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秦啸气焰未消，冷不丁扫了姜丞相一眼，“你又想说什么？”姜丞相垂首，毕恭毕敬地回道，“臣知道皇上喜爱九皇子，但喜爱不等同于溺爱，九皇子随意毁了与臣的婚约就算了，现在他变本加厉，如此藐视自己的皇叔，此乃不尊之过！”
“就算孟姑娘只是崇凛王的未婚妻，那也是九皇子未来的长辈，可九皇子这般不守礼数，竟然在孟姑娘和崇凛王并未解除婚约之时，就敢轻薄孟姑娘，此乃无礼之举！”
“最过分的是，九皇子现在居然用自己的职责来威胁皇上，更是不孝的大罪！倘若皇上再不加以惩治，那其余的皇子们，往后是不是都要以九皇子为‘榜样’了？！”
话落，皇后的眼底不着痕迹掠过得意之色，太后则恨恨地瞪了丞相一眼。
顾墨寒清隽白皙的俊脸没有丝毫惧意，南晚烟很想开口，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跟姜丞相在这里和稀泥。
她没注意到，身旁的秦隐渊脸色比方才更差了，他的身体极度不适，剧烈的痛从心脏蔓延开，唇色发紫，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滑落，他依旧一声不吭，偏头眼神炽热地盯着南晚烟，带着复杂且难以捉摸的情愫。
换做从前在大夏，他早就出言附和并跟着众人落井下石了，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更想杀了顾墨寒。
但现在看着南晚烟，他忍住了。
不单单是因为她，更因为他也比谁都清楚，秦啸对顾墨寒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也是真正作为“父亲”的那种宠溺。
这里是他的国家，秦啸是他的兄长，他可以不杀顾墨寒，但南晚烟，他绝不会拱手让人，哪怕她早已是别人的妻。
这时，太后又开口了，“皇帝，哀家劝你再三考虑考虑，不要因为某些人的只言片语，就不顾如今天下局势。”
“小九可是要挂帅出征的人，你若是觉得罚了他，能留住皇家颜面，并且还能找到第二个接替他出征的人，那你大可以罚！”
“但倘若你找不到，这一罚下去，后果自负！”
太后的话有如尖刺，直戳得皇后心里发堵，差点气得咳出来。
这话不就是在暗讽她的儿子没本事，比不过九皇子吗！
虽然事实如此，但也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秦啸拧眉，如今顾墨寒没有恢复记忆，形势也没有那么严峻，让他出征征战天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倘若错过，怕是很难再有了。
但秦隐渊对他而言，同样是难舍难分的手足兄弟，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早已跨越普通的亲情，况且秦隐渊还为他背负了十几年重担，孤身一人前往大夏，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度，为了天胜任劳任怨。
若是今日不给秦隐渊一个交代，他同样无法交差。
再三权衡下，秦啸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向众人，语气无比严肃道，“阎溯犯了大不韪的过错，孟芊芊身为隐渊的未婚妻，也理应重罚，如若不然，皇家颜面何存，天家威严何存？！”
“来人！给九皇子和孟芊芊施以鞭刑，各五十！”
第1433章
厚颜无耻
太后倒吸一口凉气，趔趄着后退半步。
好在朱嬷嬷及时搀扶，她才没有摔倒，痛心疾首地红了眼眶，“皇帝，你，你糊涂啊！”
姜丞相和皇后心中窃喜，现在的局面他们乐见其成，不约而同道：“皇上英明！”
就算顾墨寒武功高强又如何，五十鞭下去，不死也得掉层皮！
南晚烟如临深渊，潋滟的瞳眸狠狠颤动着，张口说话却又没有任何声音，“不行，不能打！”
顾墨寒现在身体受损严重，他的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要是再挨了重罚，怕是会元气大伤，而且鞭子远远比板子疼，到时候皮开肉绽，还很容易感染。
他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秦隐渊始终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有丝毫逃跑和开口的机会，脸色苍白，细长的狐狸眼中却映射出奇异冰冷的光芒。
顾墨寒跪在殿中，“父皇，儿臣甘愿受罚，但孟姑娘身为女子，身体纤弱，儿臣自请替她受过！”
那他岂不是要受一百鞭？
所有人难以置信，太后更是心疼得差点昏过去。
秦啸顿时气得脸红，厉声质问，“你疯了不成，那可是一百鞭！”
顾墨寒面不改色，棱角分明的俊脸在光影中显得异常坚韧，“儿臣是认真的。”
闻言，皇后和姜丞相更乐了。
五十鞭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已是酷刑，若是一百鞭下去，可能会死。
到时候，他们就再无任何威胁了！
南晚烟的瞳眸睁大，无声叫喊着，“不行！”
顾墨寒回眸望向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男人的薄唇勾起浅淡的弧度，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对两人而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日的惩罚他是一定要受的，他在此处欠了情债，不管他是西野皇帝，还是天胜九皇子，天胜皇室对他都很好，有些事必须做了才能狠下心来，况且挨了打，也更方便他往后的计划。
南晚烟纤长的手指攥成拳，俏脸紧绷，秦啸更是坚决不肯，重重一掌劈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
“你想都别想！”
“她那五十鞭子自己挨着，那是她勾引你的代价，你还要带兵打仗，朕不允许你拖着残破的身子上战场！”
秦隐渊强撑着剧烈的痛意，眸子眯了起来，语气耐人寻味。
“皇兄，臣弟倒是觉得这话没说错，他是男人，自己犯下的罪过理应承担，所以这五十鞭的刑罚，万不能少了。”
秦啸略显诧异地扬眉，像是没料到秦隐渊会横插一脚，“隐渊，朕知道你心中有气，但此事并非溯儿一个人的责任，孟芊芊她——”
“皇兄别急。”秦隐渊眼神微凛，意味深长地看了南晚烟一眼，“皇兄向来赏罚分明，臣弟也没说不惩罚孟姑娘，只是她身为臣弟的未婚妻，在处罚上，臣弟希望亲自发落。”
顾墨寒脸色微变，尽管知道程书远不会伤害南晚烟，但他依旧有顾虑。
谁知道程书远会不会因爱生恨。
皇后和姜丞相都没说话，神色满足。
秦啸抿唇，允了，“好，既然如此，那孟芊芊先押进大牢，之后交由你发落。”
“至于溯儿，鞭刑五十！”
秦隐渊没拦，深深看了南晚烟一眼后，松开手。
“皇帝！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太后被气得头晕眼花，朱嬷嬷紧紧扶着她。
南晚烟在禁卫军手里挣扎着，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个傻子，怎么还跟西野时一样，只知道自己承担呢，他要是受伤了她还得分心照顾他，回头怎么安然离开天胜。
她阻止不了甚至说不了话，被人强行拽着带离了大殿。
行刑的禁卫军拿着鞭子进殿，皇后和姜丞相看着比手指还粗的皮鞭，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
一鞭子下去就得皮开肉绽，更别说五十鞭了。
他们终于能让这个嚣张的九皇子长长记性，最好经此一事过后，能彻底让他在皇上面前失去信任和宠爱！
朱嬷嬷原想劝太后离开，可太后坚持要留下来。
她心疼地攥紧衣袖，看着跪在殿中纹丝不动的顾墨寒，一股热泪涌出来。
怪就怪在理亏，欺辱皇婶，不然今日就不用受罚了。
秦隐渊视线冰冷地瞧着，脸色愈发苍白。
禁卫军看了秦啸一眼，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秦啸直接皱眉道，“若是下手太轻，朕饶不了你们！”
“是！”
众人不敢再犹豫，只好挥鞭用力抽在顾墨寒挺阔的后背上。
破空的响声打破寂静，带着强有力的劲风，第一鞭，就直接抽开了顾墨寒后背的衣裳，露出男人带着血痕的白皙肌肤。
所有人神色各异地瞧着，秦啸更是龙眉紧蹙，脸色一点点凝重。
可顾墨寒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白清隽的俊脸无比坚韧泰然。
他好似磐石屹立，手臂因为用力，肌肉线条和青筋显得更加明显。
第二鞭下去，众人甚至听见了血肉绽开的声响。
皇后虽然心中解气，但也觉得血腥，嫌恶地转过头去不再看。
太后则感觉每一鞭都像抽在她身上，好几次差点站不稳身子，紧紧的闭起了眼睛。
殿里无人说话，只能听见一鞭又一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顾墨寒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浸染，就连地上，也出现了大片血迹。
他的脑袋忽然发疼，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宫殿，和一群他似曾相识的人。
记忆里，他曾经似乎也为谁，挨过一百棍的刑罚……
第三十鞭落下的瞬间，秦啸终究是于心不忍，却故意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开。
秦隐渊狭眸觑了眼血泊中意识恍惚的顾墨寒，脸色晦暗不明，也跟着秦啸离开了北辰殿。
这二人走了，太后赶紧上前，拦住了又要挥鞭的禁卫军，“别打了！已经够五十鞭了！”
朱嬷嬷也跟太后一起，匆匆忙忙地将禁卫军们拉开。
禁卫军们心领神会，自然不会再动手，皇后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开口，“太后，没到五十呢，这恐怕于理不……”
“合”字还没说，姜丞相赶紧朝她递去眼色，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太后等人没听见，正火急火燎地查看顾墨寒的情况，姜丞相这才靠近皇后，小声劝道，“皇后娘娘，皇上现在走了，明显就是舍不得伤九皇子的。”
“他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他们怎么打，打多少，都无所谓了，您要是出手阻拦，反倒会被皇上怪罪的。”
皇后闻言，窝火地咬着后槽牙，悻悻作罢，“行吧，算他命好。”
不过这三十鞭子挨完，也够他难受一阵了。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太后惊慌失措的声音，“小九，小九？！”
第1434章
护妻如命
皇后和姜丞相循声望去，就见顾墨寒不知何时，竟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白皙的俊脸染上血渍，更添了几分凄冷妖异的感觉。
朱嬷嬷也慌了，“太后娘娘，殿下这是晕过去了！”
太后心急如焚，“快，快把小九带到哀家殿上，他这身子才好没多久，今日又受了这么大的苦，还血流不止，必须尽快治疗！”
那么好的一个大孙子，她不过是想让他远离朝政纷争，没想到，反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朱嬷嬷赶忙应好，几个禁卫军也上来帮忙，急匆匆地将顾墨寒背走了。
出殿门的时候，太后脸色苍白地吩咐朱嬷嬷，“去叫御医，把所有御医都给哀家叫来，要是小九除了什么事，哀家真饶不了皇帝！”
朱嬷嬷点头，“是！”
姜丞相和皇后在殿里看戏，见顾墨寒被太后带走了，两人相视一笑，快意舒心。
他们二人闲庭信步地走出大殿。
皇后赏识地看向姜丞相，“你今日在殿上做得很不错，帮了本宫一个大忙。”
姜丞相惶恐而恭敬地低下头，“臣不敢邀功，都是皇后娘娘聪明，考虑周到，臣才有机会向皇上进言。”
皇后未答，眼神探究地扫着姜丞相，语气意味深长。
“不过有件事情本宫觉得好奇。”
“之前你和九皇子不是差点成了亲家吗，怎么现在你不仅没对他偏颇，反倒主动挑他的错处，还在皇上面前直言要重惩他？”
姜丞相眼神一闪，赶忙放低姿态，语气更加谦卑诚恳地回道，“娘娘应当知道，良禽择木而栖，人也是一样。”
“从前是臣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只看到了九皇子受宠的程度，却没看到他本身的缺陷。”
皇后的戒心减弱了些，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继续，“哦？”
姜丞相冷呵一声，“九皇子虽然受宠，但他实在狂妄无度，若是让他做下一任储君，只怕会成为天胜有史以来最凶残的暴相比较之下，还是太子殿下更适合一统大业，一来他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地位和身份比九皇子高出大截，能力也丝毫不输九皇子，自当是”
这话对皇后很是受用，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丞相当真这么觉得？”
姜丞相表面恭维，“臣万万不敢欺骗娘娘，在臣心中，太子才是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
“如若娘娘信任，臣愿意帮太子一把，让他未来的大路，走得更加平坦稳当。”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秦逸然其实就是个废物，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远远比不过秦阎溯。
但秦阎溯让他家族蒙羞，他绝对不可能再向着，必须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皇后满意地点头，理所当然道，“本宫就知道，朝中还是像丞相这样明事理的人更多。”
“太子他就是太善良了些，才会被九皇子压制成现在这般模样，实则能力是完全不输九皇子的。”
姜丞相心里冷嗤，面上附和着，“娘娘所言极是。”
皇后心情大好，尤其想到今日在殿上的场景，她不由自主地笑出声，“不管怎么说，能让九皇子倒台就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不仅稳固了太子的地位，也算是为本宫的侄子报仇雪恨了。”
姜丞相眼神忽闪，“皇后是指萧连城萧公子？”
“嗯。”皇后懒洋洋地应着，“可惜这孩子太过鲁莽，确实做错了事，就算他想整九皇子，也不该用这么拙劣的办法，更不该在长公主府里动手。”
“所以就算本宫现在让九皇子赎罪了，本宫的侄子却还在崇凛王府上，本宫也是鞭长莫及啊。”
姜丞相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关于这点，娘娘不必忧心，今日九皇子和崇凛王已经结下梁子，只要日后咱们等他们叔侄二人斗得死去活来，怎么着都有机会报复回来。”
皇后舒心地挑眉一笑，语气愉悦，“你说得在理，只要九皇子和崇凛王不对付，我们怎么着都是有利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好端端的，秦隐渊和九秦阎溯就斗起来了呢？
虽然这两人之前的关系也没说太好，但秦阎溯从来不会跟秦隐渊起冲突，一直将他当做皇叔敬重。
秦隐渊亦如此，十分看重九皇子，还在朝堂上各种提携他这个亲侄子。
如今局面剧变，昔日好叔侄如今就差拼个你死我活了，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掌在背后助推，故意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一般。
皇后心中狐疑，但很快她又觉得无所谓了，眼下这个局面，她很看好。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姜丞相率先拜别出宫，皇后也高兴地回了寝殿。
另一边，秦隐渊跟随秦啸回到御书房，辛幽和吴公公就在屋外候着，气氛微妙。
秦啸愤愤地甩袖坐下，心烦意乱。
他用力拍桌，眼神审视地瞪着秦隐渊，“你老实说，那孟芊芊就是南晚烟，对不对？”
秦隐渊并不意外，眼帘半垂着，泰然镇定地道，“皇兄猜到了。”
秦啸气恼，语气不满，“你和溯儿为了这女人争得头破血流，朕要是再猜不到，那就白活了！”
“但是崇凛啊，朕是真想不明白，天下有诸多优秀的女子，你为何偏偏要追着这个南晚烟不放，她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为她如此？”
之前他就猜到了，只是不够确定，现在是完全肯定了。
秦隐渊没说话，清隽的俊脸毫无血色。
秦啸更急了，咬牙开口，“听朕一句劝，放手吧，她配不上你！”
秦隐渊一股心火涌上来，加之剧毒缠身，他再也忍不住，乌黑带着腥气的血从唇角溢出，在他惨白的脸上显得别样触目妖异。
“这是怎么了？！”秦啸再顾不上追问，心急如焚地起身查看。
秦隐渊疼的大汗淋漓，连张嘴都觉得困难，强撑着痛意虚弱道，“无妨……”
随着话音落下，又是一口黑血被他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