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富然摇头,这也正是她不明白的地方,后来再想想,便是她的家世没那么穷苦,家里还有点小钱。依这世道容不下她,非要将她丢弃,也唯有一点可以说明,家里不需要她。
也可能是她亲娘的身份不高,外室——,妾室——,或者是其他。
富然不想再去想。
“罢了,雨滴,你帮我把玉扣收起来吧。”
雨滴应下,小心亦亦的收妥了玉扣,夫人马上临产,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本来以为见到兄嫂,她的心情会好,没想到,反倒多了一桩愁人的事。
这一夜,富然很晚才睡,夜里还做了个梦。
梦到她的家人嫌弃她娘生了个女儿,不想要她,想要生生的掐死她,她的亲娘不忍心见她死,才悄悄的丢弃在外头,本来是个木盆,后来木盆散了架,才成了一块木板。
夜里惊醒时,富然还觉得这个梦里的情节,怎么如此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翌日一早,庆福院送了两身新衣过来。
“前些日子,才刚裁好了下季的新衣,怎么又送新衣过来?”富然瞧着布料,款式都挺好的,只是觉得可惜了。
她还有十几日就要生产,产后也不可能再穿宽大的衣衫。
“夫人,老夫人吩咐过了,后日是姑爷的寿宴,虽不是整十寿,不过,小姐想要为姑爷置办一番,特意邀了老夫人,国公爷和夫人,连大夫人和念小姐也要一并去沈家的。”许嬷嬷道。
富然才想起,魏琳的丈夫姓沈。
她来国公府这么长时间,一直不曾见过魏家的姑爷。
听说之前沈宴来过魏家,来接魏琳回府,她在后院,不曾见过罢了。
“我如今身子粗重,随时都有可能生产,不太适合外出参宴,我还是去同老夫人说一声,这一次宴席,就不去了。”拖着笨重的身子,她也没那么喜爱热闹。
加上魏琳摆明了不太喜欢她,现在是去魏琳的夫家,还不知道会得来魏琳怎样的嘲讽。
“夫人,这是姑爷的寿宴,正是和缓你与小姐的关系,你若是此时不去,只怕小姐会心生不悦。”许嬷嬷觉得夫人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那一日,老夫人和国公爷都会去,咱们带上一个稳婆,也就半日的功夫便回府了。”
许嬷嬷的一番话的确是让富然打消了去找老夫人的念头。
魏琳那样一个计较的人,她若是不去,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到她的头上,她生下孩子,还要继续留在卫国公府,息事宁人,才能让自己有足够的喘息时间。
“也罢,就依许嬷嬷的。”
沈宴寿宴那一日,一大早老夫人院里便派了人过来请魏玄和富然一起到庆福院去用早饭。
用完早饭,他们再一块出发。
前一日,魏琳是亲自过来了一趟,确定他们一定要去,明确魏玄没有遇上休沐,也要告假一t?日参加沈宴的寿宴。
魏玄今日便是告假。
富然一早便穿好了新衣,选了一套颜色素净些的,许嬷嬷为她绾好了发,耳上戴了一对珍珠耳环。
发上别了一枚玉钗便是所有了。
出门带的是巧儿,巧儿扶她出门,便遇上魏玄在朝光院的门口处站着。
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国公爷。”巧儿屈身行了礼。
富然也唤了一声。
“走吧。”魏玄看了一眼她被巧儿扶着的手臂,没说什么,转身踏出朝光院,富然在他身后慢慢跟着。
今日要出府,外人也是要瞧他们的相处的模式。
以他现在的身份,大可以不必装恩爱给人看。
不过,她是怀有身孕,即将待产,若是他太过冷淡,怕是要被人指责过于冷血。
便是不在意她这个夫人,也要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富然慢悠悠的,魏玄的脚步也不快,但已经走在她前头老远,他回头看过一回。
富然到时,兰音和魏念已经到了。
魏念见了富然,高兴的跳下椅子。
“婶婶,你来了,刚才我瞧见二叔,还问二叔为何不等你呢。”魏念人小声音甜,说什么话都不会讨人嫌。
便是编排魏玄,魏玄也是一脸没脾气。
兰音在一旁却听得心惊胆颤的。
魏玄一向纵着念儿,因着念儿是他兄长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一抹血脉。
魏念自小丧父,这一方面的感情是缺失的。
魏家上下都宠着魏念,便是这一点,兰音已经很知足,平日对魏念的教育也是要她知道感恩,并不是谁注定了一定要对她好。
魏念年纪小,有些事虽不懂,还是记得的。
只是小孩子心性单纯,没想那么多。
“婶婶身子重,走得慢,还是念念走得快,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哦。”后半句话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
魏老夫人让人将魏念抱上桌。
“倒是不着急,慢慢来,坐吧,咱们在家里用过早膳,就该出发了。”
若是去得迟,魏琳可是要编排他们的不是。
第97章
失态
富然没有吃得太撑,一会还要坐马车,车上难免颠簸,不过随车还是带了几块小点心,万一她饿了,还是垫一垫。
马车分了两辆。
魏念吵着要和富然坐同一辆车,于是兰音母女与富然同坐。
魏玄母子乘坐一架。
马车上有早就备妥的礼品,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富然操心,老夫人那边早早就准备妥当了,连同清音院,朝光院的也一并备妥了,他们只需要人到就成。
车上,魏念异常地兴奋,她终归还是个孩子,知道可以出门玩耍,不知道有多高兴。
去的还是姑姑家。
魏琳虽对富然不怎么样,但对魏念绝对是好的,她是大兄唯一留下来的骨血,是目前魏家唯一的孙辈,魏琳对魏念那也是疼爱有加的。
之前魏琳也是瞧不上兰音,觉得以兰音的性子,怕是当不起魏家大夫人身份,若是魏清还活着,他是嫡长子,卫国公府的爵位理所当然由他继承。
兰音便是卫国公夫人,魏琳亦觉得兰音难当此大任。
可后来,魏清没了,兰音还能守在魏家,还能生下魏念,已经是对魏清情深。
“婶婶,姑父家里有个阿拓哥哥,他可好玩了,会好多好多东西呢。”魏念年纪小,懂的东西不多,会的东西自然少。
阿拓是沈宴姐姐沈安灵的儿子,魏念曾碰到过一回,一块玩了一阵。
兰音在一旁与富然解释。
富然了然,沈家也不算小门小户,顶着也是慎国公府的名头,不过,慎国公去世多年,如今慎国公府也不似当年。
慎国公府是降等袭爵,如今,沈宴尚未袭爵。
袭爵一事,需要慎国公府上表朝廷,由皇上下旨,只是沈家一直不曾上奏。
沈宴也算是慎国公府中有点本事的,只是,慎国公府想要再造从前的辉煌是绝无可能。
沈家,终是比不上卫国公府。
沈宴也比不上魏玄。
马车停在慎国公府门前,今日邀请而至的人不算多,不过是至亲之间的宴席,沈家的亲朋友好友,加之魏家的,来的都是些颇重要的,加起来也就三四桌左右。
魏琳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她的脸色可是一点点的不好起来。
本就提前告知过母亲,让他们早点过来,千万别太迟。
若是来迟了,沈家会以为,那是不给他们面子。
幸好,他们来得不算晚,前头就来了几个人。
“娘,二哥,你们可算来了。”魏琳让人去把沈宴叫出来,一起迎着母亲与兄长。
沈宴比魏玄虚长两岁,个子比魏玄稍矮一点,气质儒雅,长相清俊,若是丑的,魏琳也看不上。
“母亲,二哥,路上辛苦了,里面请。”沈宴温雅地道。
魏老夫人点点头,告诉他们后面还有人,等她们过来,一并进去。
魏琳和沈宴这才看到兰音和魏念,还有被巧儿扶着的富然。
沈宴在看到富然的那一刻,眉头微蹙。
眼眸之中闪过一些东西。
他知道此人正是舅兄的妻子,长公主的义女,如今的卫国公夫人。
他不曾亲眼见过。
这是头一回,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几近生产,那模样,那姿态,让他蓦然想起一位很久不见的至亲。
一举一动,十分相似。
还有那张脸——
“二嫂可是许州人士。”沈宴上前一步,完全忘了自己的姿态有些失理,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眼前的人,一如他在幼时,瞧见自己姑姑身怀六甲的模样,那时,姑姑的肚子没有这么大。
老慎国公沈奉年仅有一妹沈奉安,沈奉安远嫁许州,路途遥远,几年都不曾回京。
“沈宴。”魏琳上前一把将丈夫扯了回来,他失理了,“你问这个做什么?”魏琳瞪着自己的丈夫,瞪得眼都快冒出火花来了。
富然也是一脸茫然。
许州在哪,她毫无所知。
不过,富家离此倒也不算太远,就在京城外十几里地的一个小庄子。
“不曾到过许州,也并非许州人士。”富然如实回答,沈宴的确有些失理了,他这模样,倒似见了旧人。
沈宴脸上难掩的失望,不会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道了声歉。
“抱歉,看到二嫂想起曾经有位远亲,才有此一问。”沈宴回头给了魏琳一个安抚的眼神。
魏琳嫁进沈家不过三年,她不曾见过他的姑姑。
魏老夫人看着富然,见她神情坦荡,并未有躲闪,并没有说什么。
“都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吧。”
魏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宴。
他不是个轻易失礼的人。
富然倒是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慢悠悠的跟着进了府,他们今日坐主桌。
接下来沈宴的态度如常,也并未再盯着富然瞧。
看来,他的确是认错了人。
可魏琳不是这样想的,沈宴当着她的娘家人盯着富然看,还认错了,这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摆。
宴下,她揪着沈宴一定要他解释清楚。
“怎么?连你也看上她那一张脸了,那是我二哥的妻子,别以为寻个理由,我就会信。”
沈宴百般无奈,劝着魏琳,与她解释。
“琳琳,你为何不相信我,我们夫妻三年,我可曾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便是在外应酬也不曾与人有首尾,更何况是你二嫂。”
魏琳的性子骄纵,是一向如此。
沈宴知晓,也一直是惯着她。
如今外头有宾客,她却私下指责,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我见了二嫂,不过是想起多年未回的姑姑罢了,我姑姑嫁到许州之后,一共回京三次,连你都不曾见过,二嫂风姿与当年姑姑有八九分相似。”
沈宴神情之中有些哀伤,姑姑身子骨不太好,此生怕是再无可能回京一趟。
“一会你问我娘,是否是因二嫂与姑姑长得相,我才多看一眼,并不是因为别的。”
魏琳讶然,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宴的失礼是因为富然长得像他姑姑。
她的确不曾见过沈姑姑。
只知道沈姑姑嫁往许州,日子过得也是富足的。
慎国公夫人亲眼见了富然,与富然聊了好一会,眼睛也不曾从富然的脸上移开半分。
慎国公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远嫁的妹妹。
慎国公夫人也极喜小姑子。
“真像。”
第98章
像极了
慎国公夫人盯着人瞧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失礼的。
沈奉安十五岁订亲,十七岁嫁往许州,嫁的辰远侯府小侯爷,如今的辰远侯尉迟随,头一年便怀有身孕,十八岁那年,尉迟随带沈奉安回慎国公府见父母兄长,当年生下长子尉迟鸣修。
沈奉安十九岁那年生下次女尉迟欢,那一年本要回京,因路途遥远他们选择走水路,就在那一年,遇上了风暴,船翻了。
尉迟随救下长子与妻子,可回头再也找不到女儿的下落,奶娘与丫环全都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当年,沈奉安中途折返,未再回京。
到处寻找女儿的下落,可谁都知道那是一场凶多吉少的t?意外。
当年慎国公亲自去了许州,安抚妹妹失去女儿的痛。
沈奉安在那一年伤了身,之后一直未再孕育孩子,三年后,收养了一名女婴。
沈奉安第二次回京,是带着养女尉迟欣来慎国公府,住了两个月回许州。
最后一次,便是慎国公去世时,她匆匆赶了回来。
之后,沈奉安的身子一直不好,再也经受不住长途跋涉,也再不曾来过京城。
今日见了富然,一如当年沈奉安怀了长子,初回慎国公府的样子。
“真的像极了。”慎国公夫人已经落下泪来,她立刻拿着帕子拭了拭泪,“让你们见笑了,只是一时忘情,当年宴儿他姑姑,怀着身孕赶回京城,国公爷心疼得不得了。”
“对了,国公爷以前的书房里还有一幅宴儿他姑姑的画像。”
慎国公夫人立刻命人将画像取过来。
魏家人倒也不好拒绝。
其实富然也挺好奇的,那位沈姑姑长得什么模样。
联想到富年所说,当时富家救下她只有一块木板,加上沈家姑姑来京城发生的船难,她可以八成确定,她就是那位沈家姑姑遗失的女儿。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找上门,是因为他们都认为她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