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嗯!”周碧云扭脸说他,“你也留心看看,有那样貌好,瞧着才情好的小伙子”“金家这个跟琴儿不合适。”
这我能不能知道吗?那孩子往那里一站就知道是个人物,琴儿这性子跟人家就不搭配,“这几日连着收到信,都是说亲事的。没有提叔珩,倒是仲琴和季瑛提了一个又一个。以前在京里,官品也不低,也没见如此过。而今你升了主要还是叔珩有爵位了,觉得跟咱们联姻便成了上上之选了”
话没絮叨完呢,林宪怀的鼾声就传来了。
她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干脆披着衣裳坐起来,坐在屏风的摆弄针线去了:叔珩还在长个,又是个要骑马的,鞋子还是以靴子为主吧。
关键是姑娘家这个年纪还发育着呢,这束胸的衣裳得做。这个别人也做不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给桐桐捎带了一包的衣裳,这么老些,肯定是点灯熬油的给做出来的。
白天桐桐在衙门,都晚上了,她早早的叫姑婆和丑妮睡去了,将院子门早早关上,四爷才从后院进来。
该是梳洗过了,且睡了半日的。
一进来桐桐就蹦上去叫他抱着,两人跟做贼似得,都只管笑。
“如何?”四爷将人掂了掂,胖了一些,还行。
桐桐赖着不起来,“最近都在忙案子,我整天被找去问这个问那个,正经事倒是没轮上。”她好奇的是,“你见到那段铁路了吗?”
见了!
“你是不是还去那边的皇宫了?”
四爷就笑,就没有你猜不到的。
“那是!”桐桐正说着呢,屋里的铃铛叮当当的响了。这是有人在院子外面拉响铃,除了姑婆和丑妮也没别人的。
四爷朝内室转了进去,桐桐穿了大氅去给开门,是丑妮:“伯爷,家里来客了。”
“都这个时候了?”桐桐问说,“谁呀?认识吗?”
“不认识,是一位女客。”
“女客?”一起的同僚,丑妮都见过。便是同窗,大部分丑妮也都见过才对!封爵这么大的喜事,陆陆续续的都来拜访过了,怎么还会有不认识的女客?“你先去招待客人,我换了衣服就来。”
是!
桐桐回去换衣服去了,四爷靠在炕头看桐桐放在边上的话本故事,问说,“怎么了?”
“有个女客拜访,不知道是谁,我出去看看。”
夜间拜访,必有要事,“小心点。”
知道了!等我回来。
桐桐用斗篷裹严实,进了书房,只看到一个也被斗篷裹的很严实的人。但只一闻味道,她也分辨出来了,“恩师?”
这人转过身来,不是常青莲又能是谁?
桐桐忙见礼,“有事您召唤便是了,这么冷的天,半夜三更的您快坐。”
她说着,就见身上的斗篷脱了扔在边上,扶了常青莲上座。
常青莲打量这个学生,许是日常在家,不再见外客的缘故,她竟是生的如此娇俏。鹅黄的小棉袄,洒金的红裙,乌油油的长发半披肩,整个人没有了冷肃,瞧着慵懒里带着几分妩媚的劲儿。
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林叔珩。
她把手放在桌上,看站在对面的林叔珩,“你也坐。”
桐桐顺势就坐下了,静静的看着对方。
“这些日子你不急不徐的,着实难得。按说,这个小衙门早就不适合你了我也一直等着你上门,可惜,你是始终未曾上门。”
桐桐笑了一下,“恩师,这次的事,我得罪的人多了。此次从东北带回来的官员,数百之多。这些人都在调查期。其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中至少六七成此生的仕途便到这里了。甚至于他们的子孙都会受些影响。而我,是那个罪魁祸首。此时,我与您走的近了,对您是好是坏呢?不是学生不上门,而是确实怕影响您。”
“是吗?”常青莲摇摇头,“我看你并没有说话。你是心有主张,不想被人左右。尤其是我这个先生,可对?”
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透呢?
“叔珩,你要知道,抱团才能取暖的道理。女官到了现在不多了,咱们之后彼此互为臂助,才能走的长远。”
桐桐沉默了一瞬,问说,“恩师夜半冒雪前来,必不是只为此事!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常青莲这才道,“我最近一直在为陛下出阁念书的事跟齐阁老沟通。”
桐桐‘嗯’了一声,这事可以办了。一则,书院里相对安全;二则,而今的枪械偷偷携带并没有那么方便,当私藏此物与细作挂上勾之后,自愿缴纳的人越来越多了。因而,外面也远没有想的那么危险。
她问说:“齐阁老不同意?”
“没说不同意,但也搁置不议!”常青莲低声道,“叔珩,我们必须为陛下考量。如此,陛下才能依赖我们”
桐桐朝后一靠,“您说点直接的!”齐文超这个不同意,毫不意外。但你没说具体的,怎么能叫他同意。你想干什么,直接摊开。
“李广田选齐文超联姻,这其中应该是有些瓜葛的。”
桐桐皱眉,要是真有实证,我早就说了!你要是真有实证,你不也说了吗?其实,你是什么也没有,就是想以这个事逼迫齐文超退一步。
她叹了一声,“恩师,这并非正途。”
常青莲看她:“早起的报纸,是夜里印的!晚了,我已经授意报纸刊登文章了。”
谁的文章?
“齐民!”
桐桐不可思议的:“齐民的文章?齐二?”她问说,“什么样的文章?我能提前看吗?”
“看不看的都已经排版刊登了。”常青莲看着桐桐,“我就是来告诉你,事是我授意的。不要插手,横插一杠子会坏了事的。叔珩,我不是来请你做什么我只请你在有些事上不要贸然而动,仅此而已。”
说完,直接起身,将帽子又戴上,直接走了。
桐桐没动地方,也没有去送。一个人坐在书房,直到听到丑妮关大门的声音,她这才回小院去,一回去就将身上的披风扔了,“这个常青莲,莫名其妙。”
四爷翻了半本书了,将书合上,“官场倾轧一向如此。常青莲还能来告知你一声,这就行了!狗咬狗,你就叫他们咬去。管他们作甚,明儿带你去求真馆瞧瞧去”
窝在四爷怀里,眨眼就睡着了。
四爷睡了半天,夜里走了困,恍惚间总是听见后面的宅子有响动。还心说,这也不算是偷情,怎么还心虚呢。
早起他要回后头去,还笑着跟桐桐学呢:“总也听见拍门声”
桐桐手一顿,看他:金镇北夜里要是找你,怕真的会敲门。
四爷:“”他利索的拿了大氅裹上,“我先过去,吃了早饭过来接你。”
桐桐就笑,等住到伯爵府了,我看你怎么办。还能挨着伯爵福打地道呀?
这一打岔,昨晚的事她也真没太往心里去。
坐在餐桌上,报纸就先拿过来了。桐桐翻了个版面,就看见了署名齐民的文章。
她本没怎么在意的,可看了之后,还真是叫人觉得一言难尽。
齐民的文章写的是:株连之法的合理性。
为了阐明他的观点,他以李广田为例子。说李广田的子女,几个女孩子养在深闺人不识,学的是针织女红,守的闺阁之礼。莫要说参与细作案,更莫要说谋反了,她们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那么敢问:这样的人真的其罪当诛吗?非得叫她们被监禁一生才是公平的吗?
他主张:若是没有参与,若是不知情,那是否能网开一面。她们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有一定限度的自由。而不是糊里糊涂的,为别人的罪恶赔上一生。
桐桐再犯了一个版面,又有一篇署名罗君如的文章,观点与齐民正好相反。罗君如在文章中说:警惕官官相护,利益勾连。
在文章中还特别提了,比如朝中的官员与地方官员的联姻,比如文臣与武将子女的联姻,这都是需要警惕的。
桐桐:“”这个扫尾扫的,扫到我们了!
暗指齐文超和李广田就完了呗,这怎么还有金镇北和林宪怀的事呢?
弄的我俩得偷摸到啥时候去呢?
后面的宅子里,金镇北将报纸拍在桌上,斥了一句:“乱弹琴。”然后看向优哉游哉的儿子,“昨晚干啥去了?”
四爷继续吃他的,“您不忙?一大早就过来。”
金镇北轻哼一声,点了点报纸,“看见了吗?文臣与武将家联姻,当警惕。”
嗯!这话有道理。你一军机联姻封疆大吏,东北成一家了!这确实不像话。
但是:“”她要是把你踹下去了,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153]万里扶摇(52)三更
万里扶摇(52)
金镇北就觉得,要从自家老四嘴里要一句实话,特别难。
他一边扒拉饭,一边说自家这儿子,“男人嘛,成亲之前在外面有个相好的,这不是什么事。但是,你得处理干净,别以后想成亲了,成了麻烦。”
四爷看了他一眼,只问说:“朝廷关于军中调整的事,怎么说的?”
金镇北只做没听见,继续说他的,“你不说昨晚去哪了,我也不问。但我估摸着,你从盛京回来,必是去见那位林伯爷了。”
你还真会猜!那你继续猜吧,他只问:“怎么?朝廷也把军中人员调整的事搁置了?”
军中的事你打听了又能如何?“你昨儿白天睡了半天,夜里陪人家谈心赏雪去了?老子可不信你们只去风花雪月了。”
大冷天的,半夜三更谈的什么心赏的什么雪?一个大老粗,还挺有调调的,这些都懂呢?四爷只说他想说的:“我劝您还是尽快促成此事吧!军中确实需要大动,这由不得您。”
你少指使老子,老子知道该干什么!金镇北只管点着报纸,“你呢,要打那丫头的主意,那你就少动歪脑子。你也看了,文臣、武将联姻,朝中忌讳!别到时候你一厢情愿跟人家相好一场,人家就是不嫁平白跟你耗着!她这样的女人,人家未必一定得成亲。她就是生是个孩子,不知道孩子爹,也没人说她。但你不一样”
四爷放下筷子,“饱了!”说着,慢悠悠的擦了嘴,“我要出门了,您随意。”
“去哪呀?”
“找林伯爷,生孩子。”
啊?“你个兔崽子,老子白说了。”这个混球!你想让人家给你生,人家就真给你生呀?看把你能耐的!
他夹了温热的花卷,问伺候的小厮:“你们公子昨晚上几时出门的?几时回来的?老子昨晚来找,你还敢偏老子,说人就在家里呢!害老子敲了半天门门下面的暗锁是你锁上的?”
小厮:“军帅还要点别的吗?再给您添点小菜。”
“老子问你话呢?”
小厮,“不要了吗?还有热牛乳,给您一杯吧。”说着就朝外喊:“一杯热牛乳,快点。军帅等着用呢。”
金镇北:“”他把筷子重重的放下,一个个的混蛋玩意,是怎么做到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的。他怒了,再问一遍,“说实话,你们公子做什么去了?”
“回军帅的话,去接了林伯爷,往求真馆去了。”
求真馆?怎么就冲着那一个地方使劲呢?那地方到底有什么?
推开库房的门,里面封存着太多的东西。
桐桐看着喇叭形的东西,“这是喇叭?”
嗯!喇叭。
四爷抬手摁了个开关,便有灯亮了。
“电池”
四爷拉着她往里面去,“看看这个是什么?”
“这是?”桐桐蹲下仔细的看,“发电机?”
直流发电机!
桐桐起身朝后退了几步:“就是太大了一些。”
四爷带着桐桐又换了个库房,“看这里”
里面有一架三轮车,前面一个轮子,后面有两个轮子,带着链条,踩上去就能骑。不过,轮子是木头的,在光滑的地面上能骑,可在坑洼的路面上,它依旧没有走着快。而且,颠簸起来,很煎熬。这木头的又容易变形和损坏,所以,它的实用性就被圈在这个库房里了。
这玩意放在这里少说也有三十年了吧,反正木头这玩意桐桐都不敢上去坐了。
一个库房一个库房的看,里面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建筑的模型,也有许多车的模型。光是火车头就有十七八。还有一款小小的三轮车模型,不是脚蹬的那种,这更像是一种蒸汽机。
桐桐的手指从这一件件精巧的东西上滑过去:“这锻造之术就不错。”她问说,“你查过没有,有没有橡胶树”
“有!引进了很多年了。这些年海外有什么东西都会被带回来不管有用没用的,鸡零狗碎,都往回扒拉。”
桐桐自己都笑,两人在里面看那些有用或是没用的东西比较好玩的是,有一种车竟然是司机位在后面,她看的哈哈笑,“这要是撞车了,坐车的能甩出去,开车的可太安全了”
四爷也忍俊不禁:很多还是很有创意和想法的。
两人在里面一呆就是半日,出来的时候大街小巷的茶馆酒楼都在传一件事:齐阁老与李广田过从甚密,差一点就结了亲家。
这流言慢慢的开始演变,就成了:齐阁老与李广田关系亲密,私下给两家的孩子定下来了亲事。
这件事可信吗?反正传着传着,信的人就多了。
你说你不信?
不信的话你看看齐二在报纸上的文章,那就是在给李广田的女眷开脱呢!这还不明白吗?李家那个才是家里给定下的亲事。这齐二虽说这不好那不好,但至少没因为林家成了封疆大吏,便一力的追着林家的姑娘跑。这种时候还肯为未婚妻出头,殊为不易。
有的人就说:齐二是糊涂!这种时候,躲还来不及呢,他往上凑,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但不管怎么议论,因为这个文章,大家认为齐家跟李广田有很深的关系。
齐文超扔掉手里的棍棒,看着打的屁股血肉模糊的次子:“你个混账东西信口开河!那李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齐二趴在春凳上,“儿子真的是看着李家的女眷受罪,心有不忍而已并无他想。”
“你写的稿子送上去你就没想着这个时候为李家开脱意味着什么?”
“总得叫人说话吧!李家女眷确实无辜。她们并非卖国之人,罪不至死!”
齐文超又抓了棍棒:“你从哪里看见她们受罪了?你去探监了?”
“相交一场,不能因着她们获罪,我就置之不理。我只是拿银钱打点,想叫她们过的好一点爹!我能去解释”
齐文超举着棍棒还要再打,齐夫人扑到儿子背上,“再打就要了命了!这种事你这当爹的不想着去处理,在这里打孩子算什么本事!该教他的时候你不教,弄个女人在外面养着他长成这样怨谁?”
说着,就哭嚎了起来:“打打打!干脆往死了吧。把我们娘俩都打死,你才省心了呢!我们都死了,正好给人家腾地方也免的挨了你的眼,处处想着要治死我们”
齐文超指着这婆娘大喘气,抬手扔了手里的棍棒转身就走。
齐夫人这才喊管家:“快请大夫!”说完又骂在一边杵着的大儿子,“你是死人了!长那么大了,你辖制不了你爹?白养你了你个心狠的,就看着你弟弟受这个罪”
齐渭没管母亲的哭嚎,只蹲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脸:“我问你,你把文稿递给谁了?那地方发文章不容易,谁能给你发你必是走后门了,谁办的?说话!”
“顾玉娘顾大人!”
“顾玉娘?女官?”
“是!”
“她为何会帮你?”
“我在酒楼碰见过她几次,见她看见我便红了脸聊想着求她该是有用的,便去试了试果然是有用的。”
齐渭看着齐民的眼睛,“你觉得她看你会脸红,所以你就去了?”
“是!”
“她接了你的文稿看了吗?”
“看了!”
“看了之后说了什么?”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子然后说‘好’!我给她一枚珠花,翡翠的,很贵她没收!”
齐渭:那是顾玉娘在看傻子!
他闭了闭眼睛,起身什么话也没留下,直接走了。
书房里,齐文超正在写折子,齐渭一把给拦住了,“父亲,这件事,儿子去办吧。”
“你办?你怎么办?还是为父请罪吧”
“爹!事在女官身上。不管是出头的罗君如,还是齐民求的顾玉娘,可都是女官。您得想想,您跟常阁老有没有什么争执。常阁老所求,能不能办?若是能,退一步也无妨。儿子这就去找林叔珩林伯爷,此时,只有她能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