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百花酿入喉,那叫一个舒坦!冷不丁被凌曦这么一说,他一愣:“啊?”
酒杯停在半空,表情茫然。
凌曦浅笑,声音清清亮亮。
“我这酒啊,在哪儿酿都一样。”
“不过是为了还小侯爷救命之恩罢了。”
这话一出,潘叔跟那少女“噗通”跪下。
对着程及玉磕头“咚咚”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程及玉傻眼。
瞅瞅凌曦,又瞅瞅这老少二人组。
手里酒杯捏紧,指节泛白。
不是,这……啥情况啊这是!
他稳了心神,扬了下巴,嘴硬道:“磕破头也无用,小爷我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那少女猛地抬头挺身,直愣愣跪着。
腰板挺得笔直,像一株风雨中倔强的小白杨。
原本就红肿的眼眶里,泪珠子骨碌碌往下掉。
“小侯爷,家中的这些个破烂事,想必您也有所耳闻。”
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程及玉没答话,只“哼”了一声。
也不知是听说了,还是没听说。
少女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怨气都吐出来。
“那姓陈的……狼心狗肺!”
“娘亲病重时,他便与那孀妇勾在一处!”
“还、还有了野种。”
说到激动处,少女浑身发抖。
拳头紧攥,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头的恨意。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整整五年!他用坊里的银子,养着那不要脸的娼妇。”
“还盗走了外祖留下的方子——”
“真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少女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把那青石板盯出个洞来。
她复又仰起头向程及玉,眼神里是绝望,也是最后一丝希望。
“可这桃花渡……是外祖的心血。”
“是民女与幼妹的家,更是未来的依靠!”
“若是这桃花渡因为那禽兽爹灭了生机。待到九泉之下,民女,无脸面见外祖与母亲!”
“若小侯爷能保桃花渡延续,民女陶婉儿,愿为奴为婢,伺候小侯爷,绝无怨言!”
少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第95章
愿将桃花渡献于小侯爷
程及玉“呵”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小爷家中奴仆上百,还缺你一人侍奉?”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仿佛陶婉儿这番话,可笑至极。
惊蛰皱眉,看了一眼凌曦。
后者不紧不慢地轻啜起了百花酿,似不准备介入。
陶婉儿嘴唇轻蠕,贝齿紧咬,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发白。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猛一抬头。
“民女,愿将桃花渡献于小侯爷!”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潘叔猛地惊呼。
“大姑娘,不可!”
陶婉儿凄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苦涩。
“潘叔,事到如今,您还看不清吗?”
“眼下那桃花醉已然顶替了咱家桃花渡的名头。”
“再过几年,不,再过一两年,这世人便只知那华杉的桃花醉,再不知咱家这桃花渡了!”
“到那时,空有这个酒坊又有何用?”
“一样守不住!”
少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利,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况且,单凭那些涩酒,哪能跟华杉抗争?”
陶婉儿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再睁眼时,已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届时,我们又该归于何处?”
潘叔头一扭,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没吭声。
那泪水,是咸的,也是苦的。
陶婉儿膝行几步,身子伏低,额头“咚”一声磕在青石板上。
“小侯爷!”
她声音拔高,带着哭腔,更显凄然。
“桃花渡的主人是谁不甚重要!”
“只要、只要外祖这份心血能保住,您就是我们陶家的大恩人!”
程及玉眼皮子直跳,完了,玩脱了!
他下意识拿眼角余光去瞟凌曦。
凌曦正望着他,唇角噙着笑,眼神那叫一个温柔。
程及玉心里“咯噔”一下。
他也没那么混!
只不过事关太后寿宴,这宴酒出了问题,倒霉肯定是他。
再说了,又不是他的原因,他为难一下——也无可厚非。
如今有了良策,将人逼到这份上,也是不妥。
可要是现在改口,之前那副混不吝的劲儿不就白装了?
那也丢面子。
他清清嗓子,硬着头皮道:“行,就这么着吧。”
陶婉儿怔在原处,不敢置信。
“如今天色已晚,陶大姑娘明日到郁楼寻我便是。”
程及玉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凌曦。
“我送嫂嫂回府?”
凌曦不置可否,起身,抬脚便走。
程及玉赶紧跟上。
走了几步,又觉着哪儿不对劲。
“蹭蹭蹭”倒退回来,一把捞起桌上那半瓶百花酿,紧紧抱怀里,这才心满意足追上去。
身后,陶婉儿喜极而泣,连连叩首。
“谢小侯爷,谢小侯爷!”
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担忧、害怕,全都喊出来。
潘叔在一旁,也是老泪纵横。
两人相顾无言,眼中尽是庆幸。
步出桃花渡,程及玉长舒一口气,转身,深深一揖。
“谢过嫂嫂。”
凌曦侧身受了他半礼,眉眼淡淡:“我毕竟只是公子的妾室,当不得小侯爷这一声。”
程及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当得,当得。”
见凌曦眼神里透着不赞同,程及玉挠挠头,嘿嘿一笑。
“那、那我还是私下叫吧。”
还挺识趣。
凌曦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迎风招展的“桃花渡”三角旗上,语气随意。
“你当真要收了这酒坊?”
程及玉“嗨”了一声,满不在乎。
“小小一个酒坊罢了,小爷我还——”
他脑瓜子一转,似想到了什么,贼兮兮地朝凌曦挪了两小步,压低了声音。
“不过……若是嫂嫂能劝说郡主,将这百花酿的方子……或者,酿的酒只供郁楼卖也行!”
“这酒坊我便不收了,留给嫂嫂酿酒玩儿。”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凌曦眼风扫过去,似笑非笑。
这可是程及玉自个儿送上门来。
面上却有些为难:“那……我试试。”
程及玉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摇得更欢了,脸上笑容那叫一个憨。
全然不见方才在陶婉儿、潘叔面前那副混不吝的纨绔样儿。
凌曦眼神朝旁边示意。
惊蛰立马上前一步,朝程及玉敛衽行礼。
“这是我婢女,惊蛰。”凌曦声线平稳,不疾不徐。
“我出府多有不便,许多事宜,便由她代为传答。”
程及玉瞅一眼这婢女,这脸盘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这疤……啧,破了美景。
不过,毕竟是凌曦的人,与他无关。
“成。”
他爽快应下,一口白牙在霞光里晃眼。
日头偏西,霞光将天边染成一片酡红。
凌曦踏进观山院。
刚进院门,就瞅见晚照从主屋里出来,手里头还端着个木盆,里头是沈晏换下来的衣裳。
晚照笑吟吟:“小娘回来啦,爷在里头呢。”
凌曦有些诧异。
这位爷今日回的这般早?
平日里若不是休沐,都得忙到月上柳梢头才见人影。
心里头嘀咕着,只是轻轻恩了一声,抬脚往主屋里走。
方一脚踏进内室,便觉一阵清冽松木香扑鼻而来。
“回来了?”
低沉悦耳嗓音自身侧传来,带着些许刚沐浴后的慵懒。
凌曦抬眼。
只见沈晏穿着件薄薄的月白色里衣,从屏风后缓步而出,修长手指正慢条斯理系着腰间衣带。
那衣带松松垮垮,堪堪遮住紧实的身子。
随着他走动,那衣襟微微敞开,隐约可见其下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没入腰间……
“嗯,回来了。”凌曦别开眼,轻咳一声。
有一说一,身材是真不错!
沈晏走到跟前,垂眸看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给峥儿的生辰礼可买着了?”
他的身上还带着些许沐浴后的水汽,还有臊豆的涩香。
凌曦不动声色往后挪了小半步,避开他气息,点点头。
“买了。”
沈晏挑眉,身子微微前倾,又逼近了些。
他身量极高,这般压下来,极具压迫感。
“买了什么?”
他声音更低了些,带着蛊惑。
凌曦玉指一抬,不偏不倚,正好点在他胸膛正中。
指尖下,是他坚实的胸肌,隔着薄薄一层里衣,还能感受到他肌肤温热。
“秘密!”
她微微仰起头,唇角一勾,娇俏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