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四五样菜,一盆米饭。四爷拿了碗筷就吃!金镇北看了一眼,没说别的,只看大儿子:“你怎么说?”
金逸尘继续摇着扇子,脸上全是温雅:“之前跟齐家的齐渭喝了两场酒,这事呀,怨不得别人。老二好色,我早说过了,您要是不管,他迟早得毁在色上。瞧,这不就来了!根子在他跟一堆风尘女子不清不楚,偏撩拨人家林家的姑娘。”
说着,他就一叹,“林家,人家家风好!姑娘是嫡出,千娇万宠的!人家林家是书香门第,不与武将人家结亲!人家林家那姑娘生的貌美,这也不是人家的错。但老二无自知之明,非要轻薄人家姑娘,被这姑娘的妹妹给撞见了。这位小林大人,谁不说一声‘悍’呐!”
这便话才一落下,金参本就来了一句:“他乃张飞,一莽撞人是也。”
四爷一口给噎住了,顺了一口汤,继续吃。
金镇北抢了老大手里的扇子,直接甩老三脸上:“你给老子闭嘴。”
金参本闭嘴了,那精修过的眉毛,那浅浅描过的眼线,还有那傅过粉的面容,瞬间有些诡异。就见他从袖子里摸出镜子,然后对着脸端详了再端详,不住的摸着嘴唇,好似对赶着来没抹唇脂有些不满意。
老五一边嘎嘣嘎嘣的磕着瓜子,一边端详老三:“三哥,近两年你这扮相不行了,徽州新来了个戏班,里有个叫小水仙的,才十三那个扮相呀,绝了。”
老三将镜子一收,斜眼看他:“他?他拿什么跟我比?”
“那他可太有的比了!人家那小腰,人家那腔调”老五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他老子,结果他老子就那么看着他。他轻咳一声,然后坐端正了,“爹,您留着我干嘛呀?我都这么恶心您了,您该对着我吼一嗓子,叫我滚才对呀!真的!今晚小水仙的戏,可好看了!我想跟人家相好”
金镇北朝外喊了一声:“李副将。”
李副将进来了。
金镇北指了指老五,“把他给老子捆了,绑在椅背上”
“别别别!爹!我错了,我不胡说八道了。”金老五塞给李副将一把瓜子,“出去吧!劳烦你跑一趟。”
李副将忍着笑攥着瓜子出去了。
老三打岔:“大哥,你刚才说林家嫡女是怎么了?书香门第是怎么着了?人家家风好不是!大哥,你什么意思呀?不能这么挤兑咱爹呀。
咱家家风不好,咱都是有爹没娘的。咱家就老四是嫡子,咱都是庶出都不是庶出,咱是外室子,不入族谱的。你看你说人家嫡女这不好!还有什么书香门第哎呀!那人家重规矩。
你看看,看看咱们这些有爹生没娘养的,不懂规矩,可不惹下乱子了吗?”
金逸尘一脸的‘你多心了’,然后可虔诚的看自家这老子,“爹,您别听老三瞎说。他学女人那一套,心事太多!儿子可没那个意思,您大丈夫,不能真信老三呐。”
四爷:“”金镇北没被气死,这属实是心脏长的结实。他吃了个八分饱,放下碗筷,看着金镇北瞪着眼睛,恐吓几个儿子。
嗯!这次效果不错,恐吓住出了。
金逸尘也会好好说话了,“他惹了人家,人家也不是好脾气的,把他给揍了。鼻青脸肿都小事,还差点没被废了命根子”
金镇北一愣,问道:“废了命根子?”
老三站起来学,用膝盖怎么顶,又怎么用脚踩:看清楚了吗?就是这样。谁不说这个姑娘野呢!
金镇北被那一串动作给镇乎住了。这就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四:你看上这姑娘哪了?
四爷:“”话题偏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二想陷害人家,报复回去。结果人家防备他,直接摁住了。人赃并获!”
“就是没诬陷的了别人,却被别人将计就计的反诬陷了。”老三啧啧有声,是有够蠢的。
四爷看金镇北:“是诬陷!但问题是,这次的诬陷能引出什么来,这就得问问老二了。他是不是真干了什么,这才是要命的地方。”
老五猛的一拍桌子,“假罪名引出真罪犯,这一出妙啊!”
金镇北:“”妙你娘个腿儿!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他,也走不了你,妙个锤子!
跟这种东西他懒的废话,只冲着老四瞪眼,无声的传递着一个意思:老子就问你,这个姑娘,你能不能拿的住?
[124]万里扶摇(23)一更
万里扶摇(23)
拿捏?
四爷沉默了片刻,就问道:“老二干了什么爹您清楚吗?”
“一些报废的军械流通在民间,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所谓的报废,就是军中淘汰的。军中跟上面说是报废了,而后上面给补充,他们拿这个旧的换银子。
“军中报废自有流程。”
金逸尘就嗤的一笑,“老四,你装什么单纯呀?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上面拆一个零部件,那个上面再拆一零部件。拼凑也拼凑出来了!反正交回朝廷的都是坏的,但抽走的一部分重新组装不就是又一件吗?”
“所以,老二一直在干这个换银子?”四爷就看金镇北,“这事您知道?”
金镇北气的直喘气:“老子要说是今儿才知道,你信吗?”
四爷:“信!”你不能这么蠢,也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
“可老子现在走出去,没人信老子事先不知道此事。”金镇北说着,就看老大,“你!你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管,就看着老二犯蠢,是吧?”
“嗐!他小打小闹的,不过是别人恭维几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帮他那三朋四友的忙而已。从他手里过的枪支不算这次,不超过十支!这次的十支是不是他买来的都不好说。毕竟货没那么快。闹不好,是从哪个朋友那里借来的,用用。回头他再想办法加倍的给人补上。谁知道就这么给栽了!他不仅没靠这个赚到钱,这么一弄,还给赔了。”
金镇北扶额,气的胸口疼:这就是白挨!跟那笨贼似得,肉没吃上,打全挨了。
问题是,自家这样的,出去喊冤枉,没一个人肯信。
四爷这才道:“只要没犯下更大的罪过,那现在你就得相信,信林大人明察秋毫,必能还老二一个公道。”
金镇北:“”他凑过去看自家这儿子:你说啥?
老五搁在一边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林叔珩冤枉了老二,然后你说林大人明察秋毫要说气人还得看老四的!真能给老爷子送走了。
金镇北:你拿不住你明说呀,糊弄你老子呢。
四爷:“”他说金镇北,“事是因为什么起的,我大哥说清楚了。老二诬陷人家,这事很恶劣,那人家以牙还牙,错了吗?”
金镇北:没错。要是换成老子,老子也这么干。
四爷就又说,“教训也给了,但是林大人蠢吗?他家三人为官,她可以不拿她的前程当回事,可她能拿她父亲和兄长的前程冒险吗?她这样聪明的人会授人以柄?所以呀,事情还是会回归原本的样子。
老二干了什么就是干了什么要是我猜的不错,她现在定然是关着人,不问不审,耗着!甚至她盼着您去救您要是去救,或是我去求情,人也能出来。可老二出来了,您却真的说不清楚了。”
金镇北挠头:老四说的很有道理。这其实就是个套中套!
“那不管老二,就这么着了?”金镇北觉得被个小丫头拿住了。
“也不能不管。”四爷就说他,“您要是不管,她就能始终拖着。可这拖着了,您就一直是变相嫌疑人。军中的属下会怎么想?是不是觉得您不能掌控朝中的局势,要坏事?”
没错!越拖延对老子越是不利!
金镇北在厅里转圈圈,“嘿!这个林叔珩,这是设了个两头堵的套子,把老子给套里面了。”
四爷心里笑,所以说:你祖娘娘还是你祖娘娘,她那损主意多着呢。
老三都听的有趣,“我还挺喜欢这位女英雄的!老四,说说!再说说。”
然后他家老四就说,“现在,你就得看她能提什么条件出来了。她提了什么,你应承就完了,这事马上就会过去的。”
金镇北才点了头,可紧跟着就觉得不对:那不还是老子输了吗?
闹了半天,你叫老子认怂。
“官场之上,都是同僚。你不能因为她是女官,年纪小,就总想要较劲,这是不对。”
金镇北:“”所以,叫老子认怂了不算,你还教训老子?
“都是场面上的人,那就按照场面上的规矩办。道儿划下来了,要么,你按照她的道儿走;要么,你马上把她踢出官场或是干脆干掉她。事实上,后者您办不到,那按照她的道儿走怎么了呢?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也是官场常态,平常心嘛!”
金镇北:“”老子叫你回来,你就是这么给老子出主意的?摁着老子的脑袋跟那小丫头低头。
四爷默默的起身,“当然了,儿子也就是一个建议。您要是不信邪呢,就去试试她的软硬。不过试过了之后,会引发什么别的后果,我可不敢说。您也看出来了,这位林大人擅出其不意。”说完,他还叫了佣人,“叫厨下备饭吧!我爹晚上没吃呢。”
金镇北看看桌上被吃完的饭菜:这是厨下给老子备下的!
四爷筋疲力尽的,“爹,那我先回院子休息了。这几天我留京城,林家有喜事,儿子得去贺喜。您还有别的交代吗?”
金镇北闭眼睁眼大口的吸了气,这才看向自家这不当人子的儿子,咬牙切齿的:“告诉老子,在哪里能偶遇这个丫头?”
“为了您的面子的我去求求人家,叫她去兵部的靶场吧。那地方碰上,不突兀。也省的被人看见了,说您屈尊纡贵。”
“那老子是不是得谢你?”
“不客气!”
金镇北咬着下嘴唇目送这龟儿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攥成拳头,能捶都得捶一顿。
那边金逸尘听出了一点意思:“老四跟这位小林大人”
“同僚之间,有些来往罢了。”
金逸尘:“哦!”我也没说别的呀,“那儿子也走了!今晚不在府里,我那边一摊子事呢。”
金参本跟着起身,“大哥等等我我回戏班子,说不定还能听两折子过过瘾。”
老五坐在椅子上,左边看看,右边看看,“那个爹呀,我就不陪您用晚饭了,我跟小水仙真的有约。”
滚!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桐桐不知道金家在干嘛,她这会子也有些不大自在。
坐在女眷这里吧,几个伯娘和婶子她们怪不自在的,就是那种在她面前说话得小心翼翼的感觉。只老太太拉着她,问的都是一些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当官的到底是男人多,他们会不会欺负你们,叫你干活,好处还捞不着?”
桐桐:“不会!男女都是一样的,只看本事大小,不看男女。人家不会手下留情,我也不会任人欺负。就跟我爹和我哥出去当官办差是一样,没差别。”
“那这也不好!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小姑娘呢?男人让着女人不是天经地义么?”
桐桐眨巴着眼睛,“”这话咋答呢?
周碧云就打岔,将果盘递给桐桐,“去给你爹他们送去”
行!可算是能走了。
结果到了男客那边呢,人家也不自在,就是很恭维的语气。
她看林宪怀:“”要不,我走得了。
老爷子却招手叫她,“三宝儿,过来。”
桐桐只能坐过去,“路上颠簸,我们还担心您和祖母的身子”
“硬朗着呢。”老爷子掰开孙女的手看手心,“瞧瞧,都是膙子。”然后还跟黄家人炫耀,“女官难做!能做女官的姑娘,那都是英雄。肯定是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了!我家三宝儿不爱说话,可当真是个能咬牙吃苦的人。”
那是!那是!
老爷子就爱听人家这么恭维,觉得可荣耀了。
金伯琼解救了妹妹,递了松子,“你给祖父剥松子。”省的被这么拉着不自在。
桐桐坐在边上,乖巧的剥松子去了。
林大伯就小声的问:“那金家这是要造反呀?”
桐桐‘哦’了一声,“不是!就是疑似有嫌疑,仅此而已。”
“疑似?就是不确定。嫌疑?就是没证据那就把人抓了?”
桐桐‘嗯’着,手里剥了松子出来,“没事,关几天。”
林伯琼还纳闷呢,“你那衙门连个牢房都没有,你把人关哪了?”
“找个屋子塞进去就完了,我还能给他关哪去?”
“那要是出什么事了呢?”
“你觉得能出什么事?”
“要是死在你手里或是”
林宪怀轻咳一声,“伯琼,去给茶壶续点水。”
林伯琼愣了一下,“我担心的不对?”
桐桐没法在黄家人面前说别的,只能道:“大哥考虑的对!但是,一则呢,活着的金双城作用更大,都盼着他好好活着;二则,他死在我手里,除了我倒霉,再没别的。可我一小小的从六品,谁冒险用这法子陷害我,犯不上。”
“那要是金镇北舍了这个儿子呢?”
桐桐:“”我的大哥呀,你到底把朝中这些大佬当什么了?
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槐花在外面禀报:“三姑娘,金家来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桐桐就起身,朝外指了指,“那我就失陪了,有些公事要处理。”
随意!随意。
桐桐一出去,林老爷子就看了自家这大孙子一眼,然后又看儿子:你觉得叫伯琼继续当官是好事?
林宪怀继续给老爷子剥松子:是啊!叫伯琼继续当官,迟早会成为叔珩的累赘。这次就有人想陷害,就伯琼这性子,真不一定看的住。
他就琢磨:哪个地方不打眼又不惹乱子,最好是结交的人都单纯。
思来想去,还真叫他想起个地方求真馆!
这个地方曾经极为显赫,但现在是个混日子的好地方。
[125]万里扶摇(24)二更
万里扶摇(24)
第二天,桐桐到靶场的时候金镇北已经在了。
枪械在手,金镇北连着放了几枪,枪枪正中靶心。
她走过去,金镇北扭脸看她,“林大人,听说你天赋不错,要不要再试试。”
桐桐走过去,接了金镇北手里的家伙,上了子弹,然后利索的举起来,啪啪啪几枪过后,金镇北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一抬手,便有人来报靶数:“十环十环十环十环十环”
都是十环,可站在这个位置却看不见靶子上的第二个弹孔。
除非,她每一下都打在他之前中靶的痕迹上了。这个难度可比打中十环难多了。
金镇北脸上有些意外之色,“林大人果然是天赋不寻常,我听说你还能左手射箭。”
桐桐将手里的家伙又挪到左边,只用左手,啪啪啪又是几枪。
这一次,靶子上依旧不见第二个弹孔。竟是左右同开,不分伯仲。
金镇北眉头挑了挑,这丫头老四不娶吧,可惜!关键是我想要个好点的孙子,其他几个儿子他不指望了,一个个的神神鬼鬼的,生的还不定什么王八犊子呢。
就得这样的小古板,那将来给我金家生下的孙子一定是正正经经的那一号人。允文允武,足智多谋!那我老金做梦不得笑醒呀!
可叫老四娶吧,真娶回去,老子又不甘心。关键是这坏丫头这臭脾气,我估计等不到我孙子出生就先得被这混球给气死。
所以,娶不娶呢?
难决断。
桐桐转过身来,就见金镇北不知道想什么呢,满眼都是纠结。
她放下手里的家伙,看向金镇北:“金军帅,您若是没有什么要问的,那下官可就告退了。”
金镇北:“”他轻咳一声,朝不远处的看台指了指。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过去,老金就往那看台上一坐,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席地坐在台阶上,然后拍了拍边上,“林大人若是不嫌弃,咱俩坐下聊聊。”
行!聊聊。
桐桐坐着去了,跟金镇北肩并肩。
金镇北指着这靶场:“知道这个地方的来历吗?”
桐桐没言语。
金镇北叹气,“这里原本是太祖皇帝试枪的地方,那边被围起来的地方,是当年太祖和祖娘娘常用的地方。后来,皇家说不能铺张浪费,再建房舍劳民伤财,便把这个地方拨给兵部用了。迄今也百余年了。”
桐桐:“”这是要忆往昔?
金镇北一脸的怆然:“林大人呀,老夫知道,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都以为老夫是霸着军权不撒手的奸臣,可林大人,边将之苦,远不是你能想象的。立国之初,军中勇武,朝中清廉。可哪朝哪代也避免不了一个规律,那就是王朝发展中期,贪污受贿盛行。”
桐桐沉默了,这确实是谁也杜绝不了的现象。其实现在的很多问题的根子就出在这里官吏出了大问题。这不敢去查,真要去查,挨个杀许是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