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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难怪嗓音听着比平时低哑,精神头也不是很足。

    乌椿听完,只觉得他这会儿脆弱得紧,心又软下来,像是回应他的话,接着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司向淮似乎是拿她没办法,勾唇笑了一声,进厨房煮面去了。

    他一进厨房,步骤变得流畅顺利,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盖着金黄色煎蛋的汤面。

    两人沉默地吃完面,乌椿碗里几乎见底,可是司向淮却没动过多少。

    她这才觉出不对劲,认真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将碗收进厨房,找到电视柜里放着的医药箱。

    给他递去感冒药,又摸到司向淮的额头,被过烫的体温惊到。

    乌椿下意识皱眉:“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司向淮摇了摇头,咳嗽一声。

    回京港的路上都还好,但是身体强撑好几天以后得到一丝松懈,病毒就如同决堤河水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他其实一进门脑袋就开始晕,人也变得懒,动作反应都要慢一些。

    原本换季时轻微的感冒症状渐渐加强,最后发展成势不可挡的高烧。

    第

    72章

    邮件

    乌椿在照顾病人这方面倒是还挺有经验。

    乌睿小时候经常感冒发烧,她跟着婶婶学到不少应对的措施。

    司向淮换了身睡衣,躺进主卧的大床,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先量了体温,接近39度。

    乌椿给他泡好感冒药,然后又递了两片退烧药,还从医药箱里翻出来一张退热贴,给他贴在额头上。

    床上夏天的空调毯也给换成薄薄的绒被。

    小猫在她脚边跟着忙上忙下,蹦上床的时候蹭到司向淮身边,他揉揉小猫的头,又咳嗽两声。

    小猫于是被乌椿提溜下来。

    她盯着小猫,认真道:“你不准吵,乖乖去客厅玩儿。”

    它居然真的听懂了一样,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出了主卧。

    司向淮靠在床头,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冲泡药剂,笑了一声:“你现在倒是和它越来越熟了。”

    乌椿坐在床边,对他的调侃不置可否,只敲了敲他手里的玻璃杯:“喝完药再和我说话。”

    严肃死了,张牙舞爪的,也像只小猫。

    司向淮缓缓地摇头,有意要逗她,只说:“这药太苦了。”

    乌椿还真的思索了两秒,然后接话:“厨房里有几块冰糖,但是这会儿也不好化了。”

    “用不着,你吹吹就不苦了。”司向淮憋着笑,把玻璃杯递到她嘴边。

    乌椿笑了出来,有点无奈:“你三岁小孩?我侄子现在撒娇都不用这招。”

    说完这句话,觉得哪里不对。

    空气沉默下来,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和乌建军的通话里听见的女人的哭声。

    于是后悔自己嘴巴太快。

    好像忘记了眼前的人没有一个很爱他的妈妈,更别提关心他的感冒发烧。

    司向淮在这句话以后也消停了下来,自己乖乖捧着杯子把药喝完了。

    乌椿垂着头,看着脚下地毯的纹路,过了很久,才闷闷地开口:“不好意思啊……”

    司向淮似乎是真的被药水苦到,拧开床头柜上的一瓶纯净水,仰头喝了一口,才笑着问:“不好意思什么?”

    乌椿侧头看他,对上一双黑亮的瞳孔,她的心也像是裹进了那两颗黑色玻璃珠里,找不到出口,酸酸胀胀。

    司向淮却像是完全不在意她刚才的话,揉揉她的发顶,低声说:“时间不早了,你照顾我这么久,也要乖乖去休息。”

    房子里的洗漱用品后来都有特意准备她的一份,乌椿这几天待在他家里倒是无意之间也增添了很多自己的存在痕迹。

    只是衣物什么的难免还没有添置。

    她只能凑合穿司向淮的睡衣,然后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抱着客卧的枕头,敲开主卧的门。

    屋里的灯关着,只亮床头一盏小小的夜灯。

    司向淮没睡着,高烧没有完全退去,现在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盯着虚空发呆发愣。

    他听见敲门的动静,哑哑地开口让人进来。

    乌椿推门进屋。

    司向淮看了她得有好几秒,然后偏头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微微抖。

    乌椿走过主卧衣柜的镜面柜门,看见自己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倒也知道司向淮笑什么。

    她现在化个妆,能去剧院里唱戏,甩水袖的那种。

    于是手里抱着的枕头轻飘飘地扔在床上,砸到司向淮小腿,她踩着拖鞋走到床沿边:“你笑笑就行了,别开口。”

    开口就是要嘴贱调侃。

    司向淮照做,比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手势。

    乌椿这才解释起自己来主卧的原因。

    “待会儿烧退不下去的话可能还得喝药,退烧了也可能要出汗,得及时换衣服。”她说。

    所以是来照顾人的。

    司向淮点点头,裹了裹被子,又问:“小椿老师能不能把我书桌上的电脑取过来,一时半会睡不着觉。”

    乌椿还以为他是想看看电影打发时间什么的,结果这人打开电脑居然是为了完成作业。

    请假落下的作业,还有小组里分配的作业。

    倒是乌椿,待在旁边听着他敲键盘的细碎声响,房间里光线昏暗温暖,原本照顾人时高度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她困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眼皮就重了起来。

    闭眼之前还不忘记叮嘱:“你睡前记得要量一下体温……”

    尾音黏黏糊糊,实在是很困了。

    她甚至没听见司向淮的回答,只能感觉到被角被人轻轻地拉上来了一些,盖住她的肩膀。

    但是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她后半夜也有点晕乎乎,嗓子干痛,有感冒症状。

    睁眼时床边没有人,手机锁屏显示凌晨一点。

    床头的小夜灯也熄了,但是床头柜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没关,屏幕亮着光。

    乌椿无意窥探,可是第一眼就被电脑上的页面吸引目光。

    是一封电子邮件。

    【以前总是说不想欠你的,但是后来仔细想了很久,这辈子好像真的欠了你很多,特别是你八岁生日那天,我好像还没正式地和你道过歉,对不起,小淮】

    【我也许还要最后再亏欠你一次,为我的自私行为买单你肯定不容易】

    【但是我真的撑不住了,每个想见的人都见到了最后一面,我不想再靠着医院的仪器续命,每天苟延残喘地看着日升日落】

    【我也不和你谈什么下辈子,下辈子你好好地做个独生子,被父母寄予厚望,在爱里成长就行】

    明明是诀别的邮件,却被他说得像玩笑话,乌椿原本还在忍着眼泪,看到这里只觉得哭笑不得。

    ……

    【这辈子杀青了】

    【没有录制花絮】

    【小淮再见】

    ……

    乌椿合上电脑,裹着薄毯出门寻找司向淮的身影。

    客厅灯光只开了一盏,司向淮坐在沙发里,背影看不出情绪。

    乌椿慢慢踱步走过去,眼眶越来越酸胀。

    她将身上的毯子取下来,盖在司向淮肩上,看见他红红的眼睛。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

    “他总是留我收拾烂摊子,总是留我挨骂。”司向淮声音颤抖,开口时哽咽不止:“这些我都习惯了,可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死……”

    眼泪就是在最后一句话决堤。

    温热的泪珠滴到乌椿的手背,烫得她心口抽痛,也跟着流泪,然后颤抖地将面前的人连带着毯子一起裹进自己怀里。

    她一遍遍地抚着他的背,却说不出任何话。

    司向淮明显没退烧,身体还是滚烫,好像前几天在南浦压抑麻木的情绪随着这场高烧,突然烧起燎原的伤悲,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被徐蕾骂的时候没哭,在殡仪馆的时候没哭,看着他的骨灰盒在陵园下葬的时候也没哭,却在今晚因为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哭得泣不成声,像一个小孩。

    第

    73章

    到访

    乌椿热泪盈眶,心酸之际也感到深深的庆幸。

    还好今晚她够懒,还好她下午没课刚好来看了小猫,还好司向淮回京港的时候家里有人。

    不然她都不敢多想一秒。

    想到高热发烧的某人看见那封诀别的邮件,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却没有人可以为他擦眼泪,乌椿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疼到碎裂。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

    天边隐约显现出亮光,色彩瑰丽的朝霞横铺城市漫长起伏的天际线的时候,司向淮的烧才退了下去,身体疲累到极致,终于出现想闭眼的困意。

    乌椿没再离开。

    早八的课让宿舍里的人帮忙答到,她陪着司向淮,补完昨晚没睡好的觉。

    司向淮再睁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房间里厚重的落地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线。

    他的手臂被压着,女生毛茸茸的发顶蹭着他侧颈。

    大概是怕他夜里退烧出汗会掀被子,所以像是抱着一只大型抱枕一般将他箍着。

    效果很好,司向淮这一觉居然睡得格外安稳,和之前几天在南浦夜半惊醒或者彻夜难眠时不同。

    女生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恬淡安然,好像生来就有抚平所有情绪的安定作用。

    她被司向淮细微的动作弄醒,双眼朦胧的时候第一件事是伸手去摸他额头。

    摸到一片还算正常的温热,收手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抓住,手背被轻轻地吻了一下,司向淮捏着她的手指,问她:“几点了?”

    乌椿摇摇头,摸到枕头下的手机,然后瞬间睁大双眼:“一点半了?”

    下午一点半。

    果然是时光飞逝,未免有点太玄幻了。

    乌椿利落地翻身下床,司向淮笑两声,靠在床头懒洋洋地看她:“你下午有课?”

    “专业课,老头每节课点名签到,报一个名字还得认一下人脸。”

    所以逃不掉,必须得回去。

    “你今天还是请假?”她忙着梳洗换衣,看见司向淮不紧不慢地从主卧里走出来,忍不住问。

    “最后一天。”司向淮说。

    他后来在厨房里捣鼓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简易版三明治。

    把家里的面包简单烤了一下,加煎蛋和菜叶。

    都一起给打包好,然后找到自己的保温杯,装了一杯热水,又剪下几颗感冒胶囊和治喉咙肿痛的含片,装在一个纸袋里。

    乌椿临出门的时候换鞋,他将袋子递给她,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交代一遍。

    “面包去学校的路上吃,天气转凉了得喝热水,感冒药也记得吃,预防进一步感染,车我已经打好了,就在小区楼下。”

    乌椿被安排得很明白。

    两人之间的地位好像一夜之间翻转过来,司向淮身体稍微一见起色就照顾起她来。

    她认真点头,接过袋子。

    “下课了就过来,晚上一起吃饭。”司向淮说。

    乌椿下午是满课。

    课程结束时是下午五点多,宿舍里的人张罗着国庆结束以后好好地聚一餐。

    乌椿抱着保温杯,倒是有点为难了。

    还是陈乐看出她手里保温杯的款式不太对,应该是男孩子用的,然后她朝室友们摆摆手:“今天我社团有活动,下次吧。”

    乌椿于是跟着回绝:“我们下次再聚。”

    孟诗雅和姜仪倒是不会介意,只是难免八卦。

    这会儿听见她的拒绝,又想到她昨晚没回宿舍,大概是和司向淮还有约,所以挤眉弄眼道:“那你们可千万要玩得开心。”

    陈乐在她临走前问了一句:“司向淮回来了?”

    乌椿点点头。

    陈乐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乌椿肩膀:“没事,这时候是该好好陪陪他。”

    只是乌椿没想到,她回到司向淮家里能看见这么大的阵仗。

    门是周芷给开的,她当下就愣住了,呆呆地喊一声:“阿姨好。”

    周芷也友好地朝她点点头。

    然后乌椿看见客厅沙发里正襟危坐的人。

    徐蕾脸色挺冷,端着一杯热水,看上去比之前见过的那一面要憔悴苍老许多,鬓边长出很多新的白发。

    乌椿有点慌,进门以后又说了一声:“阿姨好。”

    徐蕾并不搭理她,视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地毯上那只抓玩具的小猫,脸上没有表情。

    “你徐阿姨就是这个性子,你别管她。”周芷低声在她耳边说。

    徐蕾抬眼,毫不遮掩地打量了乌椿两眼,却并不开口。

    乌椿被看得有些窘迫。

    主卧里的司向淮这时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不着痕迹地隔绝掉徐蕾停在她身上的视线。

    “我没空陪你出去吃饭,和我女朋友有约了。”司向淮说。

    话是给徐蕾的。

    周芷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目光在母子之间摇摆,然后又站出来缓和气氛:“嫂子,这事确实是你考虑不太周全,人家小孩还有自己的计划呢,你要来也该提前知会一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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