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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儿子见过父皇!”

    满院子人呼啦啦全都跟着跪了。

    谁也不敢在皇帝下跪的时候自己还站着,只除了执牌的惠妃。

    转眼间就剩了太后一个人,站立面对“先帝”。

    见皇帝如此,太后脸色自然更沉几分。

    皇帝拜完了复又站起,询问缘故。

    十香嬷嬷三言两语,简单说出了经过:“……陛下,太后年纪大了,经不得气,求您让惠妃娘娘离开吧。”

    皇帝看看那令牌,面色为难。

    刚试着要开口,惠妃的手下领着一队禁卫飞快赶到。

    惠妃不假辞色:“请陛下离开,这里要封宫了!”

    “惠妃,你……”

    “陛下!”

    惠妃举着牌子,硬生生逼着皇帝离开了慈云宫。

    他从进门,到出去,前后不过瞬息的工夫。

    “你们也走!”惠妃又看虞素锦和芷书。

    虞素锦喏喏:“娘娘,芷书妹妹刚搬来养身子……”

    “出去,哪里不能休养?别碍着太后思过!”

    两人赶紧带着侍女离开。

    太后脸色已经发青。

    “惠妃,你真的很大胆啊。”

    言语间已经有浓浓的威胁意味。

    惠妃已带人走到宫门口,闻声转头冷睨:“太后若不肯认真反省,臣妾还可以更大胆一些。”

    “封宫!”

    “即刻起,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慈云宫,违者斩!”

    “宫内一应吃用医药,每日定时供应。”

    惠妃率众离开,慈云宫厚重的宫门缓缓关上,发出沉闷咯吱声响。

    这回,不用从里头上闩了,是从外头上了锁。

    太后身子一晃,险些气昏。

    只听见皇帝高声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太后稍安勿躁,容朕想办法,早日替太后开门——”

    太后紧紧扶住十香手臂。

    “你听听,他可真是得意啊。”

    十香劝道:“先帝令牌出现,陛下大概也是一时无法,若不听令,只怕明日要被老臣奏本淹没了……”

    太后冷笑一声。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他分明是……”

    第298章

    娘娘您何苦啊(1.4万票加更)

    分明是羽翼已丰,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嫡母庇护的雏鸟了。

    太后收回了未尽的怨恨之语,没有再说下去。

    只因再说下去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经历过后宫沉浮多年的太后,早已知道木已成舟之后,最不该做的就是愤恨抱怨,而是审时度势,及时想办法。

    十香嬷嬷跪了下去。

    低头言道:“奴婢斗胆,要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太后若生气只管打骂奴婢,但奴婢还是要说。”

    “什么?你讲吧。”

    “太后,您今天……没有沉住气。若是听了郑贵嫔的挑拨,能不理会她……或许就不会有惠妃登门逼迫。郑贵嫔有她自己的私心,太后您定然看得出来,只是操之过急了。昭妃虽然气候渐成,但似乎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十香说完,便磕头下去,等着太后责骂。

    忽然一阵秋风吹过,庭院中移栽的几株合欢树簌簌落叶。盛夏时郁郁葱葱的叶子转为枯黄,花期也过了,许多尚未凋落的干黄花朵挂在枝头,看着让人心里烦闷。

    这些树,还是当初寿宴上太后追思先帝,高调移栽过来的呢。

    谁又料到到了今时,依然是先帝的东西,那块黑乎乎的令牌,却让她被一个小辈宫妃囚禁。

    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太后阴沉望着那些见黄的花枝,片刻后,淡声道:“你起来吧。”

    “哀家跟前,也就只有你,敢说这些了。”

    十香谢恩起身,殷殷望着主子,动情道:“奴婢跟了太后大半辈子,年轻时还得了太后指婚,荣耀这么多年,一切都是太后恩赏,奴婢怎能不处处为太后着想。只要能劝上您一句半句,您就算恼了,奴婢也甘愿承受责罚。只是……奴婢愚钝,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太后看她一眼,“对不对的,什么要紧。皇帝给哀家颜色瞧,是早晚的事,不在今日,也在未来某日。哀家今日把事情挑明,给他发作的机会,未必是坏事。”

    她步下台阶,到院子里捡起一朵干枯的残花,拿在手里把玩。

    “花期过了,就该落地,人人都这么想,皇帝渐渐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也是人之常情。哀家不该跟他动气,伤自个儿的身子。”

    太后下垂的嘴角缓缓勾起,眼底阴霾消退在了眸光深处,继而露出细碎锋芒。

    竟还微微地笑了起来。

    “常言道,忍得一时苦,自有福寿长。哀家今日的受辱,焉知不是大福气的开端呢?”

    十香嬷嬷觑着主子莫名的笑,顿了顿,附和言道:“正是呢,太后只往宽了想吧。兴许陛下心疼您被惠妃顶撞,等事情过去,他想过味来,对您更加尽孝也为可知。”

    太后嗤笑一声。

    慈祥地瞄了一眼老仆。

    像大人看不懂事的孩子。

    却也没再多解释什么,丢开枯花,转身回殿。

    “宫门锁了,哀家正好补眠。养足了精神,才不会像秋天的枯花被人扫走啊……哀家可不是只开几个月的合欢。”

    十香忙追上服侍。

    明白太后前后这几句话,大有深意。

    +

    “娘娘,今日陛下没有怪罪您封锁慈云宫,但来日未必不会追究。太后和陛下斗法,您冲在前头替陛下当了出头鸟,就算太后从此一蹶不振,陛下为了全孝道之名,以后或许会拿您作筏子顶缸,您何苦呢!”

    回自家宫院的路上,侍婢西风让旁人跟远点,低声和惠妃说悄悄话。

    等不及回去再说,她已经十分着急。

    自家主子闯宫正司和慈云宫的一系列做派,实在是太僭越,太危险了。

    把御前的曹公公都打了,那可是陛下的近侍啊!

    关键是先帝的令牌,可不是随随便便用的。

    这样使用,只怕代价过大。

    惠妃只是扬着下颌昂首阔步,目光坚毅,不搭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西风忍不住,又说了几句。

    惠妃骤然停脚,皱眉道:“你糊涂了么,陛下什么脾性,你忘了吗?”

    西风急道:“奴婢正是知道陛下凉薄,才替娘娘着急啊。”

    “傻子你急什么,今日分明是他默许我闯慈宁宫,甚至鼓励我做的,我若真不做,来日他才会找我麻烦,嫌我不知他心意了!”

    “我困守深宫,拿着个先帝令牌无用武之地,打几个宫妃又不会惹上死罪需要搬出令牌。今儿不动用这牌子,助陛下一臂之力,以后也未必用得上,岂不是浪费了。还不如顺了他的心,让他更看重我几分,来日跟他要银子要恩典,也容易些。我自己没什么可求的,但李家军的遗属那么多人,总都要我照拂着!”

    惠妃侃侃而谈,思维清晰。

    西风有点被说服。

    却总觉着主子冒险还有别的缘故。

    试探着道:“可娘娘在宫正司打人时,陛下还没到场呢。您那时候……好像是真着急了……”

    惠妃纳闷:“我着急有错吗,总不能任由那俩人被打死吧!”

    西风噎了一下,迟疑道:“宫里的勾心斗角,娘娘向来不屑参与,看到有人落难也多是旁观,最近您却……”

    “宫里的风气是越来越坏了,我看不惯,早就想收拾一些人了!”

    惠妃把指节掰得咔咔响,一脸冷气,“好了,别说了,回宫吃午饭,忙了半天把午饭都耽误了。”

    主子向来作息规律至极,西风不好再说什么,把担心和着急压下去,忙服侍主子回宫。

    惠妃大步向前。

    耳边没人聒噪,总算松了口气。

    但西风的话也让她回想了一下。

    刚才在宫正司的时候,自己很着急吗?

    很明显吗?

    绯晚和悦贵妃浑身带血的模样,闪过眼前。

    可能是有点着急了,粗暴了吧……

    那估计是因为看她们伤得太重,被乱用刑的宫女给气到了。

    她从来就看不惯恶奴仗势欺人!

    回到宫中,饭吃到一半,忽然眼风扫到条案上那瓶伤药。

    “西风,把那药给昭妃送回去。”惠妃吩咐。

    “是。不过,娘娘,这药剩得不多了,昭妃那边想必还有御赐好药。”

    “御赐是御赐,我给的是我给。把咱们平日用的跌打药也给她一点,虽然抹起来比较疼,但效力可比御药房那些温吞的破药好得多。”

    “是。”

    惠妃吃完饭,想起还有悦贵妃。

    “给长乐宫也送点去……算了,镇国公府也是武将出身,不缺烈性跌打药,不用浪费咱们的了。”

    西风去春熙宫送药回来。

    说昭妃娘娘已经被抬回春熙宫,状态好像还可以。

    “娘娘,有个消息,被奴婢暗中听到了……”西风凑近了,悄悄禀报,“告发昭妃娘娘的那个宫女临水,不是逃了吗,您猜她逃到哪里去了?”

    惠妃瞪她,“你还跟我卖上关子了?说啊!”

    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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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风道:“您绝对想不到,她不但成功逃出了宫禁,还找到了栖身之地呢!”

    惠妃冷冷盯她:“咱俩好久没有切磋了……”

    “娘娘别动手……”西风在外人面前冷语冷面的,私下跟主子经常开玩笑,看惠妃急了连忙说实话告知,“那宫女,她逃进了瑞王府!”

    惠妃愕然:“确定吗?”

    “镇国公府的人查出来的,告诉了悦贵妃,悦贵妃又让人悄悄知会给昭妃。”

    惠妃皱眉琢磨。

    “悦贵妃这个时候,想必不能再坑昭妃了,消息多半是真。镇国公府这是不敢沾瑞王,想等着昭妃出头呢……”

    眼神一利,又问道:“这种秘事,怎么你从春熙宫轻易就听来了?难道昭妃还能亲口告诉你不成?”

    “为了照顾昭妃,春熙宫的近侍从刑房放出来几个。奴婢送了药从内殿退出去时,香宜刚得了长乐宫的消息,匆匆进屋告诉昭妃。奴婢略走慢了几步,耳力又好,便依稀听到了。”

    惠妃立刻白了心腹一眼。

    “什么时候荤油吃多了,把脑子都糊住了。昭妃主仆猴精猴精的,能让你偷听到秘事?那是故意让你听到呢!”

    西风一怔。

    立时反应过来:“悦贵妃等着昭妃出头,昭妃又想让您出头?”

    “不然呢,香宜不能等你彻底走出了春熙宫再禀报吗,就差那么一会儿都等不及?”

    皇帝和瑞王表面上兄友弟恭的,其实彼此之间关系微妙,稍微聪明一点的都看得出来。

    起码宫里的高位,没一个傻的。

    哦,不算康妃。

    如今悦贵妃遭了难,镇国公府在宫外的势力自然全力帮忙,查到临水去向并不意外。

    但,涉嫌谋害皇嗣的罪奴,跑到瑞王府躲起来。

    这个事就很令人浮想联翩。

    弄不好就是皇家大案。

    涉及谋逆。

    镇国公老谋深算,怎么会做捅破窗纸的人。

    把消息传给昭妃,昭妃作为受害人、或者参与者,如何使用这条消息,便会决定事情的走向。

    镇国公和悦贵妃一方,看昭妃怎么行事,就知道他们自己该怎么行事了。

    但昭妃却把消息又转给这边……

    惠妃一哂。

    “昭妃啊,救了你一回,你还敢算计姐姐我!”

    惠妃吩咐西风做点吃食,“清淡点的,但也要滋补,等我午觉睡醒了去春熙宫走一趟,探望探望人美心善的昭妃娘娘。”

    *

    “这群狗奴才,看把娘娘打成什么样了,娘娘您怎么这么傻啊……”

    春熙宫内室。

    博山炉里燃着安神镇定的沉水香,绯晚趴在枕上,却很清醒,还没睡着。

    香宜一边喂水,一边滴泪。

    “哭什么,又不怎么疼。”

    “哪里不疼了,多少板子啊,看看您身上的青紫。”

    “都是皮外淤痕罢了,唬人的。”

    绯晚一边慢慢喝水,一边慢慢告诉香宜,她挨打的时候用了一些小伎俩。

    适当绷紧和放松身体,只要时机得当,就能卸掉板子落在身上时的一部分力道,也能护住一些关键要害。而且当时一直行气,并注意保护脏腑,所以并没有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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