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是在比赛周开始的时候。傍晚给陈斯绒发去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好到底要如何妥善地告知陈斯绒自己是Caesar这件事。
他在家里斟酌了很久很久,久到错过可以约她出来吃晚饭的时间,久到连他自己都承认,或许这件事情他并不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溃败感铺天盖地。
最后的最后,还是只能问问她今天心情怎么样。
听说她在酒吧等朋友,便迫不及待地按照照片里酒吧的名字找了过去。
担心会被看见,还特地换了一辆不常开的黑色轿车。
当然知道,自己那样追出去一定会被发现。没有铺垫、没有缓冲,没有做好对话预案,更没有任何计划好的补救措施。
但是,如果他在陈斯绒的事情上曾经有过任何一刻的自控,事情都不会轻易发展成这样。
酒店的前台,陈斯绒在焦急地和工作人员沟通。
她自己身体都怕得抖到不行,还是声嘶力竭地求工作人员帮她刷卡上楼。
工作人员自然面露难色,朝陈斯绒解释道他们没办法带陈斯绒上楼,更不要提擅自打开客人的房门。
陈斯绒急得语无伦次,忽然听见有人从她身后开口说话。
那人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同服务员交涉了起来。
陈斯绒转头,看见是Caesar。
她如同看见救命稻草,立马紧紧抓住Caesar的小臂说道:“我朋友在409,她和网友见面肯定是出事了,她不接我电话!求求你,帮帮我和他说,带我上去见我朋友。”
Caesar反手也握住了陈斯绒的小臂,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量,无形中叫陈斯绒不再那么慌张。
“你有没有报警?”
陈斯绒重重点头:“我报了,我报了,可是我好担心Sara,我怕她等不到……”
Caesar很快和前台交涉了起来,前台的意思很简单,警察来了就带他们上去。但是谁都知道,现在耽误的时间,对于Sara来说,都是未知的危险。
Caesar确认了一下这家酒店的名字,而后迅速拨出了一个电话。
不过两分钟,前台接过Caesar的电话,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便迅速地拿出了万能卡。
“请跟我来。”
三人于是快速地进了电梯,来到了409的门口。
陈斯绒冲上前重重敲门,大喊:“Sara。”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工作人员也紧抿嘴唇,立马上前打开了房门。
低温蜡烛燃烧的气味从房间里涌出,陈斯绒看见Sara浑身赤裸被紧紧地捆在地上。
一个男人正恐慌地穿起裤子试图逃跑,被Caesar抓住摁在了房门外的地上。
陈斯绒冲进了房间,直接跪在Sara的旁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Sara在这一刻大哭。
实践原本是朝着正常方向前进的。
Sara并非没有警惕心,只是实践中她原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男人若是真的包藏祸心,有太多种可以下手的方式。
借由捆绑的名义将Sara的手脚束缚,而后,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还好陈斯绒冲进来的及时,没有Sara同意的性交会变成对Sara的强奸。
警局里,Sara在陈斯绒的安抚下逐渐平复了情绪,独自接受了警察的询问。
陈斯绒与Caesar也在警察简短问话后,被释放。
深夜的警察局并不清静,酒鬼与瘾君子被一个接一个地抓进来。
Caesar问要不要去他的车里坐一下,他可以陪她等Sara出来。
冰冷的警局大厅椅子上,陈斯绒已再难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们两人坐得很近,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陈斯绒别过脸去,任由眼泪一滴连着一滴砸在腿面上。
警察局里很“热闹”,没人关注那两个坐在角落里的人。
陈斯绒根本无法动弹。
无法起身,无法离开,无法控制自己。
她双眼紧紧地闭上,声音颤抖地用中文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肩头急剧地耸动,像在努力克制却又无能为力。
Caesar沉默地看着她。
有一刻,他希望自己还是C。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紧紧抱住他的陈斯绒。
可是,从他踏出车门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不再是C。
“我很抱歉,Grace。”
陈斯绒第一次听见Caesar说中文。
和她的主人一模一样。
陈斯绒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想叫自己的哭泣被更多的人听见。
惊讶吗?她当然惊讶,甚至是震惊。
主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愤怒吗?好像并没有多少。他在网络上接触自己时,已是车队的Manager,并不是刻意去接近她。
那为什么又会这样泪流不止。
汹涌而激烈的情绪被陈斯绒努力地克制,片刻之后,她终于能够用手擦去眼泪。
但她还是无法去看Caesar。
声音闷得厉害,她低声问道:“你不是路过,对不对。”
Caesar坦白:“我在收到你的照片之后,就开车去了酒吧的外面。”
“你在外面监视我。”陈斯绒“恶意”控诉道。
“Grace,我从没有想监视你。”
“那你为什么来酒吧?”
“想看看你。”
“是想看我笑话吗?”陈斯绒哽咽道,“就像每次工作的时候,看我像个傻瓜一样蒙在鼓里。”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是吗?我不信。”陈斯绒眼眶发胀,恶狠狠说道,“你一定很享受工作的时候和我待在一起吧。知道我对你的所有恐惧,知道我对你的所有想法,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我,就因为你是我的上司。”
“Grace,我从来不享受工作时间和你待在一起。”
陈斯绒艰难偏头看去了Caesar。
发现他眉尾的伤疤之后,陈斯绒再没敢这样直白地看过Caesar。
此刻才发现,他的衬衫上沾染了不少的污迹,右手臂的袖口也被撕烂。
是为了抓住刚刚那个想要逃跑的男人。
陈斯绒的眼眶再次急剧地攒满了泪水,可她仍说:
“我不信!”
Caesar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坦然,然而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符都像是经由上帝盖章定论,确认此话为真,绝无虚假。
他说:
“Grace,说实话,我很难享受任何和你一起工作的时间。尤其是那天你递给我一杯Cappuo,问我心情有没有好些。”
“克制住拥抱和亲吻你的欲望,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第0051章失去小
第四十九章:失去
当天晚上,Sara在凌晨时分被释放。那位男子被当场抓获,百口莫辩。
陈斯绒谢绝了Caesar送她们回去的请求,因有一名警察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去。
返回陈斯绒的住处时,已是周一早晨的四点。
陈斯绒肿着两个大眼泡,帮Sara铺床,叫她先去洗澡然后睡一觉。
她背对着Sara,以为Sara已经去了洗手间。手里的被子铺到一半,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无论无何都没办法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心脏明明那样那样的痛,痛到整片胸口都发胀发麻,身体早就没有一丝力气,仅仅能勉强撑着回到家里。
再也撑不下去,再也撑不下去。
Sara早发现她不对劲,从后面抱住她。
陈斯绒再难坚持,大声地哭了出来。
她转过身子,后背靠着床沿慢慢下滑坐到了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对不起,Sara。”
Sara说:“Grace,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陈斯绒摇头,泪如雨下:“不……不是,是我现在没办法专心安慰你,我不应该这样,我应该……”
Sara从问询室里出来就发现了陈斯绒的不对劲,当然,还有她身边那位男人的不对劲。
陈斯绒一眼都不看身边的那个男人,只想带着Sara回家,那个男人却从头到尾目光都没从陈斯绒的身上离开过。
即使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Sara也大概知道陈斯绒现在的哭泣是因为那个男人。
她同样坐到陈斯绒的身边,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
“Grace,谢谢你救了我。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如果你现在想哭的话,就在我怀里哭一会吧。如果你想和我倾诉,我也会一直在这里。”
陈斯绒身体剧烈地颤抖,把头埋去了Sara的肩头。
她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不知道胸口那团阻塞呼吸的棉花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主人其实一直在“看着”她?
还是因为他是Caesar?
还是因为,她终于见到了主人?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绝望,又或许,里面也掺杂了喜悦?
还是说,那是混杂了喜悦和恐惧的绝望。
陈斯绒不知道,她不知道因,却在承受无穷无尽的果。
身体在哭泣中失去所有的力量,只有心脏烧得她忍不住地四肢蜷缩。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
如果不是Sara今天陪在她身边,陈斯绒确定,最后她一定会沉入无边的“地狱”。
陈斯绒以为她好了。
她以为她不再是那个因为有新来上司就压力大到想要躺在地上无法起身的陈斯绒。
她开始可以熟练地草拟公关文案,她开始可以同她的上司进行高效平等的对话。她不再压力过剩,她不再战战兢兢。
但是她没有。
失去主人的那一刻,情绪的魔瘴再一次将她完全地笼罩。
失去主人。
她失去主人了吗?
混沌的思绪之中,陈斯绒在瞬间清醒过来。
她失去主人了吧。
因为见到主人,而流出喜悦的泪水。
因为发觉主人根本就是一直在身边的人,而流出恐惧的泪水
因为主人是Caesar,而流出绝望的泪水。
她失去主人了。
如今陈斯绒确定这件事。
如何还能自然地面对Caesar,那么多次他们一起工作时,她满心认真,而是否Caesar其实在慢慢回味她的裸体。
这样的反差一定很让他兴奋吧?实践里那个任由他为所欲为的Grace,如今穿着端正、得体的衣服在同他聊讲工作。
更不要说那天结束时,他发回的消息。
主人可以现在给出回复,C不可以。
陈斯绒眼下无比清晰这件事,“C不可以”的意思就是,现实生活中,Caesar绝不会选择她。
无比清晰,无比了然,勿需多疑。
陈斯绒不觉得如今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明文规定的等级分化,但是金钱和财富早就在无形中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
下等人拿出“人人平等”的规则闯荡世界,上等人当然不会否认,但他们会以“不合适”为由,将下等人闭之门外。
改变主意想要面调是他喜欢她的身体,但仍需带上眼罩,则是要把她在现实中拒之门外。
眼下,一切清晰明了。
所有的行为都找到动机,所有的疑思都找到解释。
而那些曾经让陈斯绒飘飘云端的话语,不过是他最为信手拈来的情话。情话又不值钱,即使是他们已在现实中想见,他也能毫不费力地说出些叫她流泪的话。
不过是为了稳定住她的情绪、让她不要闹罢了。
如果他是Caesar,开除掉她简直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事。
不要在这个晚上出现,在下一周以任何理由把她开除掉,大不了赔付一小笔金钱。
他有一百种方法叫她绝不会在现实中认出她。
但是他没有。
陈斯绒的胸口在缓慢平复之后又开始剧烈起伏。
他没必要今晚开车来,他更没必要跟着她冲进酒店。
那些温柔的巴掌,那些亲密无间的吻。
如果他只是为了她的身体,那么那天晚上他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和她做爱,她已那样的主动。
所有的推论被自己重新推翻,无数的记忆如同漂浮于河流之上的木筏,无法深藏于水底。
它们就那样显眼地漂浮在那里,无法否认,无法抹去。
陈斯绒能从不露脸的性爱视频中察觉出是否有爱意,放到她自己身上……同时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