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直到又看见角落里那些本班的男生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教室。“你是……乌椿?”女生犹豫地开口问,在她后排的位置落座。
乌椿闻言,有些意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名到了这个份上,但是还是礼貌地冲女生笑了笑:“你好。”
“来陪司向淮上课吗?”女生特别聪明,猜到她的来意,又说:“不过他每次都来得比较晚哦,喜欢踩点。”
这倒确实是他的作风。
乌椿点了点头,又问:“你们这堂课的老师介意其他的学生旁听吗?”
“他不管,只要别是代课的就行。”女生很友好地冲她笑了笑,
司向淮是踩着点到教室的,比老师还晚了两分钟。
他像是习惯了晚到以后没有后排座位可坐,直接走的教室前门。
第一眼就看见教室第四排安静坐着的女生,还有周围凑热闹似的围坐的同学。
乌椿只有右手边空出了一个挨着过道的位置。
她抬眼和来人对视上,脸上忍不住发热,有些尴尬。
待司向淮在她身边落座,她才将原本就准备好的奶茶推到他面前,小声道:“请你的,奶茶总不算礼物吧?”
第43章
相握
确实不算。
可是她来旁听,是比送礼物还要犯规一百倍的举动。
说不上来的安心,他好像也不免落俗,终于懂得那些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粘连在一起的情侣到底为什么热衷于此。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连上课这种枯燥无味的事好像也变得新鲜有趣起来。
而且司向淮很后悔随便穿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耳钉没戴,鞋也不是新刷的那双。
他算是有点明白方所有为什么天天臭美找他借衣服了。
不光是女生,男的也是为悦己者容。
“小椿老师下午没有课?”司向淮戳开奶茶封口,喝了一口,这才看见杯身上贴着的标签贴。
茉莉茶香很浓郁。
他勾了勾唇,看见乌椿红透的耳垂。
乌椿摇头:“今天只有上午有课。”
“有些同学,就算谈恋爱也改不了爱踩点的臭毛病,让女朋友等人,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台上的教授是个戴着厚厚老花镜的白发老头,一点也不给自己的学生面子。
他应该是和司向淮关系还不错。
不然按照大学里的师生关系,老师一般都不大认识学生,更别说还能和学生开这种玩笑。
班上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明明被调侃的人是司向淮,可是脸红心跳的却是乌椿。
她的头都快埋进课桌里。
“多谢老师赐教。”司向淮倒是从善如流地回话。
他这人无论干什么都是一副大方坦然的模样,不扭捏,不尴尬,反倒是更能讨人喜欢。
老教授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调试电脑上的PPT去了。
物理专业课,乌椿凭着高中基础扎实的物理知识储备也只能听个半懂,有点云里雾里。
但是司向淮不同,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实则每次随手在本上记下的都是十足重要凝练的知识点和易错点,还有一些需要花时间弄懂的理论和概念。
乌椿能从他的上课状态里窥见他整个高中三年在学习这件事上的意气风发和游刃有余。
当然了,大学也是如此。
她忽然想起曾经的一次次月考和联考。
答案没有完全公布出来的时候,一般都以致远班为准,而致远班几乎都向司向淮看齐。
每次考完以后乌椿班里总有几个忍不住对答案的人跑到致远班去打探情报,只要试卷上的答案能和司向淮有个七八分像,那基本就稳了。
司向淮做题有在试卷空白地方打草稿的习惯,他的卷子被人拿来对答案,基本上算是一份简略的解析。
乌椿曾经也有幸看过一次。
是她后桌从致远班熟人手里借来的,而熟人又和司向淮是好朋友,试卷辗转多次便到了她手里。
她比任何一次在课堂上对照答案时都要紧张,捧着那份字迹飞扬潦草的物理试卷,心脏止不住狂跳。
红色水笔勾勒出的每一笔对错都牵动着心底最隐秘沸腾的那一处。
那是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窗外蝉鸣声聒噪不止,教室里的空调风力很足,吹得她四肢发冷,可额头和背上却都沁出薄汗来。
那一次是她高中生涯里物理科目考得最好的一次。
填空题的最后一题答案刚好和那张试卷上的一模一样,全年级只有两个人答对。
这件事后来老师在课堂上顺口提了一下,乌椿还被老师请上去讲解自己的思路。
她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知怎么突然开了窍把那道争议颇大的怪题做对了。
所以上去讲解的时候用的还是偷偷记录下来的司向淮写在试卷上的重要步骤。
讲得算是完整顺畅,最后自己也彻底弄懂。
老师夸她聪明,思维不固化。
她在座位上耳根通红,平复着上台讲解题目时过快的心跳,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是因为被夸,只是因为那几条帮助她表达思路的潦草步骤。
当然了,这件事司向淮永远也不会知道。
乌椿回过神来,发现这堂课已经过半。
老教授不知怎么,话题已经从深奥的物理定理转移到了他和师娘的相爱相知上。
“我的爱人当年是中文系的,学文学,她年轻时候看不上我们这些理工男,嫌弃我不够浪漫,所以我追她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光是情诗就写了一整个日记本……”
老人娓娓道来已经陈旧泛黄的往事时脸上有遗憾的动容。
“前几年她得了胃癌的时候状态不好,最爱做的事是跑到医院绿化区里晒太阳,捧着我写的诗能看一个下午……”
“后来她走了,我挺后悔当初结婚以后就放下了写诗这件事,我想我应该每天写,年年写,这样她晒太阳的时候总不至于来来回回翻一个本子……”
老教授是笑着说的,但是眼里有湿润。
台下的学生都沉默不语,乌椿只觉得心里酸酸闷闷,有点喘不过气。
平凡却无比厚重的爱意,在字里行间迸溅而出,沾湿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低头的时候裙摆从膝盖上滑落而下,她习惯性想要重新把它堆叠在腿上,伸手之时手背却擦过司向淮小臂。
惹得司向淮撑着下巴,歪头看她。
乌椿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在教授的讲述这种与爱人厮守多年的话题时,旁听者的任何眼光碰撞似乎都带了说不清的遗憾和深情。
更别说司向淮那双由女娲亲自经手,精雕细琢的桃花眼。
乌椿几乎要溺毙在他那片眸光中。
手背再次传来温热触感。
这次不是乌椿碰到他,而是他缓慢坚定地伸手,挨着她的手腕,凸起的腕骨存在感很高,轻轻地摩挲过她的皮肤。
乌椿犹豫了两秒,反牵住他的手。
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所以豁出去的那一刻热意从两颊烧到耳根又窜上头顶,最后后颈沁出来一层薄汗,她的心几乎都快要被烫熟。
但是下一秒,就感受到男生原本放松的五指渐渐收拢,修长的指节巧妙强势地将她的手包裹住,穿过她指间,十指相扣。
动静很小,几乎无人注意到。
十足隐秘,十足热烈。
乌椿偏头朝他看去,他神色不变,只在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勾起唇角,笑得很得意。
——头一次见追人还这么不主动的,小椿老师想牵就牵
明明是他主动撩拨勾引,现在反而恶人先告状起来。
乌椿看着他写在本子上递过来的一行飘逸遒劲的字,有点无语。
但是这种在课堂上和他开小差的感觉很上头。
让她想起高中班里那些上课期间还要不停眉来眼去的腻歪小情侣。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不受控制地想和他肢体接触,眼神交汇,心跳也变得活泼。
第44章
钝痛
下课以后时间还早,乌椿跟着司向淮下楼。
换教室或者离开教学楼的大学生们拥挤却有序,人满为患的楼梯间里她的手始终被他紧紧牵着。
气味混杂的空间当中,那一缕清新熟悉的洗衣凝珠的香气让人心安。
感觉到自己收获了很多目光,乌椿有些不习惯,但是司向淮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或者说,对于被人围观到他和乌椿手牵手走在一起这件事,他还挺享受。
乌椿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和他开口聊天,见他走得闲庭信步,倒也放弃了这一想法。
待在司向淮身边就是如此,不必焦虑冷场,也不必担心没有话可说,他总能给出一个舒适的相处模式。
“要去图书馆吗?”出了教学楼以后司向淮主动开口。
刚才那堂课留了作业,他应该是准备今天就直接给解决了。
乌椿没课的时候也爱待图书馆,这个建议确实很不错。
她点点头,又说:“不过我没带书包,得回寝室一趟,你先去占座吧。”
她向来不爱麻烦别人。
司向淮看了她一会儿,乌椿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我陪你去拿”之类的话,脑袋里都想好了回绝的话术。
好在司向淮不是什么爱纠缠这种小事的人,大概也看出乌椿不愿意麻烦人,所以他点了点头:“图书馆见。”
两人在路口分别。
乌椿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直接开到寝室拿完书再去图书馆会方便很多。
电车匀速行驶,耳畔的风还残留夏末的燥意。
乌椿经过一个拐弯,才发现扫到的这辆车有些故障,车头歪歪的,刹车也不灵敏。
不知怎的,她心头突然一慌,眼皮飞速跳动了几下。
要倒霉的感觉。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电动车驶下女寝楼边的大坡时刹车彻底失灵,车头歪歪扭扭地带着她磕到了坡底的马路牙子。
摔得不算惨烈,乌椿从车上掉下来的时候只擦伤了左边的膝盖。
她心跳未平,有路过的女生见状过来帮忙,将车子扶起,又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去校医院。
左腿后知后觉传来一阵火热的钝痛,乌椿对女生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抹点碘伏就好了。”
待女生离开,她才一瘸一拐地走回寝室,不忘在手机界面上报修刚才骑的那辆车。
报修完以后刚好走到寝室楼下,刷脸解除门禁以后踏进女寝大厅,觉得膝盖伤口钝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宿管阿姨见她腿上面积不小的擦伤,关切地迎上来,告诉她值班室里有医药箱。
乌椿想了一会儿,跟着阿姨进了值班室,又拿出手机构思着要发给司向淮的短信。
骑电动车摔跤这事还真挺让人难以启齿。
阿姨拿出纱布棉签和碘伏,像是看出她的伤势,笑着问:“你是骑车摔着的吧?”
“你怎么知道?”乌椿觉得挺神奇的,刚才心慌的感觉稍微弱下去一点。
“不会骑电动车的学生我见得多了。”阿姨语气很是笃定。
乌椿也没和她解释自己那辆车是如何发生故障。
冰凉的碘伏液体沾上冒着新鲜血液的伤口,刺痛袭来的一瞬间乌椿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手机。
阿姨有些抱歉地抬眼:“不好意思,刚才下手重了吧?”
“没事儿,还行。”乌椿哪会怪罪,礼貌地摇头接话。
她也终于做好了和司向淮发信息的准备。
点开手机屏幕,慢慢打字。
——不好意思,我可能晚点才能到
消息发送成功的一瞬间,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电显示。
是司向淮。
乌椿眼皮一跳,犹豫两秒,还是接下了。
“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散漫低沉。
乌椿垂眸看向自己膝盖上的伤口,慢吞吞地开口:“有点倒霉,遇到一辆很不友善的共享电动。”
那头低笑了两声。
乌椿有些不理解了,她几乎是立刻又说:“你幸灾乐祸啊司向淮?”
她都把话挑明到这个份上了,他不仅不给予一点基本的关心,反而还笑。
“没有,我以为……”司向淮话里不再带笑,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以为你会编个理由来糊弄我。”
总之是不会老实交代自己骑车摔跤的事实。
乌椿摸了摸鼻尖:“这有什么好瞒的……”
她丝毫不心虚,将自己几分钟之前纠结要找什么借口给司向淮发信息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在图书馆?”她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出那边的声音不对。
司向淮扯出安全带系好,声音里有戏谑:“怕的是某人不来图书馆,也不去校医院。”
所以他要来女寝接人?
乌椿几乎是下意识就从凳子上站起来,语气有些急:“我伤得不重,自己涂点碘伏就好了。”
“你这伤口有点大,涂碘伏只是应急处理哈姑娘,该看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宿管阿姨一边蘸着棉签,一边说。
她嗓门大,也没什么顾忌,这话让手机另一头的司向淮听了个干干净净。
“在宿舍楼下等我。”司向淮像是已经笃定她不会再反驳,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