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贤妃在旁倒是得意。看热闹不怕事大地劝道:“是啊,贵妃妹妹,你光冲着宫人发火有什么用呢,这个内侍是御前的人,曹公公手下的,一心为陛下办差,与你无冤无仇,难道会故意说谎害你不成?”
“妹妹你现在赶紧想一想,你那格栅房的壁橱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老鼠窝,难道吱吱叫声你竟一直没听见?”
“还有啊,你看昭常在……哦不,昭才人手上脸上,可不光是老鼠咬的两道齿痕,分明比之前被云翠打时又多了许多伤痕,她是你宫里的,你都一无所知吗,那你这一宫主位当得可真是……”
贤妃叹口气。
朝绯晚投以心疼怜惜的目光。
绯晚怯怯靠坐在皇帝身上,一脸无辜地垂下眼睛。
暗道贤妃嘴巴果然厉害。
三言两语,给所有人点出了事情关键。
云翠不在,谁弄的她一身伤?
虞听锦如厕的隐秘之处有老鼠窝,能是谁养的?
句句都指向虞听锦啊!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情!”虞听锦急得掉了眼泪。
嘴巴一扁,娇软委屈地看向皇帝。
“臣妾那晚得罪了贤妃,被训诫禁足,一直老实待在屋里反省,《女诫》已经抄了两遍了,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呢。这……这分明是有人落井下石,故意趁着臣妾受罚时陷害臣妾,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巴巴。
以往若是她这样娇滴滴哀求,早就被皇帝怜惜了,皇帝会软了语气安慰她两句。
可是这次,萧钰拥着绯晚,看向她的眼神一直带着冷冽的审度。
她心头一惊,凑过去直接跪在了皇帝脚边。
伸手拽住皇帝袍角摇晃,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贤妃一看见她这故作天真的样子就烦。
掩帕轻轻咳嗽两声,又捂了捂额角,弱声道:
“贵妃妹妹哪里话,那晚你罚我们许多人跪在雨里,怎成了你得罪我才被禁足呢。嫔妾昏迷一场,头晕到现在未好,若不是听说昭妹妹危急,要赶过来看看,嫔妾到现在都下不来床。”
“贵妃妹妹,你还是别说其他了,先把鼠窝解释清楚,若有冤枉,也好让陛下还你清白啊。”
虞听锦哭道:“那晚分明是你执意要跪,倒怨起本宫来!鼠窝本宫更不知情,一无所知的事,让本宫怎么解释?”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萧钰忍耐已到极限。
“够了。”
短短两字,带着极大的隐怒。
成功让两人凛然收声。
谁也不敢再多话。
屋中再次寂静下来,只有虞听锦压抑的低泣不时响起。
她一身家常暖烟色绫裙,未施粉黛,头发也只是简单挽着,眼底还有失眠的泛青,和平日容妆精致的娇美完全不同。
委委屈屈缩跪在皇帝身边,倒显几分楚楚可怜。
绯晚知道,她是乍然受惊,一时无法,想用可怜换取帝王垂怜。
皇后此时也温声出言,缓缓说道:“陛下,此事来得突然,臣妾愚见,越是明显的证据,越要谨慎看待。昭常在……”
“是昭才人。”萧钰纠正。
皇后脸色一僵,很快恢复,“臣妾失言。昭才人住在春贵妃宫里,昨日才刚晋封赐号,今日就遭横祸,于情于理贵妃都脱不了干系,帮忙安置昭才人的臣妾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臣妾忖度,春贵妃怎会引火烧身,做这样的蠢事呢?”
“再说,害了昭才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昭才人就算以前为婢时挨过打,可到底是她的亲信,从娘家陪嫁入宫的人,感情深厚,连借腹这样大的事都交给昭才人。所以昭才人一朝晋封,便是她的姐妹和臂膀,她跟昭才人好好相处还来不及,何必害人呢。”
“贵妃性子是不够稳重,脾气像个孩子,有时忘了轻重,可说到底,她并非恶毒之人。入宫一年多来,陛下也是看着她成长的,您看重她,册她为贵妃,是真的偏爱信任她。”
“或许,正是这份偏爱,让有些坏人嫉恨她呢?”
绯晚暗叹果然是六宫之主。
恩宠平平,家世不高,还能稳居凤位,皇后果然有几把刷子。
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竟硬生生帮虞听锦掰回了局面。
眼看屋中众位嫔妃,已经有些面露同意之色,觉得皇后言之有理了。
只可惜……
若皇帝这么容易被说服……
绯晚心想,那我之前柔弱可怜暗搓搓的告状,岂不都是白做了!
眼角余光偷瞄萧钰。
年轻的皇帝脸色清冷,眉头微微锁着,一言未发。
显然,并未觉得皇后有道理。
很简单,只因皇后立论的关键是,绯晚是虞听锦陪嫁的亲信,感情深厚。
但这个理由,早就在皇帝一次又一次看到绯晚身上越来越重的伤痕后,不攻自破了。
哪有让亲信伤成这样的!
恰在此时,出去追老鼠的内侍又回来几个。
“启奏陛下,各位娘娘,那老鼠窜入树丛,暂时没能找到,但奴才们看见……”
“看见什么,快些说。”
皇后温声催促。
众人也十分好奇。
这回又是什么?
虞听锦脸色非常紧张,紧盯内侍们。
“奴才们一路追到了长乐宫,在宫后连通的池塘里,看见了……两只老鼠漂在水面,捞上来一看,已经死去。奴才们追赶的老鼠是黑色偏灰的,那两只鼠尸是纯黑的,个头大很多,似不是同一窝。”
长乐宫?
众人看向贤妃。
贤妃脸色一变。
幸灾乐祸半天,乐到自己头上了?!
第26章
树大招风,她要低调避宠
虞听锦大大松了口气。
从得知绯晚被咬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趁机委屈叫嚷。
“贤妃,你又该怎么解释?”
“你宫里的池塘里发现鼠尸,按你的说法,莫非也是你养的么?你难道没听见它们吱吱乱叫?”
“你总是和本宫过不去,嫉恨本宫位置在你之上也罢了,这次本宫的婢女封了小主,她比你低了很多等级,怎么你还恨上她了,非要置她于死地?”
为了撇清自己嫌疑,虞听锦必须把锅赶紧扣在贤妃头上。
皇后暗暗凝眉。
不满虞听锦说话太直白。
但此时也来不及教导她。
贤妃眉头一扬,已经冷笑出声:
“呵,贵妃妹妹,饭可以腆着大脸乱吃,话可不能撇着大嘴乱说啊。你年纪轻,嘴上没谱,本宫不跟你计较。陛下心里头自有定论,岂是你颠倒黑白能影响的?”
她再对事情牵扯自己感到意外。
也没有乱了阵脚。
镇国公府出身的嫡女,娘亲又是宗室郡主,她可是见过大场面的。
气定神闲怼回急躁的虞听锦,从气场上就胜过对方。
她身后,简嫔开口帮腔。
“长乐宫曲水潺潺,是联通着外头池塘,可这水到处流,源头又不在长乐宫,所以鼠尸是怎么来的,跟贤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呢?若说有嫌疑,那么河水经过的所有宫苑都脱不了干系,贵妃娘娘自己屋里的鼠窝还没解释清楚,倒攀扯上更多人了。”
兰昭仪也说:“说起嫌疑,满宫里,最不可能害昭才人的就是贤妃娘娘了。
当初在凤仪宫看到昭才人受伤,贤妃娘娘是跟庆贵妃娘娘一起替昭才人鸣不平的,后来,昭才人凌乱的头发还是贤妃娘娘让侍女给她梳好的,还赠了昭才人两朵珠花。
昨儿听说昭才人晋封之喜,贤妃娘娘送来的贺礼,怕是满宫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之外最贵重的一份呢。
嫔妾大胆猜测,兴许,比贵妃娘娘给昭才人的贺礼还多吧。
娘娘和昭才人如此投缘,平白无故的,害她做什么?”
虞听锦气得脸色发白。
这群家伙总是仗着人多势众,合伙针对她。
贤妃身上的嫌疑,就这么被她们给撇清了!
瞧满屋众人的脸色,不少人觉得她们说得有道理呢。
虞听锦不甘心:“她害了昭才人,嫁祸本宫,当然是为了挑拨本宫和昭才人的姐妹情分。”
贤妃不屑:“昭才人在你眼皮底下受了那么重伤,你们的姐妹情分好深厚啊。”
“她受伤时本宫并不知情……”
“那天云翠打她你不知情,后来她又有新伤你也不知情,她被老鼠咬了你还不知情。一点儿不知情,一点儿不关心。”贤妃举帕沾了沾鼻翼香粉,悠悠地说,“你可真拿她当姐妹心腹。”
虞听锦语塞。
气白的脸又憋得涨红。
每次唇枪舌剑,她都很难讨得便宜。
以往皇帝还偏帮她几分,可这回……
她看看一直被萧钰搂在怀里的绯晚,深恨绯晚抢了皇帝对她的偏爱。
“陛下……嫔妾头晕……”
绯晚在看到萧钰眸中怒意已经凝成漩涡,几乎要喷涌而出时,颤巍巍地,虚弱出声。
“都给朕出去!”
萧钰被这群女人烦透了。
他在前朝为国家殚精竭虑,回到后宫她们还给他找事添乱。
好容易有个能给他片刻安静的轻柔女子,还被她们之中不知道谁给算计了。
看着绯晚痛苦蹙眉的可怜模样,萧钰一点情面也不想给嫔妃们留。
统统都赶出去。
“你们都先回去,让昭才人好好静养。”皇后顺着皇帝的话,吩咐众妃。
“你也回去。”萧钰道。
皇后一愣。
只好赧然笑了笑,福身告退。
扶着侍女白鹭的手忍不住用力,把白鹭攥得脸色发白。
绯晚望着皇后端庄离去的背影,知道因皇帝这句话,她把皇后给得罪了。
谁知道呢。
也许昨日在辰乾殿妻妾和睦的时候,她的荣宠,已经把皇后得罪了。
不只皇后。
合宫许许多多仰望君恩渴盼雨露的嫔妃,有几个不嫉妒她的?
树大招风。
她三日之内从宫婢跃为从五品才人,且有盛大的封号,有皇帝的特殊照顾。
想必已经招了不少忌恨。
所以接下来该低调避风头了。
就算没有老鼠一事,她也得让自己得一场大病,合理避宠。
恰好昨夜有人给她送了这么一个机会。
那她肯定要好好利用。
有老鼠进屋是真的。
但她没被咬。
齿痕都是她伪造的。
高烧,和老鼠没关系,是她只穿小衣故意在窗前吹了大半夜风,再加上受伤和劳累导致。
女人不狠,前途不稳。
敢对自己狠,才算真狠。
“陛下……放嫔妾躺下吧。”
绯晚神色憔悴,极度虚弱。
萧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躺着,还将枕头拍了拍,拍平整些才让她枕,免得她不舒服。
拉过薄衾盖上。
动作温柔。
旁边曹滨看了暗暗咂舌。
陛下向来是被人伺候的主儿,破天荒这么伺候旁人。
不免对绯晚的分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萧钰不肯走,甚至命曹滨将奏折送过来,要在这里一边陪着绯晚一边处理政事。
只因他心里感到内疚。
都是因他突然给了绯晚盛大的荣宠,才招致这场横祸。
“朕一定彻查此事,给你交待。”
他眸色冰冷。
绯晚躺在枕上轻轻摇头,眼中含泪,脆弱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