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听上去只有那种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她都二十多快毕业的成年人了,竟然还会气上头做出这种事来。
肯定要被这男人嘲笑了。
预想的嘲笑并没有听到,男人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难怪会来找我。”
“那你呢?”盛柠问,“陈助理说你是突然决定回燕城的。”
他垂了垂眼,没有回答。
盛柠以为自己多管闲事,问到了他的家事头上,于是又说:“算了,当我没问。”
温衍却突然低声说:“离家出走。”
盛柠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闭上嘴。”温衍被她直勾勾又八卦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敢多问一句就把你丢出去。”
盛柠赶紧闭上嘴。
心里却抑制不住地在想,原来他也会跟家里人吵架啊。
原来他们都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成熟冷静,才会再大年三十的这一天,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陪。
电视里的主持人在倒计时,卡到零点,耳边似乎听到了从很远处传来的烟花和鞭炮的响声。
盛柠准时给温衍送上新年祝福。
“新年好新年好,新的一年祝温总工作顺利、财源滚滚、心想事成。”
“新年好。”省略了那一些无意义的模板祝福,温衍唇角微勾,直接问她,“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新年愿望吗?”
盛柠撇嘴:“难道你还能帮我实现?”
他用似是而非的口气说:“看情况。”
盛柠没当真,于是说:“新的一年,我最想要发财、暴富!”
“你没听说过吗?愿望越贪心越实现不了。”温衍皱眉说,“想个实在点儿的。”
她不是贪心,她就只是单纯地喜欢把愿望往大了说。
因为她从来没指望过新年的愿望能够真的实现,她从小到大许了那么多愿望,只有高考的那一年许的愿,她许愿自己可以考出一个好成绩,然后离开老家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
只有这个愿望实现了,别的从没有实现过。
反正也不会实现,那就往大了说,万一哪天老天一个失误,她就脱非入欧了呢。
从来没体会过天上砸馅饼是什么感觉的盛柠,在去年第一次被大大的馅饼砸中。
从而让她对未来生出了一点点更贪心的期望。
零点的钟声,让盛柠意识到从去年到今年,她做了一个明知错却仍然觉得对的决定。
远比那次在酒吧要严重得多,那一次还可以解释自己是在极度愤怒和金钱诱惑下的一时冲动。
其实沪市这么大,她大可以去还开着门的快餐店里打发时间,甚至是联系以前的同学和老师,再不然,哪怕是去区派出所跟执勤警察们聊天也行。
明明剔开温衍还有很多选择,而她却偏偏选择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过来找温衍。
盛柠在此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很讨厌温衍,非常讨厌。
讨厌他的高傲,讨厌他的骄矜,自以为高人一等,看不起她和盛诗檬的出身,以及不屑她对金钱的向往和痴迷。
而他却不吝啬给予她最想要的东西,甚至还能认同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努力,即使她的百般努力甚至都比不上他一出生名字上就有的一个温姓。
他不知在何时已经从她心里剔除掉了从前对她的立场完全对立的刻板身份。
温衍问她实在点儿的新年愿望,盛柠仔细想了想,如果非要说实在的新年愿望的话。
她希望新的一年里,自己千万千万不要爱上温衍,可以仰慕他、可以崇拜他,甚至是像盛诗檬和高蕊那样花痴他,怎样都行,唯独不能是爱。
“想好了吗?”温衍问她。
“没有。”盛柠固执地说,“只想要发财暴富,没别的心愿。”
男人皱了皱眉,笑着骂了她一句:“你这财迷没救了。”
盛柠说:“我这是专一。”
温衍嗤道:“嗯,对钱专一。”
她理所应当地反问:“对啊,不然对什么?”
温衍无声张了张嘴,喉结微动,没有回答她。
他发现这个姑娘矛盾得可怕,她身上有太多他并不欣赏的特征,甚至一开始让他觉得厌恶和反感,可她在他面前流露出来的那些真挚和倔强,以及那些偶尔的任性和呆傻,又不可置否地很吸引他。
温衍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姑娘可以生动成这样,简直像一个装满了糖果的盲盒罐子,里头装满了各色各样的糖果。
她是彩色的。
盛柠突然说了一句:“下雪了!”
温衍从沉思中回过神,盛柠已经走到了窗户边看雪。
跟燕城的雪比起来,这里的小雪属实算不得什么,雨水一般砸向玻璃,形状只是一小团的雪粒子而已,就像是冰箱上刮下来的冰霜。
这也算是雪么?
温衍不想打击她,只问:“在燕城还没看够雪?”
“不一样。”
他一来,这里就下雪了。
温衍也不知道都是下雪,究竟哪里不一样,她是这儿的人,她说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吧。
春晚还有最后的半个小时才结束,而热闹非凡的电视屏幕已经没人再去关心。
世事无常,他们在彼此眼里曾是那么令人讨厌,而此刻却又在彼此面前那样明亮。
盛柠没有告诉温衍自己真正的新年愿望,而温衍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
这份压过了理智和原则,已经开始在心底滋生和深陷的爱意,他希望能够在这新的一年的某一天,得到她的回应。
他在许这个愿的时候还并不知道,其实盛柠这姑娘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头脑清醒,只是比起他来说,她更要清醒那么一点,对他们之间也更要悲观那么一点。
第51章
薅羊毛51
导游计划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小阵,盛柠盯着看了会儿,又打了个哈欠。
“去洗漱吧。”温衍说。
“嗯。”
盛柠拖着步子,拿起那些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
站在盥洗池前洗了把脸,稍稍赶走了些困意,她不自主往干湿分离的隔间看了眼。
其实还挺想在这里洗个热水澡的,南方没有集中供暖设备,冬天的时候室内和室外的温度差不多,透着一股由内至外的湿冷,但酒店的空调暖气很给力,洗澡的水温够高,水压也够大,比在家洗澡要舒服得多。
反正酒店的水电费都包含在那贵了吧唧的房费里了,不用那才是浪费钱。
于是盛柠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这澡一洗就是半个多钟头,洗到她不想关水。
侍应生想得很周到,送来的东西里连女士的睡袍和拖鞋都有。
她摸了摸睡袍,还是决定穿上自己的衣服。
盛柠洗好了出来,客厅里的电视机还没关,依旧在重播几个小时前的春晚,温衍没回卧室,坐在沙发上,腕骨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
听到动静,他偏过头。
还没等盛柠开口,他先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我以为你打算睡里头了。”
盛柠干巴巴地解释:“我洗澡比较慢。”
“洗澡了怎么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温衍问,“送来的不合尺寸?”
盛柠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那睡袍的布料是贴身的,穿着肯定舒服,但她不想在温衍面前穿睡袍。
她含糊道:“穿自己的衣服睡觉比较舒服。”
“那我让人准备这个有什么用。”
温衍微微蹙了蹙眉,但没有勉强她,“随你吧。”
“嗯。”盛柠指了指沙发,“那我还是睡沙发?”
当初在温衍的豪宅里有客房不知道珍惜,非要睡沙发,现在倒好,酒店套房是一室一厅,所以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她想睡床也没得睡。
温衍扯了扯唇:“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爱睡床只爱睡沙发?”
盛柠皱眉,觉得这男人有点不识好歹,但还是耐着性子讨好道:“你是老板,当然你睡床。”
“不需要。”温衍说,“你去卧室睡。”
盛柠跟他客气:“不了不了,还是温总你睡吧。”
“别跟我在这儿推三阻四的。”温衍看着她,语气很淡,“再废话你连沙发都没得睡。”
盛柠知道温衍一般这样说,那就是直接吩咐,没得商量的意思。
还好她刚刚洗澡了。
但转念一想,酒店的床单每天都会换新的,也难怪他不介意把床让给她睡了。
盛柠往卧室走,临关门前,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我可以反锁房门吗?”
刚关了电视准备去洗漱的男人脚步一顿,沉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盛柠现在脑子很糊,说话也有些拧巴,“我随便问问,锁不锁其实都一样。”
温衍静静地看着她,眉峰微挑,而后轻描淡写道:“盛柠,如果你早想到这个,那你今天就不应该来。”
“是,是我小人之心,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不锁门。”
盛柠点头认错,是她自己主动上的门,他好心收留了她,自己非但不感恩不说,反而还戒备他,确实有点狼心狗肺的意思。
“觉得不放心就锁。”温衍却说,“不用问我,没什么意义。”
盛柠抿唇:“问问你也不行?”
好歹这是他的房间,她问一下也是尊重他。
“你问我,我当然希望你别锁。”
盛柠倏地睁大眼。
温衍声音温淡,说的话却不怎么绅士:“敞开门给我看那更好。”
回答他的是盛柠利落的关门声以及落锁声。
他轻轻牵了下唇角,一边揉着因为陪盛柠看了几小时电视而有些酸疼的后脖颈,一边往卫生间走去,也打算洗个热水澡舒服舒服。
一进去卫生间,盛柠刚刚洗完澡忘记开排气扇通风,里面还充斥着热气和淡淡的香氛味。
是侍应生特意送来的女士香氛,被盛柠用了放在沥水台子上。
温衍扫了眼精致的瓶身,上头雕刻着不知什么品种的花,大概就是这股花的味道。
还写着这款香氛的名字。
Lost
at
night。
迷失之夜。
闻着这久之不散的香味,男人的头有些疼,喉结不自主上下滑动,抬手摁了摁眉骨,叹着气打开排气扇开关。
盛柠这一夜都没怎么睡沉,大年初一的早上快七点,她睁开眼,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本来以为温衍这个点应该还没醒,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然后伸出个头偷偷摸摸地往沙发那儿瞄。
“做贼呢?”
盛柠吓了一跳,闻声侧过头,这才发现温衍就站在房门旁边,半边肩膀郎洋洋地倚着墙,手上拿着咖啡杯递到唇边,正垂眸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早上好。”她直起腰,咧嘴一笑,“您起得真早。”
他皱眉:“别假惺惺地跟我您,我听着假。”
她说您,那就代表她又开始在他面前开始了那虚伪谄媚的样子。
之前有一次温衍就说过这个问题,他不喜欢听盛柠叫您。
但是盛柠没听,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又变成了原样儿,她自己能无缝切换,他听了却并不觉得有多顺耳。
“哦。”盛柠顺从地点头,“那你以后别说我不讲礼貌。”
“我没那么闲。”温衍说,“去洗漱,我现在让人送早餐上来。”
早餐是中式的,完全是酒店根据温衍平时的用餐习惯特意做的,侍应生特意问了一句盛柠合不合口味,盛柠哪儿敢说不合口味,直点头说好吃。
吃过早餐,温衍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盛柠原本订了初七回燕城的机票,即使再不喜欢那个家,到底是从小长大的,短短七天还是能熬过来,但没想到她爸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说那种话恶心她,让她一时气急就跑了出来。
这七天肯定是要在外面找地方住了,但是她昨天出来得急,行李还放在家里,不得不回去拿。
“我得先回家拿行李。”盛柠说。
温衍扯了扯唇:“离家出走连行李都不拿上?”
盛柠:“……太急了,没来得及拿。”
“只顾着潇洒没顾着之后是吧。”温衍淡淡说,“这几天你住哪儿?”
盛柠倒不担心这个:“到处都是酒店,总有地方落脚的。”
总不能住这里吧,昨天是实在太难过了,所以没来得及思考,就那么莽撞地过来了。
今天怎么也冷静下来了,打搅他一夜就够了,要再打扰,那未免也太厚脸皮。
“你就住这儿吧。”温衍说,“我让人给你单独开一间房。”
盛柠赶紧摇头:“那不行。”
温衍的好心提议被她这样不给面子地直接拒绝,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冷着脸说:“又没让你跟我住一间,你怕什么。”
“不是。”盛柠老实说,“住这里太贵了。”
她现在正是打拼的年纪,还没到彻底实现财务自由能够享受生活的程度呢。
温衍听她解释原因,神色顿时一松。
他忽然问了句:“陈助理有没有跟你说我初四回燕城?”
盛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点头:“说了。”
“这几天我都会留在沪市,没事儿做打算到处逛逛。”温衍说,“你是本地人,对这儿肯定比我熟悉。”
盛柠听懂了:“找我做导游吗?”
“嗯。”温衍说,“不白做,这几天的工资用来抵你住酒店的费用。”
盛柠眼睛一亮:“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