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裴涿邂眯了眯眸子,女子的衣衫穿戴都这般快吗?他带着侵略性的眸光落在苏容婵身上,屏风后的苏容妘亦是脊背发凉,连气都不敢喘。
嫡妹反应的极快,当即面色羞赧:“夫君怎么跟来了,现下还没到早朝的时辰呢。”
裴涿邂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来看。
他出来是因为心中存疑,阁楼上那夜看错许是因为他痴醉了酒,可今晨他分明很是清醒。
他仔细将面前的夫人看了一遍,虽是同苏家那个庶姐相似,但他只看一眼便能察觉出不同来。
难道是只有背影相似吗?
苏容婵面上羞意不退,拧着身子侧过去,很巧得规避了他的视线:“夫君,还有下人在呢,这般盯着我瞧,不合适的。”
裴涿邂闻言这才收回视线,只是不知为何,面前的妻子竟叫他生不出昨夜那种怜惜之情。
会是因为她华贵的衣衫,和妆容勾画过的眉眼吗?
苏容婵也大概感觉到他盯着瞧的是什么,以为他是对自己整顿好的装束生了疑,当即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是我今日的妆容不好看了吗?确实是方才画的匆忙了些。”
“日后不必如此。”
裴涿邂声音淡淡的,心中原本想将人唤回去再躺一会儿的心思,也悄然歇了下去。
如今困意全无,裴涿邂伸手捏了捏眉心,还是依照习惯伸出手来:“走罢。”
苏容婵眼神躲闪,最后深吸一口气,手伸过去时还捏着帕子,正好用帕子将二人的掌心隔开。
亲眼看见二人出了门,苏容妘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撑在屏风上缓和了好久。
她如今待得这个偏房能依稀看到隔壁的情景,想来嫡妹一晚上都在这里,就是怕她被裴涿邂发现什么端倪。
她凑近过去些,看着嫡妹为裴涿邂穿戴好衣裳,官服已经被下人那了过来,有嫡妹这个正头夫人在,便是由夫人来服侍穿衣,也是彰显二人夫妻情浓。
嫡妹面色乍看之下是如常,但苏容妘却能看出来,她很是不耐烦做这种事。
而裴涿邂的视线一直落在面前的夫人身上,看着她在自己周围走动,为自己穿衣,他突然开口:“还疼吗?”
苏容婵反应了一瞬才想起来,说得是月事。
她颔首摇头:“已经不怎么疼了。”
裴涿邂没说话,但视线却紧盯在她身上,趁着她背对着自己时,仔细来端详她的背影。
他心中有了结论,夫人的背影与她的庶姐虽是相似,但他能看得出来不同。
身量虽是相同的,但他的夫人许是因为被家中正经教养过的缘由,敛眸颔首习惯了,无论做什么时都会微微躬身,礼数十分周全。
可苏家那位庶姐便不同了,不通京中礼仪,以至于举手投足的幅度都会大一些,相比即便是站在其他女子之中,也能一眼看得出来。
他微微蹙眉,既是两个不同的背影,他为何会连着两次都看错?
“夫君,该戴官帽了。”
苏容婵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手捧着他的官帽,因着他身量欣长,她若是给他带上,怕是要同他贴的很近才行。
裴涿邂伸手将官帽接过来,却动作倏尔一顿,似有感应般,一双锐利的眸子直接向墙角处看过去。
这墙角同偏房紧一墙之隔,而苏容妘正透着墙角镂窗看过来,竟就这般被他发现,触不及防对上他凌厉的双眸——
第四十一章
被掏空了身子
裴涿邂凌厉的眸光扫过来,苏容妘觉得自己似被看透了一般,忙俯身低下。
“谁在那边?”
他陡然开口,不等旁侧人反应,便径直过去。
苏容妘忙拉来衣裳将自己的寝衣遮住,顺势翻窗而出。
裴涿邂走到墙边时自是发现了镂空的浮窗,他视线扫过去,看到里面对应的,正好是方才偏房的布景。
婵娘嫁过来之前,这屋子有照她喜好重新修缮过,那她究竟知不知这镂空浮窗的事?
他沉思一瞬,没说话。
苏容婵恍若未觉般上前,直到看到窗后面没有人,捏紧帕子的手才缓缓松开:“夫君瞧什么呢?”
她这才明显地探头看过去,笑着解释:“我夜里不习惯叫人伺候,便叫人凿了这小窗。”
裴涿邂低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又深深看了浮窗那边,而后叫她好好歇息,便离开了正屋。
苏容妘那边疾步回了矮房,彼时宣穆还睡着,她喘匀了呼吸才寻了个圆凳坐下来,只是无论如何,她都能感受到身上残留的属于裴涿邂的温度。
夏日天长,到了下午申时天还未曾彻底黑下。
蒋礼墨这边的事还未曾有个彻底决断,那边宋郎君也递过来帖子,邀她酒楼一叙。
其实这并不合男女相见的规矩,但对比起蒋礼墨这边,宋郎君也算是条出路。
苏容妘按时赴约,小二引着她上了三楼包厢,门刚被推开,便闻到了颇为浓的脂粉气,而宋郎君正端坐在圆桌旁边,瞧见她时即刻起身,迎她入座位。
“那日咱们在茶楼,苏姑娘怎得就走了?”宋郎君面色有些难堪,“是不是我离开的太久,惹了姑娘不快。”
苏容妘摇摇头,却也不好把遇到蒋礼墨的事说出来。
她盯着宋郎君看了看,他眼下黑青,许是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方才闻到的那股脂粉香是来自他身上,他来之前,应当是去见了那个伶人罢?
苏容妘有些不自在地掩唇轻嗑了两声:“宋郎君邀我过来,所为何事?”
“苏姑娘可是许了蒋小公爷为妾?”宋郎君搓了搓手,“姑娘,这议亲的事分明是咱们两家先谈的,得有个先来后到才是,若是你早就与蒋小公爷有来往,还要拿我做幌子,这可就是你不讲究。”
苏容妘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身子稍稍向后靠:“是蒋小公爷一厢情愿罢了,我不愿与他有什么牵扯。”
宋郎君闻言眼眸舒尔一亮:“好,如此就最好了,其实我今日来也是想与姑娘商议婚事的,若是姑娘愿意,下月初三便是个极好的日子。”
苏容妘一怔,怎得这般快?
宋郎君似是猜到她心中想的什么一般,抿唇笑了笑:“确实匆忙了些,但好亲事总归是要抢的,你如今这年岁这身份,嫁给旁人也顶多是做妾,但我不同,我愿以正妻之礼相待。”
他眼底闪着精光:“就是这过的礼,就给不得太多了,我娘手里有一间铺子,我瞧着挺好了,便就这样罢。”
苏容妘静静瞧着他,也想先听他把话说完。
宋郎君似是早就算过这笔账:“若是娶未嫁的姑娘,自然是三媒六聘,只是你这……说好听些是二嫁之身,咱们就别讲究那么多。”
只是言罢,他稍稍探身:“苏姑娘,就是不知你这嫁妆能给出多少来,苏家之前不过是一介商户,都能帮着圣上打下江山,这是何等家底啊,听说我那未来岳丈年前包了片茶山,不知能否给你陪嫁来一二?”
一间铺子,就想同她来换茶山?
苏容妘忍着想笑的冲动,眯了眯眼身子往后躲了躲:“我在杨州长大,不知苏家家底,只怕是要叫宋郎君失望了。”
宋郎君摆摆手:“你这说得是哪里话,你怎么说都是苏家的女儿,他们还能不管你?裴家不是还会出一份嫁妆吗,你可知能有多少?”
苏容妘摇头:“我也不知,不过许是也不会很多,宋郎君家中……如此拮据吗?”
她记得之前裴涿邂派来的人说,与她相看的郎君家底都很是殷实的。
看来殷实归殷实,她嫁过去,那些银钱与她无关也就罢了,竟还得叫她往里填补。
“话也不是这般说的,毕竟是成婚嘛,苏姑娘这情形嫁过来,我可是吃亏的。”宋郎君眼底免不得有些失望,却还是在盘算着,“嫁妆不丰也无妨,裴家势大,我父亲这么多年来任职一直勤勤恳恳,裴大人能帮着升迁一二也是成的。”
见苏容妘依旧是摇头,宋郎君有些不耐烦了:“你怎得什么都没有,如何敢来与我相看?若不是我现在问清楚,还当真要被你骗了去。”
苏容妘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忍住:“如何是骗呢,宋郎君怎得不说是你来相看之前,想得过于多了,我是嫁人,又并非要花钱给打发出去。”
宋郎君面上终是不再装,露出些鄙夷来:“你还能嫁得什么样的人家?不过就是苏家裴家嫌你丢人,联合起来给你买个好去处,把你带回来的那些糟名声给洗下去罢了,要我说你聪明些,伸手去要一要,哪里能随便就被人给打发了?”
他开始出主意:“现在是他们怕你赖在家里,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随便去闹去要,他们能不给?你现在就去,等事成了派人来告诉我,我立刻上门求亲,你看如何?”
他话音刚落,门竟是被人一脚踹开,吓的宋郎君险些咬到舌头,双眸圆蹬看向外面。
苏容妘也跟着回头,却赫然瞧见蒋小公爷面上噙着笑,缓步走了进来。
他径直到了宋郎君旁边,也不管人是不是已被他吓的发抖,自顾自颇为客气地拱了拱手,但下一瞬,他身边的人便已经伸手将其压在桌面上。
蒋礼墨做在圆凳上,迎着宋郎君惊恐的眸光,笑得无害:“宋兄怎得还背着我抢人呢?”
他拿起桌面上的酒壶,内里装着女子也能饮的甜酒,他打开闻了闻便丢到了一旁:“竟还想着生米煮成熟饭那一套,你宠的那个小玉红给你出的主意?”
宋郎君叫也不敢叫,吼也不敢吼,面上的惊恐似达到了顶峰,额上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没、没有的事。”
蒋礼墨摆摆手,压着宋郎君的人当即把他扔了出去,转而蒋礼墨手撑在桌子上:“啧啧,他方才那些话我都听不下去了,你竟还能忍。”
他轻笑出声,看着苏容妘的眸中竟有那么一瞬的痴迷:“原来,你就只对我有脾气。”
“你跟踪我?”
苏容妘觉得胃里翻涌上来一股恶心,在蒋礼墨对她伸出手来之时猛地躲开起身,可却被身后站着的两个随从给压了下来。
“妘娘,上次便让你走了,这次哪会让你有机会故技重施?”
苏容妘心里一阵慌乱,压着她肩膀的两人明显练家子,她挣脱不得。
蒋礼墨抚了抚酒壶,刚站起身来,便被苏容妘狠踹了一脚在膝头。
他吃痛嘶了一声,却是更为兴奋起来,他一把捏紧苏容妘的下颚,将甜酒灌进去——
第四十二章
等药劲上来,也不知有多风骚
苏容妘的肩膀和胳膊被压着,下颚也被蒋礼墨死死钳住,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得。
甜酒有一半灌进口中,另一半却是顺着脖颈流到了衣襟里。
蒋礼墨看得眼热,伸手想要把她的衣衫褪去,只是手刚伸过来,便被苏容妘咬了一口。
手上钻心的疼叫蒋礼墨后退几步,他抬手一瞧,上面的牙印清晰可见,还有血珠在往外涌。
“真不老实的,等药劲上来,也不知能多风骚。”
却如他所说,苏容妘很快便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她咬着舌头强维持清醒,只是身上却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察觉到有人将她抬到了床榻上去,手腕似被东西缠绕起后又猛地收紧,模模糊糊她听到蒋礼墨低低骂了一句:“姓宋的是不是下面不成了,居然只下蒙汗药,这能成什么事!”
旁边似有人附和:“就是,难怪他好男风,原是个只能看不能吃的废物。”
哄笑声传入耳中,而后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开了又合上,屋中重新只剩下她与蒋礼墨两人。
这回苏容妘再是挣扎不得,只能任由他的手一点点从面颊上抚过,而后向下,去将她外衣系带解开。
里面她只穿了一件肚兜,蒋礼墨似还有些可惜:“早知是迷药便不给你吃了,跟条死鱼一样有什么意思?”
只是外衣掀开,还未曾等到他下一步动作,便看到她腰间有一条系带。
蒋礼墨眉心蹙起,猛地松手:“月事带的系带?你竟来了月事?”
他面色难看起来,女子来月事是最晦气的时候,若是欢好一番,岂不是要将晦气传到他身上?
他心中失望又恼火,可就在这时,门猛地被打开,他慌忙回头看去,却见到门口之人穿着绯红官袍,清隽欣长的身影立在面前,周身萦绕肃杀之气,深不见底的黑眸向他看来。
“蒋小公爷,好雅兴。”
裴涿邂立在门口,身后是被捆成一团的蒋家随从,他视线向屋里望去,便瞧见小榻上躺着人。
藕粉色的肚兜将身子所有好光景皆遮住,可他眼力不差,能看得清榻上人白皙的肩头与手臂。
他眉心紧紧蹙起,抬手示意身后人不必进来,而后独身上前去,将自己官袍退下盖在她身上,动作时别过脸去未曾多看。
身上被遮住,他才回过头,却是看见苏容妘双眸合上似沉睡了过去,而手腕被系带绑在床头。
他眸中冷的骇人,直接抽出随从腰间佩剑将那系带斩断,而后剑尖直指蒋礼墨心口。
他面色冷沉,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你与家妹婚约尚在,竟做出如此勾当,蒋小公爷当真是厉害的很。”
蒋礼墨被他骇得双腿发软,却还是梗着脖子:“裴兄,哪个男子没个通房妾室,你这般生气做什么,妘娘我也是要纳的,反正她早晚都是我的人,我与她私下见面又如何?”
裴涿邂冷笑一声,倒是将剑收了回去。
“你的纳妾文书可有?”
蒋礼墨一怔,如今事还没成,纳妾文书确实没有。
裴涿邂厉声道:“来人,将小公爷扭送至官府,告他强占民女之罪。”
他指向苏容妘手腕上的红痕:“物证在此,我与宋郎君乃人证,一切交由官府查办。”
蒋礼墨眼里闪过一瞬的慌乱,眼看着裴涿邂的人要上手来抓他,他猛地挣扎开:“谁敢动我!”
可裴涿邂身边的人同主子一样不近人情,还要来抓他,蒋礼墨心在狂跳,赶忙道:“裴兄有话好说,我与裴二姑娘的婚约尚在,此事闹出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裴涿邂仍立在那,森森冷意逼得蒋礼墨心中满是后悔,今日当真是诸事不宜。
见他不说话,蒋礼墨忙撇清关系:“裴兄,咱们是姻亲,何必为了个女子这般,我动都没动她,哪里至于去报官。”
他眼珠子一转,直接把脏水往宋郎君身上泼:“我今日是凑巧来此,进来便看到妘娘成了这副模样,这厢房是宋郎君定下的,甜酒也是他准备的,我可是好心进来。”
他伸手去指矮榻上的人:“我可没强占她,她来了月事,我便是想动也动不得!”
听到月事二字,裴涿邂眉心一动,看着蒋礼墨的视线充斥怀疑与探究。
蒋礼墨以为他不信,说得急了起来:“我也没去褪她下裳,我是看见她腰间系的系带了。”
月事带的系带要绕至腰间打下结扣,昨夜他夫人睡下时,他也蹭摸到她腰间的系带。
他沉默着没说话,被泼了脏水的宋郎君在门口听着一切,顿时急了:“裴大人,他分明是胡说!”
二人互相都知对方心中是什么心思,也都怕被裴涿邂送进官府去,即便是未必能出什么事,那丢一场人也是够他们受着的。
裴涿邂抬手:“莫要吵闹了,既如此便都回去禁足,待苏大姑娘醒来在由官府的人去羁押。”
二人心里打鼓,但却被裴涿邂身边人给逼着带了下去,彼时屋中只剩下他与苏容妘二人,榻上人衣衫不整,他也不好上手,更不能随便叫酒楼的人进来,免得再把此事给传了出去。
他站在榻旁,看着自己的外袍裹在女子身上,她虽在睡梦之中,睫羽却是一直在轻颤,许是被魇住了,呼吸有些急促,外袍随着她的动作有滑下来的趋势。
裴涿邂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拽,却是在这时,苏容妘从梦中惊醒,正好看见面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她陡然想起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昏睡前又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不顾,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下口的一瞬便听见旁边有男子闷哼一声,她顺着看上去,却陡然发觉,这双手的主人,竟是裴涿邂——
第四十三章
她这模样,看着便叫人想蹂躏
苏容妘头脑还是有些迷糊着的,她盯着裴涿邂怔怔看了半响,都分辨不出面前的人究竟是真的,还是纯粹是她幻视。
若是幻视……可她在这种情况下能幻视出裴涿邂来,也怪可怕的。
“苏大姑娘,醒了?”面前人开了口。
嗯,不是幻视。
苏容妘喉咙咽了咽,在裴涿邂收回手时,看见上面浅浅的牙印,她觉得齿间莫名有些酸胀。
“抱歉。”
苏容妘慢慢起身,手腕上因挣扎而留下的红痕还有些疼,她下意识攥紧身上的外袍,却是闻到了这外袍上属于裴涿邂的清冽味道。
这种感觉叫她觉得这外袍有些烫手,趁着裴涿邂侧身回避时,她忙将自己衣裳穿好。
裴涿邂回身过来:“苏大姑娘,今日的事你作何解释。”
苏容妘大抵能猜到些,她身上没什么不适,应当是因为裴涿邂及时阻止了去。
她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昏迷前宋蒋二人都做了什么尽数道了出来,而后,她抬眸发问:“妹夫为何会来此?”
“凑巧路过罢了,正好碰宋郎君,他便同我告了状。”
他深深凝视着面前人,她面上血色褪去,容貌倒是更为白皙,发髻也稍稍有些凌乱,一双眸子带着水雾,眼尾也泛着红,却莫名透着股倔强来。
一个女子这副模样,难怪惹人蹂躏。
他双眸微眯,指尖轻点着桌面,难辨喜怒::“苏大姑娘,我不知裴家竟然容不下你,叫你费尽心思跑出来,惹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