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四爷将棋子归位,然后看向小皇帝:“不该呀?百姓无权参与?”不是!
“对啊!监察阁既然出了问题,但也不该只有一个借调过去的人员做这个判决。职权应该分明,林大人来判,本就不合法。她只是奉命调查案件,还案件一个真相。至于说,怎么判,这该是监察阁的事。监察阁渎职在前,为了彰显公平公正,请更大规模的人来监督其行事,难道不在法之内?”
小皇帝:“”好像懂了!道理占的住脚,那是说服别人的。可其实骨子,他却摸到了权利的用法,它原来还这么这么用呀!
四爷这才笑了,“”权利这种东西,该独断的才独断,不该独断的就要让渡权利。
小皇帝越琢磨越有味道,所以,之前的那些降低赋税征收,求真馆的枪械革新这都是他一言而定的。可等到了后续可能引发一系列问题的时候,他却说,该叫更多的人来参与!
说这是耍滑头吧?也不是!因为更多人知情、更多人参与,不仅更有威慑力,而且更能得最底层的人心,这才是统治的基石。
基石稳定,军心安稳,还能翻了天?
小皇帝就说,“从治下清明的州府县随即抽人,户部拨银子,着官府妥善将人送到京城,即刻就办。”
四爷又道:“陛下,军机和兵部该上折子,请各区军帅、大帅回京,试用新军械。此事,也该广而告之!”
小皇帝一下子就笑了,这个安排:妙妙妙!
四爷起身去安排去了,小皇帝看着此人的背影,真就觉得:朕也算是从小受过皇室教育的,怎么对于权力的用法,还不如此人娴熟呢?
他看着棋盘,良久:此人之能,不在这尺寸棋盘上。他是个能把天下做棋盘,万物做棋子的人!
唉!林叔珩啊林叔珩,朕是真心看好你!朕也是真心想帮你。可是,你自己也得争气呀!朕现在就是觉得,你可能不是金肆晔的对手。
[179]万里扶摇(78)二更
万里扶摇(78)
京城里忙忙碌碌,坊间各种传闻沸沸扬扬的。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朝廷确实是在建政事堂,已经开工了。占地不小,还饮了活水,据说建成之后,跟个园林似得。
齐渭手里拿着书,看着齐二翻地,听着管家说着外面的消息,“都说是犯了错的官员重新入学的地方,考核极其严厉。若是可能就得读一辈子,一辈子都出不去。还听说,进了里面,最多只管一日三餐。衣裳应该是也是管的其他的就没有了。俸禄没有了,其他的优待也取消了比监狱好些!”
“都是坊间的小道消息吧?”
是!
齐渭点点头,坊间的消息哪有准的?“还有其他什么消息?”
“还有听说林伯爷要乔迁,陛下御赐了匾额,本月二十三设乔迁宴。咱们未曾接到请帖。”
咱们在守孝,请咱们做什么?
不在这事上!
齐渭沉吟着,说管家,“明儿继续出去,再听听外面的消息。”
是!
管家转身走了,齐二一把将锄头扔了,看着手上的血泡,“咱家都这样,还养着管家?”
那么大年纪了,无儿无女的,你叫他去哪?再说了,没个人看着你们行吗?庄子上也不在乎多养一口人吃饭,事何必往绝的做。
他重亲拿起说,说齐民:“那一垄锄完了?”
“没有!”
“还有半个时辰该用饭了,按时做完了,吃热饭。若是干不完,就等干完再吃。几时干完几时吃,不着急,慢慢来。累了就歇着。”
齐二:“”欺人太甚,“我去找娘。”
“娘又几个舅舅的来信气着了,用了药正躺着大夫也说了,娘不能再生气了。你若是质疑闹腾,那你就去吧!我若是跟娘吵起来,责任全在你。”
齐二将手伸过去,“大哥,你看看我的手血泡”
“书又不好好念,经商算盘又打不明白,做工是给别人干活,你干的慢,人家不肯要你。只就农这一条路!自家庄子,自家的地,便是草盛豆苗稀,那也稀着吧!收成好,你吃干饭;收成不好,你吃稀饭。总得靠一样本事养活你自己呀!要不然呢?指着我养你?”
“这庄子本就有我一份。”
“嗯!有你的!一百亩,加上娘,咱们三人分。娘一个人占四十亩,多出来的算是咱俩的孝敬,你有意见么?”
没有。
“咱俩一人三十亩。我在官场上还有些朋友,守孝一结束,我就当差去了。哪怕不是官吏,养家糊口还是能的。地我租赁出去只收租子,也够我一人吃了。挣的月俸,够我花用。你呢?你若不亲自种,你花销什么?”
“我可以学其他的这书怎么念算好呢?我念好了,皇家也不用!念什么。”齐二说着,就反应过来了,“那我我学打算盘,成吗?”
“成啊!”齐渭站起来,“但今天的活,你还得干完。”
齐渭自己吃午饭去了,结果正吃饭呢,老管家送了一封信函来。是林叔珩来的,跟他说了开府宴客的事。又说,知他守孝,不便相请。
言下之意,遇到大事,不告知朋友说不过去,不请你,但我一定会告诉你一声。
乔迁宴,从去年到今年,这是少有的敢大办喜事的宴席。
这些主要是黄氏在操持,桐桐考量的是安全,借口乔迁,将林伯琼两口子留在了身边。黄氏十分能干,万事打理的都妥帖。
桐桐还把紧挨着府邸的三进宅子给买下来当做私宅了。她的缴获极多,所得也多。三进宅子加价买来,那是买给林宪怀夫妇的,以做奉养之用。
说到底,还是为了安全的。
宅子中间一条私道儿,这是俩邻居建房的时候各退了一步,形成的一个过道。
而今呢,将它两头一堵,两个宅子中间开一道门。门锁上是两家,门打开是一家。
因着这个缘故,林伯琼倒是没坚持走,差事没重新安置之前,就在家里搭理庶务。
有这两人招待客人,桐桐就能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了。
像是吴广识,就为她的弟弟来了。借着乔迁之机,做先生的登了学生的门。旁敲侧击的,问的还是案子的事。桐桐只推脱,“我是借调去的,用的人多半还是各衙门的人,监察阁看的紧紧的,人家怕最后的板子打在他们身上。我这怎么办呢?软点吧,人家看着呢。您说,学生该怎么办?”
反正是一句实在的话也套不出来。
走的时候吴广识特别的不高兴,罗君如帮着往出送客的时候,吴广识低声跟罗君如道:“君如啊,你叫为师失望了。以后,你可不能再如此了。人和,这尤其要紧。”
罗君如:“”可事实上是,林叔珩风生水起。
“眼光放长远点,过分锐利的人,伤了人便是伤了己。”
罗君如:“”她只能拱手,“学生受教了。”
有像吴广识一般打听消息的,也有来劝说的。像是常青莲,来的时候带了她写的一幅字上善若水。
意思不言而喻了,她不主张过分锐利的处理此事。
常青莲说桐桐,“林伯爷,林大人,你是女官。你觉得不用刻意标注性别,但你确实是女官。你的任何一个行为,对女官的群体都会有影响。若是你锋芒过甚,对女官而言,接下来可能会是步履维艰。他们会认为,削弱女官便是削弱你的羽翼。因此,三思而后行!杀一个人,跟关一个人一辈子叫他做个活死人,其实没多大差别。”
“好!我会好好思量的。”
金镇北亲自上门贺喜,倒是没别的说辞,只道:“该找一些护院了,花费些银子咱们爷俩对于禁枪有过一次对话,当时你是怎么说的来着?要是人人有枪,像咱们俩这种招人恨的人,得先找个地方猫起来,别想能干掉谁,得先考量谁想干掉咱,对吧?”
对!所以,你觉得有人要干掉我?
“就是提醒你,小心为上!”
桐桐想了想,然后点头,“看来家里不能住了!狡兔三窟嘛!所以,我晚上找谁借宿去呢?”
金镇北一个冷眼看过去:啥意思?找我家老四借宿?嘿!有事了,你把我家老四拽的挺紧。别害我家老四风评!
他呵的一笑,转身走了:想要我儿子,等你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我儿子要过就过平顺的日子,想叫我儿子跟着你冒风险,对不住,不成!
宴客一天,晚上桐桐才跟四爷说:“你说的对,盘根错节的,嘴上的态度是一回事,真到了坎节上,下死手叫人记恨的事,他们还是不怎么支持。”
早料到了,从来也没指望他们态度鲜明,“等等!等人都到了他们的态度就不重要的。等他们态度不重要的,他们就学会表态了。”
这一等,又是月余。
京城里热闹起来了,来京城的人越来越多。各地都有会馆,哪里的人安置在哪里的会馆里。
这些人来,首先要去看的便是新式军械。
各区的军帅、大帅都到了,桐桐除了跟北区的熟悉之外,其他的可都不认识。东南水师还因为岛屿上流窜了倭人的事,受到了朝廷的申斥。
可以说,这些人的姿态都很高。你的名气再大,这些人凭什么鸟你呢?
什么叫做倨傲,当真是见识了。
对于军械的革新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们也只是看看!先看看再说。
四爷全程陪在小皇帝身边,这些军帅也这么跟着。他在讲这些武器的特质,然后给桐桐使眼色,“伯爷,请!”
这次的火枪改了之后精准度更高了,且换弹药的频率更快。还是一样,长步枪,可稳定性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这个武器是冷热兵器的混合的,它是真带了刺刀的。刺刀上带着血槽,这玩意一旦刺中,死亡率在九成以上。
除此之外,四爷还展示了防弹衣和钢盔,当给动物近距离穿上,直接打上去,护具受损是事实,但被保护的动物却只是震荡伤。
这确实是这些人没想到的!这就意味着战场上的伤亡率会大大的降低。
有人问说,“这就意味着,骑兵占比可以缩小。”以前骑兵数量决定着战争。但是现在,战术得变了。
四爷只笑了笑,“占比如何,这是将帅们要考量的事。”他继续引导着朝前走,“这是火炮射程和威力,诸位可以试试。”
这玩意其实有炸膛的风险。但看这造型,像是更便于运输。以前那个笨重,运一台火炮所需要的人力极大。可现在这个这玩意轻便的很。
若是足够稳定,这对战局的影响简直不可估量。
两声炮响之后,一个个炸的得吼着说话。然后谁也不肯落后,都去看落弹点在哪里。
小皇帝骑上马就跟着跑,桐桐站着没动,看着人潮朝更远出涌动,然后不用的就笑:这才是国的胆!
罗君如站在桐桐身后,“我主张杀!”
嗯?
罗君如看着远处,“我主张杀!军械的革新需要银子,只有该杀的都杀了,该治罪的都治罪了,朝廷才能有更多的银钱办更多的事。”
桐桐:“”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只要朝廷手里还有枪,天下财富朝廷该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桐桐:“”你的这个想法很危险。
“但很多事情如果变了,这就意味着财富得重新分配。”罗君如看着那追着跑的衣衫褴褛的人们,“蚂蚁多了也吞象呢!”你们弄了这么多蚂蚁,不就是为了吞象吗?
[180]万里扶摇(79)三更
万里扶摇(79)
这件事足够大家津津乐道许久!京城中一时之间如同过年,喧腾的厉害。
而后宫中又设宴,宴请这些百姓。小皇帝下了血本了,按照一个人一斤肉、一斤菜蔬、半斤主粮的规格准备的。
设宴的当天,朝臣和请来的百姓,看到了小皇帝的‘玩具’,两道铁轨,两个铁皮车在上面哐当哐当的走动。一个慢,咔哒咔哒的,明显不平稳。可另一辆则不同,那么小的一个,那个速度一点也不慢。再看上面插着的旗帜,看旗帜的摇摆程度就知道它的颠簸程度。
不懂的就是看个热闹,可懂的人就站住脚了。
这玩意是什么,朝中的人大部分是知道的。这不就是被叫停的那个火车嘛,还有一段修筑好的轨道,一直被皇家保护。
而今,小皇帝把小模型摆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在说:看吧!满朝都不答应的事,它做好其实是这样的。
你们敢说这个没用?这东西要是贯通,对军事的影响你们敢想吗?朝发夕至,调军需,调兵力。这东西对商业的影响,南北通途。
这么多人见过了,这些人一出宫,就直接传到了宫外。
小皇帝又把这玩意摆在宫门口的台子上,叫人守着,有人想看就叫看嘛。看的人越是多,支持的人就越是多。尤其是做生意的,简直都要疯了。
金逸尘跟老三打听:“老四呢?朝廷拿出来就是要修!这玩意会下金蛋。”
它就是再值钱,那也是朝廷的,还能叫你修呀?
金逸尘就说,“你知道要是能占一条路,只出资一条路,祖祖辈辈都能躺着过日子”
没戏!朝廷不缺银子。
像是金逸尘这样的,他寻找的是商机,其他的根本就不往心里去。但是老三不一样呀,他觉得最近这流言挺多。
就像是那火车,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细作联系起来了。有人说,从太宗皇帝到先帝,到现在的陛下,都很英明。几代人都在坚持,可为什么先帝病重之后,就暂停了呢?
说到底,是朝中不支持。
可朝中为什么不支持呢?因为像是齐阁老的那样的人,他们带头不支持。可他们为什么带头不支持呢?因为他们养的外室都是倭国的细作。他们是受了细作的影响,要的就是坏咱们的事,回头好咬咱们一口。
不知道是谁引导的,还是大家不自觉的联系起来的,反正这个说法甚嚣尘上。
说是那些被查的当官的,他们侵吞了朝廷无数的银钱,把银子藏在了倭国人从咱们手里抢去的海岛上,也坚决不许朝廷修这样的利国利民的路。
自来,这修桥铺路可都是积德的大善举!这样的路通了,能拉人能拉货,想去那里坐上就走了,多方便呐。
这不是大恶是什么?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再加上京城内外的百姓,这还了得?
没过几天,又有了传言。说是林伯爷早将人羁押了,可就是朝中的大人们在杀与关的事情上不能达成一致,所以,事情就僵持住了。那些贪官还被好好养着呢!
没看见政事堂吗?正修着呢,说是要把这些人关在里面念一辈子书。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可了不得了。
曹南院曹阁老早起一出大门,发现正门口被摆了好几堆狗屎。
赵迁家门口也有,他面色平静,甚至于嘴角还翘了翘,只吩咐夫人:“别嚷嚷,铲走沤肥吧。”
常青莲的马车上被人砸了臭鸡蛋,那马车上,明晃晃的。
陆玄和金镇北以前是军机,他们反倒是没事。一到衙门两人就对视一眼:事不对!
嗯!可不嘛,事不对。
金镇北心说:林叔珩的损主意是真多!她愣是躲在后面瞧热闹去了。
现在怎么办?这种情况谁能控制?谁若是违背这么多人的意愿,那他自己得先滚蛋。
常青莲在班房里转来转去,而今的情况,说起来就是祖娘娘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当年,祖娘娘利用民间舆情是办了不少事,但现在就出现了一个弊端,那就是上面的决策可能得受舆情影响。
一如现在!
她叫了秘书丞请林叔珩,然后看着林叔珩的眼睛:“你在学祖娘娘?”
桐桐:“”这是什么话,“下官不懂阁老的意思。”
“百姓的想法是单一的,他们考虑问题是单纯”
桐桐打断她,“大人,您找下官来只为了跟下官讨论这个,那恕不能奉陪。其一,下官身上有差事;其二,您便是上官,也没有劈头盖脸来训斥我的道理。我们之间公事上不包含这一项的联络。”说着,她一拱手,“阁老,您还有别的吩咐吗?在下官的职责范围之内的。”
常青莲:“”师生情分真就说断就断了?她坐回去,低头看折子,“打搅林大人了,请便吧。”
桐桐直接转身出去了,出去了又觉得可惜:反对自己最厉害的,竟是常青莲这个女官之首!
常青莲在桐桐出去之后,狠狠的将笔掼在了地上。秘书丞进去看的时候,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她求见了陛下,“此事一开先河,后患无穷。”今日民意能决定此事,那他日,这民意就将威胁皇权,“陛下,林叔珩此人,大智大勇,大能大德但唯独缺一条”
“哪一条?”
“对皇家的敬畏之心!对皇权的臣服之心。”
小皇帝沉默了,良久良久才问她:“常阁老,朕问你,林叔珩敬民吗?”
敬!
“她臣服于民意吗?”
当然!
小皇帝便笑了,“阁老,君与民,如水与舟,这个道理不用朕说。当然了,在你看来,许是觉得那就是拿出来的姿态但是,新明皇室从未那么想过。我们真的有在践行这个话。在朕心里,君与民,自来是一体的。君心若不与民心同,那朕做的是谁的君呢?假使有一日,朕的臣民要推翻朕,那一定是朕错了!因而,你的担心,没有道理。”
常青莲愕然的看向皇帝,“陛下”你还年幼,你说这个话为时过早,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如此轻慢便下决定。
小皇帝摆摆手,“去吧!事已至此,无法更改。或许,阁老有法子控制眼前的局面?”
常青莲:“”没有!正是因为无法掌控,臣才觉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