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赵寂言有些着急,邓脩言行举止完全不像现代人,他是真的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他不是穿越来的?不,不可能。
一定和自己年代不同,他明白了,他应该是个近代人。
他抓住邓脩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对他说:
“大清亡了!”
邓脩被他摇地险些站不稳,只当是遇见了疯子了,拼命扒开他的手,一边呼喊着救命一边挣扎着往家方向跑去,留他一人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呆呆地站着。
...
“所以说你那同乡装作不认识你。”
熊致叼了根竹签,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一壶美酒半只烤鸡下肚,再潇洒的少侠也犯了懒,他安慰赵寂言到:
“我看啊,经过那什么诗会他知道自己马上要飞黄腾达了,怕你找他借钱,所以故意不搭理你,我给你说,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认也罢,你也别在意。”
赵寂言魂不守舍地应着,昨天回来后他想了一晚上,分析了好几种可能,实在是想不通邓脩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
他叫来掌柜的打听邓脩的身份,掌柜的捏着胡子颇为感慨到:
“这日子啊就如猴儿的脸,猫儿的眼————说变就变,谁能想到横空出现这么个邓才子呢?昨日我也打听过了,这邓才子来儋州也好几年了,听说一直在考功名,可惜接连落榜。他平日里也写点诗文,却也不温不火的...还是人家会挑日子,正赶在诸葛先生来时大展文采,这下估计家门坎都要被人踩烂,名扬儋州是指日可待呀!”
赵寂言从中听出了问题,邓脩来儋州已经好几年了,先前文采也并不出众,如果他真的没有问题,那也一定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在背后指导他,或者说他是从其他渠道听到李白这首诗的。
不管结果是什么,他现在是唯一的线索,还是得找他问个清楚。
“你的可知邓脩家住何处?”
掌柜的从他手中收了钱,呲着牙乐道:
“这儋州城这么大,我哪里知道——不过客官不妨去栖息楼东南脚的乞丐窝去问问,他们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
栖息楼也算是儋州档次不错的酒家,赵寂言去了东南角,并未发现掌柜的口中的乞丐窝,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坐在地上玩石子。
他蹲下身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乞丐,亲切说到:
“小朋友,跟你打听个人。”
小乞丐听到有人问话也转过头来,接过糖葫芦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
“你认识邓脩吗?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
小乞丐听到这个名字恍然大悟,一言不发迅速爬起身拉着他就走,他被扯得一头雾水,等小乞丐将他带到地点,赵寂言更是满脸问号。
贺兰布庄,里面还全都是女人的衣服。
邓脩住这里???
变态啊!
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转身想问个清楚,小乞丐却甩开他的手跑进了布庄,片刻后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将他请了进去。
...
客栈里。
熊致坐在大堂里愤愤地咬了一口鸡腿,这陆小刀跑出去疯玩就算了,怎么赵寂言也神神叨叨地不见人了,这一个两个的居然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客栈里!
还没等他下咽,一个红色身影突然蹿到了他面前,他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小刀红扑扑的脸。
“哼,你还算守时,倒是提前一天回来了。”他放下鸡腿,起身到:
“门也串完了,这下可以安心启程了吧。”
“我,我有事儿想请你俩帮忙。”小刀出乎意料地没跟他斗嘴,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
熊致从没见过她这副扭捏模样,心中涌出一股怪异的情绪,声音还是冷冷的:
“你...怎么了?”
“这里不太方便,我先回去了,明日卯时三刻,城东郊外二里地大石头处见。”
小刀丢下这么一句话,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哎——”他话还没说完,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67|第67章
故人相见
贺兰布庄是贺兰家众多产业中最不值一提的一样,如今是贺兰商会的三小姐贺兰清在管理。
进入布庄后,赵寂言被带到后面的雅致小舍,里面摆放的桌椅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桌上的点心精致可口,屋内的一切陈设都价值不菲。
墙上挂的风铃叮铛作响,里屋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她让身边的丫鬟退下,关上门缓缓坐在了赵寂言对面。
女子不过二十岁上下,五官明艳,藕色长裙更衬的她温婉大气,两人四目相对,赵寂言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种怪异之感。
“你为什么要找邓脩?”贺兰清开门见山。
“姑娘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带来此处?”赵寂言反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
赵寂言无奈地拿起茶抿了一口盏,嘴角微扬:
“你让小乞丐带我到这里,难道不是早就打听过我为什么要找邓脩?你到底是什么人?”
贺兰清没想到这人嘴巴这么严,她派去的小乞丐没听清楚,只说这青年声称是邓脩的老乡,却被他一口否决。
她调查过,邓脩根本没有什么年龄相仿的亲戚,小乞丐还说这青年奇奇怪怪地话说了一大堆,十分可疑。
她嘴角动了动,心情有些烦躁,她不自觉地捻起手腕带的串珠,都一个多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赵寂言的目光锁定在面前女子的手指上,这熟悉的动作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抬眸看向她,却被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
这眼神,这语气,这习惯性的小动作...
他心中陡然一紧,试探性开口:
“星星?”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贺兰清手中的串珠掉落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寂言,瞳孔中倒映出另一个熟悉男人的面孔。
...
提问:穿越后找到了同类,可惜是前任怎么办?
一个多月以前。
和赵寂言在一起七年,从一开始规划憧憬未来的生活,到后来彼此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越来越忙碌,爱情好像对于双方来说,早变成可有可无的负担。
那天她刚加完班,满心欢喜地期待与他一起度过一个浪漫的生日,他明明说会带着惊喜来接她,却只接到了一个道歉与安慰的电话,说还要再忙一会儿。
每天都说自己在忙,她失望地应下,好像也没有那么伤心。
上次一起约会,还是一个月以前。
并不是每一种分手都建立在激烈的争吵和针锋相对对峙上,也不是每一对情侣的分开都有第三者的介入,对他们来说,只是大家都累了。
贺晚星以为只要自己继续忙起来,就没时间伤心,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休息日就与他人结伴去大自然调节情绪,却没想到,这一去就出事了。
工作真的会使人身体素质全面下降,作为一名初级的户外徒步爱好者,在野外的森林峡谷露营的时候,不小心拉伤了大腿,同行的好友去找人帮忙,她独自一人找了个空地等待,中途却下起大雨,又冷又潮湿,她不得已找了个洞穴暂时避雨,再醒来却见到人生中最惊悚的画面。
胃里翻江倒海伴随着阵阵剧痛,她身着古装猛地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是鲜血,还混杂着黑色的不明液体...
她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刚死之人身上。
赵寂言听完她的经历,表示理解:
“我懂,我刚来时也是这样,后面杀死原身的凶手还想动手,但都失败了。”
贺晚星扶额:
“天哪,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敌在暗她在明,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每天吃的食物都要自己偷偷检验一遍,晚上睡觉还要在枕头底下藏一把匕首,就连洗澡,都得速战速决生怕再被杀。
赵寂言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来,他坐直身体朗声到:
“咳咳,在现代时我们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但似乎都与洞穴相关,我总觉得,如果要能在这个时代也找到这样的地方,说不定就能回去...要不,咱们一起?”
对上贺晚星诧异的目光,他别过脸附上一句:
“我说的是一起想办法。”
贺晚星正对上赵寂言的眼眸,点点头:
“好。”
前任见面本来是无比尴尬的,可是现在他们俩都穿越了,见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同类,又是高兴的,这种复杂的情感实在是难以言明,赵寂言率先打破静谧问道:
“对了,那个邓脩知道李白的诗,他是不是也是穿过来的?”
“什么呀...”贺晚星将身体随意在椅子上,终于不用装了:
“他是贺兰清的恋人,不对,准确的说是暧昧对象,那诗是我告诉他的。”
赵寂言:???
邓脩除了长得还行,到底哪里配得上她啊,星星的眼光下降的也太快了吧,那小子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胆小鬼,一看就是吃软饭的,不行,他反对!
贺晚星见赵寂言脸一阵黑一阵白,肉眼可见的不高兴,憋着笑一本正经到:
“你别瞎想,贺兰清喜欢他,我对他可没兴趣,只是把他列入了犯罪嫌疑人之一,想检测一下他的人品罢了。”
事实证明,贺兰清这样没有社会经验的小姑娘真的很容易被外表蒙蔽。
世代经商的贺兰家发展到如今,有四个接班人,长子贺兰文成,养女贺兰霜,长女贺兰清和还未成年的二少爷贺兰柏羿。
而贺兰清自幼被贺兰夫人宠着长大,在经商方面也没什么天赋,反倒是喜欢些诗书话本,担心她日后无法照顾自己,贺兰夫人便让她掌管儋州和京城最大的布庄,京中贵女的成衣几乎出自于这里,与其说是掌管,其实根本无需她操心。
换句话说,贺兰清就是个单纯的小富婆。
邓脩已是弱冠之年,据他所说,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早逝后便独自一人来到儋州备考功名,他与贺兰清在茶楼相识,贺兰清感叹他身世凄惨,更被他的“淳厚”与“真诚”打动,觉得他的气质与一众散发着铜臭气的公子哥完全不同,与其相谈甚欢,邓脩也常常写一些酸诗给她,一来二去,二人的关系就更近一步。
贺兰清出手阔绰,心思又单纯,在她眼中,邓脩好比澧兰沅芷,虽然还未金榜题名,但也比那些满心功名利禄的伪君子好了多少倍。
“我看过他写的诗文,文采实在是一般,想进一步检验他的人品,就告诉了他一些有名诗词,说是自己多年前在远地听来的,果不其然,他真的冒名顶替去了峰阳诗会。”
挺聪明,赵寂言听完后放心了不少,只听贺晚星接着说到:
“我本来怀疑他是凶手,但找不出他的动机,顶多就是人品不行。”
确实,对邓脩而言,贺兰清如果死了,不就等于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
“贺兰清死在自己房中,除了邓脩这个凤凰男,她身边还有什么人有嫌疑?”他问道。
贺晚星起身拉上窗帘,摇摇头:
“说不上来,好像都没有嫌疑。”
她将贺兰家四个兄弟姐妹的关系给赵寂言捋了捋。
贺兰文成作为长子本应该接管贺兰家的大部分产业,却因为被贺兰夫人发现他与朝廷中人暗中往来,违背了贺兰商会世代不牵涉朝政的铁律,贺兰夫人便把最主要的钱庄当铺,酒楼香料等产业交予自幼抚养长大的义女贺兰霜,仅仅交给了贺兰文成不到三分之一的家业。
大哥与二姐之间确实有利益矛盾,但是贺兰清和他又没什么竞争关系,还是自己的亲妹妹,有什么理由痛下杀手呢?
二姐贺兰霜深受母亲信赖,掌管着贺兰商会绝大部分产业,身边又有厉霄这样一个武林高手保护,虽然平日里气场强大,但对她这个妹妹,也算是照顾,平日里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关系也不算差。
贺兰柏羿年岁尚小但心思沉稳,与贺兰霜走的比较近,和她的关系一般,但也不曾有过恩怨。
关键是在见到“贺兰清”活过来之后,这些人都没有半点讶异,要么就不是凶手,要不是装的太像了,一点破绽都没有!
再有就是家中大大小小的仆从,那更是无从查起了。
紧绷的神经因为赵寂言的出现得以有短暂的放松,贺晚星懊恼的趴在桌子上,无力到:
“不仅找不到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反倒让他们开始怀疑我!觉得我最近言语行为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我都不敢在家中多待,一有时间就跑到布庄来了。”
越做越错,不如不做。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分手的事情,真正爱过的人是没办法做朋友的,但此刻两人都是这个陌生时代飘零的浮萍,更何况在性命安危面前,那有功夫去消化矫情的情绪。
赵寂言与贺晚星约定好,以后有事情就去客栈找他,他还打算把熊致和小刀介绍给她认识,多个人总能多个办法。
贺晚星得知他居然学会了武功之后大为惊愕,又问了他许多事情,赵寂言耐心的一一为她解释,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暗自许诺,一定会保护好她。
68|第68章
樊青云
等赵寂言和熊致赶到郊外时,小刀已经到了,身边还多了个白玉束发,穿月白色长衫的白皙“少年”。
“阿诗,他们是....”宋如雪看着两个陌生男子越走越近,难免有些紧张,攥住了她的袖子。
“嘘!别忘了我现在叫‘小刀’,没事如雪,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她轻声对宋如雪交待,冲着迎面走来的熊致和赵寂言招招手。
“我来介绍,这是赵寂言赵大哥,这是熊致...这位是我的朋友,宋如雪宋姑娘。”
宋如雪声音柔柔地,有些羞涩地向二人行了个礼。
“宋姑娘不必多礼,我们都是小刀的朋友。”
在赵寂言看来,女扮男装出门也不是啥新鲜事,年轻女孩儿想出去游玩又怕被人欺负,这也是电视剧里也常有套路,只是熊致这小子怎么盯着人家姑娘看,太不礼貌了。
宋如雪被熊致盯得不自在,面颊有些发红,小刀注意到了她的窘迫,干咳两声,熊致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转移了目光。
宋如雪继续说道:
“阿...小刀也跟我提起过二位,赵大哥为人稳重性子温和,熊公子....不拘小节英雄气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瞒二位,小女子有事请二位帮忙。”
赵寂言笑出了声,
“不拘小节”想也知道小刀定是和宋如雪吐槽熊致野蛮粗鲁,但是宋如雪这样的大家闺秀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
啧啧,语言的力量啊。
“到底是什么事情,在哪不能说,非要神神秘秘跑到这来说。”
“还请二位跟我来。”
宋如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寂言跟上前去,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刀挤到熊致旁边,她今天又穿着那件朱红色的劲装,站在一身黑的熊致身边,双手环臂,戏谑道“怎么样?我如雪妹妹漂亮吧,某些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熊致低头瞧着笑吟吟的小刀没有说话,忽又剑眉一挑,俯身到小刀耳边,沉着声音说道:
“她叫你什么来着,阿诗?”
宋如雪将那日和阿诗说的内容全部告诉了赵寂言和熊致,赵寂言听到一半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那天刚到儋州自己没吃完的那个瓜。
宋祁膝下有两女一子,宋如熙、宋如朝、宋如雪,幼子宋如朝如今才十岁,自小便被送入皇宫和皇亲国戚一同念书,尚未到嫁娶年岁。
长女宋如熙博闻强识,是儋州鼎鼎有名的大才女,宋祁升任礼部侍郎那几年,想与他结成亲家的达官贵人踏破了门槛,但宋祁是一个都看不上,那些个草包怎么配得上他的女儿?
他虽然常埋怨若如熙一身才学却不是个男儿,但说什么还是希望女儿嫁个好夫婿,不是说非得门当户对,至少不能委屈了女儿,比起家事背景,宋祁还是更看重人品学识。
天黎三十四年,宋祁被先皇罢了官职,给了他个翰林院修撰的闲职。
宋祁正值壮年却从正二品官跌到了正六品,即便他一身傲骨却也难免听进去闲言碎语,带着妻女幼儿从皇城搬到了儋州,原先那些上门求亲的门阀公子在宋家遭难后也退避三舍,宋如熙年过十七还未择婿,宋祁也有些着急,自己落魄不打紧,但是不能委屈了孩子,便低头求先皇赐下一门好亲事。
先皇近些年来龙体抱恙,襄王向先皇进献道姑一名,据说该道姑通晓药理之道,有她在身边调理身体必定龙体康健,谁料到后来先皇竟念其有功,赐封庆嫔。
一时间震惊朝野,群臣反对,御史杨久清带头弹劾樊远山,先皇大怒,被下诏狱,竟听信宠妃庆嫔谗言,要将杨御史全家四十口人流放......
杨久清寒门出身,为官三十余年,两袖清风,为人刚正不阿,深受百姓爱戴,宋祁与其又是道义之交,自然是甘愿为其辩护求情。
却不料守住良知风骨的代价是长女一生的幸福。
宰相樊远山竟然求先皇赐婚,将宋如熙许配给自己的长子樊青云,樊青云那个花花公子连草包都不如,如此莫大羞辱,宋祁急火攻心病了半月有余,宋夫人更是在接圣旨时晕厥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