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自始至终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查到的人,并非是给樱小主“堕胎”的,而是帮樱小主“怀孕”的。绯晚叫了冬宝吩咐:“让你的眼线继续盯住金寿。”
“是,小主!”
绯晚跟前知道底细的几个心腹,都很高兴。
香宜眼底闪过狠意:“等顺着这个‘树墩’查到了上头的树枝树叶,看看是什么人在算计樱小主,甚至算计小主……咱们一定不能让他好过!”
小林子说:“都是小主妙算,选对了金寿,也找对了时机,才一下子有了头绪。”
绯晚让他们稍安勿躁。
“刚有点眉目而已,这树墩背后是谁,背后的背后还有没有人,以及对方图谋的是什么,咱们还不清楚。近日都不要松懈,咱们宫里头和各处,你们都要加倍上心。”
“是!”
看看时候不早,绯晚去探望芷书,彼此通了气之后,便去到贤妃宫里请安说话。
贤妃心里不自在,言辞有些锋芒。
绯晚以彻查芷书一事为借口,暂时不参与后宫协理,又说了很多软话,贤妃脸色才稍微好些。
红唇勾起,缓缓笑了:“说起来,妹妹马上要出宫去认亲,内务府可都安排好了?”
“谢娘娘关怀,基本都准备妥当了,嫔妾后日便去虞府。”
“你认亲大喜,本宫还没送贺礼呢,稍后让人给你送去,你可别推辞,咱们姐妹以后且有相处的日子呢!”
贤妃笑盈盈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绯晚才知道这贺礼有多重。
长乐宫的杂役几乎全都出动,抬了八个大箱子,装满了绫罗绸缎、衣衫首饰、玩器用物,摆到春熙宫的院子。
一路上引来许多嫔妃和宫人咂舌赞叹。
内务府总管李忠晚间又来报,说贤妃吩咐下来,把绯晚出宫的仪仗队伍增加了一倍人手,到虞府所用的东西也添了两倍。
“娘娘还给虞府各人都准备了赏赐,到时候沿街抬过去,得羡煞多少人,这都是小主的荣光!”李忠笑道。
捧杀?
贤妃是打了这个主意么?
绯晚笑着对李忠道辛苦,给了赏,打发他走了。
“小主,这些东西……”香宜皱眉,觉着贤妃不怀好意。
“清点登记,仔细检查,只要没问题,全都留下。”
绯晚一点不纠结。
皇帝给的破格荣宠她都敢接,何况是贤妃的。
皇帝和贤妃各自在想什么,她猜得到。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这一次出宫省亲,她的风光尊贵,就让虞府上下睁大眼睛瞧着!
眨眼间,一日倏然滑过。
这日凌晨,夜色尚浓,绯晚开启了出宫的规程。
到辰乾殿外谢恩叩拜,再去慈云宫和凤仪宫外请辞,这是省亲嫔妃的必须做的惯例。
时辰尚早,皇帝未起,太后和皇后是否起来不晓得,总之宫门紧闭。绯晚见不着人,只在门外走完了流程,便算完事。
这是皇帝提前许可的,不算她失礼。
再坐着小轿慢慢行到内宫门前,换上出宫的马车,听总领省亲事务的执事太监讲完一切安排和规矩,由礼部工部的人并禁军和随行宫人陪同,这才正式出宫。
天色已经亮起,宫城之外,街道静悄悄,是因工部和京城兵马司的人早就肃清了街道、赶走闲杂人等的缘故,不许无关之人窥探宫嫔。
凤龙旌,鼓乐齐鸣。
绯晚出宫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皇家威仪。
一路上兵马护送,宫人簇拥,雉羽宫扇,销金提炉。宫娥成双,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随行,又有步伐整齐的御马前后开路,皆是色泽鲜亮,鞍鞯辉煌。
缓缓逶迤而行,到达虞府的时候,日头已经高起。
晴空万里,是难得的好天气。
“臣虞忠,携全部家眷恭迎容华驾临!天恩浩荡,虞家上下共沐皇恩,叩谢陛下万岁,叩请昭容华金安!”
虞忠早已带着虞家上下所有人,以及要参加认亲仪式的虞氏族人,乌泱泱跪在了街口。
绯晚坐在彩车上扬眉扫视,露出浅浅一抹笑意。
挨了打起不来床的虞夫人,也老老实实趴在地上跪迎呢。还有那个最恨她的虞二公子,也是埋头叩首,身子弓得像没骨头的虾子。
“虞大人不必多礼,诸位平身。”
绯晚轻轻抬手,笑意嫣然。
前世他们将她踩到尘埃里,踩成一抔黄土。
今生,一个个全都要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她磕头。
这虞家千金的身份,是他们欠她的,她要定了。
而且,还会要得更多!
虞家街口相对的另一条街上,高耸的酒楼屋顶,彩旌飘摇。
一袭红袍的年轻男子摇摇晃晃,高举着银壶对天边朝阳敬酒。
“举杯邀红日,对影成……成……那边什么情况,怪热闹的?”
屋檐下头的侍从提心吊胆:“爷,世子爷您悠着点,喝了一夜了,可别醉得掉下来啊……”
“滚,别诅咒你家小爷!我问你那边干啥呢,那么多人!”
“那边?那边是兵部虞侍郎府迎接宫嫔呢,爷您忘了吗,就是那个昭小主,不是要认祖归宗嘛,京城里近日正议论这事呢。”
啊?
谢惟舟晃了晃脑袋,有点酒醒了。
蛇蝎美人,认亲?
虞家这不是引狼入室嘛。
“嘿!有热闹瞧,咱瞧瞧去!”
他翻身跳下房顶,吓得侍从差点自己从三楼掉下去。
“爷,那边封街了,不让过呢,瞧不着什么。”
“你小爷想瞧的热闹,啥时候瞧不上了?”
说话间,红袍飘飞,谢惟舟跳上了拴在楼下的白马。
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第179章
虞二公子挨打
“恭请昭小主驾临虞府!为迎小主归家,臣已率家眷将全府内外整修一新,只待小主归省。”
虞忠躬着身子,态度极其恭敬,请绯晚入府。
绯晚坐着金顶彩画銮舆,由四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抬着。若虞府门口足够宽阔,按规矩是要抬进二门外才下舆的。只是虞忠官职只是侍郎,门户宽度有限,所以需在大门外下舆。
司礼内侍喊一声“奉请主子下轿”,便有两名小内侍跪到了舆前,另有两名宫娥伸臂,绯晚这才欠身走下,扶着宫娥站定。
从大门口直通内宅,早已铺就了御用的金丝镶边绘云海地毯,前头八位宫娥开路,后方宫女内侍簇拥,绯晚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团团围拱入虞府。
在前引路的虞忠只能在地毯之外溜边陪侍,至于虞家其他人,都要恭谨跟在绯晚队伍之后,没有上前的资格。
这便是皇家的威仪了。
即便绯晚是回来当女儿的,但她已是宫嫔,虞家辈分再高的人也要以她为尊。
香宜跟在绯晚身边,也是按宫女品秩穿戴齐整,上着全妆。一路都昂首睥睨,身形笔挺,只为给主子长威风。
“听闻小主当初在虞府,受尽了苦楚折磨,今日一朝翻身回来,虞家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不知作何想法!”
正思量间,便听到自家小主轻声一笑,忽然站定了脚步。
“那边,是虞大人书房的位置吧?本主刚到虞府时,便被带到书房门外候着。盛夏时节,大日头底下站了两个多时辰,最后终于见到大人的时候,本主已经晒得昏沉发晕,看您都是重影。干渴得嗓子哑了,开口说得第一句话,就难听得让您皱眉,露出一脸嫌弃呢。”
此时刚入大门绕过影壁,绯晚站在第一进院落正中,含笑眺望东跨院。
月洞门里几间雅致精舍,竹子茂盛,正是虞忠书房所在。
“说起来,书房前有连廊,又有竹丛阴凉处,当初本主却被吩咐等在院子中间,头顶一点遮阴的东西都没有。本主那时候胆小不敢乱动,也没人来告诉本主到廊下凉快凉快,如今想来,倒是怪好笑的。”
绯晚云淡风轻地聊着过去,仿佛事不关己。
虞忠却听得一脑袋汗。
立刻知道绯晚今日怕是来者不善。
连忙赔笑道:“想是当初引路的奴才不周到,怠慢了小主,不知道是哪个?小主说出来,臣一定严加处置。”
绯晚笑着轻轻摇头:“些许小事,何必在意,本主不过是随口一说,虞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于是继续前行。
仪仗缓慢,她有时间仔细端详焕然一新的虞府。
一二进院落的通厅里,进门便是一面人高的硕大穿衣镜,镶金嵌玉,一看便是宫里出来的贡品。各处陈设布置,亦是处处精致,八成全是造价不菲的御用品。
其中间或夹杂虞府本来的半新不旧的陈设,两相对比,直把虞府的东西比到尘土里去了。
“内务府送了这许多东西来,虞大人可有感受到天恩浩荡?”
绯晚站定在穿衣镜前,看住镜子里的虞忠。
虞忠躬身拱手:“微臣深沐皇恩,唯有感激涕零,誓为陛下肝脑涂地!”
绯晚微笑。
只感激皇帝,不感激我么?
没有我,这辈子你也享受不到满宅御用之物的奢华。
看来虞大人对本主还是隔着心呢!
所谓恭敬,都是表面功夫。
绯晚轻移目光,看到墙边架子上一挂青玉马车摆件。
“这车宽敞精致,不似当初府里用的马车那么简易。虞更衣当时贵为嫡出千金,马车狭小,只能坐她一个人,本主为奴为婢,便只能跟车步行。那年秋天城外上香,本主走了十几里路,又攀援爬山,等爬到山顶寺庙时,虞更衣已经上完香准备返程了。
她担心本主脚程慢,便让随从助了本主一臂之力。
真的是一臂之力呢,那人伸胳膊一推,便把两天没吃饭,又走路走得身子发飘的本主推到了山崖底下。”
绯晚语气轻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目含笑。
身前身后的随侍宫人们,可都是脸色有变。
即便要保持皇家仪仗的肃穆,不该七情上脸,可听到绯晚的话,宫娥内监们还是惊住了。
“竟有这等事?昭小主说笑了!”虞忠笑容极其难看。
仪仗后头响起一把年轻男声,语气尖锐:“昭容华既然沐恩省亲,如此胡言乱语,岂不是辜负皇恩。诋毁同宫嫔妃姐妹,污蔑手足,您怕是不配当容华吧!”
“住口!”虞忠连忙回头爆喝。
这不成器的次子!
还嫌之前惹的乱子不够吗,这个时候还敢和绯晚硬顶?
绯晚却是回眸一笑:“哦,是虞二公子。你对本主,有什么意见么?”
虞咏南无视父亲严厉的脸色,只觉得就算事后挨打,也必须当众把绯晚的气势压下去。若是容她胡说八道,那么省亲之后,怕是虞府没有接驾荣光,只会被人戳脊梁骨了!
“在下对昭容华没有意见,只是想劝容华别信口雌黄。否则,若是说出的谎话传到陛下耳中,您就有欺君之嫌。”
虞咏南出列,只对绯晚欠了欠身子,一脸坦荡和桀骜。
绯晚脸色一凝。
便有司礼太监上前,严肃喝令虞咏南跪下回话。
虞咏南笔直站着,不肯低头。
司礼太监只是扬了扬脸,便有随行内侍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虞咏南,踢着膝窝将之按倒在地。
“昭容华如此耀武扬威,就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吗!”
他大声喝问。
绯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端肃站在那里,自有威仪散开。
司礼太监上前一步,沉着脸道:“看来虞二公子不懂规矩啊。”
他是宫正司派来的,掌管此次出宫一切事宜,维护皇家体统和威仪是第一位的。
若是绯晚做了不合规矩的事,他都要出言提点,何况此时是区区一个没有官职的家伙冒犯宫嫔。
省亲时,嫔妃被冒犯,那就等于皇室被冒犯了。
“见嫔妃不跪,是为失礼。
仪仗前大声喧哗,是为失仪。
指责与威胁天家之人,是为以下凌上!”
司礼太监看了看绯晚,见绯晚没有要原谅的意思,便按规矩办事:“来人,按宫规处置!”
立刻有随行内侍上前,拿着红漆描金戒尺,一种两寸宽的实心木板子,结结实实拍在了虞咏南腮帮子上。
第180章
不杀她,但会让她生不如死
啪!
啪!
清脆的响声,在肃静的仪仗队伍里显得异常清晰。
虞咏南挨打之初因为太过震惊,并没有反应过来,挨了几下之后才后知后觉,觉得痛彻心扉。
然而这时候他已经被打肿了脸,嘴角鲜血淋漓,哪里还说得出话。
只能在内侍有条不紊的击打之中,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叫。
“唔……唔呜呜……啊呜呜……”
虞家上下除了虞忠,全都惊呆了。他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皇家,一言不合就动刑!连行刑的年轻内侍都威严十足,二公子狼狈不堪,他们却是肃穆体面,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尊贵气势!
“不能打、不要打……”
虞夫人愣怔之后的尖叫,被虞忠上前一声厉喝打断。
“不想害了全家,你就立刻闭嘴!”
虞忠压低嗓子,咬着牙警告。虞夫人对上丈夫凶狠的眼神就蔫了,前两天因为不想接受绯晚而挨的暴打让她印象深刻,半点也不敢违拗。
虞咏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虞家上下,当着许许多多宫人,挨完了二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