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时局动荡了，哀家也老了，这天下，终究还是不归天胜所有。”萧瑟的风携落叶碎了满地，太后和朱嬷嬷的背影在偌大的宫里，显得渺小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夜千风出宫回到客栈，见顾墨寒和封央等人正在等他。
封央蹙眉，略显迫切地发问，“方才皇上已经告诉我们了，如何，太后那边的情况，还顺利么？”
夜千风眼神微深，转头看桌边的顾墨寒十分泰然地正在饮茶，似乎对交代他的事情很有把握。
他蜷了蜷手指，颔首沉声道，“事已成，太后在知道情况后，马不停蹄就去找了公主和秦啸。”
封央长舒一口气，这才重新坐回去，“既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几个大夏将士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总算是看到几分希望的曙光。
软硬兼施，软居然是从太后下手。
想想也是，天胜皇室血脉单薄，顾墨寒是天胜血脉，那他跟南晚烟的几个孩子就是天胜皇室的血脉，是天胜的曾长孙。
偏偏这些孩子都在西野，都在对家那，这怎么还能继续打下去，议和才是最好的出路。
夜千风面色凝重地问顾墨寒道，“可就算如此，天胜那边也不一定会答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墨寒放下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沉住气即可。”
“沉住气？”夜千风和封央同时出声，都不太理解。
“公主还在他们手里，一日不议和，我们便一日不能安心，如何沉住气？”
顾墨寒凤眸半眯看二人一眼，语气沉冷，“议和跟打仗一样，全都讲究心理博弈。”
“谁先坐不住，谁就败了，你们有远胜于天胜的实力跟把握，就更不用担心，到时候那些沉不住气的人，自会主动找上门来。”
他言之有理，封央和夜千风垂眸想了想，的确没方才那么着急了。
“可光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难道就没有别的能做的？”
第1486章
主子的孩子
顾墨寒清隽白皙的俊脸上毫无波澜，不容置喙道，“没有。”
“你们明日先按兵不动，不要进宫，也不要四处打听消息，可以自己出门转转。”
封央冷着脸不愿，“此处是敌国，没什么好逛的。”
“公主一日不安全，我便一日歇不下来。”
几个将士在旁边感受到莫名的威压，咽了咽嗓子不敢说话。
她就跟魔鬼似的，就爱砍砍杀杀，谁都怕她。
夜千风想到云恒，眉头压了压，委婉地开口道，“封央，此次我们进宫为了赶时间轻装上阵，手里没有太多兵器，跟着你的将士们也大多扔下了兵器。”
“为了之后的突发情况，我们还是一同去挑选些兵器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天胜在冶炼锻造方面的品质，还是没得说的。”
几个将士也纷纷附和道，“是啊封将军，咱们就跟着一起去吧，反正来都来了，也好看看天胜造武器的技术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封央不情不愿又盛情难却，“好吧。”
夜千风和几个将士先一步离开客栈，封央正打算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回眸意味深长地盯着顾墨寒。
“皇上，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前几日两位小主子也跟着太傅府的人离开了京城，与我们同住在客栈。”
顾墨寒眸色一震，想到那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盯着封央追问，“可昨夜，朕并未见到她们。”
封央如实回道，“昨夜太晚了，况且当初我并不知道是皇上来了，就没惊扰小主子。”
“今早皇上的人来接应之前，我已经安排另外几个将士，把小主子秘密护送到城中，现在她们应该就在您府上，您回去以后，可以和她们好好聊聊，也许有助于皇上恢复记忆。”
说罢，她的眼神略带几分心疼之色，“两位小主子年纪尚小，又是姑娘家，能和公主一起深入虎穴走到今日，十分坚强，不过过程痛苦了些，却至少也是圆满的，一家人至少可以再次相聚，不像我……”
不像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云恒了。
她的话没有说话，心头一窒，脑海里浮现出少年人恣意爽朗的笑容，眼神一黯转身离去。
顾墨寒留在房中，表情无措。
自从他恢复记忆以来，还没见到过那两个小丫头，虽然之前他们见过面了，但那时他什么都没想起来，无意中，怕是早就伤了两个孩子的心。
想了想，他还是出了府门。
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顾墨寒的视线不知为何，突然落到插满糖葫芦的桩子上。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扔给商贩两锭银子后，直接将一整个桩子拿走。
忘尘府门口，侍卫们看到顾墨寒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桩糖葫芦回来，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冷面无情的殿下扛着糖葫芦，真的好违和啊。
顾墨寒却恍若未觉，波澜不惊地进府，实则掌心里早已冷汗密布。
可那些无措、愧疚和不知如何面对的心情，全在看到两个小丫头时，烟消云散。
彼时的小蒸饺和小包子手拉着手坐在院中的台阶上。
姐妹俩不再易容伪装，小蒸饺身着藏青色马褂，内搭素色的对襟盘扣衫，下半身的骑装裤干净利落，扎进高筒的云纹靴里，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的腰间别着一根细长的鞭子，肉嘟嘟的小脸白里透红，此刻正撅着嘴，跟洛尘大眼瞪小眼。
相较之下，小包子就文静许多，水蓝色的襦裙外套了一件淡粉的比甲，脑袋上的发髻一左一右圆鼓鼓的，别上一支带流苏的步摇，透着文静秀美的气息。
她怯生生地抬头看洛尘和寒鸦一眼，又赶紧垂眸，眼神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顾墨寒，登时怔住。
小包子的眼眶红红的，捏了捏小蒸饺的手掌，“阿姐，你，你看那边……”
“嗯？”小蒸饺瞪了洛尘一眼，随后顺着小包子的视线望去，就见顾墨寒身着一袭镶边墨袍，威风凛凛地站在不远处。
男人的俊脸白皙清隽，棱角分明的下颌更是被光影衬得异常立体挺阔。
他微微蜷起手指，抿起薄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个小丫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动容和怜惜。
几个大夏将士也看到他，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洛尘和寒鸦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到顾墨寒，两人都如释重负。
洛尘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顾墨寒的，夸张的道：“主子，这两个小祖宗，一大早就被人送过来了，说是，说是先安置在咱们这儿，安全！”
“可属下连她们两人是谁都不知道，问了半天她们也不说，偏要等您来，属下怎么哄都哄不好。”
“您知道她们是谁吗？”
顾墨寒没说话，径直朝两个小丫头走去，眼神愈发汹涌，脸色却极尽温柔。
父女三人视线相交，仿佛在彼此的心里激起千层浪，都有着莫名的冲动。
洛尘却瞧不出来，发现顾墨寒举着一大把糖葫芦，更纳闷儿了，“主子，您怎么拿了这么多糖葫芦，属下能抽一根走——诶！寒鸦你拽我干什么！”
寒鸦不等洛尘说完，黑着脸直接将他拽走，“别丢人现眼，赶紧走！”
“没看到主子表情不对，明显是认识那两个小丫头么。”
洛尘被拽走，一头雾水地抓了狐脑袋，“是么？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那俩小孩到底谁啊？”
寒鸦也不知，茫然地摇摇头，眼神却有些诡异，“你不觉得，她们看上去，有些眼熟？”
洛尘仔细想了想，“她们二人的眉眼的确有些熟悉，就像……就像主子一样！”
“等等，她们难道是主子的孩子？！”
寒鸦一把捂住洛尘的嘴，眼神凌厉。
“主子的事情，不得在背后妄议！”
洛尘眨眨眼，乖巧地点头，等寒鸦松手的瞬间，他又跟炸毛的鸟雀似的跳起来，“你难道不好奇吗，主子他在遇到孟姑娘之前，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现在突然冒出来两个闺女，看上去还都不小了，难不成主子之前……”
第1487章
爹爹，恢复了记忆
寒鸦无心再听他揣测，扭头转身离开，脸上的表情却凝重几分。
说起来，这段时间的主子的确给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莫非主子……
与此同时，院中的父女三人面面相觑，几个大夏侍卫也都识趣地没出声打扰，悄然离开。
小蒸饺和小包子紧紧牵着彼此的手，看着顾墨寒棱角分明的俊脸被温柔所覆盖，心中说不出的激动复杂。
小蒸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眶红红的看着他，没有动。
小包子也怯生生地抿唇，小脸写满委屈。
顾墨寒恍若未觉，拿着糖葫芦走到二人跟前，顺其自然地递给姐妹俩一人一根。
“方才我在路上看到了，觉得你们二人会喜欢，便都买来了，不过不能吃太多，免得牙坏了。”
之前他就特别喜欢这两个孩子，现在恢复记忆，知道她们是他的亲闺女以后，就更是喜欢了。
顾墨寒的薄唇掀起宠溺柔和的笑意，一瞬间，让两个小丫头都看呆了眼。
她们伸手接过糖葫芦，细细的木杆上，还残留着顾墨寒掌心暖洋洋的温度，惹得她们心里一阵酸楚，又幸福得不行。
爹爹还记得她们爱吃糖葫芦！
封央姐姐果然没骗她们，爹爹是真的想起什么了！
两个小丫头握着糖葫芦眼巴巴地望向顾墨寒，异口同声试探道，“爹爹？”
“嗯。”顾墨寒的心尖都颤了颤，看着二人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坐到她们身旁，小心翼翼地揉了揉两小只的脑袋，“爹爹在。”
小包子“哇”地一声哭出来，小蒸饺也没绷住，眼泪顺着两颊淌下。
两个闺女哭了，顾墨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忙将剩下的糖葫芦放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替两人擦泪。
“怎么还哭了，不高兴吗？”
小蒸饺紧紧握着糖葫芦，却不似小时候那般迫不及待，而是万分珍惜地看着顾墨寒，仿佛一切有如梦境，太过不真实。
“不，不是不高兴，是，是太高兴了。”
小包子点点头，吸了吸泛红的鼻子，泪眼汪汪的模样十分招人怜惜，“嗯，高兴。”
“爹爹在，就高兴。”
顾墨寒的心里暖洋洋的，仿佛之前一直缺少的某部分，自从恢复记忆以后，被两个小丫头和南晚烟一点点地开始填满。
他白皙的手指温柔抚过两小只带泪的眼角，“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
说完想到什么，顾墨寒从怀里摸出两个小巧的木雕玩具，将小兔子的递给小蒸饺，小花的递给小包子。
“这两个，就当做爹爹给你们的礼物，等往后，爹爹会补偿你们更多更多，嗯？”
两姐妹瞬间破涕为笑，双眸粲然地收下礼物，十分爱惜宝贝，“多谢爹爹！”
小包子再也忍不住，一下扑进顾墨寒怀里，双手紧紧地抓着顾墨寒的衣服，“爹爹，你不会再走了，对么？”
小蒸饺也赶忙也扑进顾墨寒怀里，仰头看着顾墨寒，腮帮的奶膘颤颤悠悠，“爹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和小包子还有娘亲，我们有多难过！”
顾墨寒心软更心疼，用力地抱住两姐妹，狭长深邃的凤眸蓄满柔情。
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小包子的头顶，语气低哑，“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这段时间你们吃了很多很多苦，之前我还对你们，和你们娘亲不好，我向你们道歉。”
小包子在听到顾墨寒唤她们的那一刻，所有委屈和不甘其实全都烟消云散。
她乖巧地点点头，语气软糯，“嗯。”
小蒸饺明显没打算“轻易”放过顾墨寒，鼓着腮帮瞪向他，“小包子好说话，可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爹爹之前在宫里，对娘亲那样差，也不管我们，我和小包子回去偷偷哭了好久！”
“那段时间，娘亲也总会一个人悄悄地哭，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们心里清楚，娘亲比任何人还要难过，还要委屈。”
“等回家了，爹爹必须跪搓衣板！”
顾墨寒虽然听不明白她口中的“跪搓衣板”是什么意思，但也的确知道两个女儿和南晚烟心里的憋屈跟煎熬。
他百依百顺地应下，“好，都听你们的。”
小蒸饺一愣，别扭地转过头去，心里却喜滋滋的，“好吧，那，那我也原谅你了。”
小包子偷偷笑了，如今的场景，她在梦里见过好多好多次，可现实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她自然是高兴的，“阿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姐妹俩忽然笑起来，顾墨寒紧紧地搂着她们，整个人莫名地放松不少。
这时，两个小丫头默契地想到什么，抬起头眼巴巴看着顾墨寒，“对了爹爹，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封央姐姐只说娘亲现在被关在宫里，不会有危险，可我们还是很担心……”
顾墨寒的眼神陡然一沉，转瞬又恢复如常，轻拍着两小只的后背安抚道，“别担心，有我在，没人敢对你们娘亲做些什么。”
“只是现在事情有些麻烦，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在此期间，你们两个就乖乖地呆在这里，想要什么，就让洛尘寒鸦他们去买给你们，好么？”
“嗯嗯！”小蒸饺重重地点头，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放心吧，我们可听话了！”
小包子也舔了一口，甜得笑眼弯弯，“我会帮爹爹看好阿姐的。”
有这么两个懂事乖巧的女儿，顾墨寒心里是温暖满足的，也忍不住笑了，“乖。”
晚星在天边悄悄露了头，月色被厚重的云层挡住，一切都静静的，好似生怕打扰了父女三人难得的温馨时刻。
小蒸饺和小包子吃完一根糖葫芦，餍足地拍了拍肚子，可就在这时，小包子意识到某个问题，眼神复杂地看着顾墨寒。
“对了爹爹，封央姐姐说爹爹已经恢复记忆了，但并不是全都想起来了，今早我和阿姐问她，她走得匆忙来不及解释，所以爹爹，你都想起什么了？”
“可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放花灯，那天晚上，我和阿姐一人一盏灯，爹爹和娘亲共用一盏，我们都许了愿的。”
小蒸饺也一脸好奇期待地眨眨眼，语气略显兴奋。
“还有还有，之前在西野宫里的时候，爹爹给娘亲准备了惊喜，有好多好多萤火虫，可好看了！”
顾墨寒对上两姐妹期盼激动的目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们说的，他全无印象，不知怎的，心里蓦然生出遗憾和闷堵。
他蜷了蜷修长白皙的指节，犹豫半晌还是如实回道，“抱歉，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和你们娘亲大婚那夜……”
第1488章
爱怎么装的出来
两个小丫头一愣，面上表露出难过和落寞。
小包子局促地绞着衣袖，抬眸看了顾墨寒一眼，又很快垂下去，“所以，爹爹其实，不记得我们了？”
小蒸饺的神色十分复杂，“爹爹不记得我们，还对我们那么好，难道，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顾墨寒立即道，“怎么会，你们是我的孩子，血浓于水，爱怎么装的出来？”
听顾墨寒这么说，两小只的眼眶再度红了。
她们看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顾墨寒身上，那张清隽白皙的俊脸仿佛自带冷冽的气场，但在面对她们时，棱角都被柔和磨平许多。
“可是，爹爹以后还能再想起来么？”
“万一爹爹再也想不起来了，难道就一直这样，只有我们记得过去那些幸福快乐的时候吗？”
看着二人泫然欲泣的模样，顾墨寒心里揪着疼，轻轻抚摸着轻两人的脸颊，凤眸轻垂盛满了怜惜。
“不会的，就算我想不起来那些记忆，你们也可以将从前的点点滴滴再跟我讲述一遍，这样，我也算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