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赵公子但说无妨。”他将小刀说的传言又添油加醋改编,末了问到:
“不知善容师傅是如何使山神息怒的?”
善容似是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事,惊讶神色过后平静解释:
“山神发怒,意在告诫后人切莫被钱财蒙蔽失了本心,若碧波镇的百姓诚心悔过一心向善,焚香抄经以表歉意,摈弃贪婪之心,山神自然不会再为难此地百姓,反而会行庇护之责。贫道只是行分内之事传大家自然修行之法罢了,哪有本事平息山神之怒,神明不怪罪,便是最好了。”
而后她低声与赵寂言说:
“虽不知赵公子如何得知这往事,只是这件事,赵公子还是莫再与旁人说,莫要让碧波镇的百姓回忆起伤心之事。”
“那是那是,我不过也是来的路上听人闲聊过几句,好奇罢了。”赵寂言打着哈哈,继续打探到:
“敢问善容师傅,我此生还从未见过神仙,您可见过这山神的真面目?”
善容摆了摆手中拂尘,侧过身面向三位神仙,闭眼诚心说到:
“赵公子莫再开玩笑,山神是神明,岂是我等凡人能窥见的。若赵公子无要紧事,贫道还要作晚课,就不与赵公子闲谈了。”
善容说话谨慎得很,还没等他深入问下去,便要下逐客令,赵寂言没办法,只得先行作罢,出了三清殿后心里直发愁,打算再去找找熊致他们回来没。
56|第56章
下药
赵寂言离了紫云观,在竹林中走了半个时辰还没走出去,这竹林的布局似乎也和来时不一样,他用发带作了个记号,特意朝反方向走去,等再看到那标记时整个人彻底无语了。
“我靠,遇见鬼打墙了。”
眼见天就要黑了,要是再走不出去,难道要他一个人在这竹林里面待一晚上?荒野求生啊!
他看了看手中指针乱动的简易指南针,真奇怪,难道这竹林中的磁场都乱了?这也太不符合科学了吧!
他全身心都在思考这鬼打墙的原因,等察觉不对回头时见到一个嬉皮笑脸的面具差点吓得升了天:
“卧槽!老兄你搞什么啊?人吓人吓死人!”
鬼面人无视他的反应,从袖子里拔出刀就朝他砍来,赵寂言好歹跟熊致学了几招,捡起地上的断竹就开始迎战,两人表面上似乎势均力敌,但竹子哪里敌得过锋利的兵刃,没一会儿一根半身长的断竹就被削成了不到筷子长。
他一个转身躲开了鬼面人的袭击,丢下竹棍拔腿就跑,此时不知从哪飞来一块砖头,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鬼面人捂着头逃走。
小刀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赵寂言看看那沙包一般大的石头,在看着面前这娇小的女孩,不自觉地竖起了大拇指。
看着小刀肩膀上的血迹担忧到:
“我找了你们一天,你俩到底去哪了?怎么就你一个,熊致呢?”
小刀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言简意赅地告诉他:
“事情就是这样,我回到暗道时,里面早已空无一人,阵法方位也重新变换,熊致应该已经被霍秋岚带走了。”
霍秋岚身着道服,自己又是出了紫云观被袭击,这事肯定和紫云观脱不了关系,只是小刀描述的霍秋岚年轻貌美,他本来怀疑善容就是霍秋岚的隐藏身份,但现在这么看,两个人年龄外形根本对不上号啊,难道她化妆成了道观里的道姑,藏身于此?
“她修炼千面魁首,变换身形容貌易如反掌,刚才追你的那个面具人,身上也有香火的味道,我从密道出来时就已经给师傅传信,不管这道姑是不是霍秋岚,我都不会让她阴谋得逞!”
季梁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依旧昏迷不醒。
赵寂言想过,以冯平为代表的村民对紫云观有着超凡的信任,绝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就改变注意,唯一能让他们相信善容有鬼的办法就是等季梁知醒来后亲口解释他给他们听。硬碰硬肯定是行不通的,熊致被霍秋岚掳走不知所踪,小刀又有伤在身,那善容又有那么多信徒,到时候她反咬一口反而对他们不利。
他扶了扶额头,对小刀说:
“咱们先别轻举妄动,那紫云观我也转了几次,明面上到没发现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估计也是有机关暗道,那林纳海林老爷倒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不见他常把紫云观挂在嘴边,我觉得可以先找他帮忙,我先回林府一趟,你好好养伤,今晚我们再夜探紫云观。”
赵寂言急匆匆地跑回林府却被林管家告知林纳海一早就去县上谈生意了,估计得明日才能回来,赵寂言这才想起来,他当时用树叶包的“老鼠药”忘拿给小刀核验了,直觉告诉他,这个林管家绝对不简单。
林管家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问道:
“不知赵公子找老爷所为何事,老奴能帮上忙吗?”
他顺手摸了摸鼻子,随口说到:
“噢,没什么,我就是在店里看到一块上好的美玉,奈何身上没带够钱,想问林老爷借来着。”
他故作可惜感叹道:
“没想到林老爷外出了,这说明我与那宝贝无缘,算啦,算啦!”
林管家跟着笑了笑,忽然问道:
“这怎么一天都没见到熊公子?”
他故作生气一脸不屑道:
“他急着赶路,我说再住几日感受下本地的风土人情,他非不愿意,昨夜里背着行囊就骂骂咧咧走了,别管他,他就是个急性子...”
林管家听完这话似乎很是高兴:
“那赵公子可得再待几日——”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吴嫣然牵着林裕的手走过,他高声问道:
“二夫人这是要带着小少爷去何处?”
赵寂言觉得奇怪,吴嫣然虽不是林家女主人,但好得也是林纳海的妾氏,即便他是林家大管家也不应该过问起二夫人的行程,这不合规矩吧。
但吴嫣然却一股习惯了的模样,看了他一眼轻声答到:
“带着裕儿去花园中透透气。”
但她身边的林裕看到赵寂言却很是高兴,刚想跟他搭话就被他娘亲捏了捏手心拉扯着离开了。
赵寂言若有所思,假意和林管家说自己在外跑了一天也有些累了,打算回房休息,实则在那日林裕偷吃鸡腿的花园中跟上了母子俩。
吴嫣然刚让丫鬟将林裕的汤药拿来,抬眼便看到了赵寂言,林裕从凳子上下兴冲冲地拿了个橘子给他,他本想和赵寂言一同玩一会儿的,但却被母亲叫了回去。
“无恙,赵公子是客人,你怎么能这般没分寸,快,趁热把药喝了。”
林裕看了看赵寂言,又祈求般看向母亲,却得到无声地否定,他松开了拉着赵寂言的手委屈地说:
“娘,我与寂言大哥玩一会儿就喝药,就一会儿——”
“不行。”吴嫣然毫不犹豫地拒绝后吩咐身边的丫鬟:
“带少爷回房喝药,我稍后就来。”
看着丫鬟带林裕回了院子,她才起身一脸歉意地对赵寂言解释:
“赵公子莫怪,先前听闻赵公子赠与他市井玩具甚是欢喜,今日高兴起来便失了分寸。”
他唇角弯了弯,不以为然:
“二夫人这话我就不同意了,小孩子就是应该这般活泼有生气,怎么能叫失了分寸。”
听到这话,她姣好的面容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不大自然地笑笑:
“赵公子说的是,只是裕儿他身体不好,若是有一天能似寻常孩童般活泼精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如愿了。”
四下无人,面前的女人说起这话来依旧一幅慈母模样,赵寂言收敛了笑意,正视她的眼睛到:
“这还不简单吗,二夫人不再给林裕下药就是了。”
57|第57章
换魂
“赵公子这是何意?”
面前青年目光深邃,不似初见面那般平易近人,语气多了几分凌厉:
“实不相瞒,二夫人,熊致给二公子把脉时早已看出他并未患疾,二公子如今体虚乏力,多半是因为你常年给他服用损伤脾胃抑制精神的药物。我真不明白,你身为人母,为何要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下这种毒手!”
那天夜里他偶然遇到林裕时便察觉到异样之处,林裕每天不是昏睡就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被赵寂言抓包的那天晚上居然十分精神,胃口也很好,吴嫣然日日派人看着他,在饮食上也不让他吃肉,饿的孩子半夜起来偷自家厨房东西吃。
那天林裕并未喝吴嫣然给他熬的药。
再结合那日熊致把脉得出的结论,林裕根本就没有病,他身材瘦小气虚体弱这些所谓“病症”都是自己娘亲一手造成的,只要停止喝那伤身体的东西,便能慢慢恢复。
见吴嫣然沉默不语,赵寂言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提高声音质问到:
“二夫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瞒得过林老爷和林夫人的,也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二公子的幼年岁月本该和寻常孩童一样充满欢乐,却被你活生生地折磨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却依旧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知不知道,他整日被你关在这四方宅院,甚至还想过要去找已故的大公子!”
吴嫣然听到这些,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无恙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娘亲啊,我怎么忍心看他死去!怎么忍心——”
“那你为何要让他如此痛苦,为什么要折磨他!”
她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瘫坐在石凳上流着泪苦笑,语气中满是悲凉:
“我何尝不希望他每日欢乐无忧,我何尝不希望他平安长大成人,你说我害他,但我只能想到用这种方法保护他...”
她的手紧紧扣住石桌,眼神中尽是不甘与痛心,随后抬眸看向赵寂言:
“赵公子可知道,我们镇上曾经有数位孩童下落不明...”
赵寂言心中早已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压低声音答道:
“二夫人,这孩童失踪并非神鬼作祟,而是恶人有意为之,你若想用这种损伤身体的法子保住二公子,实在是为下下策!”
见吴嫣然表情讶异,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继续说到:
“我们已经查到,这些年碧波镇的蹊跷事与那紫云观脱不了干系!先前无故失踪的孩童,定也是被紫云观的人暗中掳走,不过二夫人不用担心,只要二夫人愿意出面为我们作证说服乡亲们,我们定能打破他们的阴谋,等恶人被绳之以法,二夫人和二公子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吴嫣然没想到赵寂言竟猜到了这个程度,一瞬间,竟也想将真相全部告诉他,但冷静后还是放弃了,她性命无关紧要,但万一事情失败无恙怎么办,若她知道无恙身体本康健,又怎么会放过他。
赵寂言见她有动摇的意思,继续劝到:
“二夫人放心,与我同行的那位熊公子武功高强,我们还有其他高人相助——”
“赵公子不必说了。”
她还是不敢拿无恙的安危去赌。
“我知道你和熊公子侠肝义胆,都是好人。你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皆有苦衷,那日把脉也并未告诉老爷,小妇人感激不尽!”
这么多年,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于她的手中?赵寂言和熊致恐怕也难逃魔掌,她咬了咬牙,还是打算提醒他们:
“赵公子切莫再管此事了,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尽快离去吧!”
话音刚落,便瞥见几个常跟在林管家身后的仆从朝这边走来,她以袖掩面抹了抹眼角,对赵寂言轻声说了句“告辞”就匆匆离开了。
林府这边一无所获,夜半三更,赵寂言与小刀一同来到紫云观搜寻熊致下落。
二人分头将这紫云观摸了个底朝天也未发现有任何机关暗门,看着黑咕隆咚的院落,赵寂言总觉得暗自似乎有人盯着他们。
他忽然注意到紫云观后院的那口废井,先前来时还特意问过道姑为何这井中有水却不让用,非说是废井。
那道姑与他解释说紫云观建前此地本是一座废弃宅院,这井也是原来宅院所留,后来是因为风水原因又挖了一口井,位于东南侧,于众弟子日常取用更加方便,渐渐地老宅院的水井就不再用了,善容师傅说一切随缘,便没有把这口井给封起来。
他俯下身细看才发现这井口好像比一般水井都要大,井水不深,但井内边缘却有平整划痕,井面的石头也好像更光滑一些,定是平时日有人抚摸过...
小刀扔了颗石子进去探了探井水深度:
“我先下去探探,要是有人来了,你就拉动绳子提醒我。”
她将麻绳系于腰间,话罢便跃进了井中。
赵寂言将绳子捆在树上,拉着绳子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低声向井底问道:
“小刀,怎么样了?”
无人应答。
他正欲探头去看,手中拉住的麻绳却被斜后方掷出的飞镖击断,他猛地回头,才发现善容带着一众人马已将他团团围住,果然有诈。
她身后的女人,更是让赵寂言无比惊讶。
居然是尤丽珠。
...
赵寂言被捆着带去了道观中的一处密室,才发现原来这里关的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一具尸体。
水晶棺材里的躺着的青年与自己年岁相当,他虽毫无生气身形消瘦,但衣着华丽,发髻也被疏的一丝不苟,一看平日里就被人悉心照料。
见尤丽珠一进来就直奔棺材旁,慈爱抚摸里面公子的额头,赵寂言便知道这就是林禄的尸体。
善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棺材中的林禄,对尤丽珠说到:
“林夫人,如何?要不了多久,林公子就能重获新生了。”
尤丽珠连忙跪在善容脚边,磕头恳求道:
“师傅,求你了,再让我听一听禄儿的声音吧,再让我听他叫我一声娘吧!”
善容却故作可惜地背过身去:
“林夫人,那季梁知虽与林公子年岁相仿,但他在换魂时一直不安分,致使林公子的意念只能短暂留于他身,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天意难违啊,他并不是林公子的命定之人。”
“不过嘛——”
她走至赵寂言跟前,如捕食的螳螂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笑道:
“林夫人的这位客人,无论是从根骨还是皮相看来,都是林少爷意念的绝佳寄居之所。”
他算是听明白了,妈的,这妖道是要搞灵魂互换那一套啊
他对着尤丽珠大喊:
“林夫人,这个女人是个骗子,她害死了很多人,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啊!”
尤丽珠却噙着泪摇摇头,她走至赵寂言跟前,又是用那祈求一般的语气说到:
“赵公子对不住了,你来到我林府,便是和禄儿有缘,你放心,你将你的家人住所告知于我,我定会保他们一生吃喝不愁来补偿你舍命之恩。”
赵寂言拼命挣扎想要解开绳子,什么鬼啊,哪里求着别人去死的!
“林夫人你清醒一些吧!这世上哪有什么还魂之术,林禄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那个女人在骗你!”
尤丽珠闻言却一把把他推翻在地,愤然站起身崩溃喊到:
“不可能!禄儿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将禄儿的魂魄移到季梁知身上时,他睁开眼唤她母亲时的神情、语气,那就是禄儿,她的儿啊!
“好了,林夫人,不必同他多说了。”
善容拂尘一挥,说到:
“我即刻便为林公子换魂,还请夫人出去等候。”
“等等!”
赵寂言对着尤丽珠背影问到:
“林夫人,林公子在世时以一颗赤子之心将善意施于众人,他今天要是知道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弄得碧波镇乌烟瘴气人心惶惶,乡亲们白发人送黑发□□离子散,他又作何感想!”
“还有那些被你们夺去孩子的母亲,你想过她们的感受吗!”
面前的妇人缓缓转过身,她才刚到不惑之年,却华发丛生,隐藏在那发髻之下,她颤抖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之中:
“我们夫妻二人,不曾做过一点恶,未曾害过一个人,我们处处行善助人,只求上天保佑后代平安康健,禄儿自幼便是文曲星的命数,他心地纯良不曾有过半点恶念,但这一颗赤子之心换来了什么?弱冠那年便弃我与纳海而去,我不求他将来是否有所建树,我只求他一生平平安安...上苍可曾眷顾过我们一家?”
她也曾相信过善有善报,但如今,她早已是罪孽深重之人,这一世只要禄儿能回来,她愿意永远在十八层地狱下受刑赎罪。
她抹去自己的眼泪,声音逐渐坚定:
“多年来,乡亲们也受过我们不少恩惠,只要能让禄儿回来,那些孩子的爹娘我都百倍补偿,定保他们下半辈子安乐无忧。”
58|第58章
密道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