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跪在了地上。给绯晚磕头。
“小主,您之前说,要挑身边使唤的人,您能留下奴婢吗?奴婢愿意跟着您,您怎么使唤都行!”
此时绯晚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封锁观澜院时,临时拨过来伺候的。之前晋封常在时拨的几个人手,因为老鼠事件,早被皇帝打发掉了。
所以解封之后,夏荷小蕙等人按理说依旧要回原处去,观澜院这里则会按照才人的份例,重新添置宫人。
小蕙非常想留在绯晚身边。
留下来,就算是像在辛者库一样日夜做活,受苦受累,她也愿意。
因为昭小主不会欺负她,虐打她,反而还会关心她,还帮她出气!
“你起来吧,笨丫头,我要是不想留你,那天晚上,怎么会把看守云柳那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呢,又怎么会带你去打春昭仪?”
绯晚支肘侧歪在软枕上,轻声笑道:“难道平白让你跟春昭仪结仇,再送你回辛者库,等着让她报复你么?那不成了故意害你。”
小蕙愣怔看向绯晚,原本不太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黝黑发亮,像只可爱的小狗。
“小主,原来您早就想留下奴婢了?!奴婢那么蠢,您都不嫌弃吗……”
“你哪里蠢。”
绯晚伸手,轻轻摸了摸小蕙头顶。
“你能做那么好的雕刻,谁也比不上你心灵手巧。”
“可……奴婢总是做错事,他们都说奴婢蠢得要死……”
“别管别人怎么说。”绯晚打断她的话,轻声告诉她,“你就是你,只要你自己不觉得自己蠢笨,别人怎么贬低都别信,那是他们嫉妒你的出色才故意骂你。这世上再没第二个你,谁也取代不了你。”
小蕙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出色的地方。即便她能做出逼真的雕刻,可也没因此受过夸赞。
只有昭小主,发现她雕的扫帚柄之后极力褒奖,还让她做给陛下的礼物……
昭小主是真正拿她当人看。
“小主,您真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绯晚。
只有在心里默默发誓,死心塌地给绯晚当婢子,让她做什么都行!
“好了,累了一天,去睡吧。”
绯晚再次指了指凉榻。
她目光真诚和煦,让小蕙不由自已地听话,真的去榻上躺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小蕙一下子起身跑回来。
绯晚失笑:“紧张什么,不是大事,我只是再次提醒你一回,没人的时候不必拿自己当奴婢,咱们都是一样的出身。”
小蕙眨回眼里的泪意,哽咽点头:“哎!”
熄了灯,两人各自躺下。
绯晚听着小蕙在榻上轻轻翻身,似乎难以入眠。
她知道经此一事,小蕙已被彻底收服。
以后可以放心用。
而且这个小丫头的胆怯笨拙,其实和她以前一样,只是被打骂常了,吓出来的。
其实本人很是灵透。
不然前晚让她藏在床底下盯着云柳,她也不会把差事办得那么好,出乎意料。
原本绯晚只是试探用她一下,也不并怕她当不好差事,真让云柳得逞。云柳若得逞,绯晚有第二套处置的法子。
但没想到,小蕙不光盯住了云柳举动,把巫蛊小人藏了,竟然还能更进一步,把雕刻的木头小人替换使用。
虞听锦能被一下连降三级,小蕙功不可没。
绯晚本就决定帮小蕙脱离苦海,这下更坚定了留下她的想法。
带她去打虞听锦,也是将她彻底和自己绑死。
而刚才的一番话,是诚意救赎。
也是收买人心。
绯晚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救人助人,也夹杂着算计利用。
她并不单纯善良。
也不想再当单纯善良的人了。
她只想赢。
赢过那些主子,成为主子的主子!
……
“小主,有您的信件。”
第二天一早,夏荷就递上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周氏启”,没有寄信人的名讳。
绯晚刚起床,还没梳洗完毕,这信来得可真早。
她基本能猜出是哪里来的。
果然夏荷解释道:“宫正司信房的人一早送来的,前院春昭仪那里也有一封。信房的人还说,送信来的人叮嘱,若是小主不认字,就到春昭仪跟前,让她亲自念给您听。”
绯晚淡淡一笑。
打开了信。
抖开信纸,上头只有寥寥三行字。
“大逆不道!罔顾人伦,以下犯上!”
“速速给春主子磕头认罪去!并向陛下解释清楚春主子无辜!”
“否则,虞府上下没人会饶恕你!”
第43章
快去传太医
是虞家二哥的笔迹。
潦草狂乱,像他那个人一样不知所谓。
当初在虞家那段日子,虞父对绯晚视而不见,虞母忙着心疼可怜的养女,兄弟姐妹里没人给绯晚好脸色,不是当她不存在,就是看见她就面露厌恶,仿佛她是什么特别恶心的东西。
唯有虞家二哥。
和别人讨厌绯晚的方式不同。
他是真打她。
虞听锦背后阴毒,表面上起码装得很善良。
可这个虞家二哥虞咏南,表面上装都懒得装,只要绯晚稍有错处,必定是拳脚交加。
手边若是有棍棒之类,那也必定是要用一用的。
绯晚不止一次在他眼里看到过骇人的凶光。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杀意。
又不是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虞咏南想要杀她?
绯晚一直想不通。
但此时,拿着这封字迹潦草、每一笔都像是抡刀使剑似的信件,绯晚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快得连她自己都没抓住。
那种怪异的感觉,让她一时愣怔。
“小主?”
夏荷看绯晚脸色不对,有些担忧地轻声唤她。
“哦,没什么……”绯晚回神。
唇角无奈地翘了翘,对镜缓缓梳头,“是虞府二公子写信来骂我,让我给春昭仪磕头认错。”
夏荷和小蕙都很惊讶。
“为什么?”小蕙很愤怒。
春昭仪诬陷小主一旦成功,小主可是要死的!
就算小主打了春昭仪一顿,那不也是春昭仪活该吗!
但小蕙脸上呆呆的没什么表情,因长久被欺辱,早就形成了不敢表露情绪的习惯。
绯晚从镜中观察夏荷的神色。
发现夏荷虽然克制,但眼睛睁大了一瞬,显然也是生气。
她连虞听锦挨打都不知道,所以更觉得难以置信。
绯晚梳头的动作顿了顿,眉目低垂,满是压抑的委屈和落寞。
但仍旧在微笑着轻声解释:“可能是我很招二公子的厌烦吧。以前在虞府,他也……”
绯晚住口不说了。
深吸口气,振作起来,吩咐夏荷继续帮忙梳妆。
还夸她:“你的手总是很巧,病中简单的发式,你也总能挽出花样。”
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夏荷不由心疼。
昭小主以前是受了怎样的苦啊!
就昭小主身上那些伤,若楚姑姑验伤的结果,分明指向春昭仪。
在宫里都敢如此,所以以前在虞府,春昭仪想必也没少折磨昭小主。
却原来,府中其他人对昭小主也不好。
陛下都封了小主当才人了,按理说,虞府上下都要给她行礼问好的,却还敢写信骂她?!
陛下定了春昭仪的罪,虞二公子竟然不认同,反倒给昭小主定罪?
夏荷在可怜绯晚的同时,觉得虞府太胆大了。
不光夏荷这么觉得。
御前太监曹滨,也深有同感。
宫嫔接收的信件,按规矩都要经过宫正司信房的手,检查一遍没有问题,才会送到她们手中。
今天绯晚的信和虞听锦的信,一大清早宫门刚开就送来,实在太扎眼了,又涉及到最近风波中的两位宫嫔,所以信房的人暗中就给曹滨通了个气。
这是惯例。
曹滨整天待在皇帝身边,就靠各处的私下汇报来对宫中事了如指掌,以备皇帝随时查问。
得到了信房的通气,他寻思这虞家好颠倒啊。
哪来的胆子敢让宫嫔磕头。
他们还以为昭才人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婢子哪?
瞧瞧,瞧陛下对昭才人的上心劲儿……
昨天说好了昭才人会来谢恩,结果人影都没见着。
陛下没去凤仪宫跟皇后娘娘过十五团圆夜,固然是对皇后娘娘有些不满,那后来跑来送宵夜的袁容华呢?
容华打扮得漂漂亮亮、香气扑鼻的,可陛下连殿门都没让她进呐!
批折子到半夜,忙归忙,但对着折子发愣的时候也不少。
明显不是思虑朝堂之事,那模样,曹滨跟前伺候久了能分辨得出,陛下分明是心神不宁嘛!
临睡前还把玩了一会儿铃铛……
那是昭才人在佛堂跳舞时戴的小玩意,被陛下留了一个。
所以陛下的心神不宁,分明是等昭才人谢恩没等到嘛。
“陛下,今儿给观澜院送点什么好呢?”
曹滨在皇帝用完一盏养元羹,即将上早朝时主动提了一嘴。
往常这时候,正是皇帝给昭才人赐东西的时候。
基本每天都有。
可今天,曹滨话音刚落就被萧钰沉沉盯了一眼。
“你想给她送什么?”
“奴才不敢。”
曹滨连忙不敢再提此事。
却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必须早点解决,不然他这个跟前伺候的人最容易遭殃。
解铃还须系铃人。
于是在去早朝的路上,曹滨又乍着胆子提起绯晚:“有个笑话说给陛下听。今天一早,虞侍郎府就给春昭仪和昭才人分别送信了。”
萧钰眉头一沉。
他很不喜欢嫔妃和家里沟通过密,后宫前朝勾连一气。
日常的家书问候也就罢了,前晚闹巫蛊,昨日虞听锦闹腾见驾,今天早朝之前虞府就把信送进宫。
什么意思?
“信上说什么了,真是笑话么?”
“回陛下,是笑话,虞府给昭小主的信,是让昭小主去给春昭仪磕头认罪。”
萧钰眯眼。
“是虞大人的意思?”
曹滨知道皇帝生气了。
以帝王之尊,反讽称呼虞侍郎为“大人”。
“信房的人说,那信写得乱,没有落款,不知是谁的意思。不过春娘娘的那封信字迹工整,落款是虞夫人。虞夫人很心疼昭仪娘娘,劝她好好养身体,找机会跟陛下解释清楚误会。”
误会?!
这是觉得他这个皇帝不分皂白,处置错了?
萧钰道:“找两个积年的老嬷嬷,去重新教教春昭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