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触景生情，大太太亦颇感伤怀，望着眼前威严的大女儿，眼中既是骄傲又是心疼。“是人皆会老去，娘娘不必过于伤怀。”她按捺住心中的感伤，安慰道。
母女俩拉着互相寒暄了片刻后，太后注意力便转向了檀音身后，奶娘怀里抱着的小阿煦。
她眼睛一亮，忙招手：“弟妹，快将阿煦抱给哀家瞧瞧，哀家可是听说了，你给迹临生了个小仙童！”
檀音回头示意，奶娘将小阿煦抱去给太后。
小阿煦不哭不闹，窝在太后怀里乖乖巧巧的，白嫩的小脸蛋像颗奶糕团。
太后见他竟然不怕自己，心里的喜爱溢于言表： “果真是个伶俐的，瞧这鼻子嘴巴，像极了迹临小时候，只是迹临从小便不爱笑，常常冷着一张小脸，像个小古板。”
“咱们阿煦便不一样了，笑起来灿烂地像朵花儿，一看长大后就是个嘴甜的少年郎。”
长得好又乖的小娃娃总是能引起大人的喜欢，太后见了小阿煦心里是万分喜爱，何况这又是的自家亲弟弟的第一个孩子，太后因近来后宫之事而烦心的心情得到缓解。
小阿煦头一次见太后，眼睛被她满头珠翠吸引，一声不吭地看得认真，淡淡的小眉毛皱得像两条毛毛虫。
太后摘下手上的护甲，忍不住轻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蛋，喟叹一声：“这孩子养得太好了，比皇儿那几个孩子壮实多了。”
瞧着也更机灵，不像宫里出生的那几个，这三天两头地病一场，已经让她和景祐帝焦心已久。
大太太安慰：“娘娘放宽心，皇嗣们乃真龙之子，有上天庇佑，定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但愿如此。”
未再聊这个话题，两人聊起了其他。
太后思索着什么，沉吟问道：“母亲，女儿听闻二叔家的大孙女过两个月便及笄了吧？”
大太太一顿，“你是说洛姐儿？”
太后嗯了声，逗弄着怀里的小阿煦说：“女儿在这宫里头每日看她们斗来斗去也你腻烦，不如就将洛姐儿接来长寿宫住上一段时日？”
此话一落，大太太一语中的：“你是想让洛姐儿进宫？”
第198章
悬念
知女莫若母。
太后一提及，大太太便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明白她真实的是何种打算。
檀音闻言也心惊，太后这是想让谢家的姑娘进宫当嫔妃？是要让谢家再出一位宠妃？
可这，圣上会同意吗？
还有谢循知晓太后的打算吗？
太后不语，显然便是如此。
大太太眉头一皱，抓住了此事的关键节点，沉声问道：“这是圣上的意思？”
太后眸光闪了闪：“是女儿的意思。”
她眸光幽幽，语气中夹杂着寒霜：“这后宫中的妃子们斗得越来越厉害，甚至都不将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既如此，女儿不做些什么，怎能敲山震虎？”
为了后宫和谐，太后便在皇后入住中宫后交出了手上的凤印，但自从大皇子出生后身体病弱，皇后的一门心思便放在大皇子身上，后宫中难免顾及不到。
有些得宠妃子竟也仗着出身高贵，又有皇宠在身，便越发放肆了，有时连她这个太后的警告都不放在心上了。
无非是觉得谢家再如何权贵，也不过是在前朝，至于后宫的事，以及在皇嗣的问题上，谢家不过是边缘家族。
究其原因，还是认为圣上忌惮谢家，不愿让谢家女入宫。
大太太沉默了片刻：“那你就不怕圣上不满？”
檀音也看向太后，这种事上她不好过问，但事关谢家，事关谢循，以及未来镇国公府的命运，她瞬间打起精神来，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错过一点重要的讯息。
太后沉默，显然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见她如此，大太太索性掰碎了说：“毕竟这天下不姓谢，谢家在朝堂中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你弟弟他如今这才封公不久，这时候咱们再送姑娘进宫，岂不是太过张扬了？”
“去年选秀咱们谢家没有合适的姑娘便罢了，若这个时候贸然将姑娘送进宫，便是破坏了规矩，若是有其他人效仿，谢家首当其冲，就连洛姐儿也会成为靶子，进了宫若是一个不留神出了差错，一生便折在宫里了。”
她没有说的是，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不忌惮外戚，不忌惮世家，即便谢家是皇帝的外家，一旦触及了皇权，照样会给谢家带来不利。
谢家如今站得已经够高了，再送一个姑娘进宫，不说这位份如何安排，若是再生下皇子呢？这让皇后以及其他嫔妃如何想？让这些嫔妃的母家如何想？
“我知娘娘的心思，无非是想让谢家更上一层楼，想惠及谢家，令谢家更显赫，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娘娘应该也明白。”
但凡凭借谢循的从龙之功，只要谢家不威胁到皇权，便会一直显赫下去。
至于皇帝那边.....能当皇帝的人，心思都不会浅薄，即便从前手段稚嫩，如今也不可能真成了一个傀儡。
大太太的一番话引得太后陷入沉思，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太后深陷其中，整日困于宫闱，见惯了尔虞我诈，反倒没有一心礼佛的大太太看得透彻。
檀音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昨日谢循没有随自己进宫，亦没有让自己一人进宫，而是请求了大太太，想来定是察觉到了什么，预料到了太后的打算，因此希望大太太来应付。
这男人，想得太深了。
许是经过大太太的一番点拨，太后想通了些，之后的几个时辰再未提过让洛姐儿进宫陪自己的话。
午膳是在长寿宫用的，一同前来的还有皇帝，之后又待了半个多时辰，大太太和檀音才带着小阿煦出宫。
绷着精神应付了半天，回到府里檀音便去榻上睡了片刻，直到傍晚谢循回府和她一起用膳。
檀音将今日在长寿宫发生的一切告诉谢循，最后问道：“爷早就知道了此事，所以才让母亲陪我去？”
谢循颔首：“否则你没法应付，母亲的话，太后还是会听的。”
其中缘由檀音大致能明白，她叹了口气说：“进宫太累了，还是呆在府里舒坦。”
檀音不爱和人打交道，尤其是些不怎么熟，没什么来往的贵妇人。
她想若是能一直待在府里不用应付任何人就好了。
但很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谢循嘱咐过一切按照她的心意来，但檀音还是没法真正的随心所欲，既然她已经是的谢循的夫人了，理所应当的一些责任自然就该由她承担。
在谢循面前矫情一下不是问题，但她绝不能也给外人产生这种印象，否则她过往做得那些又有何意义？
于是此后檀音几乎每日都需要外出参加京城各府的宴会，亦或是需要应付一些谢家前来的亲戚，加上小阿煦的百日宴，如此持续了近一月，在终于能够闲暇下来后檀音便成功地病倒了。
纯粹是累的，但吓到了众人，尤其是小阿煦，在檀音昏睡时便啼哭不止，自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嚎啕大哭，谁哄都没用。
谢循亦一阵后怕，此后将所有的拜帖都回绝了，勒令檀音在家好好休息，不准再见什么人，直到将身子养好，至于那些上门的，统统让管家去打发去了。
直到进入三月，天气回暖，草长莺飞，外出不再需要里三层外三层地防护，檀音便决定带着小阿煦回一趟宋家。
无论如何，那都是她宋檀音的母家，她难以斩断血缘，对如今的她来说亦没有必要，因为谢家除了捧着她，别无选择。
晚上，檀音在收拾明日回宋家的东西，其中有不少是小阿煦的。
谢循沐浴完，从净房出来，长臂一揽将她搂在身前，低声问：“准备在宋府待多久？”
檀音：“大概两三日吧？”
谢循埋首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喑哑道：“多待几日。”
檀音扭头诧异地看他：“为何？”
只见谢循顿了下，语气含糊道：“暂且留个悬念，之后再同你说。”
檀音：“那好吧，我就再留两日？”
谢循没有说话，摸了摸她软软的耳垂。
第199章
平妻
清早起来，用了早膳，待准备好后檀音便带着小阿煦，乘坐马车回了宋家。
宋府早先便收到了三小姐、哦不，如今该称为国公夫人，还有小世子回府的消息，门口管家亲自等候。
自檀音被从普华山接回京，又送去谢家为妾，再到如今成为镇国公夫人，剩下的孩子被立为镇国公府的小世子，统共檀音只回过两次宋家。
上一次她还是那个要看嫡母长姐脸色的小妾室，这一次她便是以正室的身份出现，身份甚至要比宋家任何一个女眷都要来得尊贵。
宋府的管家很是殷勤，见到檀音和小阿煦时眼睛一亮：“国公夫人、小世子，老爷和苏姨娘在的前厅等候，老奴带您过去！”
檀音：“不必了，管家忙去吧，我认得路。”
管家悻悻：“欸好，那您小心。”
随即还是招了个丫鬟领路，带着檀音去了前厅。
比试前厅煞是热闹，等候的人均时不时看向门口，首座上的是宋父，右下方的位置坐着苏姨娘，她此刻惴惴不安。
不久后下人来报，说三姑娘到了，隔了片刻，檀音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父亲、姨娘。
”她朝两人喊了声，不等宋父开口，她目光转了一圈，挑眉诧异道：“母亲呢？”
只见宋父身旁的位置是空的，没有宋太太的人影。
闻言宋父顿了顿，对她解释：“这几日天气变化无常，你母亲她昨日染了风寒，不便见人，我便允了，这样也好了，省得将病气过了给小世子。”
说着他目光落在被奶娘抱着的小阿煦身上，心中甚至欣慰。
看来看去，没想到最后还是三丫头最有出息，不仅坐上了镇国公夫人这个位置，还生下了镇国公府的小世子。
他捋着胡须，眉眼间是抑制不住的骄傲自得。
“母亲病了？”
檀音叹了口气，幽幽道：“父亲不说我还以为母亲是不愿意见我，还因长姐的事责怪我。”
气氛微微一僵，苏姨娘打量着这个自己已经快认不出来的女儿，见她竟敢这般呛声，不免有些担忧。
宋父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便恢复自然：“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母亲一向明事理，怎么会不愿见你？你长姐那是咎由自取，不能怪你。”
檀音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见他解释地这么急切和仔细，反倒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嫡母如今恐怕是不愿见到自己。
也是，毕竟在她看来自己是害得她亲生女儿现在这般下场的罪魁祸首，不愿出现也是情有可原。
但檀音也不会在意，害人者终究不会反思的过错，只会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埋怨檀音不过是因为不敢埋怨谢循，不敢埋怨宋父，相比之下，檀音这个女子最好‘欺负’了。
他们不想提，但檀音就偏要提，于是她又问：“那长姐呢？她最近可还好？”
提到这个长女，宋父脸色不大好看，然面对檀音的询问，他还是如实道：“她还是老样子，不过比以前安静许多。”
心下一动，以为这是檀音的暗示，他郑重道：“不过三丫头你放心，她在庄子上很安分，有人看守着她，不会跑出来，也绝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他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格外冷静，丝毫看不出他口中的‘她’是他曾经的掌上明珠。
檀音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她的这个父亲看似平庸，官职不高不低，却还能在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
又扯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再聊了几句关于小阿煦的话，最后檀音便问：“时辰不早了，父亲，可以开饭吗？”
宋父正夸着小阿煦，猛然听到这句话他忙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管家去催催厨房！”
一旁充当透明人的苏姨娘松了口气，心想终于不用这么尴尬地聊下去了。
饭席间，宋明月和赵姨娘也过来了。
“三姐姐。”宋明月小声地喊了她，自从檀音去年在行宫帮过她后，她对檀音的态度便是大翻转，不再像小时候那般。
赵姨娘亦是，感激檀音的同时，又不会太过热络。
檀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不再如从前圆润的宋明月，“我听说你已经定了亲，对方是哪家的公子？”
宋明月微微羞涩：“是我舅舅好友的外甥，一个读书人，去年中了贡士，在鸿胪寺任职。”
檀音点点头，没再问了。
宋明月犹豫了下，还是问：“三姐姐，到时我成亲，你会来吗？”
檀音点头：“自然，届时若你们定了成亲的日子，我为你准备一份厚礼。”
见她这么爽快地同意，宋明月有些高兴，“那就谢过三姐姐了。”
一旁的宋父见她们姐妹俩关系还算缓和，悬着的心渐渐落回实处。
还好，三丫头对宋家还是有旧情的。
他心情一好，便开口道：“菜已上齐，咱们先吃饭吧？”
说这话他却看向檀音，仿佛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檀音没意见，下人们开始给主子布菜。
奶娘想将小世子抱下去，结果他却不肯走，奶娘一时为难：“夫人这.......”
檀音摸了摸儿子的肥脸道：“既然阿煦不饿，就让他待在这儿，免得他无聊。”
小阿煦四个月了，上牙床已经长了两颗门牙，并且许是到了口欲期，开始喜欢啃咬自己的手了。
都说病从口入，檀音每次都嘱咐伺候的下人将他的手仔仔细细擦干净。
宋父很是喜欢这个外孙，不仅是因为他出身高贵，还因为他模样讨喜，看着就机灵。
等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他心中百转千回，最后招来管家，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交给檀音：“三丫头，这些年宋家太过亏欠你了，为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些铺子田庄交给你，就当是为父的一点补偿。”
闻言檀音眼中的嘲弄一闪而过，“您这么做太太知道吗？”
宋父：“这是我的私人财物，同她没什么干系。”
檀音哦了声，“那女儿就收下了。”
让人将匣子收起来，又听宋父沉吟片刻道：“还有一桩事，为父打算将你姨娘抬为平妻。”
第200章
想念
此话一出，饭席间倏然沉寂。
苏姨娘低着头，唯有一颤的手暴露了她紧张的心绪，宋明月脸上浮现惊讶，赵姨娘则比较淡定，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心中虽很不是滋味，但也怨不得，毕竟谁让人家有个好女儿。
不看僧面看佛面，宋家都不可能再忽视苏姨娘。
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回归平静，檀音淡淡道：“父亲决定便好。”
见她反应如此平淡，宋父不免失望。
他解释：“你如今已是国公夫人，是小世子的母亲，若你生母的身份过低，久而久之对你亦是不利的。”
檀音：“父亲决定便是。”
她眉眼间神色冷淡，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在乎，宋父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到时寻个吉日宣告此事。
饭后，檀音带着儿子回了宋家收拾出来给她住的地方，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打扫的一尘不染，用具都是新的，屋子里还有专门的婴孩嬉耍的区域，可见下人用了不少心。
前来伺候的大丫鬟垂着头，恭敬道：“夫人若是缺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檀音颔首：“银环，将带来的包袱布置好，银连，你带人去排查下可有什么不利之物，至于其他人，都去做各自的事，不用候在这儿。”
“是，夫人。”
打发了下人，檀音来到儿子的小木床边，看着里面明明打着哈欠，却不肯睡觉的小阿煦，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
面对娘亲的作弄，小阿煦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指，然后便要塞进嘴巴。
檀音一惊，忙将手抽出来，结果就见小家伙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手。
两颗上乳牙猛地嗑在了自己的小手背上，嗑出两个浅浅的牙痕，小家伙一呆，倏地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