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姐妹俩齐刷刷抬头看着他，眼底星光熠熠，“真的么？”“当然了。”顾墨寒浅笑，如墨的眼底泛着一丝迫切，“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丢失了多少宝贵的回忆。”
他很想要找回缺失的记忆，想看看自己和南晚烟究竟是如何走到现在，又是如何从相看两厌，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小蒸饺闻言，方才还失落的眸子瞬间亮晶晶的，若有所思地道，“既然爹爹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跟你讲讲，你以前都是如何‘虐待’娘亲的！”
“我虐待你们娘亲？”顾墨寒惊愕，脸色五味杂陈，“我这么坏？”
小包子刚要替他找补两句，小蒸饺就气呼呼地叉腰，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当然了！”
“我还记得我们和娘亲当时住在冷院里，一直以来，都是娘亲照顾我们吃喝拉撒，爹爹几年来根本对我们不管不问，就连娘亲和我们生重病，都没有人知道，我们差点就要饿死了！”
顾墨寒俊脸一黑，忽地有些心梗，“我以前这么不是东西，竟然把你们母女三人丢在冷院里不管不问？”
小蒸饺还想借题发挥，小包子赶紧抓住时机，帮顾墨寒说了两句，“其实，其实也不是的。”
“娘亲说，当初是因为爹爹和娘亲有误会，你们恨着彼此，才会互不来往，她也不愿意寻求爹爹的帮助，爹爹也，也不是故意不管我们的……”
顾墨寒蹙眉追问，“那后来，我是如何发现你们的？”
小蒸饺的眼珠转了转，“后来啊，是娘亲打算带我们离开王府的时候，我和小包子在院墙外头等娘亲，结果就碰上爹爹和于风哥哥了。”
“爹爹当时还以为我们是野孩子，还，还骂我们野种咧！见到娘亲的时候，你还说她该死，说她不好，说她和别人生的我们！”
她越是这么说，顾墨寒的心里越不是滋味。
强烈的情绪在他胸口蔓延开，他觉得闷闷的，头也有些发疼，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从前他和南晚烟，竟然这么不对付么，他居然狠得下心，对两个小丫头说出“野种”这样恶毒的词汇……
他悔恨不已，停在半空的手好半天才落到两人头顶，轻声安抚着，“都是爹爹不好，往后，爹爹定千倍百倍地对你们好。”
小蒸饺愣了愣，看见顾墨寒漆黑的眸子里蓄满了自责和愧疚，忽然有些紧张。
她并非真的想要责怪爹爹，只是想趁现在，好好告诉爹爹，应当多珍惜娘亲。
可爹爹露出这种表情，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包子赶紧拽了拽顾墨寒的衣袖，轻声细语地打圆场，“爹爹不必自责，我们早就原谅你了。”
“不然后来，我们也不会帮着爹爹出谋划策，重新挽回娘亲的心。”
“其实爹爹心里是很爱娘亲和我们的，只是一直不知道，也不愿意承认，后来你发现了就已经对我们很好很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遇到危险，爹爹就就会挺身而出，还为了娘亲，受了好多伤，流过好多血……”
说着说着，小丫头又哽咽起来。
她是真的很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够好好在一起，毕竟爹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的，他们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
顾墨寒不忍她流泪，赶紧将姐妹俩又往怀里搂了搂，“嗯。”
“没事，你们继续说，我想多听一些，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小蒸饺又说了好多好多他们之间的回忆，虽然偶尔会添油加醋站在南晚烟那边，但小包子还是会帮顾墨寒找补。
父女三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久好久，顾墨寒一直配合两人说说笑笑，深黑的眼底却不着痕迹划过一抹愧色。
听上去，他真的辜负南晚烟太多太多。
可她却不计前嫌，甚至不远万里来到天胜，只为找回他，带他回家，好让一家人团聚。
他动容地抿了抿唇，“那，安安和闹闹呢？他们两人，现在在西野可有与你们通信？”
提起两个弟弟，小蒸饺和小包子都很是想念。
小蒸饺托腮看着天边的月亮，声音软软的，“别看安安闹闹平时都很滑头，他们现在，估计在宫里躲着哭鼻子呢。”
小包子也面露担忧之色，“嗯，弟弟们第一次跟爹爹和娘亲分开这么久，尤其是跟娘亲，这还是他们出生以来，第一次跟娘亲分别，肯定想念得不得了。”
“想当初娘亲带我和阿姐离开的时候，都是偷偷溜走的，就怕他们两个哭着跟上来。”
说着说着，姐妹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而且宫里，还有一个小弟弟。”
虽然这个弟弟不是娘亲生的，她们也不喜欢那个生下弟弟的坏女人，但小朋友总是没错的。
“还有个小弟弟？”顾墨寒诧异一瞬，由于没有记忆，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有几分紧张，“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第1489章
云恒杀封央
皇宫里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孩子，不会也是他的孩子吧？
两小只茫然地摇摇头，“不太清楚。”
“之前娘亲带我们回西野的时候太过匆忙，根本没见到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孩子们想不起来，顾墨寒也没过多追问，等他回到西野，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他十分熟稔地抱起两个小丫头，往屋里走去，“太晚了，今夜就先不说了，爹爹哄你们睡觉，好不好？”
两个小丫头渴望这一天已经太久了，迫不及待地点头，“好！”
“我们要听睡前故事！”
“嗯。”顾墨寒笑意斐然，亲自给两个小丫头洗了脸，将她们放到床上，又十分耐心温柔地帮她们掖好被角。
正当他不知道讲什么故事哄两小只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首旋律。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他轻轻地哼着，殊不知姐妹俩眸色一滞，都有些震惊。
这是娘亲哄睡时候会唱的歌，爹爹竟然还有印象。
不过两人谁也没出声，定定地看着顾墨寒，眼底满是雀跃跟幸福。
小包子偷偷地抓住顾墨寒的手指，安稳地闭上眼，小蒸饺则抱着妹妹，摇摇晃晃地渐渐睡去。
夜里寂静，顾墨寒听着两个小家伙平稳下来的呼吸，眸色温柔似水。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包子的手塞进被子里，伸手抚平小蒸饺睡梦中皱紧的眉头，轻声道。
“放心吧，我答应你们，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娘亲，就能回西野看两个弟弟，还有你们的皇奶奶。”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与此同时，京城的街道上。
今夜的街头格外热闹，三两成群的少年人和结伴出游的一家老小都聚集在街上，还有很多人自发去放河灯，祈求前线将士的平安。
封央和夜千风走在街上，路过一家点心铺子的时候，两人看见一对年轻的眷侣在摊前，十分亲昵地打情骂俏。
那女子看上去不过刚及笄，模样俏丽活泼，红着脸去咬情郎指间夹着的点心。
男人也很年轻，恣意俊朗，白衣飘飘，两人的互动羡煞旁人，更有不少人调侃，“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你们俩还这么如胶似漆。”
姑娘搂紧了男人的手臂，“那又怎样，就算天崩地裂，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的，你说对不对，叶郎？”
男人宠溺地点着她额头，“你说的都对。”
乱世里的爱情令人动容，却像一根刺扎在封央心里，让她喘不过气。
她倏地红了眼，转过头迅速地走过，生怕再待上一秒，那些好不容易被她压下去的感情就会崩溃。
可回忆还是如潮水涌来，她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云恒。
马背上，少年恣意爽朗的笑容一如暖阳，手里提着刚买来的桂花糕，炫耀似的朝她扬了扬。
“封姑娘，你笑笑好不好，这可是我一大早从城西边给你带来的！”
“我听说这家点心可好吃了，要是有机会，下次咱们一起去，我也好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
可最后一面，他抱着她在悬崖边，身后插满了淬毒的暗器，俊脸也惨白得没有生色。
男人笑了，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暖人，语气却带着满溢的自责。
“封央，我这一生，好遗憾啊……”
“遗憾没看到你，穿上大红的婚服，遗憾没能和你喝一杯，合卺酒，还遗憾，不能保护你了……”
“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一定要告诉天下，你是我云恒，此生唯一心仪的女子，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对不起，封央，是我对不起你……”
他拼尽全力保她生还，自己却选择了死亡，直到最后一刻，云恒还在笑，还在自责对她不够好。
可他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她的天就彻底塌了。
封央死死压着嘴角，眼眶已经猩红滚烫。
她艰难地忍住快要哽咽的声音，指着旁边排起长队的小摊。
“夜公子，我有些饿了，你能帮我买点东西吗，这儿人太多，我去那边的巷子等你。”
说完，她甚至不等夜千风开口，匆匆地几乎小跑着离开。
夜千风看着她无措仓促的背影，眉头拧了拧，终究什么都没说，听话地去排队买东西，留给封央独处的时间。
想来是方才那对恩爱的眷侣刺激到她了，待会儿买完东西，他要不还是先告诉封央，云恒活着的消息吧。
可是找不到云恒，就是提前告诉了她……也是无济于事。
封央喘着粗气来到无人的空巷，翻涌的心绪再也忍不住，靠着冰冷石墙一点点坐下，竟无声啜泣起来。
若是让旁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要惊愕，在战场上冷血无情的女将军，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云恒，明明说好了，说好要娶我，怎么食言了呢，，我们，我们都还没一起去买桂花糕，我还没见过你的爹娘……”
她无助地擦着泪，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在脸上发烫，比溅出来的血更让她心里难受，“云恒，我想你了，真的很想你。”
正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诡异沉重的脚步。
封央眼神一凛，她擦干泪，警觉地起身摆出备战姿态，朝脚步声看去，“什么人？！”
巷子里晦暗无光，她半眯起眼，就见一道雪白的身影踏着地上破碎的月光而来。
封央越来越警惕，不动声色地摸到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进攻。
可当那人近了，她的呼吸骤然凝滞，手里的匕首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云……恒？”
白衣少年干净的好似月华，硬朗的眉眼却比月色还要冷清麻木，泛着诡异的暗淡。
云恒听见匕首掉落的声音，歪头疑惑地看了封央一眼，下一秒，眉头骤然一紧，浑身都有些紧绷，脸上却不带任何感情。
封央不敢置信，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想他出现了错觉，下意识揉了揉红肿的眼。
“不会的，云恒已经不在了，怎么可能是他呢。”
可当她放下双手，云恒宛若鬼魅一般，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跟前，距她不过一拳的远近。
男人周身都散发奇异的香味，那双眼睛空洞而无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封央，呼吸灼热平稳。
封央微怔，听见自己的心跳好似擂鼓，一瞬间思绪都空了。
“云恒，真的是你，你，你还活着？！”
她猛地将他抱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决堤，宣泄着这段时日以来的崩溃和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你活着却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日我靠什么活着……”
她话音未落，怀中人忽地剧烈挣扎起来。
云恒一把推开封央，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却警觉地拔剑，面色冰冷地朝她砍去。
“云恒？！”
第1490章
杀了云恒
封央来不及反应，失而复得的美好甚至都没消化，她便再度如冰封般，浑身僵硬。
明明是昔日的爱人，他现在，为何用剑对着她，还没有丝毫犹豫？
她没有闪躲，只是双眸泛红地盯着他，语气困惑怅然，“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是封央啊，是你说此生非我不娶的……”
不知为何，云恒听后，挥剑的手猛地停在封央头顶。
他依旧木讷，可嘴唇张了张，眼神打量着跟前带着伤疤，却挡不住英气与美丽的女子。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口弥漫开，云恒颤抖着手，瞳孔忽然缩了缩，竟没再打算伤她，落荒而逃似的转身要跑。
“云恒，云恒你别走！”
她紧紧追在他身后，视线里的那袭白衣却离她越来越远，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云恒，你给我站住！”
封央嘶哑着嗓音大喊，云恒却恍若未闻，施展轻功越跑越远。
封央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双腿却一软，硬生生跌在地上。
她的手肘杵破了，双膝也摔得青紫流了血，可她丝毫不觉得疼，只觉得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干，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再爬起来。
视线里的白衣渐行渐远，最后只留给她一袭可望而不可即的衣角，就像那天在断崖边，她怎么努力都抓不住的衣角。
她嘶吼着，无声的哭泣，转瞬就变成嚎啕的痛哭。
“云恒……”
“封将军？！”
在她身后，夜千风扔掉手里的东西，着急担忧地上前。
借着月光，他看见封央哭得双眼红肿，手掌和手背都因为摔倒受了伤。
从未见过封央这般模样的他，顿时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封央一改往日那副铁血冷漠的模样，转头仓皇地抓着夜千风的衣袖，语气急促。
“夜公子，我看到他了，他还活着，云恒还活着！”
封央见到云恒了？！
夜千风眼神震愕，很快反应过来，面色凝重地点头，“他的确还活着。”
封央愣愣地看着他，“你知道他还活着？”
“抱歉。”夜千风内疚地垂眸，“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公主之前告诉我的。”
“但当时我怕情报有误，也怕影响你的心情，便一直没跟你说，其实刚才买东西的时候，我就打算向你坦白了，可我没想到，你竟然先一步见到他了。”
封央眼边垂泪，摇摇头道，“我并非怪你，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他方才跑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夜千风蹙眉，意味深长地多问一句，“那你可有看清他朝哪个方向逃了，你们二人可曾有过交流？”
封央攥紧衣袖，眼底沉着一抹黯然，“没有。”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很奇怪……你说他怎么了，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夜千风没再说话，脸色凝重地带着封央离开。
殊不知此刻的长公主府内，闻人煜坐在屋里细细端详着手里的情报，忧心忡忡地揉了揉太阳穴。
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他连眼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地道，“回来了。”
“去旁边坐一会儿，我待会儿给你擦。”
若是平时，云恒定听话地坐到一旁，等闻人煜忙完手里的事来帮他擦洗。
可他今日怔怔地站在门口没有动弹，呼吸声逐渐急促。
“怎么了？”闻人煜拧了拧眉，抬眼就看见云恒正委屈地看着他，泪流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