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忙乱悉索的衣物摩擦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帝王召唤,太监曹滨提着莲花琉璃盏疾步赶到。
殿堂亮起。
躲在狭窄后堂的女子,也就赫然呈现在帝王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她没有穿衣服。
不,不是没穿。
而是那傩舞的礼裙,实在布料太少。
臂膀露着,大腿露着,反而小腿小臂被宽袖遮住,舞动时翩翩如蝶。
而躯干的衣服形制更奇异。
竟只有两条线。
一条从左肩,一条从右肩,斜斜而下,交汇在脐下,收束于股间。
遮住了该遮住的。
却好像什么都没遮住。
是红衣。
红的布,白的身体,黑色披散的长发,衬一张惊惶小脸。
她曲腿斜坐在地,犹是旋转伏地姿态。
急促抓起的宫裙,遮不住妙曼曲线。
洁白额头几滴汗珠晶莹。
她像带着朝露含苞的花,轻抖着,想逃离采撷人。
却哪里逃得开。
“出去。”
萧钰朝后摆了摆手,大步上前。
曹滨连忙留下灯盏在地,低头快速退出。
轻轻关上殿门,不敢惊扰。
年久失修的门扉却发出咯吱一声尖锐的响。
惊得地上少女身躯震动。
“陛下!陛下怎么会在……”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唇被封住了。
琉璃盏光晕昏黄。
佛像背后,墙面斑驳,男子宽肩窄腰劲瘦的影,扑在少女惶恐娇影上。
远空一声沉重雷鸣。
闷了两日的雨,终于哗啦啦坠了下来。
第12章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地方?
“贵妃妹妹,这汤你喝着怎么样?”
长乐宫珠光宝气。
贤妃一身蜜合色家常襦裙,笑语嫣然,头上斜插海棠卷春碧玉簪,在八角宫灯照耀下光芒莹润。
越发衬得她贵气逼人,气韵天成。
相比之下,虞听锦的天真娇俏就显得小家子气。
何况她今日心情不好,戾气暗藏,那份天真便更加生硬造作。
“贤妃问这汤?倒也难为你处处想着本宫,炖盏汤也忘不了敬献本宫。”
虞听锦漫不经心舀着碗里鸡汤,笑道:“本宫喝着还好,清淡甘甜,不过,到底比不得陛下常用的茯苓甘露汤,消暑滋补,最是有益的。改日本宫陪陛下用膳时,请陛下赐给贤妃一盏,也免得你费劲自己炖。”
贤妃噗嗤一笑。
和在座的其余嫔妃互相看看,都是忍俊不禁。
简嫔快言快语:“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吧,陛下常用的茯苓甘露汤,就是咱们贤妃娘娘家传的滋补膳方。陛下用了欢喜,才加到御膳常例里的。”
兰昭仪道:“是啊,真让咱们羡慕呢。镇国公府老太君最是懂饮食之道,太后都常遣人去问各种调理药膳的做法。太后娘娘还说,到底是世家大族,吃穿用度处处见底蕴,不是那等乍富之家能比的。”
贤妃笑嗔她们:“有的吃就吃,鸡肉也堵不住你们嘴么?什么乍富之家,没的让贵妃妹妹多心。”
虞听锦原本炫耀她比贤妃每月陪伴圣驾的机会多,不想却被人家笑话了家世。
虞家历代读书科举,但最高官职不过是她父亲的二品侍郎,哪里比得上镇国公府累世簪缨。
这也是贤妃最让她恨的地方。
仗着国公府,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输人不输阵,虞听锦皮笑肉不笑,轻哼一声:“本宫多什么心,我虞家世代书香,素有传承,又不是乍富之家。
不过咱们清贵门第,从不在俗物上头留心,推崇的是知书达理,一只鸡该怎么炖汤滋补,素来都交给厨房奴才们去琢磨。
贤妃这里擅长药膳,那么本宫回头就让春熙宫管膳食的人过来讨几个方子,贤妃不会舍不得吧?”
贤妃笑吟吟:“妹妹若诚心讨教,本宫自然帮你。”
“就是,有什么舍不得的,几道菜而已,谁又放在心上么。”兰昭仪帮腔。
贤妃宫里侧殿住的一个低位小主,苏选侍也附和道:“说起知书达理,贤妃娘娘才是个中翘楚,只是不爱在人前显摆。就连娘娘跟前的宫人,私下里也时常吟诗作赋以为消遣,不像有的奴才只会打人取乐,倒把自己打进辛者库去了。”
此言一出,满殿来赴宴的嫔妃都笑了。
贤妃请客,依附她的人都来捧场,处处给虞听锦难堪。
虞听锦知道今日必有一番唇枪舌剑,所以也带了春熙宫隔壁的一个低位吴贵人,来给自己冲锋陷阵。
此时不想忍了,冷冷一个眼色使过去,吴贵人心领神会,立刻起身走到苏选侍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贵妃娘娘的事,也是你能说三道四的?还不给贵妃娘娘道歉!”
苏选侍捂住脸,又惊又气,“你竟敢打我?这可是长乐宫。”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地方吗?你奚落贵妃娘娘,以下犯上,也没见你挑个好地方作死。”
吴贵人常年无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
来之前虞听锦承诺过,她若表现好,回头就在陛下跟前举荐她侍寝。
所以她敢在贤妃地界上打贤妃的人。
若是栽了跟头,最多受训禁足之类,跟她现在见不着皇帝的日子没区别。
虞听锦见状,心情舒畅。
笑着招手让吴贵人回来。
“贤妃请客,本宫看她面子,放她宫里的人一马。苏选侍,下次记得嘴巴干净点,因为本宫下一次,不一定愿意饶人。”
吴贵人趾高气昂回到座位。
贤妃笑容变淡。
悠悠地说:“本宫请客,还有人这么嚣张呢。来人,把吴贵人拖出去,丢到长乐宫门外头跪着。本宫不叫起,谁也不准放她起来。”
顿时有长乐宫太监冲进殿内,把吴贵人拖走。
虞听锦拍案:“来人,把苏选侍一起拖走,以下犯上犯了规矩的可是她!”
她带来的宫人就要上前。
但被长乐宫的人给挡住了。
贤妃自己的地盘,人手足够,怎么会让虞听锦得逞。
贤妃当众命人给挨打的苏选侍敷跌打膏和消肿油,还命人给春熙宫的宫女绯晚送一份去。
“她受了那么重伤,可得用一阵子药呢。”
虞听锦拦着说不必,可贤妃的人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
虞听锦变色:“贤妃特意请本宫来赴宴,竟是要跟本宫过不去?”
贤妃笑问:“贵妃妹妹这是觉得本宫也以下犯上了?来人,撤宴,本宫到外头陪着吴贵人跪着去。什么时候贵妃妹妹气消了,本宫什么时候起来。”
她竟真的提裙出去,作势往宫门外跪。
刚才护着苏选侍不许罚跪,她现在倒是主动自己罚跪。
真让虞听锦意外。
摸不透贤妃要干什么。
闷雷阵阵,雨水渐大。
宫人撑伞遮不住斜风吹雨,贤妃一身轻纱夏裙很快湿透了。
兰昭仪等人跟在后面,也纷纷湿了头发衣衫。
妃嫔们身子娇贵,顿时有好几人打起喷嚏。
虞听锦站在殿门口看她们作态,气得脸色发白。
这群嫉妒她恩宠的贱人,竟敢一起下她面子。
场面到了此刻,虽然不知贤妃为何如此,可她若是跟贤妃服软,岂不是半点颜面都没了?
今日她忍贤妃太多,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贤妃自己愿意跪,那就跪吧。”
虞听锦不听盘儿劝阻,直接不搭理贤妃了,带人离开长乐宫。
“贵妃娘娘?”
吴贵人还被长乐宫人按在地上跪着,见状连忙挣扎着呼唤虞听锦。
刚才她因打人被罚跪,贵妃不给她出头。
现在起码该带上她一起走。
谁知雷雨声声掩盖了她的呼唤,虞听锦竟然把她给撂在这里了。
吴贵人望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的贵妃仪仗,欲哭无泪。
“娘娘,咱们还跪?”
兰昭仪询问贤妃。
贤妃让宫人把自己头上雨伞挪开。
“自然要跪。”
“可……为什么呢?”
“自是帮贵妃娘娘立威啊。”
贤妃彻底淋湿了如云发髻,笑容意味深长。
这贵妃啊,蹿升太快,根基不牢。
只要力度够巧,就能让她跌下来。
春熙宫捂得严,可一夜两次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皇帝贪恋的婢子昨儿受了苦,就是她借力的凭依。
一个婢子受苦,皇帝不好发作。
可再加上身居四妃的她呢?
贤妃抬头,任雨水冲刷容妆。
她已经月余没有侍寝了,上次,上上次,侍寝的时候皇帝兴致都不高。
例行公事一样。
她家世再好,也敌不过新人娇嫩。
说不嫉妒那婢子,不可能。
可嫉妒又有何用?
倒不如揣度皇帝心意,把自己送去给皇帝当借口,给他一个惩罚虞听锦的机会。
“娘娘,再这么跪着淋雨,您要生病的呀!”
兰昭仪等人都劝。
贤妃一笑。
生病算什么,她只盼着那婢子分量够重,别让她白白挨淋就好。
“贵妃娘娘不消气,我怎敢不跪?”
电光划过云层。。
照亮长乐宫前乌压压跪着的嫔妃宫侍。
也照亮佛堂角落里紧紧依偎的两人。
“你伤在哪里,还疼么?”
萧钰抚过少女细腻如脂的肌肤。
从上到下。
一寸一寸。
第13章
告状
他指腹微有薄茧。
习射弓马所留。
摩挲在少女莹白皮肤之上,触感细腻,令人流连。
绯晚柔弱无力躺着,暗道方才云乱雨急时,皇帝十分用力,也不见顾忌她的伤。
事毕才想起问。
迟来的关心比草贱。
谁又稀罕。
嘴上却虚弱回应:
“陛下,奴婢一点小伤,不值得您在意。有您赐的那盏甜汤,什么伤也都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