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也不好打扰他开车，乌椿没回拨，只好坐在值班室的折叠凳上思考人生。图书馆开车到女寝，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乌椿再见到司向淮，是在他发了一条信息之后。
S：【我到了】
言简意赅。
乌椿谢过宿管阿姨，跛着腿走出值班室，走到女寝大楼的门口。
司向淮车子停在林荫路边，他刚下车，关车门回头的同时看见从门口走出来的女生，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冷了两个度，眉头微拧。
“摔成这样也不打算去校医院？”他迎面走来，声音比平时说话时都要认真几分。
乌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素白色的衬衫裙下摆被血迹和未干的碘伏沾染上污秽，看上去有点狼狈。
她的脸也烧起来，低声回道：“我觉得还好……”
司向淮没接话，只朝她伸手。
乌椿稳稳地扶住他的小臂。
“能走吗？”司向淮垂眸。
落在他小臂上的那双手柔弱无骨，即便是扶着他也并不使出很大的力气，像是生怕麻烦到他似的。
纤细柔嫩的手指搭在少年青筋错落的小臂上，视觉对比的冲击力有点大。
乌椿点点头：“能走。”
司向淮听了以后才迈步，他走得很稳很慢，一点儿也不着急。
将人小心地扶进副驾驶，又顺手拉过座椅边上的安全带系好，细致体贴地做好这些事，才发现靠在副驾驶上的人眼睛不知盯了他多久。
第45章
腻歪
等到司向淮反看回去，乌椿就垂下那两排纤长浓密的睫毛。
他笑了一声，也不点破，关好副驾驶车门。
乌椿耳根红透，她这人要是认真盯起什么东西来就很容易走神。
近在咫尺的距离，少年精致凌厉的轮廓总是漂亮又惹眼，一不小心就看上瘾。
“我有朋友路过16栋，说是看见我女朋友骑车摔了一跤，我开始还不信，直到你告诉我你来不了图书馆。”司向淮打着方向盘，侧头瞥了一眼乌椿。
她的注意点还放在前半句的“女朋友”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他口中的女朋友就是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几乎要赶上伤口抽痛的节奏。
但是却没有带来伤口尖锐的痛感，反而是一种不真切的确信和窃喜
。
乌椿转头看车窗外掠过的郁郁葱葱的香樟和梧桐，想了一会儿才回道：“谁说人生没有观众。”
她的观众还是个实时给司向淮播报动向的小喇叭。
现在的大学生在吃瓜看八卦这件事上倒是已经专业无比。
司向淮听见她的话，笑了起来。
乌椿的脸也就越来越红。
本来就觉得骑车摔跤这件事挺丢人，她忍不住解释：“我车技其实很好的，今天那辆车问题太大。”
是她炉火纯青的车技都拯救不回的故障。
司向淮点点头，车子拐进分岔路口另一条林荫道，他声音仍旧带有笑意：“所以刚开始不愿意告诉我实情，打算找什么借口？”
要不是刚才直接给她打电话，司向淮还真想不出她能找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应付他。
“可能是路上遇到了需要帮助的小猫？也可能是室友生病需要照顾，或者是班里临时有活动通知？”
乌椿想了一会儿，还真认真回答起来。
“所以我可能要待在图书馆里风化成一块望妻石？等到你什么时候养好伤了，再容光焕发地出现？”到达目的地，司向淮将车子稳稳地停在校医院门口。
乌椿今天已经连续两次被他无意之间说出口的话撩拨到心跳加速，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次她没有装聋作哑，直勾勾地看向身边的人，回道：“那你会找我吗？”
只一句话，引得面前的人眼肉眼可见地亮起来。
司向淮笑得意味深长，摇着头道：“怎么不会？我这不是亲自上门接到你了？”
乌椿推开车门，自认自己在口头上是纠缠不过他的，脸颊和耳根都烧得滚烫，不适合再待在这一方车厢里。
司向淮熄火下车，动作很快，绕过车头来接她，在乌椿脚尖触地的一瞬间稳稳地扶住她。
“涂碘伏是没问题的，但是还得先消消毒。”进入校医院，找到看班的医生，得到的第一句话。
司向淮点了点头。
乌椿坐在椅子里，闻言抬眼。
“这样，你们跟我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大叔很亲切地推了推眼镜。
乌椿眉心一跳。
“害怕？”司向淮察觉出她的异样，低声在她耳边问。
她摇了摇头，还是认命地站了起来，跟着医生出门了。
需要用生理盐水冲洗消毒，乌椿乖乖坐在诊疗室的椅子上，只觉得腿上伤口的抽痛愈加明显。
“可能会有一点痛，腿伸直，一会儿该把鞋弄脏了。”医生在她身边坐下，拿了一瓶生理盐水和一只注射器。
乌椿点点头，咬牙将膝弯伸直，偏过头。
司向淮一直站在她身边，这会儿走近了一些，似乎也是跟着医生在观摩她的伤势。
鼻尖轻擦过少年白色的短袖衣摆，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乌椿视线便一直落在地砖的纹路上，不敢看医生的操作。
过了几秒，生理盐水冲刷上破皮流血的伤口，刺痛感从膝盖绵延至心头。
乌椿不是什么特别能忍疼的人，而且司向淮站在身边，她更紧张，紧闭着眼，热意还是从眼角满溢而出。
“别怕。”司向淮微微侧身，手掌覆上她的眼睛，摸到微微热的湿意。
女孩不声不响地掉眼泪，倒让他手足无措。
他的手始终虚虚地笼在乌椿眼前，另一只手则安抚性地轻拍着她肩膀。
“行啦，一点小伤，腻腻歪歪。”医生冲洗好伤口，调侃似的说了一句。
他似乎是对各种大学情侣见怪不怪，即便是这么说，可是眼里仍然是善意的笑。
乌椿泪眼朦胧，看了医生一眼，端坐好身子，没再任由自己倚着身边的人。
但是也没和医生解释两人之间并非情侣的关系。
司向淮显然更不会有这个心思，拿了张面巾纸出来递给乌椿，只恨不得多一点人来误解
也就是痛一瞬间，眼里不自觉流出一些生理泪水，乌椿擦了擦眼角便再无泪意。
剩下的包扎和处理都还算温和。
司向淮去缴的费，然后又返回来接她，手里多了一个印着校医院标志的塑料袋，装着一些碘伏酒精棉签之类的东西。
“走吧。”他站定在乌椿面前，伸出手。
场面熟悉又陌生。
让她忽然幻视暑假时两人在高桐巷楼道里的相遇。
那时可能永远不会想到日后会和他有这么多的羁绊和交集。
乌椿忽然有些感慨。
她缓缓搭上面前那只属于少年人的，修长有力的手，走起来还是微微有些跛，膝盖处有钝痛，但是都比不过她心里那丝酸涩让人不容忽略。
一路走过校医院长廊，穿过蝉鸣喧嚣的林荫路，重新坐进司向淮车子的副驾驶。
他还是像刚才来时一样，探身想要为她拉上安全带。
乌椿这回却伸出手，她的手背和男生的掌心在空调冷气已经散尽的闷热空气里碰撞上。
蝉鸣声越来越大，几乎要盖过她的心跳。
但是她还是准确找到自己胸腔震荡的声响，也听见自己缓慢又坚定的语气：“司向淮，我腿伤了，没法再继续追你。”
呼吸变得沉重，手心里也渐渐冒出薄汗，却不是因为夏末的高温。
她说：“要不我们谈恋爱吧。”
要不我们谈恋爱吧。
司向淮视线沉沉地落在女生的脸上，眸色变得鲜明起来。
第46章
认栽
像是在万千次的引导和矫正下，终于看见某个学生第一次写出完全正确的答案。
心里石头落地，人就变得轻快无比。
连心跳也雀跃起来。
司向淮视线直直地看她，看了很久，久到乌椿仰着的脖子都有一些泛酸。
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又轻声说：“你要是觉得太突然……”
“一点儿也不，我很乐意。”司向淮打断她的话。
乌椿松了一口气，刚才纯属是冲动发言，想到校医院里医生调侃的话语，又想起清洗伤口时捂在自己眼上的那一双温热的手。
好像这样细微又亲昵的细节也很不错，让人对以后的日子越来越抱有热情和期待。
这种期待战胜心里一切的犹豫和瞻前顾后，让她重新坐上司向淮的副驾以后就只有这个念头。
那就是和他谈恋爱。
返回寝室的路上两人反而变得安静。
乌椿缓着心跳，刚才的行为在她的人生经历里算得上头一遭。
第一次这么主动大胆，第一次这么急切冲动。
好在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以前总以为自己没有准备好，但其实踏出第一步以后才发现，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水到渠成。
“在想什么？”司向淮将车子停在女寝楼下，偏头问了一句。
乌椿这才慢慢回神，她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在想，我这次算是因祸得福？摔跤把全身上下的勇气都摔出来了。”
她说的是实话。
司向淮却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会笑笑，或者挑眉调侃她。
而是郑重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认真：“看来和我谈恋爱，小椿老师压力不小？”
当然不小。
乌椿不会和他说起过往的高中三年里那些山穷水尽时的执念和信仰，也当然不会学着蒋毅那般的口吻说起两人之间的差距该是如何之大。
司向淮的话她同意，所以她点了点头。
但是乌椿也有自己的节奏和想法。
她眼睛映着挡风玻璃外细碎的眼光，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直直地看人时有绝对的真诚和极致的吸引力。
“是有一点，但是问题不大，我会试着克服。”她说。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乌椿在某种角度上一直是这样的行事作风。
退缩犹豫很久，等到真的直面问题，踏出第一步，无论如何都会披荆斩棘，力求做到极致成功完美。
她当然以为和司向淮谈恋爱也是如此。
“比如呢？克服口头习惯，先喊我一声男朋友？”司向淮觉得眼前一本正经向他做出保证的人实在是可爱，他心尖泛着痒，开口就要逗人。
乌椿愣了两秒，视线游离在挡风玻璃和他搭在方向盘上修长冷白的手指之间，轻咳一声：“这是什么羞耻的服从性测试？”
某人平时不声不响，但其实怼起人来却从来都不遑多让。
司向淮靠上车座的靠枕，乐得不行，但是还是要实话实说：“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听你……”
“男朋友。”乌椿喊了一声。
司向淮听见自己耳朵边上嗡嗡的蝉鸣，聒噪又清晰，昭示着今年夏末高温的苟延残喘，以及他意料之外的心动和失控。
他认栽。
“原来……你耳朵也会红啊司向淮。”
乌椿算是豁出去，喊完以后没有了任何负担，也不懂得怎么继续活跃气氛，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司向淮摸了摸鼻梁，老实交代：“我又不是什么道行高深的海王。”
游戏ID还是18岁纯情男高呢。
虽然这名儿是方所有当初在他高三外出集训的时候接管他的游戏账号，偷偷给他改的。
“哦。”乌椿点了点头，打开车门：“那我先走了。”
停车的地方就在女寝的大门口，距离门口闸机不过十米。
见司向淮有下车来送人的意思，她单脚蹦下车，又扶着车门歪腰对驾驶座的人笑。
“这么近不用送，你快回吧。”她嗓音清亮柔和，带着七分商量，三分哄劝。
听得司向淮耳尖刚要褪下去的热度又重新升上来，面上还要故作矜持地点点头，不忘交代：“你伤口注意别碰水，少弯曲膝盖。”
乌椿乖乖点头。
目送着女生纤薄的背影消失在女寝大门以后，司向淮才重新启动汽车，往图书馆去。
刚才在图书馆的时候收到朋友信息，一听说乌椿摔跤，他就看不进去任何有关学习的内容。
犹豫了三分钟，想直接去女寝找人，又怕太冒昧，等到乌椿真的和他说没办法来图书馆，他彻底乱了阵脚。
电话回拨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准备开车往女寝这边赶了。
司向淮有条不紊，计划清晰的人生很少有这种突然的冲动之举。
但是结局却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和惊喜。
小司少爷返程的路上切了好几首歌，半句歌词没听进去，脑袋里琢磨半天，最后将车子停稳在图书馆外的时候还是掏出了手机。
将微信列表里昵称为“一碗乌春面”的联系人置顶，思索片刻，又点进聊天框修改备注。
心里有计划，所以很快就在键盘里找到小猫的emoji表情。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嘴角翘得不自知。
直到方所有的视频通话从手机界面里弹出，司向淮下意识接下。
“干嘛？”
“你中彩票了？这么高兴？”方所有那边看起来像是在学校的琴房，屏幕对着黑白钢琴键。
司向淮摸了摸耳垂，将自己的手机摄像头调转对着挡风玻璃，这才接话：“有屁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