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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那段时间,站在风口浪尖的宋如熙却格外平淡冷静,她端庄娴静地应对前来探望拜访的客人,大方得体,保住了宋家的颜面。

    后来还是太子安抚,杨御史一事还未解决,此刻宋家再也不能出任何事,事事得先顺着父皇,为了宋家,为了沦陷冤狱的忠臣,为了黎民百姓,只能先委屈如熙妹妹了。

    天黎三十五年,武帝驾崩,襄王李景烨起兵发动宫变,被辅国将军降伏,太子李景煜即位,平定朝乱,杨久清等数位忠良得以平反,宋祁也回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

    李景烨一开始拒不认罪,最终在狱中自尽,其家眷十二岁以上男子全部斩杀,新帝仁慈,妻女特赐白绫自尽。

    同年,宋如熙的婚事却已再无变动可能,命运就是这般造弄人。

    “虽然定了婚,但又没有真的拜堂成亲,为何不直接将如熙姑娘的婚事作废。”赵寂言不解。

    宋如雪眼神中流露出惊异之色,慌张到:

    “赵公子,今日你的言论就我们几人听见,以后千万莫再这般口无遮拦了。”

    “我觉得赵寂言说的在理。”

    “我原先以为你饱读圣贤书,肯定对这些冠冕堂皇的礼节规矩奉为圭臬......想不到你头脑还蛮灵活的嘛,不错不错!”

    他走到赵寂言身旁煞有其事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以表肯定。

    赵寂言心说我头脑当然灵活,我头脑不灵活熊侠凌敢把你托付给我。

    看着几人的怪异态度才意识到,刚才听地太入迷,差点忘记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在自己的三观里,这种包办婚姻本来就是违背当事人双方意愿的,更何况始作俑者都归西了,自然没必要再遵循。

    “对不住,如雪姑娘。”他老老实实向宋如雪道歉,表示自己并非有意冒犯。

    “我的意思是当今圣上既然都已经为宋老平反,也都知道樊相之子并非良人,为何不重新为如熙姑娘另择佳婿?”

    “我记得本朝律法即使是寻常百姓夫妻和离,女子也可另择夫婿的。”

    “赵大哥,我以前还觉得你要是去考状元,必将高中,现在我觉得你还是不太合适官场。”

    小刀一句话点明了他心中疑惑。

    太子当然知道宋如熙嫁非良人,短短一月能发生这么多变故,死一个庆嫔不算什么事,襄王在狱中自裁,太子即位名正言顺,一开始自然都认为新帝雷霆手段,维护忠良,但时间一长难免有人猜忌先皇之死另有蹊跷。

    “民间甚至还传言太子弑君杀弟才坐到了皇位。”

    小刀心中有种难言的唏嘘,记忆中那个会骑马带着自己去打猎,会从宫里给自己带好吃的,比兄长还要照顾她的煜哥哥....如今二人的关系仅仅是君臣之别。

    历史虽然是胜利者书写的,但新帝也不能给他人留下诸多话柄,要想平定谣言就不能再冒然推翻先皇的旨意,也不过是儿女情长的小事,对大局也没有什么影响,能顺着就顺着,即使荒谬,也无伤大雅。

    更何况樊远山把大长公主都搬出来了,当今圣上的亲姑姑,政治家只会做利益最大化的事情,古往今来,这一点从没变过。

    “如今如熙姑娘已经与樊青云成婚,照樊家的样子,以后和离肯定是不可能的,皇上已经默许了,想必宋大人也无能为力吧。”

    “如今姐姐刚过门,他又娶了小妾,以姐姐的性子,定是受不了这种羞辱的,我怕,我怕她——”

    赵寂言看向宋如雪,她眼圈微红,声音有些哽咽,双手紧紧地绞着,显得那一身男装更加别扭,扯着嘴角的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姿态,忍着不哭。

    那日听到的闲话,那两个食客说的好像是,宋家大小姐嫁如樊家后不吃不喝想自我了断?

    “我早就知道樊青云不是什么好东西,私下鱼肉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做起了皮肉生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儿子不是好东西,都是老子的过错’,樊远山如此纵容樊青云,不愧是一窝子里的狗....”

    熊致话粗理不粗,赵寂言想起先前差点做了樊青云的替死鬼,后来又知道了樊青云贩卖人口买卖民女的恶行,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只想送他去见阎王,但愤恨归愤恨,怎么解救宋如熙才是要紧事,宋侍郎有身份有地位都办不了的事情,就凭他们三个人,又能做什么?

    小刀心中也有同样忧虑,那日夜里,他听完宋如雪的哭诉当即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李景煜,想办法让李景煜下旨让宋如熙脱离苦海,但当务之急还得先打消宋如熙自寻短见的念头,保证樊青云不再欺负宋如熙。

    “樊青云这个狗东西早就该死了!”熊致一脸戾气,骨节捏地泛白,

    “干脆我直接去杀了他!”

    赵寂言冷汗:还真是好干脆的办法。

    “熊公子,不可!”

    宋如雪自小养在深闺,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杀人说的这么稀松平常,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一着急还是上前拉住了熊致的衣袖,

    “樊家戒备森严,樊青云身边也有众多护卫,熊公子侠义心肠,但这样太危险了。”

    后又意识到自己竟莽撞到伸手拉了陌生男子的衣服,急忙松回手,急切的脸上染上红晕,熊致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即使知道宰了樊青云没那么容易,他还是难以压住胸中怒火。

    赵寂言按住熊致肩膀,

    “时候不早了,宋姑娘,我们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们还要在商量商量。”

    “赵公子,熊公子,若你们真愿意帮阿姐,我先谢过你们了”说罢,宋如雪又向二人行了个大礼,

    “若需要我做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然而,一天后,熊致手刃樊青云的办法再也没有机会实施了。

    樊青云被毒死在自己房中。

    69|第69章

    真凶是她?

    贺晚星领着赵寂言来了贺兰山庄,恰好遇见了贺兰霜。

    赵寂言一眼认出来这就是那天在喜平客栈里黑纱遮面的女人,想不到居然真的是贺兰商会的高层。

    贺兰霜没有认出他来,倒是她身边那个暴躁脾气的丫鬟,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

    “二,二姐。”

    贺晚星暗叫不好,不是说要去京城的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贺兰霜见三妹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身旁还站了个陌生男人,有些不悦,蹙了蹙眉头,试探问道:

    “清儿,这位是?”

    “噢,这是赵寂言,是我请来的镖师。”她沉住气掩盖慌张神情,灵机一动继续说到:

    “樊府出了事我也有点害怕,二姐有厉霄保护左右,我也想有个人保护我的安危嘛。”

    贺兰霜神色渐缓,先前她不同意清儿和那穷书生往来,怕得就是她心思单纯容易被欺负,如今到知道保护自己了,也还算不错。

    “在家中倒也不必如此谨慎...”

    只是...厉霄在她身边数年,那自然是值得信赖之人,她看向面前青年,穿着斯文简单,又不知是什么来历,清儿就能让他进到庄园里来?

    赵寂言觉得与其让兰霜怀疑自己,不如自己先发制人,他故作惊讶后朝贺兰霜行了个拱手礼到:

    “先前在喜平客栈见过夫人,在下赵寂言,浣溪县人士,如今在儋州兼职镖师,还忘夫人多多关照。”

    贺兰霜想起来赵寂言是当初在喜平客栈帮自己解围的人,她微笑问道:

    “赵公子可是初来儋州?如今在哪家镖局做事?”

    “我与那日同行的朋友正打算在儋州盘家店开一家镖局,贺..贺兰小姐可是我们镖局的第一笔生意。”

    “赵公子谦和有礼,举止文雅,可不像是习武之人,倒有一股读书人的气质。”

    “夫人说笑了,习武之人也并非都是粗犷野蛮之辈,在下学过几年拳脚功夫,还是有信心能护好贺兰小姐周全的。”

    贺兰霜笑了:

    “我并非怀疑赵公子...”,她测过身面向贺晚星到:

    “三妹,大哥已经去樊府吊唁了,商会中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这几日劳烦你去趟樊府尽尽心意。”

    “我明白的,二姐。”

    贺兰霜与二人寒暄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不愧是掌管着贺兰商会主要产业的大姐大,确实有一贺兰家主人的气势,他俯下身低声对贺晚星说到:

    “你这二姐,说话还挺客气的。”

    贺晚星长舒一口气向他解释到:

    “贺兰清自幼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多少有些大小姐脾气,贺兰霜虽然是她姐姐,但两人毕竟不是亲姐妹,管的多了贺兰清就又哭又闹的,她也怕山庄里面的下人传闲话,说她掌管了商会大部分的产业后就欺负姊妹。”

    “所以贺兰清的私事,她一般是不干涉的。”

    赵寂言抱着臂揶揄她:

    “那你刚才紧张什么?”

    贺晚星白了他一眼:

    “这可是古代,男女有别,贺兰清再怎么任性也不可能随便把男人往家里带,即便之前和邓脩交好,那也是书信往来,我是怕露馅!”

    “好好好,星星最谨慎了。”

    贺晚星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有点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给了他一肘到:

    “你让我带你近贺兰山庄到底要干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想来看看我的生活环境。”

    赵寂言恢复了正经模样,对后半句话表示赞同:

    “一方面是来看看你的居住环境,另一方面当然是来调查贺兰清的死因。”

    她大为惊讶: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又不是柯南,眼镜片一反光就知道凶手是谁。我只是在想,贺兰清被毒杀,那个樊青云中毒死的,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贺晚星白高兴一场,坐下来给自己的倒了杯茶,失望到:

    “什么呀,中毒有什么稀奇,因为这是不用近身就能把人杀死的最简单方法之一!而且樊青云虽然风流浪荡,但和贺兰清没有半点关系,他的两场婚宴我都去参加过...要说非有什么关系,那就是贺兰文成——贺兰清的大哥,与樊青云私教甚好。”

    赵寂言心说就樊青云那种混蛋,贺兰文成还与他私交甚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贺兰文成也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贺晚星要去樊家吊唁,那刚好借这个机会,看一看这樊家到底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

    赵寂言回客栈后,一下就被三个无精打采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熊致、小刀、宋如雪三人如同刚出土的文物一样,等着人唤醒。

    他看了看周围并无旁人,哭笑不得:

    “樊青云都死了,还发什么愁呢。”

    宋如雪还是一副男装打扮,双眼有些微肿:

    “可是这样以来,阿姐就成...就成...”

    她纠结再三还是没能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爹娘今日也去了樊府,希望阿姐不要过于伤心。”

    熊致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那种人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樊青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这么被毒死了,还真有些可惜。”

    尸体是被小厮一大早发现的,管家说自从樊青云娶了小妾后,都是宿在她那里,哪想到那日他竟宿在了书房,连晚膳都是下人送到房中去的。

    “难不成是下人动的手?”赵寂言发问。

    小刀眉头紧锁:

    “不知道,听说毒是下在他房中的茶水中,樊相得知长子被独死,一气之下要杀了全府的下人陪葬,辛亏大理寺卿黎仲阻拦,才没有草菅人命。”

    熊致似乎对小刀从哪里得知这些消息已经免疫,破天荒的没有抬杠,问小二要了壶酒,斟上了满满四杯,举杯到:

    “总之,祸害死了,可是天大的幸事,来来来,都别哭丧个脸了,一起干一杯——”

    话音刚落,吃饭的食客突然闹哄哄起来,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

    “樊相把宋侍郎打了,宋才女是凶手!”

    ,宋如雪一整天没有吃饭,陡然听到这话一个心急冲上去想问个明白,不料刚起身就直接晕了过去。

    70|第70章

    分道扬镳

    黎仲恭恭敬敬立于朝堂之上,等待年轻帝王的命令。

    樊远山殴打宋祁的事情在儋州城传开,今日呈上来的折子大多也是这件事,有启奏要求严惩樊相的,也有为其求情说是爱子心切才做出此等荒唐举动...

    今日早朝后,大长公主又哭哭啼啼的来闹了一通,哭诉侄子惨遭人杀害,要求严惩凶手,将矛头指向宋祁...

    樊远山那个长子仗势欺人、背地里做些脏生意的那些事儿,他也略有耳闻,以往上奏的大臣也不少,只是先皇在世时,对于樊家过于宽容了。

    呵,还不等他动手,樊青云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也倒是有意思。

    他揉了揉太阳穴,合上奏折看向黎仲,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黎仲虽然话少面冷,但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一丝不苟,比朝中现有的蛀虫好多了。

    只是,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懂得变通,有时候过于较真,在朝中也得罪了不少人,既然如此,那便让其担任大理寺卿一职。

    “樊相殴打宋侍郎一事,你有何看法?”李景煜接过王全送来的茶,抿了一口,问道。

    黎仲上前施了一礼后挺直脊背,看不出情绪,缓缓开口:

    “‘殴打’一词不过是民间传闻罢了,微臣彼时也在场,樊相听完下人的证词便一心认定宋侍郎之女是凶手,扬言要亲自手刃仇人,宋侍郎爱女心切将其护于身后,推搡之间宋侍郎磕到了石桌上,伤到了腰背。”

    “想不到传到民间,竟成了‘当朝宰相殴打文臣’。”

    “照你这么说,凶手真的是宋侍郎之女?”

    “微臣并未说过。”

    李景煜:....

    听黎仲冷着一张脸阐述完事情的经过,他双手一背起身走至跟前,诧异到:

    “朕真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得到你黎仲的青睐。”

    黎仲:?

    “微臣愚笨,不知陛下是何意。”

    李景煜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妨,有感而发罢了。樊相曾经可没少刁难你,但为何你刚才的说辞反而像是在替他辩解?”

    黎仲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帝王,一字一句到:

    “微臣身为大理寺卿,并不会为任何人辩解,只会替公理正义辩解。”

    “好!”

    李景煜眼眸中闪过赞赏,坐回龙椅上:

    “这个案子交给你办,想必朝堂上下也不会有异议,无论是不是宋侍郎之女所为,朕限你三日内捉拿凶手,给樊相一个交代。”

    “臣遵旨。”

    黎仲离开后,眼中的疲惫之色取代了帝王的威严,李景煜将王全召来。

    “跟刀芝敏说,明日朕会去紫竹院与老师下棋,让她安排好不要让人来打扰。”

    ...

    “宋女郎不堪屈辱毒杀亲夫,樊相怒发冲冠殴打宋侍郎。”的消息传开之后,宋如雪受不住双重打击好几次险些哭晕过去,小刀只能一边哄着,一边将她送回宋府打探情况,熊致则去了市井之中悉心打探,赵寂言又去了贺兰布庄。

    贺晚星仿佛知道他要来一样,早早就准备了火锅,屋外是秋风瑟瑟,屋内是美酒涮肉,她吃不了辣,但又喜欢吃,每次吃火锅都辣的一头汗,赵寂言给她倒了一杯梨汁,她头也没抬回了句谢谢,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肉。

    “这火锅不错吧!不得不说,贺兰家厨子的手艺是真的好,一点科技都没有,我觉得比咱们之前吃的火锅都好吃。”

    语气得意,赵寂言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虽然长相变了,但整个人的感觉还是和一样,贺晚星没得到他的回应,抬眸发现赵寂言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尴尬地放下筷子:

    “你看我干嘛?”

    “咳咳,没什么——”他赶紧移开目光,回归正事:

    “我是来跟你讨论宋如熙谋杀樊青云的事情,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是宋如熙的妹妹,昨天听到这个消息都哭晕了好几回,以你的情报,这中间会不会另有隐情?”

    “我哪来什么情报——”贺晚星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打趣到:

    “你这交友面还挺广,宋如熙可是当朝礼部侍郎宋祁的长女,你朋友认识她的妹妹,也不是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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