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股清甜桃香扑鼻而来,隐隐还带着一丝酒香,沁人心脾。她浅浅啜了一口,酒液滑过舌尖,入喉回甘,果然是好酒!
只是承袭了古代制酒的一贯缺点,涩与浊。
凌曦眼波流转,看向立在一旁的惊蛰。
惊蛰多聪明一人,立刻会意,点点头,转身悄无声息离开。
凌曦这才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开口。
“虽说这一院子的酒是救不回来了,但……桃花渡失败酿成的这醋,可是难寻。”
程及玉“啧”了一声,一脸“这还用你说”的表情。
“这小爷能不知道吗?”
他下巴朝地上那一堆碎坛子一扬,语气嚣张。
“都给小爷送去郁楼,待今年九十月,当蟹醋使。”
程及玉眼风扫过来,撇嘴:“酒,你看了也品了。这救命之恩,我看你是报不起。”
他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笃定。
凌曦弯唇一笑:“小侯爷别急,且尝尝这酒。”
惊蛰刚好把马车上那瓷瓶拿过来,小心翼翼放在石桌上。
“啪嗒”一声轻响。
霎时间,一股馥郁花香,像长了翅膀,扑棱棱往人鼻子里钻,瞬间盖过了这满院子的酸腐气。
惊蛰又取来两个干净酒杯,一一满上。
这回倒出的酒液,清澈透明,瞧着就跟白水似的。
可那香味儿,却霸道得很。
花香,酒香,丝丝缕缕缠绕在一处,勾人馋虫。
程及玉鼻子动了动,眼神儿都直了。
这啥玩意儿?
闻着比桃花渡还勾人!
他心里嘀咕,手上却不慢,一把抓过酒杯。
“咕嘟”一声,仰头灌下一大口。
酒液入喉,他眼珠子瞬间瞪圆。
这味儿……绝了!
凌曦悠悠开口,声儿不紧不慢:“小侯爷觉得,我这酒,能代桃花渡否?”
程及玉“腾”一下站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连连点头:“能!能!太能了!”
突然,他猛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什么,直勾勾盯着凌曦。
“这便是华杉那老贼,堵你八百回,也要买下方子那酒?”
凌曦摇了摇头:“这百花酿方子,我可不卖。”
“这……这……这是百花酿?”潘叔猛抬头,老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劈叉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不知……不知小的是否有幸,能……能品尝一二?”
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活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儿。
百花酿是前朝御酒,有多少酒坊主都想复原却终尽一生无法制出。
先代坊主酿了一辈子酒,做梦都想复原出传说中百花酿,最后却只制出了桃花渡啊!
凌曦微微颔首,示意惊蛰。
“也给潘叔倒上一杯。”
惊蛰依言,又取来一个干净杯子,斟满。
潘叔双手接过,捧着那小小的酒杯,跟捧着命根子似的。
“这酒……真是清亮。”
他没急着喝,先是凑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子清冽的香气直冲脑门。
不同于桃花渡的浓郁,这香味儿清雅,却又勾人得紧,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香!这香气……不浓不烈,恰到好处,却又层层叠叠,绕鼻不去……”
“桃、茉莉、桅子……梨花……”
潘叔喃喃自语,像是入了迷,完全沉浸在这酒香之中。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酒液入口,顺滑如丝,竟无半分辛辣之感,反倒带着一股子柔醇的回甘。
潘叔眼睛“唰”一下就亮了,整个人都呆住了,嘴巴开开合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这酒……这酒……
清味儿正,香气足,入口不涩,回味柔醇!
比那桃花渡,何止胜上千分万分!
这简直是……是酒中仙品啊!
他这辈子,都没喝过这般好酒!
程及玉嘿嘿一笑,贼兮兮凑近。
“嫂嫂,你不是要报救命之恩嘛,要不就……卖我吧?”
他挤眉弄眼,搓着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要是有了这百花酿方子,他的郁楼还愁没客人?
到时候金山银山,还不滚滚而来?
嫂嫂?
方才还一句敬称都无,眼下直接喊嫂了?
凌曦面上不显,故意长叹一口气,满是无奈。
“小侯爷,不是我不肯,实在这方子……难啊。”
“能拿出我先前的十坛百花酿已是难得,再多,我也无能为力。”
“况且,这百花酿方子的主人是镇国郡主。”
她曾在陈园答应过谢昭昭,用这方子换她腰间烈酒。
可不能失言。
程及玉一听,屁股底下像装了弹簧,“腾”一下跳起来。
“什么!那母老虎?”
第94章
养着那不要脸的娼妇
母老虎?
凌曦似笑非笑,眼尾轻轻一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程及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后背莫名窜上一股凉意。
他想起上回风泉马场,谢昭昭那小母老虎,为了凌曦,可是差点没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两人定是关系甚好,若是此称呼传至谢昭昭耳中……
他打了个哆嗦,定会被谢昭昭拉至演武场千般虐待。
程及玉尴尬地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点。
“咳……那个,嫂嫂,你别误会。”
他飞快地组织着语言,试图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谢郡主,她……她就像那老虎,英勇无畏,所向披靡!”
他猛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绝妙的形容词。
“对!如老虎般勇往直前,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他一拍大腿,语气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他越说越顺溜,仿佛自己真这么认为似的。
心里却暗自擦了把汗,还好小爷反应快,不然又要被那母老虎……呸,女将军惦记上!
凌曦看他那副心虚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程及玉,变脸比翻书还快。
“小侯爷真这般想?”
“自然!”程及玉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那叫一个真诚。
可刚信誓旦旦表完真心,他又垮下脸,愁眉苦脸坐回凳子上。
“可就算加上你那十坛,跟酒坊里存货,数量也远远不够,太后寿辰订是三十。”
他掰着手指头,一脸苦相。
凌曦倒不慌,太后寿诞,总不能是明天后天。
“太后生辰在几时?”她启唇,淡淡询问。
程及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下月廿八。”
凌曦淡淡“哦”了一声,像是全不在意。
“那便再做一批桃花渡就是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潘叔手中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凌曦心里暗自盘算着。
离太后寿辰还有四十余天,时间紧是紧了点,却也能赶一赶。
她先前做百花酿,足足花了俩月多,还未陈酿所以少了些风味。
可这桃花渡嘛……
她方才品过,跟百花酿比,那可差远了。
材料单一,酒体浑浊,入口还有些微涩。
酿制起来不难。
潘叔与少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狂喜,可另一种担忧又泛上心头。
“姑娘虽说能制出百花酿,可这桃花渡……”
潘叔语气迟疑,话里透着股不确定。
“各家酒坊酿酒,酒曲、蒸酿方式、火候温度皆不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哪能轻易模仿?”
他摇摇头,似是不信。
“若真如此简单,那各家酒坊的看家酒,岂不早就满天飞了?”
凌曦笑了出来,嘴角微翘。
“这桃花渡真正的方子如何,我确是不知。”
“可若是以桃香为引,做个单一风味的‘百花酿’,那可就易如反掌了!”
潘叔一听,浑浊的眼猛地一亮。
少女也睁大了双眼。
“妙啊!”
潘叔猛一拍大腿,声音响亮。
他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嘴里叭叭不停。
“这百花酿,珍贵就珍贵在以百花香为引,各香缭乱,互争却又不掩。”
“若将这方子稍稍变动,以桃花为引,酿出的酒,比之桃花渡更甚!”
“姑娘!”潘叔老泪纵横,伏跪于地,“求姑娘救救酒坊吧!”
他身后少女也将头深深埋下。
“老朽这条贱命不值钱,可桃花渡……这酒坊不能就这么毁了!”
他跟从前坊主至今,亲眼见这桃花渡起,又亲眼见它落。
前坊主临走前,还握着他的手,叮嘱他辅佐好大小姐与姑爷。
转眼间,大姑娘与二姑娘出生,大小姐因病去世……姑爷解了赘婿身份离开。
无论他试多少次,这桃花渡是再也未酿出来过。
眼看着与各酒家解了约,伙计一个个离开。
留下的不过是陶家二位孤女,几位学徒罢了。
也有其他酒坊掌柜带银子上门,让他去别处做活。
可他不愿、不舍、也不能。
这可是他做了一辈子的酒坊啊!
既允承诺,便要守。
若是有了这新桃花渡,那姓陈手中的方子便是破烂一件。
这酒坊便能活下去!
还能活得更好!
少女肩膀微微颤抖,似是在无声哭泣。
凌曦没接话,只抬眼,静静看向程及玉。
虽然她能帮程及玉解决这宴酒之事,可风泉马场那桩的确是她不对。
不如将这个情卖给对方,未来也好做生意。
她悠悠开口:“这事儿,还得看小侯爷。”
程及玉正美滋滋又倒了杯百花酿,小口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