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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凌曦笑了,眉眼弯弯,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有什么不敢?眼下屋子里又没旁人。”

    “若是你我真做出了名堂,这赚的银子里头也有你的一份。”

    凌曦故意把“银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惊蛰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银子……也有她的一份?

    凌曦见她这副模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你又是出力又是出主意的,我还能让你白干活不成?”

    她眉眼弯弯:“不但有银子分,而且——”

    凌曦故意拉长了声调,慢悠悠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

    惊蛰犹疑地接过。

    下一瞬,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

    像是拿着千斤重的东西。

    她嘴唇嚅嚅,声音都变了调,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凌曦,眼神里全是狂喜与不敢置信。

    良籍!

    她不是奴了!

    她不是奴了!

    巨大的狂喜冲击着惊蛰的大脑,她甚至觉得有些晕眩,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渴望着这一张纸。

    多少次,她都恨自己当初瞎了眼,信了那人的甜言蜜语,自甘为妾,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甚至父兄都与她断绝干系……

    就为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如今,如今……

    “扑通——”

    惊蛰直挺挺跪下,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咚咚咚——”

    头磕得那叫一个实在,凌曦甚至能看见青石板上隐隐的红。

    “你这是做什么?”凌曦吓一跳,忙伸手去扶。

    “快快起来!”

    给惊蛰脱籍,本就在计划之中。

    要让马儿跑,不给草料哪成?

    惊蛰原先也是平头百姓,只是遇人不淑,才沦为奴婢。

    与那些生来便是家生子、世代为奴的人不同。

    鱼若是自小在海中成长,一朝被圈养,会永远惦记着那自由的滋味。

    想必惊蛰也是一样。

    她本就想着,惊蛰应下后,顺水推舟把这良籍给她。

    一来,收买人心。

    二来,她想做的是幕后掌柜,总有个人要站在明面儿上。

    有个良籍傍身,惊蛰在外头行走也是方便。

    凌曦料到惊蛰会感激,却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大。

    惊蛰却不顾凌曦的阻拦,硬生生磕了八九个响头这才停下。

    银钱对惊蛰来说虽重要,却也不是顶顶重要。

    她可是商女出身!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是摸过看过的拥有过的。

    她打小就跟各色人精打交道,后来又被抬进罗府那种地方……

    这迎来送往,勾心斗角的事儿,她见太多了!

    如何笼络人心,如何稳住人心,这里头弯弯绕绕,她门儿清!

    若是凌曦等产业稳固,一切板上钉钉,再拿出这良籍——

    那她只会觉得是自己应得,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种奖赏。

    可如今呢?

    八字还没一撇!

    凌曦就把这张纸,这天大恩情,交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万般信任!

    “主子……”

    惊蛰声音发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纸,指尖泛白,手背青筋都爆出来。

    “主子大恩,惊蛰无以为报!”

    说罢又要磕头。

    凌曦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胳膊。

    “怎么动不动就磕,我这儿可不兴这个!”

    凌曦嗔怪,语气却带着暖意。

    “往后,你我同心,还愁大事不成?”

    “恩!”惊蛰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什么同心?什么事不成?”

    低沉清冽的嗓音,突兀地从门外传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凌曦心头一跳,这声音……是沈晏!

    他怎么来了?

    还偏偏这个时候!

    惊蛰也吓了一跳,手一抖,那张良籍差点掉到地上。

    第86章

    这时辰也太难熬了

    惊蛰连忙将那张良籍折了两下,塞到怀里。

    心“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凌曦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前,恰好挡在惊蛰身前,将她遮了个严实。

    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带了三分笑意。

    沈晏已踏进内室,绯色官袍衬得他身姿如玉,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

    凌曦屈膝,敛衽一礼,声音柔顺:“见过公子。”

    “公子今日怎回得这般早?”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只是随口一问。

    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人……该不会听到什么了吧?

    生意什么的便罢了。

    若是做起来,惊蛰在外行走,此事也瞒不了他几日。

    但是那些臆想之词……

    什么“能得几时好”、什么“色衰爱驰”……

    是有些过度猜想……

    沈晏淡淡“嗯”了一声。

    “今儿休沐,衙门里事儿多,便去了一趟。”

    说完,他目光在凌曦和惊蛰之间转了一圈。

    “在聊什么呢?”

    沈晏身后跟着澄心。

    他一眼扫过惊蛰额头上那片红肿,又若无其事移开眼,服侍沈晏解下官袍。

    凌曦稳了心神,暗自思忖。

    沈晏来得突然,定是没听到多少。

    若真听到了,以他那般性子,此时定不会这般轻描淡写地打断。

    她眼波流转,似嗔似怨。

    “妾身听惊蛰说了些她的过往,有些感慨罢了。”

    凌曦边说,边暗暗观察沈晏的神色。

    见他眉眼间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公子可用过饭了?我让厨房备些你爱吃的?”

    凌曦边说边给惊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沈晏摆手:“不急。”

    他目光扫过澄心,似有深意。

    澄心会意,躬身退出内室,顺手带上了门。

    随后便唤住了惊蛰。

    “惊蛰姑娘。”

    惊蛰脚步一顿,诧异地转身。

    澄心瞥了眼她额头的红肿、眼角的润湿,话里有话道:

    “你的来历我一清二楚,别耍花样。”

    惊蛰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这般直白。

    随即,她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试探。

    “澄心小哥这话,说得我好生糊涂。”

    “我能耍什么花样呢?”

    “是能用我这不洁身子去勾引爷?还是——”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痕,声音低下去,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用我不堪过去引得主子怜惜?”

    她抬眸,直视澄心,眼中似有水光闪动,却又被她强行压下。

    “惊蛰既已抛却过往入府为婢,自会好好侍奉主子。”

    澄心眉头微皱,上下打量她一眼。

    这丫头……今儿个倒像是换了个人。

    可要说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最好是这样。”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惊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既然主子要将她推到前头去,那就不能再像在罗府时那般伏低做小、委屈求全。

    这里是侍郎府,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罗家!

    她又缓缓抚上胸口,露出个极浅极淡的笑来。

    隔着薄薄的衣料,那张被仔细折好的良籍……

    主屋内室,暖香浮动。

    凌曦拎起紫砂壶,水流如注,稳稳落入茶杯中。

    她笑吟吟开口:“公子尝尝,晚照说这是今年的新茶,香得很。”

    沈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香氤氲,衬得他眉眼越发清冷。

    凌曦声音轻柔,带着几分邀功似的讨好。

    “我听惊蛰说,她是商户出身,家里原先也做些小买卖,便唤了她来,想了解一番。”

    她语气轻快,像是闲话家常。

    家里?小买卖?

    沈晏执杯的手隐隐一顿,想起书房桌案上那张写满惊蛰过往的纸张,眼中闪过一抹思绪。

    “你想开铺?”他声音微沉,听不出喜怒。

    “恩。”凌曦大大方方点头。

    “公子送我这么多银子,总不能放着积灰吧?”

    “再说了,公子有公务要忙,昭昭也不能日日来看我,我总得找些事情做罢。”

    凌曦娇嗔道,尾音微微上扬,像小钩子似的挠人心尖儿。

    “不然天天等在屋里,等公子回来……这时辰也太难熬了。”

    她顿了顿,声音软下去,带了几分委屈。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眼去看沈晏。

    拿捏着分寸,将一个后宅女子盼夫君归家的幽怨表现了个十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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