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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一慌张,语速又快又急,一股脑地把赵寂言交给他的话全部说出,好在崔仲明确实正言厉色,文墨宣这样反映也在常理之中。

    “呵,你不要以为拖延时间就能免予刑罚...今日陈府来报,陈才已经醒了!待本官一问便知,看你还作何狡辩!”

    崔仲明寥寥数语,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现场顿时哗然,陈家公子居然醒了!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

    赵寂言混在人群中,开始引导舆论。

    “嘿呀,这下凶手完蛋啦,陈公子醒了,我看这文家少爷确实是清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坦然,我料定不出三日真凶定能归案!”

    他信心满满一番话,果然引来周围人的好奇。

    “你这小伙子,怎么敢话说地这么满?”

    “就是,你谁啊!还‘你料定’...”

    “我当然敢说了,我是陈公子的同窗,昨日我才去陈家探望过他,他已经可以张口说话了,就是气息还有些不稳,估计再修养个两日便可指认真凶了——”

    其他人一听他是陈才同窗,也纷纷围过来向赵寂言打听。

    “啊,人真的醒了,我还以为早已无力回天了...”

    “此言当真?倘若那陈公子没有见到凶手呢?”

    “是啊,倘若凶手行凶时蒙着面,那岂不是无济于事。”

    赵寂言继续大声说到:

    “谁说无济于事了?见不找脸总听得出声音吧,即便是听不出声音那也能估量出身形等等,总之肯定有新的线索。”

    “有道理,有道理。”

    众人觉得他说得在理,纷纷表示赞同,有的人面色喜悦,担忧了这么久的杀人案总算是快落下帷幕,再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为治安担忧。

    有的人表情夸张,大声谈论着自己的看法,揣测真凶到底是何人。

    有人洋洋得意,自认为看破了文墨宣的伎俩,等陈才指认他时,这富贵公子定会吓得连连求饶。

    还有人面色平静,仿佛就看了一场热闹,结果怎样都与自己无关....

    总之,赵寂言观察了半晌,直至崔仲明退堂,衙门口逗留的人都被衙役清理走,也没看出来何人面有异色。

    他有些落寞,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凶手真的不来看看吗?

    现在只能希望第二个猜想是对的,也不知道崔仲明那边安排好了没有。

    堂审之后,

    “陈才醒了”的消息不胫而走,转眼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人群聚集之处,无不在谈论此事。

    三更天。

    赵寂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推开窗伫立窗边,虫鸣声声入耳。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他仰望苍穹,竟然能够看清月亮上清晰的纹路,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月亮了。

    他初中就近视了,戴了十几年眼镜,早就看不清天上的繁星、月亮上的纹路了,而小书生读书十载视力却依旧良好。

    他自认为不是恋家之人,也一直秉持既来之则安之的价值观,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弃。

    他慢慢适应如今所处的环境,但这一刻,思念的情绪却升到了顶点。

    爸妈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不敢去想。

    赵寂言希望外面的时间停滞了,等自己再次从山洞里醒来,这个时代的一切经历定是个漫长的梦境。

    “我一定会想办法回去,回到那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

    赵寂言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辰睡着的,迷迷糊糊被赵谦叫醒时,天都大亮了。

    赵谦催促他快些洗漱去书院上课,自己先行一步,他路边买了个烧饼不情不愿地往书院赶,心里装着事儿,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好。

    前几天没有去书院,一天不上学,天天都不想上学。

    他密切地注视着一切动静,书院里果不其然在谈论着昨日的堂审,无论学子们说得再怎么热闹,现实却是整整一天都相安无事。

    赵寂言也开始着急了,难道真的是他估计错了,凶手已经逃出城了?

    转机发生在第二日。

    他正坐在学堂里烦躁,用笔胡乱在纸上瞎画着,学堂外传来嘈杂吵闹声,尚云一个箭步冲到赵寂言桌前眉飞色舞道:

    “赵寂言,还真让你小子猜对了,文墨宣果真不是谋杀陈才的凶手,真凶已经落网了!”

    “什么?”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扔了笔一把抓住尚云的胳膊,墨汁星星点点溅在他的袖子上,难掩喜悦道:

    “真的吗?今日抓住的?你知道真凶是何人?”

    “当然是真的了,你以为我‘鸿图第一通’的名号是白来的?我当然知道了,而且你一定想不到此人是谁!”

    尚云得意洋洋地卖关子说废话,急得赵寂言恨不得当即撬开他的嘴巴:

    “你倒是说呀!”

    “你急什么,哼,就算不是文墨宣干的,也跟文家脱不了干系——”

    “行凶之人是文阿福!”

    在场之人听完无不大为惊骇,七嘴八舌地问起尚云细节,赵寂言呆愣地站在座位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13|第13章

    整整一天赵寂言好比如坐针毡,在脑海里来回复盘为什么会是文阿福?

    那晚文阿福来他家要他一同前往衙门的事情,他越想越瘆得慌,若那晚没有赵谦阻拦,他真的跟文阿福一同去了...

    脑海中浮现文阿福那时狠狠瞪他的一眼,他背后浮起一阵冷汗。

    一下学赵寂言就直奔文府,给他开门的是老管家,说文老爷和文夫人都去衙门了,当他问起文阿福一事,老管家气地直骂他是没心肝的畜生,居然杀了人还栽赃少爷云云...

    随后文墨如闻声而来,他这才知道事情大致的始末。

    他的计策果然生了效,文阿福听闻陈才醒了果然是坐不住了,昨日夜里带着□□偷偷潜入陈府之中,想要毒死陈才永诀后患。

    崔仲明提前和陈厚商量过,堂审查前便将陈才移去了偏房,还加派了人手保护陈才。

    因此陈才房中的是衙门派来的,穿着陈才的衣服躺在床上等了两日,就等着凶手出现。

    除此之外,还在陈府外墙处搜到一个包裹,里面装的全是文阿福从文府中拿的各式财物,其中大多都是文墨宣房中的宝贝。

    文阿福是打算毒死陈才后直接跑路。

    虽然不知文阿福到底是何动机,但被抓了个现行,要审出动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知道此计策的人不多,除了赵寂言本人,就只有文家父子、崔仲明和赵谦三人。

    文墨如一直被蒙在鼓里,倒是切切实实为文墨宣担忧了好几天,虽然今日眼睛依旧红肿,但总算是恢复了些神采,喋喋不休地向他诉说文阿福有多坏。

    赵寂言真正知道事件细节时都是两日之后了。

    崔仲明将他叫去,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

    “犯人受不住刑当天晚上就招了,他前些日子外出采买时被陈才伙同一群富家子弟当街羞辱,因此怀恨在心,才会尾随陈才行凶,奈何他紧张又害怕,匕首刺偏了,被陈才逃过一劫。”

    文阿福听闻消息说陈才已醒,还看清了凶手的面容时,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死陈才后远走高飞...

    崔仲明核实了文阿福的供词,当街辱骂确有其事,在各大药铺购买□□需要记录姓名和用途,他们也查到了文阿福三个月前确实在百草药铺购买过□□,用途是寄给老家家眷治疗疟疾。

    种种环节都对的上,凶手也已经认罪,此案便可结了。

    崔仲明还传来一个好消息:

    “今日陈家来报,那陈家公子已经苏醒,勉强能开口说话,不出五日便可下床活动,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想起面前年轻人的种种行径,崔仲明对赵寂言很满意,笑着鼓励到:

    “你好好念书,将来若考的功名必成大材。”

    文阿福虽是文家仆从,自小同文墨宣一同长大,但他将命案嫁祸给文墨宣一事已经注定文家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他被判处十日后执行绞刑。

    陈厚坚称文友华管教下人不利,要他三个铺子做赔偿,挑的还是最值钱的几个,文友华自然不愿意,两家人闹到衙门好几次,这场命案到最后又以陈文两家的利益纠葛收尾。

    子夜,县衙大牢。

    几个狱卒靠在一起昏昏欲睡,想趴桌上眯一会儿,刚坐下打了个哈欠就沉沉睡去。

    文阿福听着说话声戛然而止,捂着口鼻趴到牢房门处四处张望。

    房梁上咻地一声蹿下个人影,来人一身夜行衣,看不起面容,只露了一双眼睛

    文阿福见黑衣人不给自己开门,刚上来的喜悦顿时消散,板着脸低声威胁到:

    “快给我开门啊!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招,我明日就把你们主子的秘密全部说出来!”

    黑衣人手一挥,烛火跳动,沉重的锁链掉在地上,扬起阵阵灰尘。

    文阿福赶紧推门而出,快步走近一看发现看管狱卒歪七扭八地趴在桌上:

    “嘿!还真晕了,你们动作还真利索!”

    他伸出手示意黑衣人把他的手脚链打开。

    “我的一百两呢?”

    见黑衣人穿的单薄,又没带什么包袱,文阿福围着他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狐疑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低低一笑,从胸口掏出一把银票在他面前晃了晃。

    文府。

    为帮文墨宣洗去牢狱霉气,文家特地设宴邀请亲朋好友,赵寂言作为洗清文墨宣嫌疑的一大功臣,自然位列席间。

    “寂言,这次多亏了你的计策,若不是你,阿宣此时估计还在牢狱之中,来,文伯伯敬你一杯。”

    “使不得使不得——”

    赵寂言赶紧站起身:

    “您是长辈,要敬也是我敬你。”

    “呵呵呵...看看这孩子,多懂事!阿宣要有你一半好,我就放心把家业交给他了。”

    文友华瞧了一眼专心啃鸡腿的傻儿子,心说都在书院念书,怎么差距这么大。

    文墨宣吐出鸡骨头,擦了擦嘴,斟满酒举起酒杯:

    “对对对,你如今也是我救命恩人了,我也得敬你一杯!”

    他学着话本上看到江湖侠客的故事中的行为,一条胳膊搭上赵寂言的肩膀:

    “喝了这杯酒,从此我们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也要,我也要!”文墨如胳膊伸的老长,也要和二人碰杯。

    “你们俩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像什么样子!”

    文友华看着兄妹俩不顾旁人在场言行随意,红着脸厉声让二人坐下,别丢人现眼。

    文墨宣出狱,文友华为其设宴洗尘,赵寂言环顾了一圈,发现宾客多数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和赵谦、文墨宣和文墨如一桌,赵谦刚刚又被请去和书院先生一桌了,此刻就他们几个平辈,肚子早就饿的打雷闪电了,他夹了块红烧肉就往嘴里送。

    吃席就是要坐小孩这桌!

    正吃的津津有味,余光却瞥见斜后方似乎有人注视着自己,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头戴方巾的青年正对着自己微笑,随后举杯起身过来。

    “这位小兄弟可是赵先生的公子赵寂言?”

    “嗯,兄台是?”

    他求助似看向文墨宣,不确定来人是否与自己相识,文墨宣摇摇头,不明所以。

    倒是一旁的文墨如眨巴眨巴眼睛说到:

    “我好想记得你...你,你是月晴的兄长!”

    “正是在下。”

    青年向文墨如微微颔首。

    “月晴是谁?”文墨宣将文墨如拉近身侧严肃问道。纳了闷了,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这丫头居然知道,还是个男人!

    这这这,成何体统!

    “哼,说了你也不认识”文墨如看着气急败坏的哥哥,做了个鬼脸,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偏偏要卖关子。

    “你这丫头...”

    青年有些无奈地看着拌嘴的兄妹俩,感受到了文墨宣敌视的态度,清咳两声缓缓说道:

    “是我唐突了。在下朱月晞,方才文姑娘所说的‘月晴’正是舍妹,如今也在鸿图书院念书,和文姑娘同属落雪堂。我与舍妹刚搬来浣溪县不久,月晴性子内向,不善言辞,文小姐善解人意又落落大方,多亏了文小姐多方照拂舍妹才能尽快适应。”

    一旁的文墨如突然被男子夸奖,脸颊上飞过一抹红霞。

    朱月晞面容清秀,看起来是个脾气温和的,再加上刚才的一番话,直接打消了文墨宣的敌意,他立即起身跟朱月晞碰杯到:

    “远来皆是客,我文家古道热肠的性子是祖传的,朱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不必拘束,尽管开口便是!”

    好家伙,社牛就是不一样!

    两人聊的是如火如荼,不过与其说是在聊天,倒不如说是文墨宣单方面在问,朱月晞在答。

    “朱公子是打哪来到浣溪县的?可有多少时日啦?觉得我们县风土人情如何?吃住都还习惯吧?”

    “在下与舍妹是半月前从麻杨镇来的,浣溪县风景如画...”

    “麻杨镇,那不就在五十里外,不远嘛!朱公子一表人才,如今在哪里高就?”

    “文公子说哪里话...”

    朱月晞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

    “在下只是衙门的一个小捕快罢了...”

    “朱公子在衙门干事?”文墨宣难以置信,朱月晞虽不算瘦弱,但斯斯文文的,一看也不像是能干捕快的样子。

    朱月晞了然到,

    “旁人初见我这模样,多半也是不信的,我虽看起来并不强壮,但自小随父亲上山打猎,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有些力气的。”

    赵寂言留意到朱月晞的手和他的长相并不匹配。

    他的手粗糙指节处粗大,指腹生着常年干活留下了的厚茧,一看就是平日里就没少干力气活。

    “说来惭愧,在下年少时有幸念过几年书,识得字,兴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县太爷允我进衙门。”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竟也有种憨态之感。

    “那朱公子为何认得我呢?”

    赵寂言不解,朱月晞来浣溪县的时间和他刚传过来的时间差不多,这一个多月里他从未听说过朱月晞,更别提与之来往了,但朱月晞一开始样子分明就是见过自己。

    “哦哦,赵公子不认识在下是应当的,在下也是今日才见到赵公子本人。”

    原来他就是那日衙门派去假扮陈才的人,也是他制服了文阿福。他认识赵寂言是因为先前衙门要安排合适的诱饵时,怕打草惊蛇,不便去往陈府请陈家人来判断。

    崔仲明说陈才和赵寂言身量差不多,按这个标准寻人就好,这才给了朱月晞表现自己的机会。

    他怕自己伪装的不够真切,凶手难以上当,还特地在学堂外观察过几次,学着读书人的言谈举止...

    难怪说话文邹邹的。

    注~□□具有劫痰、截疟、杀虫之功,最早是被用来治疗梅毒或肺结核病的一种辅助药物,后被用来治疗一些血液疾病。

    1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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