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僎拍了陈默一下,“嘿!他的闺女呀!”陈默愣了一下,“你爸是庄游呀!”说完就打量桐桐,“庄游庄游的叫,知道的说他酸文假醋,慕庄子望逍遥一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数典忘祖,名不要了,姓也不要了。”
听听这话,损不损?听出来了,两人果然有点恨不能怼死对方的架势。
夏僎忙打岔:“都一把年纪了,别叫小辈笑话。”
韩教授也笑,转了盘子把黄米糕往桐桐的面前转,“都是老朋友了,你爸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呀。我们这么开玩笑习惯了,别害怕。”
桐桐夹了黄米糕,跟着笑,“他不管我,毕竟,‘抛妻弃女’嘛,对吧?”
那也不至于!
韩教授说,“你爸不是那样的人,娱乐媒体的话,信不得。”
夏僎也说,“真要是这么着,跟他成不了朋友。”
陈默一边吃一边笑,“她那是拿话挤兑我呢,听不出来了呀?小丫头,我只在专业上指摘过你爸,在私生活上,我可没说过话。你爸这个创作路子处处都是奔着钱去的,我能不能批评呢?”
桐桐赶紧给倒茶,双手奉上:“您批评的对!文学界要是处处是他那样的人,那就坏了。”
陈默点了点桐桐:“你果然是他闺女谄媚!太随分从时。”便是读过很多书,也绝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
桐桐:“您喝茶。”
夏僎把茶接了,塞陈默手里:“赶紧喝吧!”跟人家孩子说那么些话干什么?
韩教授打岔又问起其他的,“你跟你妈妈一直生活?”
“嗯!她跟现任的丈夫去了新加坡定居了。”
这话说的,信息量挺大的。
‘现任’的丈夫,这是什么称呼?
韩教授便不再问了,她是个都未婚的年过五十的知识女性,心态保持的很年轻。吃完饭喊桐桐一起在房间里做美容,慢慢的就熟悉起来了。
她很注意跟人相处的尺度,不谈及私事,就是逮住什么聊什么,时间就晃悠过去了。
第二天,那两位大咖的艺人一来,节目组就开会。
导演忙着呢,直到这个时候才回到酒店。他之前也没见过桐桐,不过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直播事故上,她的表现却极为亮眼,这也是敢不见人就叫她来的原因。
关于今儿去的地方,这不是保密的。有心自己就会查资料!
艺人和漂亮的面孔,是为了吸引年轻观众的,两个男艺人的来处,也是想扩大影响力。
之前该说的,节目组已经跟执行经纪说过了,这么着就避免了面对面交代一些话的尴尬。
比如人家节目组会很客气的说,“咱们主要是通过老师和学生的小课堂模式完成此次的直播任务”
意思就是别逞能,别喧宾夺主,别不懂装懂。但作为学生,不懂就问,不要以不懂为耻。
这些话,团队就会跟艺人说明的。
这总比导演站在你面前,交代你‘不会就别瞎说’强吧。
这一趟是要去嘉峪关的。
其实这个东西只要查资料,背诵下来就足够了。
可这得看做老师的从哪个角度来提问了。
去的路上,坐在商务车上,韩教授说,“它是丝绸之路上的交通要塞”
然后陈默就会点名,“林雨桐啊,知道丝绸之路吗?”
“知道!”
“嗯!大家都知道,那我问你,丝绸之路的起点在哪里?”
桐桐还没答呢,苏格马上答:“陈老师,我知道,是古长安嘛。”
陈默含笑,看桐桐,“林雨桐,你说呢?”
“一般认为,打通陆上丝绸之路的第一个人是张骞,而张骞是西汉人,西汉定都长安,所以,长安便被认为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可其实,到了东汉时期,东汉的都城是洛阳。因此,东汉时期的丝绸之路起点是洛阳。从洛阳出发往西域去,其实是得过长安的,长安依旧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节点。因此,这个起点究竟是长安还是洛阳,这得由所处的年代决定。”
苏格‘哦’了一声,“厉害!”
王福安朝桐桐竖起大拇指,他觉得这个陈老师似乎有意在刁难这个小姑娘。
陈默点了点头,“你强调陆上丝绸之路,看来你也知道海上丝绸之路的。那你说,海上丝绸之路”
“以南海为中心,这条路大约形成与秦汉时期,在三国到隋朝时期有了相当的发展,在唐宋时期最为繁荣,也是全世界已知的最为古老的海上航线。”
夏僎就打岔,“话题扯远了,咱们就说眼下,嘉峪关建成与洪武五年”
陈默就会问苏格,“知道洪武是什么朝代的年号么?”
“这个我知道,明朝。”
陈默紧跟着问王福安,“这是谁的年号呀?”
“这个更知道的,朱元璋嘛。”
陈默一开玩笑的语气问桐桐:“咱们小林同学读的书最多,那你说,洪武这个年号朱元璋用了多久呀?”
其他人都笑,这明显就是逗弄小孩呢嘛!
桐桐:“一般都认为洪武是朱元璋时期的年号,一共使用三十一年。”
陈默愣住了,夏僎一拍手,“我都差点没想起来,没错,洪武不止是朱元璋的年号。”说着就问桐桐,“还有谁来着?”
“万历四十七年,漳州人李新跟海盗袁八勾结,组织了一千余人造反,反抗明朝的统治,当时他们定的年号也是洪武,不过同年,此乱便被平定了。
还有清朝顺治二年,大清才入关不久,天下不定。大明后人朱亨嘉穿黄袍,面南而坐,自称监国,纪年用洪武278年以彰显大明国祚悠长,这也使得洪武成了使用时间最久的年号。”
陈默上下打量了桐桐一眼,“你这个书的读的也太详细了一些。这样的脑子你怎么去学舞蹈了呢?我很不理解呀!文史是很枯燥的,你能读下来,就证明喜欢呀!喜欢,却没学”
韩教授偷偷的戳了戳陈默:差不多得了!人家的家事。
陈默摆手,“我是夸这个孩子呢!至少她说的这些,我就不知道。而且,我敢保证,九成九的人都不知道!这是故纸堆里的东西,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桐桐:“就是觉得有趣。”
陈默摆手,“这可没趣!我反正是读不了这么细的。”
罗群在办公室里,跟工作室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守在直播间里,看着镜头里的人。
这个时候的林雨桐不娇俏,也不故作娇俏,她好似在刻意的收敛自己,以防被人当做花瓶。整个人看起来文气十足,她第一次觉得在一个姑娘身上用‘文质彬彬’这个形容词是合适的。
她不是惊鸿一现的冷面刺客,也不是花滑赛场上那个活力四射样子,就是有‘彬彬文质’的感觉。
再看直播的评论,其实滚动的太快,有时候就看不清楚。
多是两位男明星的粉丝在为他们家哥哥声援,路人也多是冲着几位老师来的。
有些观众就觉得:小姑娘是谁呀,肚子里有点东西。
但像是别家的粉丝,可能就不大友好了。一个年号而已,普遍认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人家一个回答是明朝,一个回答是朱元璋,这不是错的。
就你,显摆你能耐的呗!什么‘一般认为’,这就跟孔乙己说的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有什么不同?读书读迂腐了,有什么可显摆的。
正谈论呢,那边直播间里,说到哪里了都不知道,只听见陈默就说,“我觉得读书还就得像是小林这样,好好读。历史就是人类兴衰史嘛!她说这个万历年间民间造反使用的年号,这不能被忽略,因为这也是底层百姓的抗争史和苦难史。包括后来到了顺治年间,明朝皇室后人又用它做年号最后怎么样了呢?历史洪流滚滚,大一统之势不可逆。这就是读史的意义,也是我们能借鉴历史的地方”
韩教授也点头,接话道:“长城、关隘,这片土地经过了争斗,风沙洗礼了多少年,我们而今站在这里,已经无分长城内外了,而关隘也成了一道风景”
桐桐就笑了,本来就是如此:“历史所记录的,不仅仅是成功者,还有很多迷失者和失败者。成功者不会被忘记,可迷失者和失败者,他们的教训也许更能警醒世人!”
[41]但行前路(41)三更
但行前路(41)
庄游面对着屏幕,看着直播里的画面。
陈默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走着,桐桐只搀扶着韩教授的胳膊,在边上跟着。另一边是老夏和两个男艺人。
陈默兴致很好的样子,“清代林则徐当年因禁烟而获罪,被贬之时,路经此地,做了几句诗,其中有一句是‘谁道崤函千古险,回看只见一丸泥’。这句诗,凸显了雄关是真雄。”
说着,就喊:“小林同学!”
桐桐就笑,“到”
“现在提问你,林则徐的诗里,崤函千古险,说的是什么?”
“崤函千古险,说的是秦川八百里,自古帝王都,有崤函之固,攻守之利。在贾谊的《过秦论》中也有那么一句话,‘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如此一个地方,站在嘉峪关上回望那帝王之都,也不过是一泥丸而已。以此来衬托此关确实雄伟。”
陈默看了这姑娘一眼,又问:“还有呢?”
“还有”林雨桐站在高处回望,“当时林则徐因禁烟被贬伊犁,途径此地,看此雄关,担忧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前途,还有当时闭关锁国下的国运。林则徐本身是闽人,做官历任湖广,一直在南方,从未到过大西北。
他说‘严关百尺界天西,万里征人驻马蹄’,这么雄伟的关隘高百尺,把西边的天挡在外面了。他这个‘万里征人’也该停下来好好思量思量。思量什么呢?思量闭关锁国下的国家,关防也未必就坚实如故。他担心,他国的坚船利炮从沿海袭来,我们这千古雄关还能起到昔日的作用吗?”
韩教授马上道:“说的好!林则徐过此地,没有‘昵昵儿女语’,也没有‘恩怨相尔汝’”她一边讲解着,一边看向那两个男艺人,进一步讲解刚才的话,他怕这两人压根没听懂她的意思:“林则徐没有儿女情长,舍不得跟这个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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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亲人家乡,也没有愤懑自己为官的挫折,更没有对朝廷过多的怨言,那些儿女情长,恩怨瓜葛,全不在诗人的心里。他感慨,忧虑的,是国家的前途和命运。”
“这就是‘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夏僎就道,“诗人有离乡去国,忧谗畏讥之思,更有忧国忧民之磊砢情怀。”
陈默跟着点头,转脸看向站在雄关之上,眺望远处的姑娘。
此时,她不像游客,像什么呢?像一个历经沧桑,看遍世事变迁的老者。她身上的东西,不能叫‘聪明’,‘其实用‘睿智’来形容她更合适。
这是一场直播,在直播里能说的很多。但怎么样能恰好扣住时代的脉搏和传达出正能量的价值观呢?
她从介绍关隘,引申到了诗人,从诗人引申到了闭关锁国。
以此再往下延伸,那么我们改革,我们开放,我们此刻面对全球直播,来展现我们的大美山河,这就是积极的。
这传递的也是一种家国情怀,不论是身处何地,忧国忧民之心都根植在国人的血液里!而这血,永远都是热的。
罗群盯着评论,评论里没有类似于喊着明星名字,打着支持某某某的一类言论刷屏了。
全都是‘国泰民安’、‘繁荣富强’这一类的留言。
罗群往后一靠:果然是很靠谱。
她给庄游发消息: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是遗传的!她要跟着你,未必不是又一个庄游。
庄游在摇椅上摇啊摇的,哼笑了一声:陈默那老匹夫,假清高什么呀!读了半辈子书,我闺女还能跟你坐而论道呢!哼!挣钱,挣的没我多;做学问,学问做的还不如我闺女。被人叫陈老师,也不知道他羞不羞。
陈默才不羞呢,他也知道,不能再逮着人家孩子问了。
而桐桐呢,也悄悄的缩了,等闲不言语了。不特地点她的名字,她就一路跟着。还不敢跟苏格和王福安太说笑,只能一路跟韩教授手拉手。
韩教授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尽量对人家男艺人保持着对前辈的基本尊重,人家有问,她有答。坚决不多说一个字,不敢多看一眼,凡是入镜头的,都尽量不全脸跟他们出现在一起。一旦拍过来,她微微朝后一点,或者干脆看向其他的地方。
直播一直进行了四个小时!
太阳正热的时候往酒店走,一出景区,到处都是男艺人的粉丝。本省的粉丝或者是特意从外地过来的粉丝,把外面都围严实了。
韩教授递给桐桐一瓶水,“没关系的,任何事开头都很难。人红不红,有时候也缺一点点运气。你外形条件好是一个长处,可最大的长处我觉得是你的文化底蕴别着急,不焦不燥的,你的好总有人能看的到的。”
“人家有人家的长处!比如幽默啊,比如时尚啊,我就差很多了。”桐桐拧开水喝了一口,“反正是有个事干吧。”
回来的时候,不能一辆车。只桐桐跟着三位老师一起做的商务车。
夏僎就问说:“鉴宝节目你去不去?要是去的话,我给你争取争取?”
陈默摆手,扭脸看桐桐,“我的剧本,已经进入筹拍期了,资金基本都到位了,项目也立项了。其中有一个角色,我觉得你可以。”
桐桐惊讶的看他:“您的?”
“怎么?只你爸的能改编,我的就不行?”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看过您的。”大部分都不长,只有一部大长篇,五十万字左右的,“是获奖那个?”
“不是!”陈默看她,“是个军旅题材的。”
啊?
“我当过兵。”都不看我的履历吗?“跟你爸不一样。这不是改编的,是原创剧本。”
哦哦哦!桐桐迟疑,“以男性视角的军旅,女性多为点缀。多了影响主线,少了的话,角色本身很难出现很饱满的”
这熊孩子,挑三拣四的。
桐桐跟对方说笑,“我这人挺挑本子的,真的!不是我没戏拍,是现在撞上好本子好角色,难死了。”
你这真是,角儿不大,架子不小。
桐桐嘿嘿的笑,“反正也不指着这个吃饭,有合适的就拍,没合适的闲着呗。等有空了,我去瞧夏老师的藏品去,回头再找您喝茶。咱爷俩挺能处的,我可以跟您喝茶。”
陈默白眼翻她:“你爸不讨人喜欢,你虽滑头一些,却也还算能入我的眼。”她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有,但话出口了,难得碰见一喜欢的晚辈,活还是要给小丫头找一个的,“现在年轻人不都喜欢看那个情情爱爱的吗?我有一老朋友,他也正筹拍呢,说是什么古偶爱情剧,你去不去?”
“我得看剧本呀。”
哎哟!我的眼光你信不过呀?
“嗯嗯嗯!肯定不叫您为难,我不挑是不是主角,是不是反派,只要人物塑造的好,我就去。”
嗯!这还像句话。
在一起呆了两天,处的都还不错,加了联系方式,他们还要启程去下一个点直播,但桐桐只约了这一期的嘉宾,下一期的人家都提前订好了。
至于会不会约,怎么约,这是罗群的事,桐桐向来不操心。
回程的时候任萍还说,“反响很好!九成九都是夸赞的声音。估计罗姐想多接几期。”
看情况吧,要是有好的剧本,倒也不是非在这个点上耗着。
结果桐桐一落地,罗群就递了一个剧本来,“是陈默陈老师联系的吧,递了剧本来了,我还没看,你自己甄选吧。不过是个大IP,你最好把原著也看一看。”
然后桐桐就带回去看剧本去了。
这就是个古偶剧,叫她看的话,就挺扯的。但要是看进去的话,说实话,挺吸引年轻观众的。故事就是女主意外救了二皇子,进而跟二皇子和预备二皇子妃之间的三角关系。
女主当然是美貌的不像话。
人家能答应叫试试,估计也是看中桐桐的脸了。
但桐桐不想出演女主,她也没看中女二。
她看中了男二这个角色。男二跟女主家有些亲戚瓜葛,曾受女主家的恩惠。他爱慕女主,发愤图强考中状元,在朝为官。后来,他因着女主,而帮助了二皇子,从而扳倒了太子。后因因着女主,他与二皇子反目。
这是个非常复杂的人物,从寒门书生到跨马游街的状元郎,从心有凌云志的少年卷入朝堂争斗。他是亦正亦邪的人物,他在公与私之间游走,在明与暗中纠葛。
她觉得只有这个人物是唯一一个在情爱之余,努力搞事业的人。
而且,人物的多面性增加了立体感,他真的非常的夺目。非要去说这个人的属性的话,他不算是一个反派。
他更像是一个在情爱的掩盖之下的政治投机者!
越看,她越是角色这个人物有意思。
等四爷回来了,就见桐桐今儿装扮成状元郎的样子,还带着状元帽,那鬓角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真就是入刀裁剪出来的一样。衣服的内衬遮住了半个脖子,看不见喉结。
桐桐转了几圈叫四爷看,“怎么样?”
是个朗月清风的状元郎的样子,“扮成这样做什么?”
桐桐将手机递给四爷:“帮我拍一下,然后帮我处理个背景我要发给导演。”
“演女扮男装的角色?”
不是演女扮男装,而是,“我想反串。”
啊?
“我想试试反串。”这就是一个男性角色,“我要争取一下这个男二。”
四爷:“”你是真会玩!怎么想起玩这个了?
不是玩,是这个角色真的挺好的!帅哥多也没关系,竞争力强咱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