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山长还愿意考虑一二，
只是要教女童学这些东西，
他是万万不同?意的。
段夫子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女娘就该好好地在家里劳作，
学那?些个东西一点用也有。
就算是达官显贵人家里的那?些女娘学了?那?些个东西，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不至于和自家相公说不上话?罢了?，又不是真?让他们读书考功名。
可如今他已经不再这样想?，
他的娘子也好，
林春燕也好，
甚至连林桃红都不能用平庸二字形容。
那?为什么她们家不能学了?那?算术？
段夫子把他盘算好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着什么时?候里和林春燕好好地聊一聊。
“呦，
瞧这是谁来了?？”
赵官人起身和来人打招呼，段夫子忙抬了?头看过去，见?果然是熟人，是孙安元和大壮他们来了?。
孙安元先和他们见?了?礼，那?边大壮已经进去找位置，嘴里嘟囔着：“也真?是奇了?怪了?，你们怎么知道今儿个林小娘子大好来铺子了?？一个个地来这么早，都差点没位置了?。”
秦老丈人嘿嘿笑着，“是你们消息太不灵通了?，瞧见?没，人家葫芦镇的娘子都已经来了?。”
孙安元是见?过刘大娘他们的，这时?候就都点了?头打招呼，他手里拿着些山药，也不着急落座，先让赵六转交给林春燕。
这时?候不是山药成熟的季节，能找到这些个新鲜的怕是费了?不少功夫，赵六接过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笑意，这让他又想?到了?上次孙安元一过来，那?些衙役们就换了?副嘴脸的事?。
林春燕已经将冬瓜丝和豆腐抓在了?一起，团成了?丸子，冬瓜条被她泡在了?生石灰水里，得泡一白天?，到晚上他们走的时?候，这些冬瓜条就会变得比之前硬上不少，才?能下?锅翻炒，做成冬瓜糖。
看到赵六拿了?山药进来，林春燕忙笑着接过，问了?是谁送来的，听说是孙安元之后，林春燕就点了?头，把手擦了?擦，打算去大厅里亲自谢一谢。
身后传来林翠香他们的笑声，彼此互相看上几眼，笑得就更?大声了?。
“这几天?可没少送东西吧？怎么今个还来送？”
林翠香听林二婶说，一开?始是那?李大娘提着两只老母鸡过来，过了?没两天?，又送来两只，只说给林春燕补身子。
就是再亲近的人，也没这样送东西的，大家心里就都狐疑起来，只不知道是那?孙捕快的意思，还是那?孙镖头的意思。
不过如今大家也算是知道了?，自然挤眉弄眼地笑着。
外面林桃红正在瞪孙安元，从他进来开?始那?眼刀子没停，可惜今个张大娘没来，她也没个帮手，不然还能让张大娘帮着一块瞪。
大壮被那?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悄悄捅了?捅孙安元的胳膊，“镖头，你这是做了?什么？怎么人小娘子这样看你？”
孙安元轻咳了?一声，“没事?，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大壮挠挠头，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他很快就不想?了?，抓了?毛豆就继续吃起来。
这毛豆哪怕只拿盐水煮过，也是好吃得很，好些张桌子上都要了?这毛豆，一边说话?一边等?。
“你们听说没？那?宗掌柜又降价了?，如今只要九十五贯钱了?。”
“我看还是不好卖出去。”说话?的人摇摇头，“不是说他那?酒楼风水不好，便宜再多也没人要。”
“我看宗掌柜挺着急出手的，要是价格再降降，我就出手买回来。”
“你也要开?酒楼？”
“我怎么会如此想?不开?！除非让这林小娘子去酒楼里当大厨，不然来吃东西的人毕竟是少数，挣不到钱我开?酒楼做什么，拿来做别的也行。”
林春燕出来的时?候就先听了?这一耳朵，不过如今她对那?荷花酒楼没一点心思，听了?也就过过耳。
“小娘子，可是东西做好了?？”
见?她出来，就有心急的人赶紧问。
林春燕摆摆手，“马上就好，大家再稍等?一会儿。”
大壮看着林春燕往他这边走来，立刻就站了?起来，刚喊了?个名字，就被孙安元一把拉扯到身后。
大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地瞪了?孙安元一眼，就在孙安元身后继续和林春燕说话?。
林春燕被他们这两个的样子给逗笑，刚要说上几句话?，林桃红腾腾地过来，站在林春燕和孙安元跟前，满脸戒备地瞧着孙安元。
“你们要说什么？”
林春燕不知道林桃红这又是闹什么，让她往旁边站一站，“我和孙镖头说几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林桃红不愿意起来，小声嘟囔着，“我看他就是不安好心。”
孙安元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林春燕怕被别人误会了?，也不在这里多说，只谢过孙安元刚才?带来的那?些山药。
“正好可以用来做些点心，之前你给我的那?些种?子都已经长出来了?，差不多到秋天?的时?候就能收。”
其实山上是有野山药的，一些采药人就经常能挖到，这山药可以用来吃也能当做药。
林春燕上山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挖过野山药，但?是听丁慧娘说，去年秋天?的时?候她挖了?好几筐，可不知道是不是吃得不对，吃得浑身刺痒。
林桃红一听原来是因为这事?，也不再挡在两个人跟前，不过仍旧站在一边。
大壮也不再疑惑，把孙安元往后推了?推，“小娘子，不过是些山药而已，怎么还值得你专门过来说上一声，咱们之间的关系用不着这样。”
孙安元嫌他太烦，把自个儿要说的话?全都抢了?去，有些后悔带他来，瞪了?他一眼之后开?口，“这些山药你自个儿留着吃，对补身子有好处，就是平日里熬了?水喝也行。”
林春燕知道他是好意，不过那?些山药可不少，她自个儿留着也吃不完，只说做了?点心让大家一道来吃。
孙安元就不再多话?。
闲汉们知道林春燕回来了?，也都是奔走相告，去和自个儿相熟的人家送消息。
王老太太听说了?，也让王闲汉给他们送些新鲜的吃食来，笑呵呵地对身边的婆子说，“算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没吃到这林家铺子里的东西了?。”
她心情好，下?面的丫鬟婆子们都高兴，一个个地哄着老太太说笑。
只有她身边伺候的那?婆子知道，老太太心里其实藏着事?情，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非得到天?明的时?候才?能眯一小会儿。
就连王小郎君和两个姐儿也是不知道的，王老太太什么不同?他们说，只把他们当成小孩子。笑呵呵地让身边的丫鬟们去把他们叫来，“别待会儿送来了?，又说我吃独食。”
等?人散了?，婆子就上前轻轻地拿了?锤子给王老太太捶腿，屋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轻轻的锤击声。
王老太太半眯着眼睛，鼻尖闻着的是香料传出来的味道，她觉得有些刺鼻，让婆子待会儿把这香料给熄灭了?，“换些瓜果来就行。”
有钱人家不爱熏香的，就都拿了?瓜果放在屋子里，萦绕着的就是一股淡淡的瓜果香，比那?香料要清淡许多。
婆子应了?一声，就出去找人把这香撤下?，王老太太半眯着眼睛，脑海中想?的却是前段时?间收到的信。
这信是周大娘子送来的，之前老太太就说了?，不要让她再写信来，周大娘子也的确有许久没往回写信，这一次突然写来了?，王老太太怕和周晚娘有关系，这才?拆开?看了?看。
不过看了?之后，王老太太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这个女儿。
要说相似，还真?的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如今这个地步，头已经被撞的稀巴烂，再回头又有什么用。
她不打算管。
王小郎君和两个姐儿很快就到了?，还没进屋就一叠声地叫老祖宗，“到底是有什么好吃的？”
王老太太就笑，“知道你这个猴儿爱吃，早早就去叫你来，只是还没送来，且再稍等?等?。”
蓉姐儿和清姐儿也坐在老太太的旁边，清姐儿还是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把他这几日做的什么都说个明白。
蓉姐儿却比往常沉默许多，王老太太也没问她，只笑着和清姐儿和王小郎君说话?。
蓉姐儿知道她的小动作都被王老太太看出来了?，这是不想?再搭理她，干脆就装作看不见?。
说了?一会儿，清姐儿托着下?巴发?起愁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晚娘姐姐，也不知道她如今好不好。”
一说起这个，屋里的气氛顿时?沉默了?起来，谁知道好好的人，不过是半年没见?，再听说消息的时?候就是这样。
王老太太安慰他们，“晚娘吉人自有天?相，指不定现在活得就比之前好，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虽然知道这只是安慰他们的话?，但?清姐儿和王小郎君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想?着就算真?的被贼人掳走了?，周家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时?候，王闲汉也把东西带来了?，打开?食盒一看，一阵香味随之飘来，清亮的汤里飘着几个丸子。
“这是丸子汤？”
“不是说用冬瓜做的，怕这丸子里面有乾坤的。”
王老太太先舀了?一勺汤，剩下?的那?些菜她都没动，慢慢喝到嘴里。
汤汁鲜美，里面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把那?汤的鲜味给吊起来了?，一点也不油腻，只觉得清清爽爽。
再尝那?丸子，果然不是肉做的，能尝出来是用了?豆腐和冬瓜，软软弹弹，很是利口。
“夏天?喝上这一碗汤可真?是舒坦。”
王老太太都说好，小郎君和两个姐儿也都赞不绝口，配着鱼香肉丝等?各种?菜色，他们将那?一碗汤喝完了?。
“说起来，我觉得最好吃的还要数那?山海兜，只可惜只尝过一次，到如今还念念不忘。”
“我也是，可能就是因为吃了?一次，才?觉得好吃得不行。”
等?散了?，王老太太没让蓉姐儿走，把她留下?了?。
蓉姐儿心里很忐忑，知道老太太对她的小动作怕是已经不满，想?着来敲打敲打她。
见?她这样不安地坐在那?里，王老太太就叹了?口气，“咱们祖孙两个也好久没说过话?了?，之前晚娘在的时?候，你们三个日日来我屋子里，如今她不在了?，你们两个也不爱来我这老婆子屋里说话?。”
蓉姐儿赶紧否认，“是怕打搅了?祖母的清静，祖母愿意我们来，我们自然乐意得很。”
祖孙两个到底说了?些什么外人不知道，只知道蓉姐儿是失魂落魄地从老太太屋子里走的，回头清姐儿问她，蓉姐儿也不吭声。
铺子里的人看到这冬瓜丸子汤，有先吃丸子的，也有先喝汤的。原以为这汤热乎乎的，大夏天?吃了?应该不舒服，谁知道和他们想?得相反，这冬瓜豆腐汤喝完之后，只觉得浑身清爽不少。
这和吃凉皮凉面还不一样，那?个吃到肚子里是冷的，身子得慢慢地把那?些冷湿暖热了?，虽然一时?舒爽，可长期吃下?去也是不好的。
这个冬瓜丸子汤就不相同?，大概就是因为冬瓜能够用来消暑，人吃了?才?不觉得那?样腻歪难受。
“配上那?豆皮或者茄子烧饼，再喝上这一碗汤，我看这伏天?也就能熬过去。”
那?些个山药林春燕直接削了?皮，没让林翠香和赵紫兰他们来动手，这个如果操作不当的话?，会让手上胳膊上发?痒。
“这孙镖头也真?是个好人，连这山药都能给送来，也不知下?次会送什么东西。”
林翠香说完就笑了?起来，就连丁慧娘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好啊，你们这是拿我来打趣了?。”
林春燕瞪了?他们一眼，让林翠香把泡好的绿豆上锅蒸煮起来。
他们要做粉皮，灶间的绿豆总是提前泡着许多，林翠香也不再开?玩笑，赶紧就干起活来。
那?些山药也放到锅里蒸熟，碾压成泥的时?候加入些糖粉，林春燕又将这山药泥分成了?两份。
“再把那?刺泡汁拿来，往里面加上一些，颜色就好看了?。”
赵紫兰赶紧去拿，果然放进去之后，另一半的山药粉就变成了?粉红色的。
蒸煮好的绿豆是用来当馅儿的，煮熟之后放在锅里用小火不断地翻炒，抱团之后拿出来，团成一个个的小球。
将两种?颜色的山药泥混合在一起，按成等?大的剂子，将绿豆馅包进去之后，搓成一个圆球样式。
这时?候，就要用到林三叔给他们做的模具来。
这些模具都是为中秋做月饼时?候用的，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林春燕就挑了?一个花的样式。
很快，一个一个花样式的山药绿豆糕就做成了?，脱模之后的形状和颜色十分漂亮，看起来玲珑精致。
咬一口放进嘴里，先吃到的是外面的山药，软糯香甜，再吃到里面的绿豆馅儿之后，口感更?是上了?一个层次。
“真?好吃，做起来也简单。”
这绿豆山药糕是不需要用面包窑烤的，自然觉得做起来很简单。
林春燕吃了?好几块才?停，也觉得胃口慢慢回来了?。
剩下?的这些绿豆山药糕给铺子里的伙计一人分了?些，其余的她就拿回家。
段夫子吃着山药糕的时?候，忍不住就同?林春燕说起来那?算术的事?情。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林春燕一看就明白山长肯定是没同?意的。
她就笑着说，“这也没什么，我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
段夫子摇摇头，“我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要不这样，如果娘子同?意的话?，我就让我家大娘子来做这事?。”
林春燕一愣，“这事?可没那?样简单，夫子可想?好了?？”
段夫子点点头，“我家大娘子也乐意做，听说我要教女童这些算术知识，她就让我去一边，说了?自个儿来教。”
说起这个的时?候，段夫子还觉得有些想?笑，他从前只觉得自家大娘子有些粗鄙，自个儿以后要是真?考上了?官，他家大娘子这样就不适合当官娘子。
可如今才?知道，从前的自个儿错得有多离谱。
他家大娘子才?是心胸有千壑，就像她说得那?样，他能考上秀才?，不过是全家人咬牙供着的，若换成是他娘子去，她考得不定比他要好上多少。
段夫子一开?始自然是不信这些话?的，可教了?两天?算术的东西之后，他发?现自个儿的娘子学得特别快，当初自个儿从林春燕手里学到的时?候，好些个都不明白，他娘子却一点就通。
段夫子当天?晚上就失眠了?，把大娘子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才?觉得她说得对。
自然也就觉得他家娘子说不定真?能教出来好些个学生。
段夫子一边想?，一边将那?几块绿豆山药糕放到了?帕子里，这些都是要带回去给家中的妻儿老母吃的。
上次那?核桃包大家都爱吃，段夫子也慢慢地发?现他们也爱吃些甜食，想?来这山药绿豆糕也肯定大受好评。
林春燕还有问题，“那?万一没有人送了?小娘子来可如何是好？”
段夫子笑着就说，“我家娘子已经想?好了?，若只送了?家中的郎君来，就是要收费的，可要是带了?小娘子一块儿来，这费用就能减半。”
林春燕忍不住拍掌大赞，“这主意可真?好！”
如今要想?当上账房先生，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专门学的地方，得跟着一个好师父才?行。
就像学木工一样，非得十年八年才?能入门，学到些浅薄的知识。
但?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听说有地方能教孩子们学算术，束脩也不贵，手里有些钱闲钱的自然会将家中的小郎君送去。
能送小娘子去的，但?是寥寥无几，但?这黄娘子来这一手，就算为了?节省那?一半的束脩，也会让不少的小娘子能进了?学堂。
见?她这样高兴，林桃红一边吃着绿豆糕一边问，“这是什么好事?吗？”
“大好事?！”林春燕的笑收也收不住，“天?大的好事?呢。”
说完这个，她就认真?地向段夫子行了?个礼，“夫子高义！”
段夫子没有受，“说来这主意也是小娘子提出的，说要办这学堂的也是我家娘子，我不过就是个中间人，那?些个小娘子该谢的可是你们。”
回去的路上，林春燕的唇角还一直翘着，见?了?王英娘就先把这事?和她说了?。
“要真?是有小娘子能学了?那?算术，认得零星几个字，对他们以后可大有帮助。”
“是呢！”王英娘也很高兴，“先前那?朱娘子不还说她就是吃了?这不会算数的亏，好些东西都看不懂，只能从头学起，要是她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
朱娘子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点茶学不好，她就日复一日地学，想?当掌柜，就自个儿努力往上挣。
这不会算数看不懂账本，也不会难倒她，哪怕学得慢一点，每天?都学一点，也总有学会的那?一天?。
林春燕眼珠子一转，“说得也是，我瞧着就让她来给咱们打个样儿。”
有了?朱娘子这样的噱头在，就算那?些不想?省钱的人家，也多少会在心里掂量掂量。
说完这个，林春燕就戴上草帽，拉着王英娘往山上去，“好些天?没上山了?，还怪想?念的。”
“咱们去找找野山药吧，我瞧着那?山药绿豆糕做得挺好吃，要是山药多些的话?，也能多给清风楼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