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乌建军纯当两个小孩相处得还不错，见到两人告别，他也挺开心。一回到家里，乌椿就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婶婶站在料理台边，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皆是笑。
“小椿回来得这么早，我以为你还有一会儿呢，汤还没煲好。”
“没事，有什么要帮忙的吗？”乌椿放下行李箱，撩起衣袖走进厨房。
婶婶倒也没推脱，朝她斜额：“把水果洗一下就行。”
饭菜半个小时之后彻底做好。
“怪了。”婶婶把碗碟端到餐桌上时又给叔叔打了个电话，但是却久久没人接听。
乌椿低头盛着汤，眉心一跳。
那种熟悉的第六感涌上心头，她一个没注意，滚烫的鸡汤不小心洒在手背，瓷勺掉落在台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哎呦，没事吧？”婶婶见状，连忙拉着她的手到水龙头下冲洗。
乌椿摇了摇头，冰凉的液体覆盖烧红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微刺痛的麻痒。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两人没继续等下去，正式开饭时婶婶却接到叔叔的来电。
“刚才出了点小意外……老板……高桐巷……小司……”
手机的声音不算大，她只能隐约听出几个字眼，婶婶点了点头，面上也有无奈：“你也别掺和，安分守己，忙完了就回来吃饭。”
电话挂断，乌椿接过婶婶夹过来的一块糖醋小排，状似无意地开口：“怎么了？”
一提到这里，婶婶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她摇着头，叹出一口气：“能有什么，你叔叔老板和他儿子又吵架，他夹在中间不好办，听说是老板把学区房给卖了？小司不着家，他们就变着法子要逼他听话。”
大概是高桐巷的房子。
乌椿咽下一口米饭，只觉得心里闷堵得慌，她对司向淮家里的情况知之甚少，只知道家庭关系不太好，其余的就完全没有知晓。
“小司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气运不好，摊上这么一对莫名奇妙的父母。”婶婶应该也是跟着乌建军所以会有所了解，提及这个话题脸上也笑不出来。
乌椿忽然想起生日聚会上司向淮笃定的一句“国庆不回南浦”。
眼下回来的第一个小时，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她突然就有点后悔，也许她可以不那么心急表白。
关系没确定下来，司向淮肯定也不会跟着她一起回来，是不是就遇不到这些不开心的争吵。
“司家那边两个孩子，哥哥是千娇万宠养大的病秧子，小司从小不受重视，直到现在，哥哥病情控制不住了，父母才又想要回头把小的再养一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婶婶提到这件事，颇为感慨。
“我以前失业的时候也在司家做过几个月的保姆，还是你叔叔帮我争取的机会，那个时候小司还小，我主要负责照顾他，临时顶替上去，发现这小孩懂事得过头，什么事都能自己动手干，后来才知道先前几个照顾他的保姆都受老板的影响，对小司敷衍又不重视，最新辞退的一个私底下给他乱吃药，小孩差点送进医院急救。”
婶婶筷子撂在碗上，叹出一口气：“后来我找了新的工作，和小司倒是再没什么交集，可是这孩子讨人喜欢的紧，逢年过节也不忘记让你叔叔捎点礼品给我，才照顾他小半年，他一直都记着。”
就是这样懂事的孩子，却是家里万般不受待见的存在。
乌椿只知道每次过节的时候叔叔总是会提一些礼盒回家，说是司家给的，没想到全是出自司向淮的手笔。
她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一整个下午，手机里都安静得异常。
置顶联系人那张小猫头像旁边没有一个红点。
不像司向淮的风格。
乌椿犹豫过好几次，想找一些话题和他聊天，最后全都作罢。
越是担心，越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她仰躺在卧室床上，枕头盖住整张脸，深深叹出一口气。
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她以为是司向淮，连忙起身翻看，却只看见高中班群里连串的新信息。
乌椿又倒回床上。
群里正在商量明天回附中的安排。
很多人这次国庆没有回南浦，都出去旅游了，回来的十几个人计划着一起去探望老师。
——附中国庆也会放假吧
——附中只要还有致远班，那都是全年无休的
——对哦，重点班国庆只有一天假，明天还要上课
——老王这一届升咖了，也是当上致远班的班主任了
——放心，学校里保证有人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聊了半天，终于敲定下来明天的返校计划。
乌椿退出班群，又瞥见手机置顶界面的头像，想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碗乌春面：【我们班明天要回附中看老师】
一碗乌春面：【你们致远班应该也有计划吧】
发完这条信息，她就将手机扔远，怕的就是久久等不来回复。
第53章
重开
空气沉默五秒钟，然后手机震动声打破无声的寂静。
乌椿瞥了一眼亮起的界面。
S：【有】
S：【本来不打算去】
S：【你要是去的话我明天也去】
他回消息很快，压根看不出心情有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乌椿还是能察觉出这几句话里的不对劲。
原本不打算去，可是他和致远班还有老师的关系一向都不错，是出了名的的人缘好，哪会不参加这种活动。
那就只能是不太开心。
所以没有心情社交。
屏幕微弱的亮光映照着乌椿素净的脸，她抿了抿唇，翻身下床。
一边穿上拖鞋，一边给对面拨去语音通话邀请。
明明还能秒回信息，偏偏语音电话却隔了好一会儿才接下，细微的电流声在听筒里出现，对面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你现在在高桐巷吗？”乌椿打开衣柜，翻找衣服。
话是故意问的。
她承认自己有点犯规，明明知道司向淮现在肯定没有待在那里，还是开了口。
那边果然安静了两秒，轻笑了一声：“什么意思？”
他并不回答乌椿的问题，但已经是答案。
乌椿将找出的衣服扔在床面上，耳朵肩膀之间夹着手机，她温吞地接话：“想找你吃个夜宵。”
司向淮语气里的笑意渐浓，隔着听筒传到她耳朵里时听起来痒丝丝的。
“行啊，我去接你？”他问。
乌椿换了一身白色吊带长裙。
夜里气温较低，她外面又披了一件藕荷色的针织罩衫，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思索了一会儿，翻出一条发带缠进发丝里，随手给自己编了个侧鱼骨辫。
“我去找你，你给我发个定位就行。”她一边扯松自己的发辫，一边回话。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司向淮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地接：“我不在高桐巷。”
这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回答的是上一个问题。
但乌椿还是勾起了唇角，回他：“我知道。”
通话挂断以后司向淮发来一个定位，南浦市中心的一家私立医院，以高昂的医药费以及出色优质的服务而闻名。
S：【我一会儿就出来】
S：【你打车到附近就行】
S：【到了给我打电话】
乌椿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医院距离乌建军家不远，打车过去二十多分钟，临出门时碰到婶婶给她端来果盘。
“这是要出门？”婶婶表情有些意外。
乌椿点点头：“同学约我，回来不会很晚的，你放心。”
说完这句话她就换鞋出门了。
打车过去的途中她还在回复班群内的信息，约好了几个同学明天在学校碰面。
汽车行至一处红灯路口，司机回头对她说：“姑娘我把空调关了哈，夜里开窗也不热。”
夜里空气确实微凉。
乌椿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您关吧。”
后座车窗降下的时候她才瞥见隔壁一辆车牌眼熟的宾利。
妆容精致的女人坐在后排，和她同一时间降下车窗，但却是目不斜视，自带一股高贵威严的气质。
乌椿盯的时间有些久，久到红灯变成绿灯，宾利不急不缓地重新行驶起来，超过她打的车。
脑海里的记忆随着吹拂而来的夜风渐渐鲜明。
暑假在高桐巷的楼道里见过的，司向淮的妈妈。
不知为何，乌椿莫名有种直觉，她的目的地和自己应该是一样的。
汽车在医院附近的一条街道停下，乌椿给司向淮发了一条信息。
一碗乌春面：【我到医院附近了】
附带一条定位。
消息刚一发送完，就看见刚才的宾利也不急不慢地停靠在路边。
气质矜贵的女人一身干练的灰色女士西装，踩着红底细高跟下了车。
下车时似乎还在讲电话。
“我看你就是没有心司向淮，你爸也没做错，高桐巷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回了南浦不打一声招呼难道你打算这辈子都不回家了……”
“医生让你哥静养，你少过来闹腾……”
她语气严厉，咄咄逼人，高跟鞋也踩得响，进了沿街一家装潢高级雅致的花店。
乌椿站在路边，没能听完剩下的内容。
手机过了两分钟震动起来，界面显示联系人S的语音来电。
“我在……”乌椿接下电话以后环顾自己身后的街道店铺招牌，想报一个具体的地点出来。
“看见了。”手机那头的男声低沉，带着笑意，又说：“你转头。”
乌椿依言照做，果然看见他优越的身形，穿过绿灯路口的斑马线，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心下突然一沉，像是想到什么，马上开口：“你别过来……”
路口人流量挺大的，绿灯时间也长，司向淮听见这话直接顿住脚步。
周围人来人往，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不急不缓地传出来。
“干嘛？我不过来，难道站马路中间等车撞？”
乌椿有些无奈地叹气，指了指自己身边停着的车：“你不认识你家的车？我刚才好像还碰到阿姨了，她现在在花店。”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司向淮脚步未停，仍是一步步朝这边走近。
这话有点一箭双雕。
乌椿分不清他问的是车，还是人。
她索性四下看了一圈，最后迈步走进街边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司向淮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能看清她的动向，也不发表意见，只是低低笑着。
“你怕什么？正好见面了打声招呼。”他穿过了马路，语气戏谑。
乌椿还没想好怎么接话，他那边就有了新的动静。
“和谁打招呼？”女人的声音和司向淮隔着一段距离，听起来有点小。
徐蕾应该是出了花店，正好碰上司向淮。
乌椿徘徊在货架之间，听见蓝牙里的动静，顿时只觉得店里的空调开得太大，寒意直从脚底往上窜。
“没谁。”司向淮随口就遮掩了过去。
女人似乎也懒得和他多说，高跟鞋的声音在嘈杂的街道背景音里还是清晰可闻，她说：“国庆少出去野，老实待在公司里跟着你爸多见习几天。”
“我这边建议你们重开，再生一个，生下来也别上幼儿园了，跟着我爸待在公司里，你们俩基因这么优秀，他学会说话就能上任董事。”司向淮说，似乎还顺手帮他妈开了车门。
徐蕾没接话，但是摔车门的声音很响，然后似乎是气不过，又降下车窗：“还没和你爸吵够？现在和我说话也非要这么夹枪带棒的？”
“那你得问问你老公，他说话可比我刻薄多了，今天还要和我断绝关系来着。”司向淮语气散漫。
“也就是我现在没空……”徐蕾说完，直接吩咐司机开车。
“慢走，到了医院别和我哥讲我坏话。”司向淮最后又接了一句。
乌椿竖着耳朵听得入神，直到耳边响起电子女声的“欢迎光临”，手机里也响起重复的声音。
电话没挂，司向淮走进便利店，一眼看见她。
第54章
笔记本
乌椿只觉得空气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家庭关系这种东西向来微妙，几乎算得上是个人隐私。
人们交心也向来爱以此为出发点，一旦触及到这一话题，好像就拥有了和他深入交换感受的机会。
她挂断手机上的语音通话，对面前的人低声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可没说不让你听。”司向淮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他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又垂眸看她：“腿伤感觉怎么样？”
“又不是走路过来，没什么问题。”乌椿说。
司向淮也就没再多问，只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亲昵：“真是过来找我吃夜宵的？”
他整个人几乎歪在她身上，没个正形，呼吸间的温热气息扫过乌椿耳垂。
她莫名心虚起来，揪着罩衫的袖口，点了点头：“真的。”
司向淮不置可否，只笑了一声。
乌椿刚才还觉得店里空调太给力，眼下背后居然出了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