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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嗯,吹了一会儿风。”霍一忠把人抱起来,又把两个孩子叫醒,再睡下去,今晚就不用睡了。

    江心把两个红鸡蛋放在热水里泡暖,给霍一忠吃:“特意给你留的,喜庆的红鸡蛋。”

    霍一忠笑,磕破蛋壳,把两个鸡蛋都吃了下去。

    霍明穿好衣服出来,小脸睡得红扑扑,冲进霍一忠怀里,举着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爸爸爸,你看,我的手被炮仗炸伤了,妈给我涂了药油,你快给我吹吹!”

    霍一忠把她抱在膝盖上,拿着那两根小手指左看右看,皮都没破,也没肿,用手按了一下,霍明鬼叫几声:“痛痛痛!”

    “姐姐你可别再叫了,再叫就该好了。”霍岩学着大人的语气,双手交叉在胸前,奶声奶气,老神在在对他姐姐说。

    “那也比你好,你上回摔跤,还要爸和妈轮流抱着你才肯睡!”要论抬杠,霍明可不会输给霍岩。

    霍岩就用力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到霍一忠胸前:“我要把你叠成一张报纸,一吹就跑!”

    “那我要把你叠成一个纸飞机,把你吹到郑奶奶家里去!”霍明和他打起来。

    真是一对活宝,霍一忠和江心笑,拉开两个动手动脚的小孩,下楼去烧水做饭。

    夜里一般少人上门,尤其是冬天的夜,路滑又冷,就连调皮的孩子都少出门了,但今天附近几位邻居吃了饭,提着油灯来了他们家,因为他们说霍营长家里有电灯,大家可以坐下来说说话。

    原来是姚政委去省军区开会,带回一份文件,文件精神是鼓励各个军属区开展扫盲运动,各军区最迟要在年后把扫盲班给办起来,降低军属的文盲率,省总后勤到时会到各军区去抽查工作情况。

    姚政委一回来就和后勤说了,后勤写好了文件,今天又跟各个团长说了,让他们动员自己底下带家属来的军官们,鼓励自己家里不识字,没上过学的人,积极报名这个扫盲班,如果大家有合适的老师人选,最好能推举一下,这样就不用特意去屯里请知青或者下放的知识分子,避免发生之前的事。

    而且这个扫盲班白天没法上课,肯定是夜里才能办起来,地点暂定是小学那头的教室,所以家属村有人能当老师就最好,不用走夜路回去,也不用解决老师夜里住宿问题。

    几个团长很快把这件事传达了下去,学习知识是进步的表现,当然得积极,于是当晚几个嫂子知道后,聚集到江心家里,说的就是这件事。

    大家都说江心肯定是不用报这个班的,先是一起羡慕她读过高中,然后又担心发生原来那样打砸教室,辱骂老师的事情,大家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把一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反复讲,说哪个家里的人砸门最激动,被几个兵抓住,鲁师长做主,关了那人几天,饿得他哭爹叫娘,出来再不敢乱骂人了,还有猜测如果他们没有推举老师的话,后勤会派什么人来,很可能还是屯子里找的知青。

    江心只觉得自己受了个无妄之灾,就因为她家里有电灯,所以今晚大家决定到他们家开会,她和霍一忠还得负责给大家烧开水喝,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和他们夫妻一点关系没有,她也不准备参与。

    “要我说,就该让小江当我们扫盲班的老师,她是工人阶级的女儿,根正苗红,思想端正,又有高中文化,教我们这些没上过学的最好。”这是黄嫂子的话,她平常来他们家,已经学了好多字,还能握着笔上手写几画,对江心教孩子的能力那是必须得写一个服字。

    江心不敢接话,真怕大家把话题往她身上引,她已经决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就不愿意再出风头了。

    其他人多少也看过江心写的字,也纷纷附和黄嫂子:“对,小江可以,咱们去跟后勤的人反映,就说推举小江当我们的老师。”

    “其实师长的夫人何嫂子也行。”这是另一个嫂子说的话,她明显和苗嫂子一样,是何知云的崇拜者,“何嫂子是十几年前的大学生吧?她在首都,不是专门上那种当老师的学校吗?”

    她说的是京师范学校,不过她不知道,何知云并未毕业,大学三年级怀了孩子嫁给鲁师长,就再没去上学。

    “对,何嫂子也行。小江被两个孩子牵绊着,始终有不方便的时候。何嫂子平时在家不上班,孩子又不在家属村,她应该比小江有空。”苗嫂子也支持。

    “谁敢去请何嫂子?那可是师长夫人呀。”有人又不敢去和后勤提意见。

    “她是师长夫人,那不是更应该和我们打成一片,服务各位家属吗?怎么能特殊呢?”有人反对。

    反正要不要请何知云来当老师,意见各开一半,大家又继续讨论,还列举了好几个人,有人同意有人否决。

    江心一句话都没说,坐在自己家的角落里,默默地把烤火盆里的柴火撤出来,再也不往里再添柴,屋里的空气逐渐变冷,外头不时刮风,从门口穿进来,刮在每个人身上,过了会儿,那几个嫂子才抖着腿说,小江这里太大了不聚气,大冬天的坐着手脚冰冷,有炭火都暖和不起来,看来新房还是不如旧房好。

    霍一忠早早就上楼去了,不掺和她们军属的话题,江心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提到她,她也只是摆手拒绝,让她们另选高明,等一楼客厅冷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把几个嫂子送出去,锁了门,上楼找丈夫孩子去。

    “妈,你要当老师吗?”霍明刚刚赖在楼下,听了一耳朵,还举着她的两根手指。

    “妈,我和姐姐也没上过学,我们也是文盲吗?要不要去扫盲班?”霍岩的问题竟还挺有逻辑。

    “没有,就几个婶婶过来聊天,大家说说而已。”江心把他们姐弟抱上床,今天下午睡太久了,现在三人都有些清醒,就在窝在床上玩纸牌,“你们两个确实是文盲,得上学。”

    霍一忠放下书,也过来一起玩:“你要是觉得闷,去试试也行。我听说到时会给扫盲班的老师奖励,发点粮油票,一年有两次机会评先进家属。”

    在许多人看来,粮油票发不发都行,但“先进家属”这个荣誉可是极大的荣耀,必须努力争取,是好多人都想要的。

    江心听到粮油票有些心动,她手上现在有空余的钱,但粮油票却一直都短缺,有时候想给霍一忠和两个孩子炸点东西吃都要想个好几天:“什么时候开始报名?我这种家属村‘富户’能报名吗?”

    霍一忠笑出来,还记着招学校后勤那事儿,揉揉她脑袋:“年前报名,年后开班。不过要是大家能推举你去当老师,后勤会更欢迎,他们也不想这事儿半途而废,更不想学生造老师的反,学生自己推荐的就更好说了。”

    江心就有点后悔刚刚过分退缩了,看来过几天和嫂子们说起来的时候,得透露出自己也想去当老师的心思。

    隔天去黄嫂子家里换红薯和香芋的时候,江心就提了一句扫盲班的事:“嫂子,也不知道现在后勤那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黄嫂子那人,听话听音,一下子就听出了江心的意思,她笑着拉住江心:“小江你这人,就是迂回。给扫盲班当老师又不是坏事,你积极服务军属,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说你什么。”

    江心被看穿,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嫂子们也不笨,她想什么,为什么逃开,个个心里明镜似的。

    “我也觉得你好,人年轻有精力,还耐心,普通话标准,字写得也好看。”黄嫂子数着她的优点,“这事儿还得再过几天,放心吧,等过了腊八,咱们家属村妇女委员会就去找后勤反映,我第一个推举你,让你也有机会去评评先进家属。”

    江心喜笑颜开,谢过黄嫂子,换了一袋黄豆回了家。??G

    ?

    第

    88

    章

    小孩小孩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那日,江心把换来的黄豆磨成豆浆,拿回去压实,

    做成了卖相不太好的豆腐,

    反正不影响食用,

    江心就没理,

    拿着小刀,把那块豆腐切整齐,又给隔壁几个关系好的邻居送了点。

    郑婶子一家是太湖边上的人,他们家腊八传统是吃八宝饭,那天江心吃到了她有记忆以来最甜的一碗糯米饭,

    偏偏霍一忠和两个孩子跟没事儿人一样,

    吃得津津有味,把碗底舔了个底朝天儿,还让江心学做这个放了过分多红糖的饭,说下回还要吃。

    而苗嫂子和黄嫂子都是西北那头的人,

    吃的是腊八粥,两家人合做一大锅,

    也分了他们家一大碗。

    吃过邻居的东西,下午江心和霍一忠说:“你去请姚政委和忆苦思甜几个人过来,晚上我们吃火锅。”反正是过节,

    吃火锅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霍一忠戴上帽子,

    出门去请人,

    过了一阵,忆苦思甜两个戴着苏联式的风雪帽先跑来,

    一进门就拿着个小雪球把霍明霍岩砸了,

    几个人丢下手上练字的笔,

    跑到屋外头,跟其他孩子玩起了雪仗。

    江心在厨房里准备食材,她馋这个火锅馋了可有一个多月了,从几天前就开始囤吃的,为的就是腊八这一日能吃上,还特意让霍一忠把一口小锅从厨房拿起来,放到客厅那个平时烧火取暖的烤盆儿上,烧汤加热。

    羊肉、牛肉、土豆、豆腐、西红柿、屯里人做的红薯粉条、大白菜、自己发的豆芽、大香肠、前两个月腌的咸鸭蛋,还有一些适合做汤的山货,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虽然没有天南海北的食材,但在有限条件里,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火锅了,别的不说,反正江心成就感还是十足的。

    等把一些蘸料都配好了,江心徒手捻起一个生辣椒,吃了下去,辣得一激灵。

    霍一忠和姚政委一进门,就看到江欣的在吃辣椒,两人都笑起来。

    姚政委还打趣她:“弟妹倒像是主席的老乡。”

    江心就笑,本来就是。

    两家人洗了手,坐下围着锅子吃起来,姚政委过来吃饭,带了瓶好酒,和霍一忠小杯地斟酌起来,江心自己吃了个过瘾,还要顾着两个手和嘴都不停的霍明霍岩。

    姐弟俩儿现在日渐长大,能争吵的事情越来越多,天天吵架又和好,为了争一样东西从楼下追到楼上,只要他们醒着,家里就没有一刻钟是清净的,好在两个人对外的时候出奇一致,吵架打架都一起上,所以附近这么大的孩子没个敢欺负他们姐弟的。

    霍一忠和姚政委两人喝酒,还让忆苦思甜兄弟要浅浅尝了一口,兄弟二人当场要找个桶吐出来,忙喝汤冲淡嘴里的辣酒味。

    姚思甜嘴最快,不知哪里学来的话:“爸、霍叔叔,你们喝的是什么马尿?”

    被姚忆苦敲了一下头:“大家都在吃饭呢,说什么屎尿屁!”

    兄弟二人坐着又要动起手来,打着打着没意思,又停下继续吃,姚忆苦还夸江婶婶真厉害,能弄到这么多好吃的,大冬天吃生辣椒,烫得要脱衣裳。

    姚政委哈哈大笑,心情很放松,举杯要和江心喝一杯,江心就着霍一忠杯子里剩下的半杯,也全干了,一下就脸红脖子粗了,老乡们酿的高粱酒也太烈了!

    说笑玩闹一阵,大家酒足饭饱,霍一忠帮着把桌子收拾干净,江心去泡了茶出来,她酒量浅,才喝小半杯,脑子就发晕了,半躺在前阵子刚打的摇椅上,跟只懒猫一样眯着眼,摸着吃到鼓起来的肚子,过节真好,真希望天天过节。

    几个小孩拿着毛笔在报纸上画乌龟画雪人画房子,拿了纸牌和军棋出来玩。

    而姚聪则和霍一忠在外头吹着冷风醒酒,说起他年后出差的事情。

    姚政委和鲁师长已经商量过了,等过了年,元宵节前两天就让霍一忠出发,给他开风林镇林场的介绍信,坐火车到川西一个小城市进货,借口要购买一批有机化肥,先去看货,而当地正是有一个这样的化肥工厂,可以帮助他隐藏身份。

    霍一忠点头同意,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姚聪说:“这两日,鲁师长回了老家,去看他娘,耄耋老人,难过冬,见一面少一面了。过两日等他回来,咱们再碰碰头,看要不要买些老首长和夫人爱吃的东西让你带去。”

    川西有大山,大江大水,毕竟湿寒,老首长和夫人吃住应该不成问题,就是担心有其他没办法顾上的细节,两人也过六十了,前些年行军打仗又受过伤,老人家到了冬季都难熬。

    霍一忠听得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出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算起来至少有五六年时间没见了,鲁师长和姚政委没见他的时间只会更长。

    时移世易,是会物是人非的,这些年,谁的心里都煎熬。

    等姚政委和忆苦思甜回去后,霍一忠就去把碗筷洗了,回到客厅见到江心身上一左一右趴了两个小孩在撒娇,霍明还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霍岩已经闭眼睡着了。

    霍一忠把两个孩子抱到楼上去,又下楼看有几分醉意的江心,刮刮她的鼻子:“才喝那么一点,酒量这么差。”

    江心笑嘻嘻,那他略显冰凉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颊边,要他单手抱起自己:“早就想试试你的臂力了。”

    这话说出来简直像挑衅,霍一忠的好胜心马上就被激起来了,大马金刀,把人抱起,单手扛在肩上,拍她屁股,要她服软,江心动来动去,笑得满屋子都是她的欢乐,她把自己挂在霍一忠身上,双眼微眯,双手抚他的脸,跟啄木鸟一样,一下一下亲他,把他的脸亲的都是口水:“你这块大黑炭,每次压在我身上,重死了。”

    霍一忠脸一红,双手托住她,心心总是这样直接大胆:“那今晚我轻一些,好不好?”

    江心歪着头,红红的一张圆脸,酒气还没下去:“不好,今晚不来。你别以为我喝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哦?为所欲为?

    霍一忠兴致来了,他倒真想知道是否真的可以随心所欲,比如尝试一些令心心都害羞的姿势。

    那个晚上,霍一忠把霍明霍岩的房间在一楼烧热了炕,再把他们两个抱过去盖好被子,还没进房间,背后就已经沁出了汗,迫不及待脱掉大衣和毛衣,等把江心翻来覆去折腾一番,“为所欲为”了一把,夜已经过半,江心累得手脚无力,嗓子发哑,连衣服都没穿就睡着了。

    霍一忠裸着上半身,还挂着一身细汗,拿毛巾擦了擦,披着衣服去看两个孩子踢被子没有,阖上门,又回来抱着自己软软的媳妇睡觉。

    第二日,江心发现自己全身光裸躺在床上,屋子里还残留着一丝霍一忠的气味,她吓得掀开被子,竟然□□,又抬头看了一眼房间门锁,幸好锁上了,两个孩子进不来,而霍一忠已经起床下楼了。

    霍明霍岩在外头边拍门边叫:“妈,起床吃早饭了!妈,你怎么把门锁了!?”

    江心这才坐起来,拿着霍一忠烤过的衣服,一件件套进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几块红痕,也不知道昨晚他怎么折腾的,幸好现在是冬天,盖住就看不出来了。

    “来了来了。”江心穿上袜子,拖着软毛鞋,腿有点儿软,打个哈欠开了门。

    霍明晃着脑袋问:“为什么要锁门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你和爸在偷偷吃东西!”

    “霍明我们进去找!”霍岩开始了点叛逆心理,不叫姐姐了,改口叫人家名字,冲进大房间,脱掉鞋子,把被子枕头都翻了起来,江心脑袋疼,她刚铺的床就乱成马蜂窝,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人嫌狗憎的三岁半?

    霍岩的捣乱,恰好被上楼的霍一忠看到,拍了他两下屁股:“按照我教过的,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儿!”

    霍岩就蔫儿了,他还是怵霍一忠那张严肃的黑脸。

    江心露出一个有几分慵懒的傻笑,让你爸来收拾你,霍明动作慢了点,逃过他爸的大手掌,拿着梳子要江心梳头发绑新辫子,还要涂香香的雪花膏。

    一家四口吃过一顿不早不晚的早饭,开始洗刷被单,晾晒在太阳底下,用长草扎了长扫把,上下打扫卫生,把屋里的灰尘都扫了出去,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趁着霍一忠空闲在家,得来个大扫除。

    霍一忠抽空和江心说:“鲁师长回家过腊八去了。”

    除夕那日,师长是一定会留在营地,和不回家的士兵们在食堂吃年夜饭的,年年如此,没有一年落下,所以就趁着冬至和腊八这些时节回去看年迈的老母。

    江心也不算惊讶:“那就剩何知云在家了?”

    这么大的节日都是一个人过,有丈夫有孩子也独守一屋,好像也挺没有意思的,江心现在有家万事足,竟对她有两分同情。

    “要叫何嫂子。”霍一忠纠正她,“人前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她虽然对你撒谎过,但如果有其他嫂子叫上你去看她,你就去,不想和她说话就不说。”

    江心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心里有个坎儿,说不定她会找借口不去,觉得何知云这人,人生挺复杂,可怜可恨,但又实在烦人,失去了她的尊重。

    “明天我带两个孩子去一趟镇上,爸妈寄的东西估计也到了,我去拿回来。”江心想去看看江淮和侯三给她寄钱没有,得买点过年吃的糖果饼干,换一些零碎散钱,过年给一些近邻的孩子包红包。

    霍一忠点点头:“延锋那边,我前几天寄了十五块钱和两张布票过去。”他始终没办法完全不顾虑爹娘。

    江心也不说什么,她不爱和霍家人打交道,凡事都是霍一忠出面的。

    隔天江心早早起来,带着两个穿得胖鼓鼓的小孩去了风林镇,拿了江家寄来的包裹和信件,还有一张五十块钱的汇票,是江淮寄来的。

    霍一忠也有两封信,看着有一封好像还是林秀那个地方的,江心嘟起唇,她和前夫的联络是不是也太频繁了?把信胡乱塞到包里,不去理她。

    果然江淮听她说上百元的汇票惹眼,就只寄了五十块钱过来,让她先过年,剩下三百多的分红,他暂时先帮她保管,等哪天见面了,或者有人能当面交钱,再给她。

    侯三和江淮有不同的意见,觉得江心过分小心,不过是一张汇票而已,谁没事对着你的汇票看,不过江淮帮江心拿分红,他们是兄妹,他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他也不管,只要明年江心还能寄去巧克力和大香肠的货源,他就只管弄钱卖货的事。

    江心不知道江淮和侯三的争执,只觉得江淮这个哥哥当得贴心,又到邮局去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到陈刚锋办公室,江淮跑来了,把话筒拿起来,就听到两个快乐的童声。

    “舅舅,舅舅!我是霍明霍岩,给你拜年了!新年快乐!”霍明霍岩在电话这头拱手作揖。

    江心看着笑出来,跟两个肉丸团子似的,养孩子也有得意的地方,原来那么瘦弱的两小只,好歹是让她给养起来了。

    她把话筒拿起来:“小哥,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问候爸妈大哥大嫂平平好。”

    江淮也笑了起来:“小妹,你也是。钱收到了吗?爸妈特意叮嘱给你寄的。他们在信里好像还给了两个孩子压岁钱,你记得看一看。”当着陈刚锋的面,他不敢说是自己寄出的,就搬了江父江母出来。

    江心还没来得及拆江父江母的信,她摸摸厚度,和她猜测得也差不多。

    “收到了。我半个月前寄的东西,爸妈都收到了吧?”这是江心给娘家的年礼。

    “都收齐了,平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这还是小妹第一年离家过年,家里人都记挂着她,连江平都时不时问姑姑姑父什么时候回家。

    “小哥,有机会的。”江心承诺,等攒点钱,就回新庆看他们,把两个孩子也带去。

    回到家属村家里才拆开江家父母的来信,里头果然夹了二十块钱,是江父江母和大嫂给两个孩子的红包,江心就把这些钱放入了写着他们名字的信封里。

    霍一忠则在一边拆他的信,一封是战友的,一封确实是林秀的。

    战友的信无非是一些年节问候。

    林秀的则是写了整整三页骂人的话,骂他一个冬天下来竟只给三哥寄了十五块钱,对三哥忘恩负义,枉三哥对他往日里多么关心鼓励,一夜夫妻还百夜恩呢,她好歹和他做了四五年夫妻,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那是千年万年的恩,竟跟她一离婚就马上放弃原来的亲朋了,不配为人!

    骂了他,又骂江心,说肯定是新娶的媳妇不让他帮助前妻,连她都听说,江心是个悍妇,在家属村到处得罪人,信末还要臆断他们的婚姻不长久,必定是失败的!

    骂了三页纸,就是没一句没说,既然霍一忠和江心这对夫妻如此不堪,她要把两个孩子接走,不受他们荼毒。

    霍一忠越看越恼火,现在回头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和她当了这么几年夫妻的,粗鲁地把那几张信纸塞到信封里,既然他是这样一个没心肝、寡恩少义的人,那大家往后就不需要再联络了!

    他压着火气,吃过饭后,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江心见他不高兴,以为是部队里有为难的工作,腊八那日还和姚政委说着出差的事情,暖了手,替他按太阳穴,靠近他:“工作的事情缓缓,一天的功夫做不成的。”

    “心心。”霍一忠握住那双在自己额头轻按的手,拿下来亲亲,又把人抱在怀里,把头埋在她颈脖处,不说话。

    江心这才看到桌上那封鼓起来的信,他们两人会互相看对方的信件,没有隐瞒的意思,所以也没问霍一忠,就拿过来打开看了,果然是刘秀的,看完就笑了,于是又再看了一遍,这林秀还有几分才华,骂起人来至少是不重复的。

    “为这个生气吗?”江心揉揉他脑袋,从他身上滑下来,见到林秀如此表现,她竟忍不住窃喜了一下,都离婚了,谈孩子就谈孩子,但其他的事也是要跟前夫保持点距离了。

    “我对得住自己的良心。”霍一忠的那阵心火也被激起来了,难道他不能拥有新的生活,不能顾着自己的小家,就非要把钱袋子都交出去,那才叫真心情义?

    这是典型的斗米恩担米仇。

    可是江心不能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教育语气和他说这些话,气头上时,人都容易失言,霍一忠也不例外,她是第二任的妻子,不好多评价前妻长短,何况他们中间毕竟有两个牵扯着的孩子,就要把握尺度,不能火上浇油。

    哎,二婚难。

    江心此时觉得自己当时敢于结婚,真是有种盲目的勇气。

    林秀似乎是个年轻茫然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结婚,又不理性离了婚,离婚后没有考虑生活的残酷,没有人生计划,还想着毫无顾忌地找前夫要钱,以为是个人都要答应她的要求。

    她想起赵洪波,赵洪波因为找到下一个更好的交往对象,所以主动先离江欣而去,人品差归差,这种人心智上有种极致的残忍,无论怎样都没有回头。

    而林秀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上不下,在当地找不到收入比霍一忠更高的男人,她不肯将就,可真正有前程的人也看不上她一个离异生过孩子的女人。

    她如果能找到一个比霍一忠更好更顾家的,就自顾自过好日子,估计也不会特意写长信来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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