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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她上前几步,到了皇帝身边,非常认真地加以解释。

    “嫔妾知道,皇宫内库银钱的来路和去向都是有定数的,嫔妾不敢因为自己一个念头就随便动用。原本省亲一趟已经让内务府开销很大,嫔妾又怎能再额外要钱呢?

    嫔妾就想,平日陛下和贤妃娘娘赏下来不少银子,用这些就好了。若是不够呢,各宫娘娘姐姐们给过嫔妾不少好东西,还有陛下赐的金珠宝玉之类……

    嫔妾想私下挑几样换了银子,给今日劳累的宫人、禁卫、城防将士们,以及所有参与省亲的人添些赏钱,或者每人发放一点吃用东西。

    这样既不让内库破费,又能全了嫔妾看他们辛苦、想要安慰一番的心意,还能让他们心生欢喜、感激皇恩,以后为陛下做事更加全心全意。”

    绯晚清澈黝黑的眼眸盈盈看住皇帝,带着些小心,却又满是真诚和求知欲,诚恳向皇帝讨教。

    “陛下,嫔妾可以这样想吗,会不会有些僭越?”

    “可以!大善!”

    皇帝击掌赞叹。

    朕的昭卿,总是这么体贴善良!

    “谢陛下恩准!”绯晚喜出望外,轻轻咬着唇瓣,“陛下总是对嫔妾太好……连嫔妾这样的蠢念头您都肯答应……”

    “这怎是蠢念头呢。”萧钰伸手,将绯晚拽进怀里,这回却不是因为欲念,而是因为怜爱。

    “昭卿如此善良,体恤心疼别人,朕哪有不支持的。这件事,交给曹滨去办吧,也不用你自己出银钱,朕全了你的心意便是。”

    “陛下,可是内库的钱不能为嫔妾随便动吧……”

    “那是朕的钱,朕想怎么用便怎么用,谁敢说个不?”皇帝故意语气严厉几分。

    绯晚便十分识趣地接受了皇帝好意。

    恤下的名声是她的,钱是皇帝出的,挺好。

    皇宫内库的钱不给底下人花,早晚也是被皇帝嫔妃挥霍了,该花就花。

    于是继续一茶到底。

    提起正题。

    “那……其他人的赏赐交给曹滨办,虞府的仆人,由嫔妾自己来赏,好不好?今天在虞府,嫔妾态度强硬,怕是吓着了他们,嫔妾心里头过意不去。”

    萧钰搂着娇软少女,笑问:“哦?朕的昭卿,还有态度强硬的时候?”

    “嗯。嫔妾今天……把虞更衣以前打骂欺辱嫔妾的事,当众说出来了。触景生情,说了许多,导致虞家族老们震惊,家父也是十分震怒,一气之下,便把虞更衣从族谱除了名。”

    绯晚低低叹了口气,神色和语气都低落起来。

    “家兄有些微词,家母也心疼虞更衣,嫔妾担心他们拿给嫔妾作证的仆人作筏子,便强行让仆人脱了奴籍离开虞府。可能是嫔妾小人之心了,但一想到那个丫鬟有可能像嫔妾当年一样被隐秘欺凌,就不敢冒险,于是顶撞了家兄……”

    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连忙抬起眼眸看皇帝,散去失落,重新露出笑容。

    “嫔妾失礼,拿这些家中琐事跟陛下念叨什么……陛下您还有政务,嫔妾这就告退了,不敢耽误您的正事。”

    萧钰眉头微皱,“虞家的人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虞更衣是个好的么?”

    他听人禀报了省亲的过程,早知虞听锦被除名,但今日繁忙,底下人禀得简单,他也没来得及细问,现在才知道虞家人跟绯晚还有过冲突,自然不悦。

    绯晚可是他恩准省亲的,虞家得了多大的荣光,竟不知领情?

    跟绯晚冲突,岂非打他的脸!

    “陛下息怒!”

    绯晚连忙替虞家说话:“家母和家兄毕竟跟虞更衣相处多年,亲情尚在,嫔妾刚加入虞家,容他们适应一段时间吧。况且,今天嫔妾狠着心,把以前受欺的细节说出一些,他们事后总会慢慢想明白的。”

    博山炉青烟袅袅,满殿清香。

    静谧室内,两人相依相近,温情亲密,绯晚的软语温言便不像是在搬弄是非,而是小女子在夫君面前诉说烦忧、袒露心迹。

    是可怜可爱的。

    她觑着皇帝神色,再次轻轻叹了口气,气息那样轻柔,像是春风里悠然坠地的落花。

    “只是这次,对不起虞更衣了。嫔妾曾发誓不叛主,今日却当众揭她恶行,实在是言而无信。

    嫔妾此前辗转反侧多日,最后才下了决心。

    嫔妾自身荣辱名声不重要,这样做,一则为了让家人明白陛下处置她并非错怪,二来,也让她失去伪装,彻底反省改过,对她来说,痛在一时,却是利在一世。

    嫔妾稍后会去观音堂上香,在佛前好好忏悔自己背誓的过错。改日,再去亲自和虞更衣解释。”

    皇帝原本有些不耐,觉着虞听锦言行无状,本性恶劣,虞家人又糊涂愚蠢,此时听了绯晚软语,心里烦躁才消解。

    反生出怜惜:“你受她所害,却处处替她着想。”

    绯晚眼圈一红:“嫔妾从小流落,渴望亲情……现在有了娘家,只希望和家人和睦相处。虞更衣虽不是血亲,但她在虞家长大,也算半个虞家人,嫔妾……其实……想跟她好好当姐妹,盼着她悔改……”

    “你这笨丫头!”

    萧钰用力搂了搂她。

    那虞听锦本性歹毒,她竟然还期望与之和睦当姐妹!

    罢了,昭卿纯善,由她去吧。

    宫里不缺凉薄只知算计的女人,像她这样笨笨的,倒挺好。

    “别哭了,你想做什么,朕都许了。”

    “如此,陛下又宠了嫔妾一回呢。”

    在虞家显露强硬的关,又过了呢。

    绯晚吸吸鼻子,忍住泪意,哽咽着将头靠在皇帝胸口,轻轻蹭了两下。

    温顺的猫儿似的。

    “嫔妾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了……”

    她用湿漉漉的小鹿一样的眸子望住皇帝,忽然攀住皇帝脖子,踮起脚,用柔软的唇,在皇帝腮边浅浅一碰。

    极其羞涩又极其纯真地说:“晚上,嫔妾等您,您早点来。”

    皇帝差点一下子没把持住,直接抱她去寝殿。

    忍了又忍。

    才不甘心地,低头在她柔软洁白的颈边咬了一口,极其克制放开了她。

    “看朕今夜吃了你!”

    “嗯。”绯晚脸色涨红,却咬唇点头,“嫔妾给陛下准备食谱。”

    皇帝:“……”

    昭卿这个笨兮兮的认真劲儿,真让人欲罢不能!

    还准备食谱。

    她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

    “姐姐过来了,坐下歇歇。省亲加上谢恩,从天不亮就忙乱,姐姐累了吧?”

    偏殿里,芷书看到绯晚一来,便在身边软椅上亲手放了锦垫。

    绯晚坐到她身边,微笑摇头:“不累。”

    大半日来,收获颇多,怎么会累呢。

    得了千金身份,虞听锦反被除名,兰儿和小凤那边安排好了,一切正常推进,这些都不消说。

    就是和皇帝之间,也更近了一步。

    皇帝把尚未公开的想要收复北瞿的心思兴奋和她分享,宫里其他女人,可未必有这个待遇。

    男人一旦和女子谈论正事,就是下意识不再拿她当消遣玩意,多半要走一走心了。

    虽然只刚是个开始,虽然皇帝只是一时兴起,但既开了头,就会有以后,有将来。

    且瞧着吧!

    绯晚露出关切的神情,询问芷书:“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可还稳当?”

    “太医们都瞧过了,让我养着呢,没什么大碍。”

    芷书扬脸吩咐殿中站值的御前宫人,“去和陛下说一声,我没什么事了,这就和昭姐姐回去。陛下忙政务,我就不去告辞了。”

    又吩咐另一个宫人:“去瞧瞧,我平日坐的软轿抬来了么,若没有就去催催。”

    两个御前宫女都出去了,殿中再无旁人。

    芷书压低声音,肃了脸:“谁行刺姐姐,姐姐可有眉目?”

    绯晚道:“暂时不知,且查查再说。总之我毫发无损,你不必心急。倒是你……”绯晚视线扫过她腹部,轻声问,“今儿可有进展了?”

    设了见红的圈套,守株待兔,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上钩。

    芷书抿了抿唇,唇角弧度微冷。

    “今儿也有几个嫔妃来探望我,倒是没瞧出什么不妥。不过,太后跟前的十香嬷嬷来了。”

    绯晚微讶:“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上午的事,她送了一柄金玉如意,还有一盒子点心来,说是太后听闻我胎像不稳,特意打发她来瞧瞧,嘱我好生养胎。”

    芷书目光锐利:“依姐姐看,会不会是太后?”

    第195章

    这是探望,还是示威?

    绯晚想起太后刚回宫那时候,十香嬷嬷打发人送东西示好。

    便问:“十香嬷嬷都和你说了什么,可有言语或行动上异常的地方?”

    芷书仔细回忆,继而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寻常探望的样子,客气寒暄几句就走了。站在我内室门口,连门槛都没迈进来,离我大老远,仿佛不待见我似的,跟她主子一样叫人讨厌!”

    “她有说起太后病情如何吗?”

    “说来着。说是太后抱恙,心里虽然惦记着我和我腹中的小皇孙,却不能亲自前来,很是遗憾呢。”芷书脸色更讥讽,自然不会相信当初送她重游冷宫的人会惦记她,“我便也随口关切一句,说嬷嬷辛苦了,希望太后早日康复。”

    谁还不会说两句场面话呢。

    芷书想数落人时就数落,想做场面工夫,也能做。

    “十香嬷嬷笑得假兮兮的,感谢我关心太后,说太后她老人家虽在病中,精神却好,时常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手黑一手白能消遣很久,下得开心,棋力也不减当年。所以劝我不必操心,先管好自己的身子和孩子。”

    “‘太后前日还和老奴闲聊,瑞王爷已经有了好几个壮实的子嗣,陛下却只有两个公主,真叫人惦记啊。’——这是十香的原话。”

    芷书目视绯晚:“姐姐,你瞧,这是探望,还是示威?难不成,还盼着我把这话说给陛下听,好拐着弯气一气他?就冲太后对陛下这么大的怨气,我很是怀疑,让我‘怀孕’的人就是太后。”

    寿宴前后,太后就借着她和昭姐姐跟皇帝打擂台。

    这时候被迫养病了,没办法公开出来搅风搅雨,太后暗中出手对付她们,既能出一口气,惩治她们当初的不敬,又能间接针对皇帝,这说得通。

    绯晚默默思量。

    片刻后,轻声道:“太后确实有嫌疑。况且你有孕报喜时,她不派人来探望,你‘见红’了十香才来,也有些古怪。不过眼下没有实证,咱们这样揣测,也落不到实处。”

    芷书点头。

    虽然讨厌太后,却也明白:“找到证据之前,太后有嫌疑,其他人也有。”

    这时候御前的宫女进来回禀,说软轿准备好了,随行的宫人也都在外侯着。

    绯晚便停了私语,扶起芷书,大家一起离开辰乾宫。

    午后的日光斜斜打在软轿上,又暖又明亮。芷书一手搭着扶手,另一只手覆在腹部,宽大的织锦长袖遮住腹中并不存在的皇嗣,好像是在下意识护佑。

    抬轿和跟随的宫人们都极力小心,速度很慢,生怕颠簸了此时最为娇贵的樱小主。

    可又有谁知道,芷书这胎是假的呢。

    来日真相大白时,一定会让很多人大吃一惊,到时候遭殃的,也不知道都有谁。

    “贵嫔娘娘大喜,奴才给您请安了。樱小主安,奴才看您今日脸色好了不少,想来皇嗣康健,小主福泽深厚。”

    半道上突然遇到另一条路跑来的曹滨。

    他带着几个小内侍一溜小跑,似在办什么要紧的差事,见了绯晚和芷书才转向过来。

    绯晚坐在肩舆上,露了和蔼的笑容。

    “不必多礼,曹公公从哪里来啊?”

    瞧他来的方向,似乎是凤仪宫那边呢。

    果然曹滨躬身说:“奴才奉旨去了趟皇后娘娘那里,耽搁了一些时候,竟没能在贵嫔娘娘回宫时第一时间见着您,恭贺您晋封之喜,真是该打!”

    “曹公公真是客气。”绯晚笑道,“说起来,本宫好些天没见着皇后了,不知皇后娘娘凤体如何?公公今日去瞧着,觉得娘娘快痊愈了么?”

    她暗自奇怪。

    今日大捷传来,皇帝那么多事要忙,应该顾不上皇后,怎么突然让曹滨跑去凤仪宫呢。

    莫非皇后又弄什么幺蛾子?

    第196章

    皇后又晕

    “皇后娘娘还是在病中,太医们隔两日就去瞧一次,一直尽心医治着呢。”

    曹滨的回答很是谨慎。

    却不主动说起他去凤仪宫干什么,这是御前之人的小心之处。

    绯晚便不再拐弯,直接笑问:“那么曹公公是去给娘娘传大捷的喜报么?人逢喜事精神爽,说不定皇后娘娘听了柠城大捷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曹滨这才不得不正面回答,“这个……皇后娘娘知道柠城大捷,自然是高兴。只是娘娘有个亲戚在柠城牺牲了,娘娘一急,便从台阶摔了下去,昏倒了,惊动了陛下。陛下便让奴才去探望,顺便把朝廷会优加抚恤英烈的消息提前告诉娘娘,好让娘娘安心。”

    “竟是这样么!”

    绯晚讶然之余,对皇后郑家出了烈士感到疑惑,却也正色关切:“不知是皇后娘娘的哪位亲戚,年纪多大,家中都有什么人呢?听闻郑家子弟都是从文之人,未想还出了一位将军。”

    曹滨答道:“是皇后娘娘一位堂叔,好似是四十多岁,父母都老去了,京中没有家眷,有几位兄姐各自有家,所以他算是光身一人。

    因年轻时读不进书,十分顽劣总是挨骂,便离家出走去了西北,在军中扎了根。倒不是将军,是一位七品的把总,手下带着二三百兵丁,听说在最后一场仗里半数都折损了。”

    “怎么牺牲的?”

    “敌军弃城而逃,他随大军追击敌人,半路厮杀时死在乱军中,尸骨跟着同袍们就地埋在柠城外的山上了。”

    绯晚一声叹息:“也是可怜。只希望他牺牲之时,没有经受太多痛苦吧。”

    她想起前世最后那段日子,每天刀锋战火,身边许多人今日还一起说笑,明日就再也见不到了。

    生死一线间。

    没经历过的人,可能永远理解不了战争的残酷。

    被敌人一刀毙命倒是幸运,绯晚见过不少人受了重伤躺在战场上,动又动不了,死也不会立即死,只剩虚弱哀嚎。

    绯晚感叹之余,转头吩咐侍女,“回去备好一份礼金,送到凤仪宫去,请娘娘把礼金转交那位烈士的亲属吧,这是本宫仅能为之做的一点点事。”

    香宜应是。

    曹滨奉承:“贵嫔娘娘心善,想必英魂在天有知,也会感激娘娘的。”

    “他为国捐躯,是咱们该感谢他。皇后娘娘昏迷可醒了么?能让她闻讯昏迷,想来娘娘以前在家时,和那位堂叔关系很好。”

    绯晚惋惜烈士是一则,对皇后,依旧保持警惕怀疑。

    曹滨赔笑:“想来大概如此吧。皇后娘娘已经醒了,太医们都在跟前伺候着,说是急怒攻心,继续仔细调养便是,请贵嫔娘娘宽心。”

    绯晚一听就知道,皇后大概是借机获取皇帝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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