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难道这温承明真会医术?从前可是闻所未闻啊!陆绎澜原本因痛苦而紧闭的眼也不由一瞬睁开,他揪过温思尔的衣领,杀气腾腾:“你……还知道什么?!”
温思尔无惧地回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已同王爷说过,我会医术。这自然是看出来的。”
别看陆绎澜此刻身骨不适,常年征战练武的手劲却很大。温思尔劝他不动,索性从袖中摸出一根干净的银针。
白云潇立时警惕起来:“你要对王爷做什么!”
“我自然不会害了他。”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针扎入陆绎澜虎口的穴位中。
陆绎澜吃痛,也就松开了手。
白云潇急切道:“胆敢伤损王爷身体,这可是死罪!”
只有陆绎澜知道,这不是在伤他。
因为他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头痛,瞬间缓解了五成。
以往哪怕他服用最名贵的丹丸,也要约莫两炷香的功夫才见效……
白云潇正要动手押住温思尔,却听陆绎澜忽然道:“慢着。”
他惊讶地回头:“王爷?”
只见陆绎澜神色和缓,因疼痛憋红的脸此刻颜色也正常许多。
他将温承明从头到脚审视一番,最后撂下一句:“本王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如若不能,以死谢罪!”
温思尔站起身拍了拍手,从容道:“为王爷治疗之前,我得先把伤口包扎一下。”
白云潇忍不住道:“你哪来的这诸多要求?”
温思尔看了他一眼,现在主动权在她手上,她才不会唯唯诺诺。
“我这条腿还在流血,疼痛难忍,不包扎一下如何为王爷诊治?”
陆绎澜神色冷峻:“本王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温思尔朝他拱拱手,转身随侍女先去就近的厢房包扎……
第1600章
试探
屋内,温思尔屏退左右,缓缓打开府医送来的针灸用具。
陆绎澜垫着软枕倚靠美人榻上,虽然方才那一针已叫他的头痛好了五成,可身上还是不爽利,眉心仍旧微微拧着。
温思尔伸手解开他的发冠,将银针分别扎入头上风府、百会、神庭几个穴位,先制住他的疼。
“王爷从前没有请过什么游医或民间圣手么,他们都是如何说的?”
陆绎澜轻笑了声,脸色晦暗莫测,“都是些无能之辈,已经被本王丢到后山喂狗了。倘若你也治不好,本王即刻叫你去陪他们!”
事实上,若非刚刚温思尔能够分毫不差地说出他的病症,并一针见效,她也早就没命了。
这男人还真是……残暴。
温思尔低下眼睛,口吻稀松平常:“下官精通医理,这么些年,手上也只有七八个没治好的。一个残了,一个中风了,一个瞎了眼,还有……”
陆绎澜下意识要起身:“你说什么!”
“王爷,我眼下可是在施针,还请您切勿躁动,伤着你的经络就不好了。”温思尔一手摁住他的肩胛,盘算着时间差不多,说道:“这会您好受多了,不是么?”
陆绎澜才要发作,可话音刚落,纠缠他已久的头痛如被清风渐渐吹散一般,畅快许多。
这下轮到陆绎澜怔住了,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可两次呢?
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他命人重金请了多少名医,配了多少方子,竟都不如这一回来得有效。
下一刻,他却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纤长的手再度扯过温思尔的衣领,“你敢戏弄本王?!”
这男人到底什么毛病,说两句就要动手,她的衣裳已经破得经不起扯了!
温思尔道:“王爷有气血淤堵、阻塞经脉之症,下官适才激恼王爷,正是为了帮你疏通血气。眼下不就好了么?”
陆绎澜眯起眼睛:“再敢巧言令色,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您放心,下官还要指着您点头让我官复原职,绝不敢轻忽王爷的病症。”温思尔面不改色。
总算说到了重点上。
男人修眉一挑,手掌缓缓上移,警示一般拍了拍温思尔的脸。
明明是个男人,皮肉却细腻光滑,手感比女子还要柔嫩。
他们兄妹生得一般无二,连性情都一样,惹人生厌!
“想要重新入仕也不难,答应本王一件事。”
温思尔无语凝噎,替他治病还不够?这男人真是贪心不足!
“……什么事?”
陆绎澜冷凝着她,“把温思尔,交出来。”
房内唯有熏香袅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温思尔心头跳了跳。
敢情这男人还是不忘寻仇。
当时她虽迫不得已拿陆绎澜的来解情毒,但也出手治好了他的腿。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过不去这道坎儿?
眼下轮到温思尔头痛了,她深深呼吸,长叹一声:“下官不知王爷对家妹用情至深。可思思千真万确已经不在了,如若可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还活着。”
用情至深?
陆绎澜在心底冷笑一声。
不论如何,他都要寻根究底把那女人揪出来,千刀万剐以雪当日之耻!
“你如何就能确定她死了,见到她的尸首了么?”
温思尔垂目,似乎真的陷入伤感之中:“下官已经说过。思思为了保护我被一剑穿心,丢进了河里,河水湍急,根本处法找寻她的尸首。”
话里话外都把人还活着的设想给堵死。
但陆绎澜不信。
不见到尸首,就无法证明她真的死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留你也无用……”
温思尔摇摇头:“王爷此言差矣。莫非找不到思思的尸首,您的病就不治了吗?您这病由来已久,发作时间不可控制。若两军阵前突然发病,那时后果又会如何?”
陆绎澜虽对他心怀有疑,却也会衡量利害关系。
温思尔被他冷冷瞪了一眼,却也视若无睹,“还有好几针要扎,王爷,稍安勿躁。”
她将手伸向男人的衣领试图拉开,陆绎澜猛地捉住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温思尔镇定道:“有些紧要穴位在背部,还请王爷配合下官。”
掌中攥着的那一截手腕光滑如玉,半点没有男子的刚硬粗糙。不由叫人想起那夜肆意游走在他身上的纤纤玉手……
陆绎澜脸色一黑,反手甩开她的腕子。
“别给本王耍什么花招。”
这对兄妹,都是一样叫人不悦!
温思尔只觉得这男人莫名其妙,抽回手来,一件件拉下他上身的锦衣。
陆绎澜常年征战,后背线条流畅完美,精瘦结实,上头还有几道交错纵横的陈年伤疤,约莫是沙场拼杀留下的。
她伸手细细摸索一番,确定了位置所在,捻着银针细细插入。
感受到背上那纤纤玉手,陆绎澜心中的怀疑更甚。
“快些!”
温思尔语塞:“我不过是在确认穴位所在,不若施针有误,伤损得可是王爷贵体。”
最后一根银针扎下去,温思尔刚松手,便猝不及防被男人拉到了榻上。
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腰带。
温思尔慌了神,连忙摁住他的手:“王爷这是作何?”
男人并未理会她,双眸危险地眯起。
他倒是要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情急之下,她只得摸出银针刺入陆绎澜的虎口,陆绎澜下意识一顿,温思尔便趁这空档扭身跑开。
“王爷,今日的诊疗就到这里。还请您仔细考虑一下官所言,这对您来说是稳赚不亏的买卖。我就先走一步了。”
温思尔说完就跑,临走前不忘回头叮嘱一句:“一炷香后记得叫人把针取下来——”
这千煞王果然人如其名,甚至比传闻中还要难缠。
白云潇遥遥瞧见温思尔从房中跑出,察觉不对劲的他立马赶去查看。只见陆绎澜满头满背的银针,坐在那里。他一时也不敢乱动。
白云潇急道:“王爷,您怎么样?”
陆绎澜的双眼幽深不见底,周身嗖嗖地散发着冷气,白云潇光在旁边瞧着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
“你说,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601章
走着瞧!
他的声音轻飘如在云端,落在白云潇耳朵里却如平地惊雷,叫他心头一颤。
看来这对兄妹,真是一个接一个都把王爷得罪透了!
“人彘、炮烙之刑或者是板著之刑?”白云潇斟酌着道。
陆绎澜盯着窗外的某一处,凉凉地开口:“不成。他的手脚还有点用,暂时留着。”
算算时间,一炷香的功夫正好到了。
陆绎澜命白云潇一根根取下银针,果然通体松快,再无不适。
而后不紧不慢地由着白云潇伺候他穿戴。
白云潇见他面色好看许多,不由惊奇:“这温大人真懂得医术?”
陆绎澜神色幽暗,叫人摸不清情绪。
作为被诊治之人,他自然清楚温承明的医术如何,那个废物草包在这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
所以,眼下温承明还不能死。
白云潇替他束发理整衣冠,似是忽然想起何事一般,道:“对了,王爷。之前许尚书家老夫人举荐的那位神医,近来似乎有些踪迹了。属下不日便能找到他,届时王爷的病症就有指望了。”
“至于温大人……”他顿了顿,“恕属下多嘴。以往从未听闻他会医术,更不知师从何处,今日难保不是他运气好才有所成效。何况,谁知他是否心存怨怼,会不会真心替王爷诊治。”
陆绎澜没接话,望着铜镜中被打理好的发冠,面色如古井深沉。
片刻,他开口道:“这个人轻易不可小瞧了去。”
白云潇诧异极了,不由看了陆绎澜一眼。
要知道千煞王战功赫赫,连女皇陛下面前都不屈膝。不论何人,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过。
如今却说要警惕一个往日最看不起的草包?!
陆绎澜的余光瞥他一眼,见白云霄满面的难以置信,于是挥手道:“退下。”
白云潇连忙拱手告退:“属下遵命。”
合上漆红木门,白云潇眉目间染上一抹凝重之色。
看王爷这意思,似乎是认可了温承明的能力。可他终究不放心。
还是早日找到那位神医为王爷除病,免得让王爷涉险。
……
温思尔叫了辆马车打道回府。
小允一见她便唬了一跳,脸都吓白了:“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不是去考核吗?”
虽然早知道千煞王是出了名的暴戾阴狠,可把一个世家嫡子折腾的浑身浴血,这也太没人性了!
自家主子向来与人为善,到底是哪里惹了他不快,要遭这个罪?
小允扶着他,心疼坏了:“大少爷,您受苦了!”
温思尔想了一下那男人冷峻桀骜的神色,别说英国公府,只怕女皇来了他那副脾气也不会改。
她着实疲倦不堪,无力解释,简短道:“我先去沐浴,待会儿你叫丫鬟放些金疮药在门口就是了。”
浴池温水潺潺,温思尔关好门窗,一层层脱掉衣裳与裹胸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袒露无疑。
她忍着痛用温水将伤口边缘擦拭干净,又倒上金疮药粉,绞断纱布为小腿重新包扎。
狼牙又尖又长,二指长的伤口,得有段时日才能好了。
温思尔慢慢攥紧软布,一股应战的勇气翻腾在胸口。
陆绎澜,走着瞧。
等温思尔沐浴完,已近黄昏。
小允怕她饿着,端了一盏桂花莲子羹来垫肚子。温思尔吃着合口味的点心,身上总算轻松许多。
“总之,千煞王就是因为思思的死而不快,非要我交出尸首不可。”
温思尔避重就轻地复述了一下今日之事。
“怎会如此?咱们家小姐还在世的时候,也不见他来看望一眼。如今倒为难起少爷你来!”小允听得直皱眉,对陆绎澜的行径很是气愤。
说着,他凑近一些,仿佛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卷书信。
“少爷。先前咱们小姐诊治过的许老夫人,又托人传了信来。说是他的老友身子不适,想要小姐再去医治。”
自家小姐每每出诊都隐藏身份,至于与病人牵线搭桥的事,都交由他完成。
“可如今咱们小姐都……少爷看如何是好?”
温思尔放下瓷勺,认真看起书信。
信上所言,求医者就在京城,还是各中权贵。否则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出得起“万金”之数。
如此急迫又出手阔绰的,不知怎的,温思尔想到了陆绎澜。
眼下她刚回家便历经风波,实在不敢拿前程去赌。
温思尔命人取来火折子,将书信点燃,望着跳动的焰火,神色一派平静。
“就跟他们说,神医近来有事在身,不便出诊。日后若还有求医者,你还照例联络了告诉我。”
小允虽然不知他为何这么做,依旧乖乖点头:“是。”
少爷一定他自己的用意。
为免节外生枝,温思尔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连小允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