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桐桐也在回酒店的路上,她默默的算一下杨明的资产,他不是亏本了,他是陷入三角债里,资金流出问题了。也不是说拿不出钱来,只是钱变成了资产。除非把资产卖了,去填这个窟窿。
杨明之前没变卖资产,而是想叫女儿入这个圈子,尽快的圈出大笔的钱来。可而今,为了给他女儿找机会,他会陷入另一个坑里。
资产还是会被卖,当然了,她女儿也会真的有一个机会。不过这个机会能不能被抓住,这就不一定了。
用百分百握在手里的东西,换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多有戏剧性呀。
问题是,他真要是去赌了,必是瞒着海珍的。
可卖房子,是需要夫妻双方都签字的,否则绝对卖不了。
便是去银行抵押,也需得另一半同意。
海珍可能面临的是:家,家保不住;钱,钱保不住。
离了,一场空。
不离,跟一个好赌的人那是会被拖进泥潭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只有离婚这一条路了。要是对方输的多了,她可能连最后的房子也保不住。
对了!她不会没房子住的。因为当年庄游给海家父母买了一套房子,那一套房子被卖了,重新换了地方又买,但钱还是那笔钱,这房子在谁的名下?
桐桐拿出手机,在房产信息网上搜了一下,房主是:林雨桐。
猜到了!庄游和海珍都不蠢,当年买房不可能放在再婚的海珍名下,当然也不可能放在海家老人名下,因为人家有儿子。所以,房子只能是放在孩子名下。
这房子在姥姥、姥爷相继去世之后,就租出去了。也是学区房,租金每月三千二。
所以,海珍永远也不会到无家可归那一步!
这个房子是退路!只要房子在,只要房子给她住,就不算是做女儿的不管她。
庄游是考量到这一步了吧。
桐桐将手机收了:杨明像个吸血鬼,早离了对谁都好。海珍而今就是有点赌徒的心态,她搭上半辈子,不甘心大笔的财产流失,所以她还想等等,看看能不能翻起来。却不想,庄游不会由着杨明瞎蹭,一靠过来,才一露头,逮住机会就给往死的摁。
在不熟悉的圈子里瞎扑腾,不是找死吗?他杨明那点钱,在这个圈子里算个屁呀!
[32]但行前路(32)二更
但行前路(32)
双腿一蹬空,桐桐一下子就惊醒了。
邵敏就在边上坐着,“林老师,怎么了?”
桐桐左右看看,这是在飞机上,睡着了,又做梦了。
梦见她坐在窗户边上,边上有两个老人,那应该是原主的姥姥、姥爷。还有两个人,面目是模糊的。她畏缩的看着,对方不时的给姥姥、姥爷递了水果、递饮料,然后姥姥、姥爷会拿给她吃。
可是,梦里这两人就只是一团影子,看不清楚。
她再去回想那个梦,竟是难过的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邵敏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任萍:“任姐”
任萍要过来,桐桐摆摆手,“没事没事做梦了,做噩梦了。”
“快了!飞机快落地了。”任萍就盯着她的脸看,“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小时候坐飞机。”
“你小时候坐过飞机?多大?”
不知道!梦里是个大人的样子,但看身边老人的样子,又像是她还小吧!按照庄游的说法,那一年,这个孩子五岁。
“坐飞机去哪?”
“京城。”
“看你爸爸?”
“不是!应该是去看病的。”
还要再说话,空姐过来了,蹲在边上,“女士,请问是哪里不是不舒服吗?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桐桐问她:“十七八年前,九十年代你们航空公司空姐的制服是不是蓝色条纹的,马甲是深蓝色的,里面的衬衫是浅蓝的,特别浅特别浅的蓝?”
空姐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对!我们的制服更换好几次了。”
那就对了,“谢谢!给我一杯温水。”
“好的,请您稍等。”
桐桐看着窗外的白云,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下了飞机,四爷开车来接的。其他人坐石强的车,之前来机场的车还在机场停着呢。桐桐连行李都没等就先出来了,跟四爷回家。
桐桐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我想为原主做点什么,给她一个交代。”
四爷看她:“是又做梦了?”
嗯!
“你想要给这个孩子一个答案。”
嗯!
四爷点头,“好!”
在家里歇了两天,桐桐拨通了海珍的电话,“你回京城了吗?”
海珍刚到家,“你知道我不在京城。”
“今天出来一趟吧,我给你发个地址。”
海珍没有犹豫:“好!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挂了电话,桐桐又拨通了庄游的电话,“你在京城吗?”
“在!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出来一趟吧,我给你发个地址。”
“好!”
挂了电话,庄游猜是不是小尹回去说什么了,这孩子才想见面的。
手机叮咚一响,果然发了一个时间和地址来。
海珍看了一眼,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她进卧室挑了合适的衣裳,又选了首饰,挑了一款合适的包,重新化了妆这才准备出门。
杨桃穿着睡衣在沙发上靠着,看着后妈出门,就问说:“您要出门呀?”
“嗯!你呆着吧。”
海珍没交代什么,准时过去了。
到了大厅,这才看见正在等的庄游:“你怎么在这里?”
庄游抬头,才要说话,就见工作人员过来了,“请问是庄先生和海女士吗?”
是!
“林小姐在里面,请您二位进去。”
两人被带着转了好几个弯,被带进了一个大厅。
大厅里一面墙都是玻璃的,顺着玻璃墙看进去,一个身材修长曼妙的姑娘一身泳衣站在泳池边上,然后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直直的朝泳池了跌了下去。
“不要”
“不要”
四爷站在角落里,他看见了这两人像是疯了一样往里面跑。才是初春的季节,穿着大衣出门还没来得及脱呢,就这么整个人都扑了下去。
庄游一手抓着泳池边的扶手,尽量不叫他自己沉下去,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托桐桐的头。
海珍胡乱的在水里抓着,抓着桐桐的头发,一个劲的往上拉。
桐桐不挣扎不自救,任由那股子感觉蔓延。水、呛、睁不开眼,一只手托着她,死命的托着她水在流,她被冲走了,她听见有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喊:“救我女儿救我女儿先救我女儿”
她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妈妈错了妈妈错了不学游泳了不学游泳了”
一口水呛出来,她睁开眼,她的口鼻在水面上,头发被拽着,脑后被人托着。她反手自己抓了边上护栏,调整了姿势,站在水里。再低头看手,手也不抖了,腿也不抖了。
才站稳,海珍的手就扬起来:“你干什么?告诉过你,离水远点”
手举起来了,没打下去。
泳池里飘的都是海珍包里的化妆品,两人湿漉漉的拽着把手在水里站着,面色苍白。
桐桐看向海珍:“我就是想验证,我在泳池里溺水,是不是你故意而为,用刺激我的法子吓唬我爸的。”
海珍愣住了,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庄游也愣住了,他先是被‘我爸’两个字喊的心里颤了颤,紧跟着就惊讶于这孩子的想法,为什么她会这么想。
海珍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你妈!我是你亲妈!你是我生的!你溺过水,我就是想叫你学会游泳。你学会游泳了,就不怕水了!你妈我以前不会水,后来也特意去学了。我学会了。”你怎么能觉得是我有意害你。
说完,她就指着庄游:“是你告诉孩子当年的”
“没有!我做噩梦了。”桐桐看着海珍的眼睛,“我做噩梦了,梦见落水了不像是梦,像是真的。”
海珍抹了一把脸,指着桐桐,然后再指着庄游,“是!当年是我冲动了。可你也得去问问你爸爸,你问问他问问他那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才毕业,结了婚,我就怀了你。以为能当台柱子的,结果戏还没排完,正式的舞台我都没上,我就没机会了。生下你,是我心甘情愿,我从没有因为生下你怨恨过你爸爸。
可生了你了,家里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我在团里的工作成了搬道具拉大幕,你爸爸在报社又拉不到广告。你爷爷奶奶常年有慢性病,老两口带上我们和你,一家五口,住二十平的平方。夏天漏雨,冬天阴潮上了厕所,得出门十五分钟到公厕去。
那种日子一过就是三年,我是怎么熬的,你懂吗?你能体谅吗?可饶是如此,连最后那个容身之处,也因为给你爷爷奶奶和你看病,给卖了。当年我也是天之骄子,我的日子过成那样,我是什么滋味?
可我没把你扔给啥也没有的你爸,我带着你了!那时候我能知道你爸后来会发达吗?把你带回老家,人家怎么奚落我的你又能知道多少?我要不带着你,我哪里不能去?为什么要回老家忍受那些?我要不是舍不下你,我把你扔给你姥姥、姥爷带,自己去南方,去特区,以我当时的条件,挣不来钱吗?”
海珍哭的双眼通红,“嫁给杨明,你当我真没后悔过吗?我后悔的想死一万次的心都有。你爸跑来要你,多轻巧呀?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就你了,你爸还要来抢。你那么小,跟着你爸就有好日子吗?你爸再婚后,谁真的能照看你?那就死吧!咱娘俩都死了算了。到了那头,你也还有亲妈管”
庄游沉默了良久才道:“孩子,你游泳溺水这个事,绝对不是你妈有意为之。她应该只是利用了这件事,不叫你跟我接触后续是你妈故意的,但前面不是!第一次她带你跳河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要知道后来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她就是拿刀割她自己的手腕吓唬我,也绝对不会拉着你”
海珍趴在泳池边上,脸上的妆容早花了,眼线晕染开,脸上两道黑水在流。
她苦笑着问:“所以,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妈不管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在害你。自从你忘了我们,到你后来跟我熟悉起来,不排斥开始你认我这个妈,但从来没有信任,对不对?”
桐桐沉默了一会子,才道:“所以,我不想回家。”
海珍盯着桐桐的脸,“我每一次打电话,跟你见面你都很戒备,你觉得我在盘算着卖了你?”
桐桐没有否认:原身那么抗拒回家,没别的,自从幼年忘了父母之后,她哪怕认海珍是妈妈,但再也构建不起来只有婴幼年才能构建起的,父母和孩子之间依赖的纽带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当年那个抱在怀里的孩子,跟你很亲昵,很信任你的孩子,其实在当年落到河里的时候就‘夭折’了!后来活着的,是一个战战兢兢,努力的适应环境、适应陌生人的孩子,她不是想起你是她妈妈,而是不得不叫你妈妈,认你做妈妈。”
孩子五岁失去和孩子二十二岁失去,哪一个是真的失去。
桐桐觉得,海珍的孩子,在当年,在孩子五岁的那一年,她就失去了。后来长大的孩子,从孩子的心理上来说,从未曾将她当做亲生母亲。
她扭脸看向庄游,“这次坐飞机回来,在飞机上我又做噩梦了。我梦见坐在窗户边上,另一边是姥姥,再依次是姥爷。另外两张脸好似在过道另一边的座位上坐着,但我还是看不清脸。我能记得有人给姥爷、姥姥的手里递吃的喝的。递东西的那只手上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片黑色胎记。但就是看不清脸。”
庄游看看自己的左手,左右的虎口处有一片胎记。
桐桐自己撑着跳上了泳池,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她一边朝外走一边在心里道:听见了吗?你有被爱过。
[33]但行前路(33)三更
但行前路(33)
海珍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形容狼狈都不为过。
杨桃赶紧放热水,“阿姨,你赶紧洗个热水澡吧。”
泡在温热的水里,海珍将头往水里埋,埋了再埋,眼泪还是不住的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这样?
这一天,她就是突然觉得好似争执计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杨明回来的时候半夜三点,一身的烟味。但是海珍并没有睡,她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
杨明一开灯,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不睡?这都几点了?我就是就是跟几个朋友打了几圈牌,打的不大”
海珍没兴趣知道,她转过脸来,“老杨,咱俩离婚吧。”
啊?
海珍看他:“老杨,今儿我见桐桐了。这孩子跳泳池里去了。”
“哎哟我的天,人在医院吗?”
海珍没回答这个话,“老杨,我也不说要一半家产的话来,这些年你用桐桐的那笔钱做周转,有多少笔,用了多长时间,我都记着呢。商业贷款,活期利息零点三,一年差不多三十万。最高按照定期存的话,是六个点,利息是一百八十万一年。咱也别按照最低,也别按照最高,取个中间值,一年你给个五十万,不算过分吧。”
那当然,不算过分。
“也别多算,就按照十年来算。早年没那么多,就拿那利息当成是抚养桐桐所需的花销。不过分吧。”
那是!那利息算下来,养一个孩子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海珍拿出本子,一笔账一笔账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说,你再给我五百万,我带走我的衣服首饰。省城的房产你给我一套,能叫我容身,咱就算是两清了吧。当然了,五百万现金也行,把五百万折算成商铺过户给我也行。”
老杨狐疑的看她:“你到底什么意思?”是知道什么了吗?
“心灰意冷了。”海珍看他,“有住的地方,有个铺子月收入两三万,足够我过的很好了。以前还想着为孩子的可孩子却觉得我在害她。既然如此老杨啊,我没目标了。咱俩各过各的吧。要不然,桐桐和桃桃,以后在一个圈子里,迟早得把家事炒起来。那这又是何必呢?”
杨明就问说,“那我要不同意呢?”
“老杨,我都这把岁数了!何必?你离了我,一样还能找年轻的。我真的是想为桐桐做最后一件事,咱少些牵扯,可能更好。咱都是有孩子的人,到了这个岁数,不为孩子考虑又能为谁考虑呢?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同意,那我只能起诉离婚。这些过往的账目就少不得拿到法庭上”
杨明晚上刚输了两百多万,问题还不大。对于海珍提的这个条件呢,也不算是多苛刻。五百万加省城的一套房,一共也不到七百万。
而且,这五百万是欠她的利息,真正被分走的只是一套房子而已。
这么一算,好似也还可以。这必然是桐桐的前程看好,有更多的钱等着她,她才放了这头的吧。
杨明沉默了得有半个小时,“行!天亮之后,咱们就拟个离婚协议。”
然后关律师又有生意了,他其实不负责离婚的案子,于是,带了个同事过去,同事比较擅长这个。
离婚协议真的很详细,比如前期每年的利息,大致一百三十万,海珍没有放弃,只是这个钱算是抵了抚养桐桐的开销。
至于说帮扶照顾孩子,女方照顾了男方的孩子,男方也照顾了女方的孩子,两下相抵,谁也不欠谁的。继父继女、继母继女的关系,可以随着双方婚姻关系的解除而断绝。
就是之后桐桐对杨明、杨桃对海珍,都可以生不管,死不葬。
之后的大笔的利息,五百万,用省城一套市中心的商铺相抵。
实际上,海珍从杨明产业里分到的只一套一百五十平的精装修的房子。再就是海珍在家里的所有东西。
她自己名下的积蓄,她自己的衣服首饰包包,都属于她个人。
没有异议之后,两人回省城,分割财产,过户房产,之后去把婚给离了。
这事桐桐是听关律师说的,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她的利益,关律师知道了,当然是要说一声的。
桐桐特别惊讶于海珍的选择,她肯定是不知道杨明在外面开始赌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要离婚的,但这一离婚,其实比跟杨明耗着强多了。
她就等着,等着看海珍什么时候来跟她说那五百万利息的事。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月,之前那期《星客》已经播出了,播出之后又有各种观众视角的视频,再加上《绽放》官方的宣传,她突然就觉得她好像是有了一点知名度了。
因为社交平台上,她的粉丝量从原来的屈指可数的人数,增加到十几万了。她的工作室也因为推送她的照片,点赞收藏量和转发量,好似都有一些提升。
偶尔晚上出去溜达,有人认出来,不会再喊‘那个女刺客’,而是会喊:“林什么林老师”
三五次里,总也有一个人喊对了:“林雨桐。”
她还觉得蛮有趣的。
最近也不是有什么工作,就是罗群请了老师,叫桐桐跟着老师上课呢。课也不多,但是相对来说,没演过戏的人总还是需要补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