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卫国公有些脸红,也有些想看看三郎的神情,可到底没看。他往赵蹇的位置扫了一眼,赵蹇慢悠悠喝完一杯酒,倒也会意,端着酒杯站起身。他道:“既然——”
话才出口,外头忽然一阵巨响,恍如惊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扇朱漆门扉被人轰然破开,风雪澎湃灌进堂中,迎头千万片,冻得人一个激灵。
来人一身铁甲,乌眉结霜,双目如刃,冷锋未出已先慑人三分。
清商缩了缩脑袋,觉得他应当是来杀人的。
夫人却将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道:“别怕,这是三郎的外公。”
原来,是夫人的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老将军一头乌发,双目炯炯,倒是卫国公这个小了一辈的人,先生出白发。想来上天偶尔也开眼,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予人磋磨。
徐老将军回京述职,由塞北而江南,由扬州而金陵,快马三千里,满身风雪,半月便回,只恐错过孙儿生辰——谁料才到门外,便听见这等混账话。
他紧盯上首之座,冷笑道:“今日良宴会,老夫我来得可还巧?”
卫国公见他提着马鞭,缓缓朝自己而来,不禁腿一软,跌回座上。
十年未见,当初这个煞星一般的岳父在他心里,已经渐渐磨灭了形影,可今日陡然会面,一种难言的惧意仍旧如懒蛇般游走上身来。
老将军在卫国公面前站定,面sEY沉不定,忽然抬手,狠狠朝他cH0U了一鞭。金鞭破空而响,落下时飞起许多碎雪,好似盐粒,看着便教人觉得疼。
一屋子宾客将脑袋缩成鹌鹑,连赵蹇也没敢开口,默默坐了回去。
卫国公捂住肩上血痕,大口喘息,撑着桌案勉强直起身,道:“岳父大人,何至于此?”
老将军盯着他,慢慢道:“一别十载,老夫我日三省身,nV婿可也曾点检形骸?”不待他答,又冷嗤一声道:“——想来是不曾,不然何至于到了今日,还是这般畜生模样。”
说罢,长鞭凌空而起,又是一声凄厉的响。
一鞭又一鞭,万种心思都迎头打灭。
清商从没见过这般残暴的场面,拿手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想看,偷偷揭了一条缝,露出乌黑眼眸,朝外窥视。
卫璋道:“想看便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清商“欸”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问:“你早先便知道,你外公会回来吗?”
卫璋瞥了一眼上头挨鞭子的人,道:“一月前,外祖曾来信,说不日便将回京述职。”
此事知晓的人不多,卫国公又忙着筹谋今日的事,自然不知。
清商“哦”了一声,心想,他外公真是cH0U得一手好鞭子。
——卫国公都被cH0U哭了。
此事最终以国公爷被狠cH0U了一顿收场,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待要走了,又没个主意——今日这事,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啊?
最终还是平南王站出来,拱手道:“今日之事,实乃国公府家事,我等不过偶而得见,诸位都是世之君子,想来守口如瓶自然不在话下。”他看一眼涕泪横流的卫国公,咳了一声:“天sE也不早了,都请回吧。”
众宾客拂衣散尽,堂中剩了零星几个人。
徐老将军说,他的鞭子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下手有轻重,并未真的伤及根骨,所以他又踹了一脚地上的卫国公,要他带路,去见见那个庶子。
卫国公奄奄一息,仍旧不从,他便又要cH0U鞭子,最后还是府上的老仆看不过去,说自己认路,可以引他去。
到了门口,老将军回头扫一眼立在原地的三人,浓眉一竖,喝道:“小孩子这么晚了留在这里做什么?都滚回去睡觉!”
三人一个无奈,一个无言,一个吓得抖了一抖。
千秋岁
卫璋记得,十年前的国公府,也闹过这样一出。
那时,老国公爷方去,新袭爵的卫国公掉了几日眼泪,便又一头扎进温柔乡,整日同Ai妾厮混。卫璋偶尔会看见母亲独自垂泪,当时还不解其意——他由祖父一手带大,最初也以为自己的父亲会是祖父那般高风亮节之人,可随年岁渐长,便知绝非如此。
父亲偶尔会去母亲所居的琼园,低声下气认错,又被拒之门外,于是一日三顾,一月三顾,到最后几乎一年无一顾,只做表面夫妻。
不记何日,金陵有雨。七岁的小世子孤身站在瞻园的亭子外,隔了紫绢帘子,听见父亲醉得口齿不清,同妾道:“小楼,小楼,若为你,就是面壁十年我也心甘情愿啊。”彼时府上白幡招展,祖父灵期未出一月,祖母整日跪在灵堂,几次晕厥。他转身,雨里落了一地的桂花,好像梦中碎玉。
身后y词浪句又起,小世子快步逃离,此后夜半听风雨,总觉Ai草木之声,甚过Ai人声。
外祖回京,先往灵堂拜了老国公,而后随手扯了根荆条,狠cH0U了一顿醉成烂泥的卫国公。卫国公的确怕极了这个岳父,可老将军常年戍边,不得诏不可返京,或许三年、十年,乃至一生,都不回来了——他便觉得这年华还可再浪上一浪。
说来好歹也是世家,不想故事曲折离奇到这般地步,让人觉得颇为可笑。
廊外风雪漫漫荡荡,一望浩白。
少年靠着鹅颈椅,闭了目,继续等他的生辰礼。
她说,她很快便来。
此处种梧桐,年深日久了便郁起来,遮断大片青天,又不点灯,四处Y黑。果然很快,其间忽然一点红h暖光,月晕似的,迤逦而来。
卫璋睁开眼,转头朝声音响动处望去,便见回廊尽头走出一个提灯的小小身影,怀里似乎还揣了什么,走得急了,g脆小碎步跑起来。
他起身,站在原处等着,看那团雪一步近似一步,到将将两步距离时,忽然又平地一摔,不待他伸手去扶,便直直撞进了他怀中。
灯笼明亮,红蓬蓬一团落霞,照着暖玉似的一张小脸,一并扑进他怀里。卫璋后退两步,二人顺势跌回鹅颈椅间,清商跨坐在他身上,同他面面相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