀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先拿报纸。报纸上密密麻麻的,这可都是血淋淋的人头啊!

    周碧云一边打量丈夫的面色,一边给盛饭,“老家的信迟了一些,可都是求情的信。老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总也有些瓜葛的。这些人也是,这样的事是咱家叔珩能管的?瞧着有个爵位,可自来爵位是虚的,不管事的!论起官职,叔珩才几品,压根就说不上话。”

    林宪怀将报纸放在边上,心说: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然后问说,“你回复了?”

    “嗯!回复了,那些以讹传讹的说辞就是得澄清嘛!要说叔珩能主事,倒不如说是那位常阁老打的好算盘。事情最开始就是从她开始的!叔珩不过是认了这个先生,生生被坑了罢了。”

    林宪怀:“”常青莲委屈的恨不能跳汨罗江去。

    周碧云问说,“这么说不对?”

    “对!就是这样。”林宪怀将报纸放到一边,“她就是个办事的,说到底还是问政院和参政院的权利大,是陛下信任百姓,是百姓要惩处贪官。当引以为戒!”

    说着,就看两个一边吃饭,一边小心打量他面色的女儿,“记住了吗?以后若是夫婿为官做宰,你们便要把住门户。这血淋淋的案子得记一辈子。”

    仲琴是后怕,“齐家就这样了?”

    “那要不然呢?齐家算是好的,有齐渭撑着,不至于如何。有那一窝子纨绔的,能如何呢?所以呀,以后嫁人了,生养子女,一定要好好教养。若不然,也是个没有下场。”

    季瑛缩着脑袋,“我再请一些时日假吧”有点怕了。

    行!再请一段时间假。在家里种种花,养养猫,挺好的。

    林宪怀从后衙去前衙,里里外外,鸦雀无声。下属见了他,比之前恭顺了何止百倍。

    他:“”倒也不用如此。

    后衙里的周碧云又去拜娘娘仙去了:“您老人家保佑,一定要庇佑叔珩平平安安,别的不敢求了!只平安便罢了。”

    桐桐写了一份信,“明儿寄往盛京。”还是该报一声平安的。

    黄氏接了,“放心吧,我给寄去。”

    嗯!

    桐桐朝后一躺,“没事,嫂子,你早点休息吧。我挺好的!”

    “要不,我晚上住过来,给你做伴?”

    桐桐就笑,“您想什么呢?我不怕。您只管去歇着吧,我看一会子书,也该歇了。”

    黄氏指了指小泥炉:“安神茶,若是睡不着,就喝一些,没事!”

    好!记下了。

    好容易把黄氏打发了,桐桐才真的躺下了。四爷不在京城,军械的生产前期是需要有人盯着的,他得去忙这件事。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往外跑是常事。桐桐更得把两个人的关系藏着,她也怕有人朝四爷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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