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视线已穿过他肩膀,落在蜷起双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上官临临,一句话没说。沈林海也下意识看向上官临临,瞬间明白了过来:“是你用的小妤儿的毛发冒充了她?”
上官临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抿着唇一句话没说。
沈林海却瞬间着急了起来,颤步走向她:“小妤儿在哪儿?”
沈清遥也面无表情看向上官临临。
上官临临低垂着头,依然紧咬着唇一句话没说。
沈林海着急得瞬间失控,冲她厉声吼道:“真正的小妤儿到底在哪儿?”
第546章
“时漾就是沈妤,沈妤就是时漾。”
但没人回答他。
上官临临已经抱住了双膝,紧咬着下唇低垂着头,没敢抬头看她。
沈林海不得不求助看向傅景川。
“小川子,你知道小妤儿在哪儿对不对?”
傅景川黑眸也定定看向他,眼眶微红。
“我不知道。”他一字一句,嗓音沙哑。
“你别骗我。”沈林海手中的拐杖把地板戳得“咚咚”作响,“你分明就知道小妤儿在哪儿?”
他把傅景川先前抛扔给他的白玉观音冲他晃了晃:“你要是真不知道她在哪儿,这个又是从哪儿来的?”
傅景川看了眼他悬挂在指尖的白玉观音,喉咙哽得厉害。
这个东西就放在他的眼皮底下,人也在他眼皮底下这么多年,明明一直就认定的时漾就是沈妤,沈妤就是时漾,但每一次都因为害怕面对她们不是一个人的可能、也害怕她知道他还将她和沈妤混为一谈而远离,因此他鸵鸟地选择了不去验证。
他和她之间脆弱的关系已经经不起一丁点的摧残。
她不喜欢他提沈妤,他就不提。
她说她只是时漾,他就认定她只是时漾。
她介意沈妤,他就不让沈妤横亘在他们之间,只把她当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如履薄冰的关系。
他以为,失去幼年记忆的时漾,哪怕她就是沈妤,那也已经不是沈妤了。
她的记忆里没有关于沈妤的一切,也没有和傅景川相关的记忆,沈妤早在失踪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沈妤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所以和失去她相比,验证她是不是沈妤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是不是沈妤也没有那么重要,他在意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她而已。
可是当真的看到这条证实她就是沈妤的白玉观音像,当心里真的百分百确定她就是小沈妤的时候,他是松了口气的,狂喜,却又难过。
狂喜于她们是完整的一体,自始至终,她没有变过,他也没有变过。
可是又难过于她回来了,他又弄丢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弄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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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海看傅景川只是盯着白玉观音像失神,迟迟没说话,他等不及,手中拐杖再一次重重戳地后,他近乎乞求地冲傅景川吼道:“你告诉,小妤儿到底在哪儿?”
傅景川嘴唇微抿起,他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将手直直指向电视:“我也想知道她在哪儿!”
沈林海循着他手臂方向看向电视,电视上的专家还在有条不紊地分析时漾尸体可能流向的海域,以及分析能打捞到的可能性。
沈林海身体重重晃了晃。
沈清遥也下意识看向电视,看到屏幕右上角的时漾照片时,一下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景川。
蓝叶茹直接红了眼眶,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沈正阳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电视,一动也不动,神色木然。
唐少宇本来沉默站在一旁的,看到傅景川手指向电视时才下意识朝电视看了眼,神色也一下怔住,而后为缓缓看向傅景川。
傅景川眼眶微红,正动也不动地看着沈林海:“时漾就是沈妤,沈妤就是时漾。”
傅武均和方万晴刚好走到门口,脚步倏地重重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景川。
傅景川俊脸紧紧绷着,看着沈林海的黑眸赤红湿润:“她回来过,她忘了她自己,但除了奶奶,没有一个人记得她。一个也没有。”
沈林海身体重重晃了晃,眼眶一红,眼泪就不受控地流了出来。
蓝叶茹也已是哭出了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傅武均着急上前,冲傅景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时漾怎么可能是小妤儿,她怎么可能是小妤儿,她明明姓时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是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是啊,是不是搞错了。”
方万晴也忍不住接过了话,“小妤儿不是在这里吗?”
她手指着沙发上的上官临临,人已经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了,“小妤儿不是早回来了吗?怎么又变成了时漾是小妤儿,她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是小妤……”
“你闭嘴!”
“闭嘴!”
……
话没说完,不约而同的几声怒斥已响起。
沈清遥、傅武均、沈林海、沈正阳、蓝叶茹全都看着她,脸上的冷肃和怒意毫不遮掩。
第547章
不会放过她
方万晴不得不闭上了嘴,没敢再吱声,但人看着还是有些不甘。
她说什么也不愿相信时漾就是沈妤,那个在她看来从来都上不了台面的穷丫头怎么可能是沈家找了二十年的女儿。
其他人已经没功夫再管她,注意力全转向被点到名的上官临临身上,不愿相信上官临临明知道时漾就是沈妤的情况下,竟还试图冒充。
想到时漾因为她故意误导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而屡屡与家人相见不相识,以及她这些年来遭受的歧视和苦沈林海就心痛难忍,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家,却已经……
想到这些天新闻播报里时漾孤身坠入河中,以及尸体可能已经被冲入大海的种种分析和猜测,沈林海只觉得一口血只往喉咙涌,他生生压了下去,把这所有的悲恸遗憾和怒意全撒向了上官临临。
他怒目看向上官临临:“小妤儿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冒充她?”
一直低垂着头的上官临临抬起了头看他,眼眶湿红眼神受伤委屈。
“我没有要冒充她。”上官临临哽咽回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冒充她,我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沈妤,明明我才是沈妤的。”
傅景川倏地看向她,黑眸又厉又狠。
上官临临不敢看傅景川,只是倔强而委屈地看着沈林海。
一旁的沈清遥忍不住,冷沉着脸上前,掐着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拎起,一把扯掉了她腕间的那串属于沈妤的手串,黑眸冷冷看向她:“你还想狡辩,如果没有冒充她,你这手串从哪儿来的?”
上官临临踉踉跄跄地任由他拉拽起,湿红着眼倔强抬头看他:“我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戴着它了。”
“你还撒谎!”沈清遥掐着她手臂的手一下收紧,“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来的?”
“我就是不知道。”上官临临也红了眼眶,但看着他的眼神不避不闪,“它就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跟着我了。”
说完还哭着伸手去抢,想抢回来,但被沈清遥拦了下来,没让她碰到。
傅景川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上官临临,没有上前。
上官临临突然就像崩溃了般,一下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被欺负了般。
沈清遥被哭得怒意更甚,抓着她胳膊一用力,怒声质问她:“你要是不知道时漾就是沈妤,你当初为什么还执意要重验DNA,还恰巧亲子鉴定结果就是确认是亲缘关系?你分明就是有预谋!”
“我没有!”上官临临疯了般,用力想挣脱,倔强而委屈地和他对视,“我从来就不知道她是沈妤。”
沈清遥冷冷看着她:“你不知道?那那份亲子鉴定结果怎么说?它还凭空出来不成?”
“我怎么知道?”上官临临眼眶更红,“鉴定是我和你一起去做的,头发也是现场从我头上拔的,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她说完用力挣脱了沈清遥的手掌禁锢,哭红着眼控诉地一一看过沈家人:“你们都在怪我,都在指责我,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承受这些?当初是你要我假扮沈妤帮你安抚你爷爷的。”
上官临临说着手指向沈清遥:“我看你一片孝心,才放弃了我原来的生活,好心过来陪你演戏,结果你们却一个个反过来质疑我动机不纯。是你们一个个和我说小时候的沈妤是什么样子的,太多太多的记忆都和我小时候太相似了,而且那个手串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戴在我手上,我甚至对这个房子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对自己到底是不是沈妤产生了怀疑,所以我才要求重新做鉴定的。”
“明明当时的鉴定结果我就是沈妤,我就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孙女,你们知道我有多狂喜吗?我都已经认可了我是沈家女儿的身份,你们却不由分说地强拉着我去重新做鉴定,然后告诉我我不是沈妤,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明明也是受害者,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有了家人,好不容易对这个家产生了归属感,我已经相信了你们就是我爸妈、我爷爷、我哥哥,却又被突然告知我不是你们的家人,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就得接受这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落差,还要承受你们的质疑和指责?”
上官临临说到后面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几乎是哭吼着出来的,吼着吼着人就蹲在了地上,哭得难以自已,好不伤心。
可怜痛哭的模样一下子打了沈正阳和蓝叶茹沈林海一个措手不及,不由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沈清遥铁青着脸,被控诉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方万晴和上官临临处了一阵早已有了感情,看上官临临哭得可怜,忍不住开口替她说话:“是啊,她也没做错什么啊,鉴定结果出错也不是她造成的啊,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刚认了家人,又失去了家人……”
她没再说下去。
沈林海铁青着脸没法反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上官临临,想到时漾明明可以回家的,她甚至都已经送着他们回到了家门口,却因为上官临临占着她沈家女儿的身份,她甚至连家门都没能进过。
离家二十年,她在外面漂泊受苦了二十年,人都到家门口了,都到他们眼前了,她却连家都没能回过。
沈林海想到这个就没法原谅上官临临,可是心里又是有些被她说服的,用时漾头发做鉴定还只是猜测,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故意为之。
如果她真的是受害者……
沈林海不由得求助看向傅景川。
他也只能求助傅景川,傅景川已经是最了解真相的人,他需要他来告诉他,他没有错怪上官临临。
但傅景川只是冷冷地看着上官临临,意外地没有像昨天那样强硬地去拆穿她,甚至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他只是冷冷勾了下唇,转身就走。
傅景川的反常让沈清遥不由朝他背影看了眼,沉默了下,他朝还哭得伤心不堪的上官临临看了眼,朝傅景川追了上去。
他在傅景川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追上了他,一声不吭地拉开车门,跟着上了车。
傅景川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滚下去!”他冷声开口。
沈清遥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计较,只是冷静看向他:“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以傅景川昨天执意拆穿上官临临的狠戾和强硬,他不可能会在上官临临哭诉几声就心软放弃收拾她。上官临临是明明白白占了时漾沈妤的位置,让她有家不能回,以他对时漾的感情,他不可能轻易放过上官临临。
傅景川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人已启动引擎,车子急速驶离了出去。
“老傅!”沈清遥不得不开口叫了他一声。
这是这两年多来,他第一次重新这样叫他。
傅景川俊脸冷了冷,依然没开口,但车子开得飞快,借此宣泄胸中怒意。
车窗户没关,风从窗户灌入,吹得沈清遥头发凌乱。
沈清遥把脸转向了窗户外,想到时漾,想到新闻播报里的时漾尸体藏身大海的可能,他喉咙就哽得厉害。
他没想到傅景川那句话竟真应了验,引狼入室。
上官临临就是吃准了大家没证据证明她用了时漾的头发去做鉴定。
他也确实没证据。
但他不理解,上官临临这样死咬不认的意义。
既然已经证实不是沈妤,尤其在她可能导致沈妤有家不能回的情况下,沈家就不可能再接纳她,以她的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
“你以为,上官临临为什么要死咬不认她知道时漾就是沈妤?”
车窗突然被缓缓合上时,一直没开口的傅景川突然出了声,嗓音冰冷如掺了冰渣。
沈清遥皱眉看向傅景川,没有说话。
“因为她只要认了她知道时漾是沈妤的事实,她就逃不了她是害死时漾主谋的嫌疑。”
一字一句又冰又冷,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
沈清遥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景川。
“她前脚刚知道时漾就是沈妤,后脚就教唆傅武均违背我的命令连夜开工,这个事她就摘不干净!”傅景川冷冷开口,“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她,人既然是你请进来的,你就有责任看牢她。找到她杀害时漾的证据之前,她哪也别想跑!”
第548章
“我能……看看她的孩子吗?”
沈清遥面色一凛:“你是说她是害死时漾的凶手?”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傅景川俊脸绷得死紧,“时漾是救人时被人趁乱推下去的,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她的性子不会和人结仇,更不会炫耀自己惹来嫉妒,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她下手,只有上官临临有这个作案动机。”
剽窃时漾作品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和记恨、窃取时漾身份后害怕被揭穿的惶恐、以及觊觎他想对时漾取而代之的渴望,每一个,都足以成为上官临临杀人的动机。
上官临临看似娇纵没脑子,但其实心机比谁都深沉。
那天在霖城他要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她都怕成那样了,却还要特地追到河边冲他喊话,现在想来无非是从傅武均口中得知他透露了她教唆他的事实。
所以上官临临心里害怕,她摸不准他到底掌握了多少线索,只能跑到他面前去试探。
她当时看似委屈的澄清,无非是想洗刷掉她教唆傅武均违背他命令开工的嫌疑,先站在道德制高点把他掐她脖子一事强行归因于他的迁怒,再借机解释清楚当时的情况,好借此摆脱嫌疑,并借此试探他掐她脖子的原因,以及对这件事到底了解多深。
今天这个事也一样的问题。
她遇到她无力解决的问题她就先抢占道德制高点,先用逻辑自洽来完成自我说服,就和上次被指控剽窃时漾设计作品一样。
她只要咬死了她不知道时漾是沈妤,把那份亲子鉴定结果的问题推到医务人员身上,一口咬定是医生检验结果出了错,把自己归类为受害者,她就可以脱身。
毕竟也确实没人有证据证实她知情,也没人有证据证明她替换了时漾的头发,所有人看到的结果就是她和沈清遥在医院现场拔头发做的鉴定。
她人长得没什么攻击性,嘴甜,擅长逻辑自洽,演技满分,心肠软一些的很容易被她的三言两语和哭诉给糊弄过去。
但傅景川也很清楚,他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上官临临加害的时漾,所以法律层面他还暂时办不了她。
“既然她要以受害者身份自居,你就好好弥补她这个受害者,让她继续待着,放在眼皮底下好好看牢了。”傅景川冷声开了口,“省得另外找人看着她还得惹上非法拘禁的官司。”
他还正愁揭穿了她后还要怎么让她合理合法地继续留在西城,省得她逃回国外跑了,既然她自己要跳出来做受害者,那就遂了她的愿。
“不行!”
沈清遥却是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傅景川,“她要是对爷爷奶奶下手怎么办?”
想到她可能是害了时漾的凶手,沈清遥就觉得背脊发寒,心里也沉甸甸的,沉甸之余又担心上官临临会对老人家不利。他不放心再把这么危险的一个人放在身边。
傅景川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就非得把人留在家里?”
沈清遥视线对上傅景川的,瞬间明白了傅景川的意思。
“我知道了。”
沈清遥开口,“我会处理好。”
傅景川没再说话,一个急刹车,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你回去吧。”
沈清遥点点头,但并没有走,他沉默了会儿,看向傅景川的侧脸:“时漾她……真的已经……”
傅景川喉结滚了滚,他没有回他,只冷冷说了声:“下车!”
沈清遥朝他冷峻的侧脸看了眼,终是低声道了声歉:“对不起。”
傅景川:“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时漾,是沈妤。”
沈清遥喉咙哽了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