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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绯晚心里一紧。

    抬眸看了看皇帝脸色,才知道他只是调侃。

    但不是调侃也没关系。

    她早备好了说辞。

    眨了眨眼,眼底有泪意泛起,绯晚轻轻跪了下去。

    “陛下,其实嫔妾给陛下送东西,是想讨好您,向您请罪。”

    “昨天寿宴被嫔妾身份的事搅扰,嫔妾十分愧疚。而且昨天嫔妾激动辩解,还让那么多人滴血,更是刺破了陛下手指,嫔妾不够贤良。”

    “请陛下责罚!”

    美人垂泪,泫然可怜。

    可怜中还有不加掩饰的委屈。

    萧钰欣赏着绯晚的美,看了片刻,才将她拽起:“昨日已逝,昭卿不必纠结于过去。”

    可是绯晚跪着不肯起来,只求惩处。

    柔软嘴角倔强抿起。

    萧钰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绯晚极力忍着眼泪。

    但是眼泪没忍住,最终哭出了声音。

    “陛下!嫔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陛下,嫔妾惶恐!”

    自从承宠以来,她从没在皇帝面前这样失态。

    一时让萧钰纳罕,又有些惊讶。

    “你起来,仔细说给朕听。”

    萧钰收起了嘴角笑意,略微严肃了。

    绯晚依言站起,眼泪却收不住,一边哭,一边和皇帝倾诉。

    说她昨日在仙月宫,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欺君之罪,和人争辩,让人滴血,还刺伤最在意的陛下。

    她觉得自己是个泼妇。

    太不端庄娴雅了。

    “可是陛下,如果嫔妾不那么做,就可能背着骗您的罪被处死。嫔妾想做贤良淑德的人,好配得上您的恩宠,可是如果一味忍让,就会冤死,又何谈侍奉您。”

    “嫔妾该怎么办呢……”

    “陛下,求您教教嫔妾。”

    萧钰沉默。

    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伸手在侧。

    马上有曹滨会意,递了条干净绢帕过来。

    萧钰用帕子擦去绯晚脸上的泪,动作很轻柔。

    “晚晚,不哭了。”

    “你做的没有错。”

    “是害你的人错了。”

    “下次若还有这种事,你依然要辩,要争,做你该做的。”

    “因为你是朕的女人。”

    “大梁皇帝的宠妃,要贤良,也要够尊贵,绝不容人随意挑衅!”

    绯晚抬头,晶莹含泪的双眸,就那样痴痴望着皇帝。

    仿佛听得呆住了。

    “陛下的女人……不能容人随意挑衅。”她轻轻呢喃,回味着。

    片刻之后用力点头。

    满脸都是顿悟,是感激,是对眼前男人的无限崇拜。

    “嫔妾要学着勇敢,学着处理各种危险,才配当您的女人!”

    莹白柔媚的脸庞,陡然添了些坚毅。

    仿佛下定了决心。

    萧钰赞许点头。

    昭卿,孺子可教也。

    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他,才对他说的话这么重视,愿意为了他做改变。

    “来,朕正要去贤妃那边,一起吧。”

    萧钰携了绯晚的手,亲自将她送上软轿。

    还让软轿就跟在自己的肩舆旁边,彼此只相差半个肩舆的位置,好方便和绯晚回头说话。

    这几乎肩挨肩的距离,可是无上荣宠!

    绯晚默默享受着,心里知道,今天这关,又过了。

    第142章

    做虞侍郎义女?不不不

    皇帝平日叫昭卿,是亲昵。

    昨日在寿宴上当众叫昭卿,是故意向太后挑衅。

    今日,忽然改了“晚晚”,比昭卿更亲近几分……

    则是动情,是觉得她甚为贴心。

    为何?

    绯晚很清楚,她给皇帝展现的左右为难,正中皇帝心意。

    想贤良,就丢命。想完成伴驾心愿,就要抗争。

    皇帝怕是共情了。

    想要孝顺名声,就失了君权。想君临天下,一展宏图,就要忤逆太后。

    他告诉她怎样做大梁宠妃、皇帝的女人。

    又何尝不是在坚定他自己的心意——

    朕是皇帝,朕没有错,朕不容挑衅!

    绯晚这一跪,既打消了皇帝对忤逆太后最后的一丝道德压力,也让自己离皇帝的心更近一步。

    还让自己以后慢慢展露锋芒有了理由。

    是皇帝让她学勇敢,学抗争的!

    “陛下,感谢您让嫔妾入住春熙殿。嫔妾今天去探望虞更衣了,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旧物需要嫔妾送过去。毕竟她是春熙殿的旧主,也是嫔妾旧主……”

    绯晚坐在软轿上,一路行去,享受着路上宫人和低等嫔妃的震惊和跪拜,并没有让软轿往后拉开距离。

    太后刁难在前,她就是要让宫里人都看看,皇帝对她有多么宠爱,让大家都忌惮她、羡慕她、想要依附她!

    “嫔妾是不是做错了?事先没给陛下请示,嫔妾就私自去……”

    她率先提起见虞听锦之事,在皇帝跟前做背书。

    免得有人嚼舌根,让皇帝拐弯听到风声。

    萧钰听了,不大感兴趣,只道:“你想去就去。不过,她待你刻薄,你还为她考虑?似乎你还叫了医官给她。”

    “陛下知道了?”绯晚本就做给旁人尤其是皇帝看的,但装得讶然,还很不好意思,“嫔妾只是想用仁爱化解虞更衣心中戾气,主仆一场,不想结恶缘。”

    顿了顿,叹息地说:“嫔妾会努力,若最后不能尽如人意,也问心无愧了。”

    既表明自己没有一味滥好人,也让皇帝明白,虞更衣并不接受她的好,怕是最后白努力。

    萧钰鼻腔冷哼:“她戾气重,虞家教养了一个好女儿!”

    竟是把虞听锦和虞家都厌恶了。

    绯晚想起虞听锦盼着复宠的蠢相,心里冷笑。

    便不再说什么,默默住了口,静静陪在皇帝身侧。

    路过一片竹林,翠竹生凉,绿意幽深。

    几丛兰草间杂其中,素白淡雅的花朵仿佛温润的玉,空气中弥漫着淡雅芬芳。

    萧钰靠在肩舆上,深吸几口香气,神色一缓,侧脸来时又带了些笑意:

    “说起你的身份,朕旁观瞧着,你倒是和虞侍郎有几分相似。但最多只有两三分,像得不多。”

    这也是个坑。

    绯晚从软轿上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回话,自不会让自己掉坑。

    “陛下,其实当初嫔妾进侍郎府,确实是惠真禅师说嫔妾是府里失踪多年的女儿。嫔妾当时不敢相信,后来事实证明是惠真禅师弄错了,此事嫔妾就当是个误会,或是笑话。没想到得了您的恩宠,倒是被人提起旧事,闹了一场更大的笑话。”

    绯晚如兰似雪的面容,染上一层黯然。

    像路边被竹影遮挡的兰草,玉色蒙阴。

    “嫔妾小时候家贫艰辛,只觉得日子苦,后来做了十多年奴婢,才知道以前在家的日子只是缺吃少穿、挨饿受冻,却不会整日挨打挨骂,那并不算苦。

    可惜养父母待嫔妾虽不错,却去得早,嫔妾到现在不知生身父母在何处,兴许也是苦命人,早就死了,才把嫔妾丢在外头让人捡。

    嫔妾此生,怕是永远没机会知道自己是谁家女儿了。”

    她明明想哭,却强自含笑的样子,让萧钰心底一紧。

    有些揪得慌。

    对她浅浅的疑虑完全打消。

    “晚晚。”

    他从肩舆上伸手过去,在绯晚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你若愿意,就让虞忠认了你当义女,记在正室名下,入族谱。如此,风波变成佳话,也是太后福泽庇佑了。”

    到底是不是欺他虽不知当年事的底细。

    但早已判断出,虞忠虞听锦必定有所隐瞒,而绯晚,多半无辜。

    因为昭卿给虞家的信,他早知详情。昭卿受尽折磨,从不相信自己是虞家女儿,合情合理——

    毕竟谁会让亲女儿为奴为婢?

    “陛下?!”

    绯晚早料到会被皇帝原谅。

    因为她那晚送给虞家的信,会被皇帝看到是肯定的,她就是给皇帝看的!

    寿宴上她敢做戏。

    就是笃定皇帝信任她。

    可她确实没想到,皇帝竟然还帮她出这种主意……

    认义女,入族谱……

    那跟真正的嫡女没什么区别了。

    御赐的关系,比真千金还尊贵些。

    陛下,还真是一举两得啊。既呵护了她,又掩饰了寿宴滴血风波,全了他自己的孝道,啧!

    但既然是御赐关系,为什么不赐个高级点的朝臣给她当爹?

    比如寿宴上的老大臣祝福山,就比虞忠官职高、资格老、势力大。

    心眼还比虞忠正得多。

    捏着鼻子当虞忠亲女儿她认了,毕竟生父无法选择,可若是御赐,呸!她才不稀罕虞忠那匹夫。

    “陛下万万不可,嫔妾绝不敢遵从!”

    她跳下软轿,差点滚在地上,着实吓了宫人们一跳。

    她却不顾宫人搀扶,直接跪着给皇帝磕头,求皇帝收回他那一时兴起的想法。

    “嫔妾微贱出身,怎能当侍郎府的女儿,说出去图惹天下人耻笑。只怕到时,会有更多言官上折子数落嫔妾,嫔妾愿一死了之,以平流言蜚语,保全陛下英明!”

    萧钰被她激烈的恳求惊着,倒是清醒了一点。

    的确,言官烦人。

    权衡一瞬,他点头:“好吧,朕依你。”

    绯晚谢恩起身。

    重新登上软轿,和皇帝一起到了长乐宫。

    这个小波折,忽然让绯晚生出一个新的念头。

    看来除了侍郎府千金的身份,还可以让皇帝给她加持更好的身份……

    所以,她在得到本属于自己的身份之后,可以再多镀一层金,不是吗。

    “贤妃娘娘金安。”

    来到长乐宫,绯晚规规矩矩给贤妃行礼。

    贤妃对她和皇帝联袂而来,并没有感到嫉妒。

    因为贤妃现在心神都在另一件事上,很是兴奋。

    “陛下,臣妾有要事禀告!”

    萧钰刚坐下喝茶,贤妃就让人带上来一个衣衫褴褛、满脸黑灰的老尼姑。

    “陛下,惠真没有烧死,臣妾找着她了。这下,昭容华妹妹的身份,可以分明了!”

    第143章

    谁这么狠,真可怕

    萧钰尤未开言,绯晚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匆匆上前握住了老尼的手。

    “惠真师父,真的是您……真的是您?您还活着?太好了!!”

    竟也不顾老尼身上脏污,一把抱住,扑在对方怀里哭起来。

    “阿弥陀佛,娘娘别哭了,贫尼无事。”

    惠真错愕之后,也有些动容,眼窝里留下两串清泪,把脸上脏污冲出两道沟。

    看上去又好笑又可怜。

    旁边小蕙低声提醒她:“不是娘娘,是小主,昭容华。”

    “阿弥陀佛,贫尼嘴拙,不知宫里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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