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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他被她逼得进不得,也退不得。

    他早该料到,要等她主动坦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早在对瞳瞳的身份产生怀疑的时候,他就该取下瞳瞳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而不是因为那一瞬的不舍,让自己再次陷入这种被动中。

    她只要心里下了决定,就从来都是软硬不吃的。

    傅景川知道他该去赌这一次。

    可偏偏,即使他心知他有着99.9%的胜算,剩下那0.1%却是他输不起的。

    就像时漾说的,他知道她敢不敢。

    他太他妈知道她到底敢不敢了。

    两年前她虚弱从堕胎手术室出来、躺在医院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夹杂着她身边所有人对她怀孕一事的否定,以及那张照片里她毫无孕味的的身材,还有她包里那份泛黄的出院小结里的“终止妊娠”字样,凌乱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逼得他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

    他一向知道时漾聪明,但从没想过,她把她所有的聪明都用到了他身上。

    他痛恨她的过分聪明,甚至是狡猾。

    她狡猾地不去以他和瞳瞳的亲子鉴定结果作为谈判条件,而是诡谲地偷换概念,以她和瞳瞳的鉴定结果作为要挟。

    这就给了他另一种可能,瞳瞳可能是她的女儿,但不一定是她亲生的。

    她进过堕胎手术室,她手上有终止妊娠的出院小结,她身边没有人见过她怀孕的样子,她的照片没有留下她怀孕的痕迹……

    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向他提醒着另一种可能,她和他的孩子没了,但她去收养了另一个孩子。

    这在其他女孩子身上或许不可能存在,但到了她身上,就变成了合情合理。

    因为他所认识的时漾,从来都是内心世界强大、主见也强大到惊人的人。

    这个世界就没有她敢不敢的事,只有她想不想。

    傅景川额头青筋因为压抑着情绪而剧烈起伏着,盯着时漾的眼神像要吃人般,又狠又厉。

    时漾掌心已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高度紧绷的情绪让她刚被撞过的脑袋越来越晕。

    紧握着的手掌里,指甲也掐进了肉里,掌心里的疼痛让她稍稍保持着大脑清明。

    保护孩子的意念大于一切。

    她可以没有傅景川,但她不能没有瞳瞳。

    傅景川父亲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他们不会接受瞳瞳。

    时漾太了解傅武均和方万晴,他们不喜欢一个人,有的是办法去打击和打压一个人的信心。

    也有的是办法去伤害一个孩子。

    身体的伤害只是一时的,言语和态度的伤害却是一辈子的。

    同一座城市,又是傅景川的父亲母亲,在通讯异常发达的年代,这不是严防死守就防得了的。

    时漾不想让瞳瞳再经历一遍她经历过的事。

    成人有自愈能力,但孩子没有。

    她也没办法信任傅景川。

    离婚是失望一点点累积而来的结果,但现实却没有给她一点点累积对他信心重建的机会。

    时漾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掌心下的手指越掐越深,她的脸色在这样的对峙中越来越苍白。

    傅景川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逼着自己狠下心不去管。

    最后一次冷冷看了她一眼后,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就走。

    时漾脱力踉跄了下,身体不慎撞到旁边的椅子,椅子和桌子碰撞出巨大声响,震得桌上杯盘“哐啷”作响。

    门外的傅景川脚步一顿。

    他转身回头,看到时漾正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头,大口地喘着粗气。

    和他的对峙,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心力。

    傅景川沉着脸上前,一声不吭把她拦腰抱起。

    时漾下意识挣扎想自己下来。

    傅景川面无表情压住了她手臂。

    “别逼我对你动手。”

    连嗓音也是冰冷至极。

    他的手臂压扣得极紧,时漾没有挣扎的力气。

    他抱她下了楼,把她放进了车里,而后绕过车头,上了车。

    他送她回了家。

    不是她在上水湾的家,也不是他现在在住的家,而是他们曾经的家。

    位于御景湾的那套婚房。

    时漾在车子快驶入小区时,时漾终于认出了这是她曾经住了两年的家。

    窒息感随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致扑面而来。

    时漾下意识坐直了身。

    “别进去,求你。”

    她低声哀求。

    傅景川没理她,甚至加大了油门。

    时漾几乎求着转身哀求他:“傅景川,你别这样,我不要回这里,我不要。”

    但傅景川依然没理她。

    在车子终于在异常熟悉的地下车库停了下来时,时漾不管不顾地推开车门,转身就要走。

    傅景川下车拉住了她,拽着她往电梯走。

    时漾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前所未有的激动。

    她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想抽回手,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里。

    所有和这里有关的记忆像潮水般奔涌向她,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压得她窒息感越来越重,几乎要晕厥过去。

    到最后的时候,时漾哭了出来,她不停哭着求他,让他别逼她。

    她在这里失去了她的孩子,也是在这里埋葬了她的爱情。

    这里让她从为对未来满心期待慢慢变成了晦暗茫然。

    这里藏满了她那两年所有的压抑和被打压的自我怀疑。

    傅景川冷眼看着她所有的挣扎和哭泣哀求,无动于衷。

    到最后的时候,时漾已经是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异常的难受。

    心理的,生理的都有。

    整个人再次被那种怎么逃也逃不掉的无力感裹挟。

    她逼傅景川,傅景川有的是千百种方法逼她。

    时漾哭到最后的时候,几乎要给傅景川跪下,求他放过她。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过她自己的生活而已,仅此而已。

    第321章

    视线在那份纸巾上停了停

    最终,傅景川没有真的把她拖进那个家。

    他把她带回了他在住的那套房子。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时漾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人麻木地贴靠在车窗上,一句话没说。

    到家里的时候,傅景川终于说了这一路上的第一句话:

    “你先去休息会儿。”

    说完人就进了厨房。

    时漾没有说话,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整天情绪天上地下的剧烈起伏让她的身体疲惫不堪。

    她在沙发坐着坐着就半昏半睡地睡了过去。

    傅景川做完饭出来的时候,她还没醒。

    傅景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转身想走,又停下。

    他站在原地静默许久,最终,他转过身,走向她。

    他的脚步声并没有吵醒她。

    时漾睡得很沉,人拿过一只靠枕,半歪着身子,半个身子靠在靠枕上,枕着靠枕在睡。

    她的脸上还能看到眼泪划过的痕迹。

    傅景川想到她刚才在他们婚房门口的激动和崩溃,黑眸暗了暗。

    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睡颜。

    “对不起。”

    低低的道歉声从微启的薄唇逸出,但并没有吵醒她。

    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并没有醒来。

    傅景川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儿,看她头发垂落在鼻尖,手掌微微抬起,替她拨开垂落的动作,但这个动作惊醒了她。

    紧闭着的双眸艰难睁开,人没完全清醒,但在看到他熟悉的脸时,她还是本能瑟缩了下。

    一种带着惊惧的本能。

    入睡前他的冷酷和强硬吓到了她。

    傅景川黑眸暗了暗。

    “吃饭了。”他说。

    时漾迟疑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是各自的沉默。

    谁都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吃完饭以后。

    吃完饭以后,他没有提出送她回去,她也不敢开口说要回去。

    时漾对他的害怕达到了顶峰。

    两人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维持着不激怒彼此的平和。

    夜深的时候,傅景川拿了套全新的睡衣和浴巾给她。

    “谢谢。”

    沙哑的道谢声,还残存着下午的心有余悸。

    傅景川看着她进了外面的洗手间,长长地吐了口气,也拿了睡衣进了主卧的洗手间。

    洗完的时候,傅景川顺手把换下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想关上洗衣机门的时候他动作又停了下来,沉默了会儿,朝洗衣机里的衣服看了眼,最终弯下身,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那张包裹着瞳瞳毛发的纸巾。

    临时找到的用来裹住毛发的东西,也不是多精细的东西。

    他把纸巾展了开来,盯着那根毛发出神。

    身后传来声响。

    傅景川回头,看到拿着脏衣服出来的时漾。

    时漾也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样本,视线在那份纸巾上停了停,而后看向他。

    傅景川不躲不藏,坦然把纸巾重新裹上,往旁边退开了一步。

    “扔洗衣机一起洗吧。”傅景川说。

    时漾轻轻点头,沉默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门外在这时响起门铃声。

    “我先回房间吧。”

    时漾轻声说,回了房间。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能在这个时候找傅景川的,无非是他的家人或者朋友。

    时漾不想见他们。

    第322章

    头一低便重重吻上了她

    傅景川朝门口看了眼,把手中样本收起,过去开门。

    门外是傅武均。

    “我有事找你。”

    看到开门的傅景川,傅武均开门见山。

    傅景川直接“啪”一声把门关上。

    门外的傅武均气得狂按门铃。

    门铃声一阵接一阵地响着,大有不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傅景川并没有理会他,他回客厅拿起手机,给小区保安室打了个电话,让安排人过来把人带走。

    几分钟后,门外的动静终于停歇。

    傅景川回房,时漾正站在阳台上吹风。

    临江的房子,深夜的风很大,吹得她垂在肩上的发丝纷飞,身后的白色纱帘也被风吹得掀起一阵阵波浪。

    傅景川拉开纱帘,和她并排站在阳台上,一起看着阳台外的江景,谁都没有说话。

    也无话可说。

    两人结婚了两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峙过,也从来没有冷战过。

    相敬如宾才是他们那两年的状态。

    彼此平静、又彼此客气。

    就连离婚,也是平平静静、客客气气地结束,结束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却没想到,所有的拖泥带水却是从离婚后开始的。

    婚姻里都不曾逼过对方,这样把对方逼到极致的事反而发生在离婚两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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