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龙神故里相见（名场面）
若是在以往，苍溟剑的剑气护住她的周身，她不易为利器所伤。但如今这剑呼唤不灵，想是被这妖女看出来端倪了。
她身子一侧，本是刺向她心脏的匕首一偏，却是刺中了脊骨。
刀尖与骨骼相抵，发出尖锐的刺痛。
“你……你为何……”脑袋中一时思绪纷杂地想了很多，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何时何地何因得罪了这位妖女。
“想不起来了吧？”紫菀略有期待的神情逐渐转为了然和失望，“果然，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你将当时残杀我母亲的画卷悬挂于砥柱山顶端，来来往往的妖魔仙人无不目睹，你竟然会想不起来？！哈哈哈！”
疼痛撕扯着她的意识，却还是听清楚了关键词。
冤孽，果然是冤孽。
当时想那蛇精造孽过多也命不久矣，一时心善就放过了身怀六甲的她。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死在她女儿手上。
虽然胥子衿只是个英年早逝的普通人类，但早已摸清了她斩草不除根的圣母性格，预测未来的能力不可小觑。
当时放过紫曾是她自己种下的因，年少气盛时的她也确实砍伤了紫曾，教紫菀幼年丧母。天道如卡紧的循环，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会引发连锁反应。
紫菀恨意极狂，恨不得将朝游露从中剐开，以取其性命，吸其灵气。然而刀尖方才往里入了半寸，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
朝游露的背脊里冒出了一股微弱的焰火。
灼烫的热感从刀尖一路传回紫菀手心，她牢牢握住刀柄，不肯松手。
一时间两人均觉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静默如死，好似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悬崖。
朝游露拼着力气聚于手掌，击在自己的胸口，逼出了那把插在背上的匕首，就此硬生生的与如附骨之蛆的紫菀分开。
不知道自己掉落了多久，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无比漫长。
朝游露耳边传来“噗通——”一声落水响。
此处怎么会有水？
她分明记得自己上一瞬是在无终山上，周遭草木葱郁，并无半个水池。
这念头才转了一转，劈头盖脸的风浪便一浪接一浪地打来，将她淹得浮浮沉沉，呛水不断。四肢乱蹬，也触不到半个可抓拿之处。
朝游露心中惊骇，难道自己也并非落到了水池中，而是在……海上?
“辟……辟水……”不长水性的她，才念了《辟水诀》的前两个字，又“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
入口又苦又咸，是海水无疑。
海浪席卷着她，将她无助的努力尽数拍击成碎片。
脊背上的伤口痛得厉害，海水的侵袭更是伤口上撒盐。朝游露没有想到自己也不曾死在紫菀复仇的刀下，而是会被淹死在深海中。
苍溟……
与苍溟的承诺要失约了吗？
周遭的海水突然大亮，明晃晃的好似要燃起来一般，海面下有金红色的长条物体，将海水都染成刺目的金红色。
这是什么东西……发光海鱼吗？
清越的龙吟声响彻海域，听来熟悉又陌生。
那游动的物体离她渐渐近了，愤怒咆哮的海浪平息下来，朝游露甚至能看到海水下发光的金红色鳞甲。下一瞬间，她的双腿触到了坚硬的鳞甲，跨坐在那物的身上。
“哗啦——”一声，破水而出，跃上半空。
身子因为惯性向后一仰，她便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前方的两个突起物。
在半空中朝游露终于得以看清了这救他之物的全貌，一身散发着刺目金光的鳞甲，如梅花鹿般分叉的头角，灵气流溢，正是一只赤金覆甲龙。
赤金龙落地，将她慢慢放下。
经过两番生死，被浸泡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着，朝游露喘息了半天才惊魂初定。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赤金龙盘起身躯看了她半晌，懒懒地道。
只是看她要死了，“不过顺手为之。”
初来乍到，朝游露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在何处?”
朝游露问一句，这龙才答一句，
“龙神故里。”
龙神故里，相传龙神所居住的家园，西方诸天万龙发源之地。龙神踏出故里后，这片无主的岛屿失了灵气的依托，便随之沉入西海深处。
这岛屿上盘石无数，形状颇类似龙的骨骼，周遭又是汪洋大海，倒真与史书中龙神故里的特征不谋而合。
既如此。
龙神故里应在五百年前就已沉没，此时又是何来的龙神故里？
“那阁下是……”
赤金覆甲龙睁开眼睛与她相视。
一瞬间万籁俱静，时空寂寥，光阴如凝固不化的定格画面，只有彼此在对方眼中的倒影。
“吾乃末代龙神，玄微苍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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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所以白帝的记忆是没有错的。
他遇见的就是露珠儿，不过来自于未来的。
《遥远的旅途》BGM送给大家。
史书经过美化，她踏浮波而来=她是条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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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退休的神（名场面）
朝游露的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末代龙神……那不就是当今的西方天帝吗？
为何天帝不呆在自己的神界，而是留在早已该沉没的老家龙神故里?
还有苍溟这个名字，原来是如此普遍的吗？
她的嘴唇颤抖：“龙神，现在是何年月?”
赤金龙扭动了下身躯，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倒。一只爪托着自己的龙头，眼睛似阖非阖，俨然像是个沐浴阳光的睡美男。
“于吾而言，时间譬如长河，何年何月不过皆如翻起的浪花，最终会在流逝中平复。吾只是这条河流的观察者，管它作甚。”
一个荒谬而大胆的想法在朝游露心中成型，莫不是……
她在与紫菀的纠缠之中无意跌入不同时空，回到了五百年前的龙神故里?
这个念头才一晃而逝，还未来得及深究，天空中传来一声尖啸。
朝游露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遥远的天际划过一道慧尾极长的星痕，一路坠向大陆。
五百年前……流星坠落……
天哪！！！
朝游露惊得想要挣扎着起身。
身为西方诸天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她虽然生在和平年代，但据史书所载，这个世界曾发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被后世以画卷和文字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这样的画朝游露不止一次见过。
在天帝的身前，孔雀和大鹏带着无数成妖的虫鱼鸟兽席卷而来，半空中漂浮着羽人的城堡。在天帝的身后，身强力壮体型庞大的众多龙族愤怒咆哮，声震天地。在两拨灵兽对峙的阵营空隙中嵌着一群群黑色的蝼蚁状生物——那是人类。
后世浓墨重彩进行渲染的神魔之争，本质上是智慧高等生物对于这片领域统治权的争夺。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颗流星就是孔雀和大鹏前来昆仑界的征兆吧?
“龙神，”她颤颤巍巍地指着天空提醒赤金龙，“有来自异界的流星坠落了。”
良久，方有一声懒洋洋的回应。
“……嗯呐。”
朝游露懵住了。
嗯呐、什么嗯呐?
龙神不是应该如史书中所说的一般，意识到这个世界行将毁灭时，不顾神明不得干涉因果天道的原则，毅然出海、力挽狂澜拯救世界吗？
如此方才是一位合格的天帝。
但他现在是什么反应？
完全是不想管、也不必管的态度啊。
朝游露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地灵光一闪，对了，史书中有提到“女帝踏浮波而来，与天帝相识于龙神故里……”
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龙神，你是否见过一位女帝来过此处?”
“什么样的?”
“也许是一个人，一个女人……罢。”
“另一个和你一样的光滑直立雌性裸猿吗？”
被龙神叫出学名的朝游露坐在原地，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玄微苍溟张开眼睛看扫了一眼，摇摇头。
“龙神故里作为龙族的发源地，有着只出不进的禁制。出海的龙族都不能再回归，你是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人类，此前并无无人类来过。”
她回到了五百年前，孔雀和大鹏降临之时。然而本应出海的龙神却并没有遇到女帝，准备在故里按部就班的颐养天年。
按此步骤发展下去，大鹏将会在灭亡天生天养的龙族之后，对少量龙族进行圈养。
而孔雀也会如大鹏一般，将人类差不多吃干殆尽之后，留下少量的人类配种，成为肉人。
头上如挨了一柄重锤，眼前金星四溅，如果是这样的话……
整个世界都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宏观到微观，影响到每一个人的生命线。
她自己也再也不可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了。
为了让整个世界的进程按史书的记载发展，也保住自己和人类的性命。朝游露还是对这位懈怠的龙神奋起一劝。
“龙神，可曾听说过金翅大鹏好食龙，庞然大物的巨蟒，在它口中不过如老鹰啄蚯蚓?”
“若果真如此……”玄微苍溟转了个身，让另一面也能晒得到太阳，“也是宿命罢了。”
他是父神残留于在这世上最后一抹灵力，此生的职责不过是留在龙神故里当龙族的精神图腾。父神对他也没了别的指望，连血脉繁衍之力都已传给了其他龙。
倘若龙族真的要灭绝，他又怎么会忍心眼睁睁的看着?
也不过只是把眼睛闭上罢了。
朝游露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好似已经看到了人类和龙族灭亡的悲惨未来。
“龙神，若你一直在此与时间同朽，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吧?”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玄微苍溟好似已经到了佛我两忘的境界，“见得到如何，见不到又如何？”
龙神问住了她，会如何?
想到女帝一直与龙神并肩作战，朝游露胡乱猜测。
“会孤独的吧。”
玄微苍溟沉默了一瞬，“吾出生不久，尚且不知「孤独」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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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提前退休的白帝，以前就是这么佛佛的。
晒晒太阳，挂在墙上。
时空回溯，给史书打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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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夕死可（名场面）
与他大眼瞪小眼的朝游露终于气馁，在历史洪流面前，微弱的人类无法螂臂挡车，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她摊在礁石上直喘气，“我……伤口疼……”
玄微苍溟游过来，将她像一条晒咸鱼一般翻了个身。
伤口暴露在他的视线中，被利刃切开的皮肉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
“罢了，再顺手为之吧。”
龙爪撕开她背上的衣服，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她的伤口。
疼痛又酥麻的感觉从背上传来，想来龙神是在给她疗伤。他身负灵气，龙涎涂抹在伤口上，有生血长肉之效。
伤口有点疼，血肉生长时有点痒，但是又有点舒服。
这莫名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苍溟……”
“嗯?”
玄微苍溟有些意外抬起头来，这个人类才与他相识多久，为何这么亲密地唤他的名字？
朝游露意识到自己张冠李戴了，“龙神。”
他低头一下下地舔着她的伤口，“就叫我苍溟。”
她这样叫他的名字，他心中觉得莫名的舒坦。
伤口不那么痛了之后，朝游露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想要遍览龙神故里的风光。毕竟既然已经穿越回了五百年前，又不可能做出任何改变。
能够在临死之前看看龙神故里的风光，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太阳晒够了，正好活动筋骨的玄微苍溟将朝游露驮在身上飞上半空。本以为她只是看看，谁知她的问题喋喋不休，连绵不断。
逼得他这从未与人交谈过的龙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是大海，大地，星空。他是龙神十子，从始祖龙神化身天帝以来，龙神一脉不知在此地繁衍了多少世代。
龙神世世代代分化龙子，很多龙族长成了庞大的成年体型后便会含泪拜别父兄，乘浪而去。
他听说那些血亲有的去往了大陆，有的潜入深海，世世代代繁衍不息，现存的大多物种都是龙族杂交之后的结果。龙族血脉纷繁复杂，杂交次数越多则外貌与始祖龙越相去甚远。
这里是龙神故里。一片漂浮于西海之上的神域净土。
龙神故里中有结界，所有龙族都只能出不能进。一旦离开了龙神故里的海域就再也无法回头。附近不时有庞然大物的眼睛不断地搜寻着这一片地带，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