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傅景川从顶楼餐厅出来便也走进了人群中。他走的这一层楼是商场和餐厅休闲组合区,就在顶楼之下,也是人聚集得最多的地方。
傅景川边走边忍不住往人群看去。
但以年轻人为主的休闲区里,并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邮轮作为移动的城堡,空间很大,人也很多,如果不是船东方面主动提供信息,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更何况船上还有几千间客房,这些都是外人不能强闯的隐私空间。
第629章
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傅景川心里是焦急,却也是茫然的。
薄宴识是深知博弈之术的人,他那句提醒很精准地戳到了他最担心的点。
一次次的空欢喜,让他在探究真相的问题上也变得踟躇恐慌。
一次次的重燃希望又失望,很多时候,他其实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偏又一次次地舍不得放弃,也不敢放弃。
最后一次……
看着底下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游客,傅景川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最后一次相信,再相信一次命运,再相信一次,时漾或许真的还活着。
他靠着这样的信念在熙攘而热闹的商场里走过,偶尔能看到他请来的穿便衣的安保人员拿着时漾的照片询问游客有没有见过她,但得到的答案都只是摆手和摇头。
这样的场面看得越多,傅景川一颗心就越往下沉。
一路从学校到商场再到酒店再到这里的急迫和笃定,一点点随着路人礼貌的摆手和摇头变得溃散。
船上的广播和大屏幕也迟迟没有响起任何寻人信息。
柯辰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
“傅总,设备出了故障,播放不了。”
电话一接通,柯辰着急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船务说已经出故障有一阵了,这次停靠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问题,需要找人上船维修。我随机问了几个游客,都说前几天确实有发过相关故障通知。”
“那就去找几个大喇叭,找几个话筒,准备时漾的海报,直接全船外放寻找。”
傅景川冷声说,挂了电话。
“就不能让她体面点走吗?”严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傅景川循声回头,看到不知何时也跟着上了船的严曜。
严曜很平静,但平静下又带着几分为时漾打抱不平的淡讽和愤怒:“她活着的时候你们和你家人从没有好好对待过她,现在人都走了几个月了,你不放过她就算了,还这样拿着她的照片到处张贴和大肆宣扬,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拿她的照片做什么?她那么喜欢安静那么低调的人,为什么人都走了你还要这样折腾她?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傅景川喉结滚了滚,俊脸紧绷,没有说话。
严曜指控的他又何尝没有考虑过。
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任由那条悬赏新闻沉寂了下去,不过是怕她连最后的体面都没能给她,怕有人打扰了长眠的她。
可是一次次拉扯的背后,却又是舍不得放弃的痛苦。
“你好,请问你们有见过照片上这位女孩吗?”
身后,路过的安保人员正拿着时漾照片在询问。
但和之前看到的场面一样,被问到的路人朝照片看了一眼后,便礼貌地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没见过。”
说完便转身而去。
严曜嘴角冷淡地勾了勾,没有再说话,但眼中的嘲讽意味更甚。
傅景川没有看他,路人一个接一个的否认让他本就沉散的心变得越发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严曜看着傅景川慢慢消失在人群的背影,脸上的神色也慢慢收起。
“对不起。”他低低道歉,“没有你的那两年才是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第630章
时漾傅景川重逢:时漾看到了傅景川黑眸里掀起的狂风巨浪
傅景川没有听到严曜的呢喃,人已经走进了人群中。
他连走进人群的举动都是无意识的。
周遭的平静热闹还在继续,但热闹是别人的。
稍早前剧跳的心脏早已在一场接一场的博弈中平静了下来,期待也变成了相顾无望的空洞茫然。
“现在这个社会,一个大活人,又怎么会联系不到家人?”
“她活着的时候你和你的家人从没有好好对待过她,现在人都走了几个月了,你不放过她就算了,还这样拿着她的照片到处张贴和大肆宣扬……她那么喜欢安静那么低调的人,为什么人都走了你还要这样折腾她……”
薄宴识的反问,严曜的指控反复在耳边回响,像一把把利刃,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再次扎得鲜血淋淋
停尸房里被泡得变了形的尸体和无意抬头时远远瞥见的侧影反复在脑海中交替,让本就没那么坚定的认定也变得摇摆不定。
如果停尸房里的人是时漾,他的这些从另一个陌生人身上找寻她的举动无异于是对她的另一种伤害。
想要找寻真相的迫切与背负再一次伤害她的浓重负疚感在心底交替,压得胸口空洞又茫然。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失去她的那个晚上,匆匆赶到施工现场,却只得到一个她已坠河的消息,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出门前简单的一声“再见”也变成了永远不再见。
原以为那一个晚上已经是最痛,没想到,在后来的一个个再也见不到她的日夜,失去她的痛苦才是如影随形且具象的。
沿途是陈列的服饰和箱包铺面,门口的模特穿着精致的杏色长大衣披着围巾陈列在橱窗里,傅景川突然就想起了得知她要带瞳瞳走的那个下午,他匆匆赶到机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一抬头便看到她蹲下身给瞳瞳整理头发的样子,温柔而平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和瞳瞳在一起的样子。
也是第一次真实地感知到,她为他生下了女儿。
那样的画面美好得至今想起来都宁愿时间就此静止,却又被现下独留他和瞳瞳的现实对比得无比残忍。
傅景川看着橱窗里的衣服,脚步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人站在橱窗前,失神地盯着橱窗里的衣服,迟迟未动。
他人长得好看,气质也出众,就这么失神站在橱窗前时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眼光。
商场本来就人多,路过的行人都不自觉偷偷看向傅景川,却不敢上前打扰,只是忍不住相互提醒着同伴看,脚步也不由变慢了下来。
没一会儿,这边的区域都变得有些拥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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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漾买完行李箱,叮嘱店员送到房间后想着薄宴识还要过来找她,便赶紧从店里出来了。
店门口人来人往的很多人,时漾刚走到店门口电话就响了,薄宴识打过来的。
时漾边接起电话边小心穿过人群,并没有注意看周遭。
几乎同一时间,傅景川也被柯辰打过来的电话稍稍唤回神。
他看了眼手机,边接起边转身。
“喂?”
“喂?”
不约而同的两道声音随着彼此的擦肩而过同时响起。
傅景川脚步倏然一顿,猛然转身。
时漾脚步似是也略顿了下,神色有些困惑,但也只是一瞬,她轻声对电话那头说了声“我现在就过去”,人也正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道凶猛的力道突然从身后拽住了她的胳膊,她被拽着狠狠转了个身,茫然抬头时,时漾看到了傅景川,以及他黑眸里瞬间掀起的狂风巨浪。
第631章
“你……”他哑声开口,“不记得了吗?”
时漾不解看向傅景川。
她明显看到他看着她的眼眶已经慢慢泛红,黑眸中隐有泪花闪动,嘴唇微微颤抖着,喉结也上下剧烈起落,像是看到了久违的至爱般。
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她没来由地心里发慌。
这种慌乱和面对严曜时的慌乱是完全不一样的。
面对严曜时的慌乱是他告诉她他是她男朋友时,她有种害怕他说的是事实的恐慌。
但面对傅景川的慌乱,是一种她可能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的慌乱。
这样的慌乱让她本能地攥了攥被他箍疼的手臂,没想到手臂刚一动,他手掌突然用力,将她用力拽进了怀里,双臂也紧紧箍搂住她,像是怕她消失般。
“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
沙哑哽咽的低沉嗓音也跟着在耳边响起,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时漾僵直着身体,有些无措地任由他搂着,手机还无措地贴靠在耳边,想推开又不敢推开,想开口喉咙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般说不出话。
傅景川眼神和动作里表现出来的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路人也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惊得纷纷停下了脚步,一个个困惑而好奇地看向这边。
电话那头的薄宴识也已彻底沉默了下来。
他人也已找到了商场这边,也看到了她略显无措地被傅景川搂抱在怀里的样子。
他的面色平静得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平静看了时漾一眼,而后看向紧搂着她的傅景川,慢慢将贴靠在耳边的手机收了下来,并掐断了通话。
好奇围观的路人也越来越多。
时漾被傅景川压折靠在胸前的手略显迟疑地轻碰了傅景川一下。
“您……您好?”迟疑的轻软嗓音也跟着开口,“请问您能先放开我吗?”
她明显感觉到紧箍着她的身体一僵。
傅景川双掌轻扣着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推开了些,人已看向她,黑眸里是一种混杂着失落与受伤的震惊。
这样的眼神让时漾心里的慌乱感随着内疚感在上升。
但她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神色也是陌生的。
一种全然不认识他的陌生。
有那么一瞬,傅景川突然有种陡然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冰冷感,一种几乎要怀疑他又一次认错了人的绝望感,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她的五官、她的眉眼、她眼睛里的清澈温柔……每一个细节,分明就是时漾无误。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是没有情感的,也没有任何的熟悉感。
仿似在她面前的他,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而已。
哪怕在他们离婚后两年后的再见面里,她也从没有以过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你……”他哑声开口,“不记得了吗?”
时漾迟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清澈平静得有些慌乱无措,像十七岁时的她。
“我们……”她声音顿了下,“以前认识吗?”
迟疑的询问,一下把傅景川乍然见到她的惊喜给狠狠砸落在了地上。
她不记得他了,就像她不记得她作为沈妤时的他一样,如今,她连她作为时漾的那一部分记忆都没有了。
他之于她,只是单纯的陌生人而已,和路人甲乙丙丁没有任何区别。
傅景川黑眸里的巨大悲伤让时漾没来由地难过,也越发地不知所措,本能求助地看向人群中的薄宴识,那个救了她、也可能了解她过去的男人。
傅景川也循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到朝他看过来的薄宴识时,下意识将时漾拉到了身前,俊脸也一下冷沉了下来。
薄宴识看了他一眼,而后看向时漾,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妈在到处找你。”薄宴识温声说,“她刚给你炖了汤,说是你这一阵生病也没能好好吃饭,要好好替你补补。”
语气里与她宛若一家人的亲昵让傅景川本能扣紧了时漾胳膊。
突然吃疼的力道让时漾不由看向傅景川。
傅景川俊脸紧绷,人把她抓得极紧,像是……怕她被人抢走般。
她试着伸手碰了碰他紧扣着她手臂的手掌,想让他放松一些力道,她有点疼,没想到指尖刚碰到他指背,傅景川却倏然回头看她,黑眸里是更深重巨大的悲伤和不可置信,还隐隐带着控诉。
时漾伸出去的手陡然收了回来。
“我……我没有……你……”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我手要断了……”
第632章
“时漾,你不想要我,连瞳瞳也不要了吗?”
时漾话音刚一落下,被箍疼的手便瞬间松了开来。
傅景川转头看向她。
“抱歉,我……”
他似是想道歉,但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神色里只余下浓浓的内疚和自责。
这样的她更让时漾不知所措。
“没……没关系的。”安慰的话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也没有很疼。”
傅景川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这样的她是她,又不全然是她。
自从两人离婚后,她就鲜少再有这样鲜活灵动的一面。
每一次面对他,她都是冷静而理智的。
但这样娇俏鲜活的她却是幼年时的她,也是十七岁再遇时的她。
惟独那个经历过生活的千疮百孔后冷静疏离的她不见了。
傅景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整个人如同过山车般,在天堂和地狱间悬宕。
如果是以前只是弄丢了小沈妤,现在却是连时漾也彻底弄丢了。
她回来了,但也只是人回来了而已。
所有与她自己有关、与他有关、与瞳瞳有关的过往都没有了。
他的眼神显然又让她感觉到了手足无措,人再次求助似的看向了薄宴识。
那种无形中流露出的依赖让傅景川心脏狠狠刺了一下。
薄宴识也看到了傅景川眼神里那一瞬流露的刺痛。
他看向傅景川:“傅总,很抱歉,舍妹大病初愈,身体还不太好,不能太累,我们先回去休息了,您自便。”
说完轻扣住时漾胳膊就要拉她离开。
几乎在同一瞬,傅景川伸手扣住了时漾手腕。
力道很轻,没有弄疼她。
薄宴识也不恼,只是平静看向时漾:“你要跟他走吗?”
时漾不知道。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且极具冲击性,让她本就头疼的脑袋更加难受。
跟谁走面对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未知。
傅景川也难过看向她:“时漾,你不想要我,连瞳瞳也不要了吗?”
时漾瞳孔微怔,巨大的恐慌瞬间在瞳孔中扩散,脸色也一下苍白。
“瞳……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