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裴译没说话，于筱冰这时突然看到前面开来一辆会路过公司楼下的公交车，连忙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胃，平时按时去吃饭，别拖到太晚了。”于筱冰跑了没几步，手就被人给拉住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裴译不让她走。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关节都开始微微发白。
“我想吃你做的饭。”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像是要把她给拉进漩涡里去，看得她头皮胸口全都一阵发麻。
“来给我做鱼吃，可以吗？”
0121
121·厨房
两人一起去了超市，裴译家附近的生活配套非常完善。
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注意，今天过来采购时于筱冰才发现，这里原来离热门地点非常接近，旁边不远处就有许多大型商业建筑。
地段上可以算是顶级的，也是高档住宅小区，于筱冰对房子的事情不太了解，但她从环线和周边设施就能感觉到，这边的房子应该快到最高限价了。
红线在哪里，他这套房产的指导价就在哪里。
以前她想都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在这种地方生活，可是裴译就住在这里，她心里莫名就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确实是直接高攀上了一个最贵的男人。
好像突然间就可以理解妈妈说的一些话的含义了。
她在电话里总是把“女孩子嫁得好后半辈子就等着享福”挂在嘴边，于筱冰觉得她思想有问题。
只靠男人根本就活不下去，还是得自己有收入来源，毕竟全靠另一半的话，万一他想离婚了，就连离婚后要怎么生活都想不明白。
陈璟是有钱，但于筱冰敢说如果她把他的都当成是自己的，他肯定会嗤笑她。
每个男人在这方面都很精明，他们天生就对感情不那么敏感，在事业和声望上的需求更多。
她遇到过的唯一一个没给她这种资产上的疏离感的人，就是裴译。
明明他是财务方面的专业人士，但她却从来没感觉到他对她有这样的防备，或许是因为他在过去就已经给她建立了一种坚定的信念，他拥有的一切都是愿意和她共享的。
……妈妈的想法也是没问题的，只是时代不一样了，在她那个年代，社会风气更淳朴，劳动力分配也更单一。
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东西给算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婚后也必须黑白分明，否则就会在婚姻中承担更多的风险，还会显得人也不够聪明。
在超市里推着车转了一圈，于筱冰问了他想吃哪些东西，裴译给她指了好几样，但是有一半都被她给否决了，理由是不好消化，对胃不好。
裴译家里还有不少做饭的器材也是没有的，这次他主动问了她需要哪些东西，都一次买齐了。
于筱冰感觉裴译现在还是不太会做饭，有些基础物件是做什么用的他都不清楚。
但又一想，他在学校的时候能吃食堂，上班了之后像这种国企单位一般也都管食宿，这么多年也没被饿到过，没有需要他自己动手下厨的时候。
买完食材后两人准备回家，裴译把她采购的东西都放到了车的后备箱。
只停了一会儿车里就被晒热了，空调的冷风对着她的腿呼呼吹动，裴译倒车出去，于筱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手指放在腿上，捏紧了裙摆。
她偶尔看看他车里的摆设，偶尔又看看他眼边的泪痣，心动得厉害。
突然就有了自己跟他的关系变得很亲近的感觉。
到家之后，她把食材归纳好了装进冰箱，一些需要用到的器材也都整理好了摆在台面上。
于筱冰做饭前有点强迫症，她一定要台面非常干净整洁才行，把所有厨房用具都摆放清楚洗刷干净后，她这才开始动手切菜。
裴译没闲着，他过来看着她弄，一直想伸手帮她做点什么事。
家里的厨房空间很大，他在旁边帮忙，时不时要开口问一下她“这样可以吗”、“这个要不要洗”。
于筱冰感觉他很认真，跟以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以前和她一起待在厨房的时候，他态度其实有点任性，当时就是想在这里占个位，不想一个人在外面等着，要在她面前找一下存在感。
但现在他是真的在好好做事，有种家里的七旬老人刚学会上网的感觉，又想开口问，又怕自己事情太多会麻烦到她，经常拿着菜在那里自己瞎琢磨。
裴译这种态度让于筱冰有点局促，她能感觉裴译一直都在看着她，那道视线很明显，藏都藏不住。
把饭菜都做好端上了桌，于筱冰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她在吃饭前养成了习惯，先喝点东西填填肚子，能少吃几口。
但今天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在裴译家里吃饭，她被他盯着，不敢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结果就这么一口口的往嘴里塞，吃到最后浑身都开始难受了起来。
关键是胃鼓起来了，而今天穿的这条裙子又很显肚子，稍微多吃一点点都会很难看。
她放下了筷子，小声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裴译伸手指了一下方向，“那边走，左拐。”
于筱冰点头，把碗里剩下的汤都一口气喝完了，起身去了洗手间。
0122
122·偏见
裴译就坐在餐桌前，他放下了筷子，没再继续吃饭，静静听着。
屋里隔音其实很好，但一片寂静中，还是隐约传出了干呕的声音。
他双手十指交叉，搭在了桌面上，像在沉思着什么。
于筱冰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他没在意，过了一会儿，裴译起身准备往她那边走，就在这时，iOS系统的重复提醒让那条短信又弹出来了一次。
他侧目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这是一条来自信用卡的催款短信，她有一笔钱已经逾期了，要还款两万多，将近三万。
于筱冰吐完之后才感觉自己的胃稍微舒服了一点，她冲了水打开门，正想要出来，结果就发现裴译站在旁边正等着她。
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冷下来了。
于筱冰缩了缩手，目光闪躲，他直接拿过了她的手，不顾她另一只手的阻拦，很强硬地把她的手腕给翻了过来。
看见了指关节上面的齿痕后，他又看向了她的眼睛。
“你刚刚在干嘛？”
于筱冰条件反射的要躲，想后退把自己给关到洗手间的门后面，可手却被他给死死抓住，不管怎么用力都完全动弹不得。
她兔子急了要跳墙，边挣扎边艰难地从自己喉间挤了话出来。
“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裴译没松手，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每一根血管都绷起，还是紧紧掐着她的手腕。
白净的手背上催吐的齿痕格外明显，她这段时间飞速的消瘦下来，除了节食，似乎又有了另一个新的解释。
于筱冰眼眶直接红了一圈，开始发脾气了，冲他大声喊道：
“都说了让你放开我！”
他大概被她的态度给伤到了，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把她的手给松开了。
于筱冰直接拎起包走到门口，打开门就要离开，裴译跟在后面一起出来了，他看着她一只脚都已经走了出去，开口叫了她一句。
“你手机忘拿了。”
她停了一下，转头看了裴译一眼，发现自己的手机果然还在他手里。
她又想过去拿又不敢，客厅里空调的低温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裴译直接走向她，把手机放到了她的手里，垂眼说道：“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用这样做，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在意你身上哪里不好看，哪里不完美。”
他态度很好，语气也温和，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高三那年，他没再要求她每天发体重照片后，她就开始用起了这样的方法想要减肥。
因为快要高考了，于筱冰去了一次大学校园，本来是想通过感受氛围来激励自己，可那天她却看到大学里的女孩子都漂亮到让她不敢直视。
路上随便看见一个女生，她们几乎都是苗条又精致的，跟高中女生完全不一样。
好看的女生特别多，而像裴译这样的男生却少之又少。
她看了一圈，几乎没有哪个男生长得有他这么帅，更别说他的性格和家境也真的都非常好。
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找到了舒适圈，可等到世界再扩大一点，她就立刻意识到了差距。
裴译这样的男生根本就不是她这种水平的人可以享受的。
她真的很怕裴译喜欢上别人，她也知道高中的感情几乎都不会长久，她真的很恐慌，所以才想在上大学之前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好一点。
可那次也是被他看到了手指上的催吐痕迹。
之前每次发生关系他都会让她藏在被窝里，想亲密无间地抱她的话就会帮她关灯，但那天他把她脱光了绑在床上，让她看着自己身体上的赘肉狠狠操着她。
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丑，有多难看。
于筱冰的眼泪直接掉下来了，她太久没哭得这么凶过，整个人的情绪都已经彻底崩溃掉了。
她抬眼看着裴译，说话时甚至有些泣不成声。
“你别骗人了，人怎么会不在意那些东西，谁会不喜欢漂亮的脸蛋？谁会不喜欢性感的身材？”
“以前那些骗人的话你对我说过一次就已经够了，你要是能接受我那当初为什么还要甩了我？你自己难道不喜欢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的人吗？”
她说完就摔上门跑了，裴译在她说那些话时一直都在看着她，可她一次都没有跟他对视过。
于筱冰回去路上一直都在哭，根本就停不下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本来是因为不想跟他分开，所以才做了这么多事情，可现在她就连跟他开始都做不到了，不但干了让他看不上的事，她甚至还用自己的偏见无缘无故地攻击了他。
0123
123·转账
于筱冰回去抱着被子，在房间里面哭了一下午，就连做了梦都是跟他一起生活之后又吵架分开。
周末就这么哭过去了，她周一就连班都不想去上，请了病假，在房间里窝着。
她看着这间屋子，想到以前裴译在这边住过，心里难受的要喘不过气来，突然就很想去外面租房子，很想离他的痕迹再远一点。
下午时分，外面的夕阳已经开始浓烈，透过窗帘，隐约显现出了通红的景象。
于筱冰露在被子外面的大腿上有一道红色的夕阳光线，她昨晚一整夜都没睡，上午也在难受，快一点才合眼，结果抱着被子睡了一下午。
睡得正迷糊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于筱冰被手机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
她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接起了电话放到耳边。
肩带还挂在她的臂弯上面，睡眼惺忪地听完电话那头说的话后，她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
这通电话是赵思静打来的，叫她今晚过去聚餐，黄科长要被调职去装配式那边了，大家一起去送送她。
装配式公司马上要成立是有预兆的，于筱冰近两个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的事情变少了很多。
有时候五点下班前，手里的活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两个月她才能专心接外包，不吃饭减肥也还能有力气继续上班。
黄姐去那边的物设科的话，肯定是当正科长，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于筱冰放下手机，低着头，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理智上是明白的，可是心里还是觉得一阵难受，想到平时工作中黄姐对她的照顾，她鼻子突然酸涩，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抬手把眼泪给擦掉后，于筱冰从床上下来，过去洗了个澡，也没化妆，等待头发自然吹干，换了身普通的衣服就打车出门了。
因为是科长被调职，今晚的饭局上来了很多人，开了不止一桌，公司领导几乎都到齐了，裴译也出现在了饭局上。
班珍和赵思静还是用平常的样子在对待她，该说说该笑笑，周围同事的态度让于筱冰发现世界好像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整个都塌了下来。
除了跟裴译吵了一架，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她情绪不高，自己一个人在喝闷酒，她能感觉到自己喝多了，但还是一直在往胃里灌着。
快要散场的时候，于筱冰看着黄姐过去把熟人一个个送走，终于忍不住了，站在门口看着她哭了起来。
“黄姐，我舍不得你。”
虽然说生活和工作中这样的相聚分离很普通，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好事似乎永远都无法长久，总会有散场的时候。
黄科长走了过来，把于筱冰给抱住了，手也放在她背上轻拍着安慰她。
“没事，你已经掌握了这份工作，剩下的就只要用心去把它做好就行了。”
于筱冰没说话，她在闷声哭，她难受的程度多少已经超过了这件事情正常的伤心范畴了。
“我觉得你真的很棒，我带过这么多新人，你是上手最快的，错误也犯得最少。这都是因为你在面对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足够用心。”
黄科长又拍了拍她的背，把她给拉开了，用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
“有没有用心去浇灌培育一棵果树，总是能够从它结果的时候看出来的。”
“……嗯。”
于筱冰点点头，脸颊鼻子都哭得通红，她的眼眶里面还能看出不停有水光在闪烁。
饭局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于筱冰一直留到了最后。
国庆节过去之后，北京的夜晚就已经开始变冷了，夜间的最低温度才四五度。
她把身上的外套拢紧了一点，感觉身体一阵冰冷，没忍住在迎面刮来的北风中吸了吸鼻子。
裴译是真的生气了，一整晚的时间，他就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过。
动身准备走的时候，于筱冰打开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结果突然发现一个小时前自己收到了一条银行转账的消息。
北菜给她转了二十万，说是陈璟突然联系上她，要她帮忙转给她这笔钱。
于筱冰就站在门口，看到这条短信后人都有点傻了，连忙给北菜打了电话过去。
等了一会儿，电话被挂了，紧接着北菜就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
-姐，我在加班，不方便接。
于筱冰直接用手机开始打字，给她回了消息过去。
-陈璟有说这是哪部分钱吗？他为什么要你给我转？他怎么不自己给我转？
不管是她投进去数额的还是分红都对不上，陈璟不可能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那边等了好久，才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可能是他自己想给你的吧……姐你先把信用卡还了，你分期还都行，不要逾期啊！我都替你着急！
于筱冰沉默片刻，又打字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逾期了？
于筱冰当时确实告诉过北菜自己信用卡里欠了钱，但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逾期这回事。
那边的小姑娘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回复，人直接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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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审美不好
北菜联系不上了，于筱冰只能又登陆手机银行，查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她再次确认今晚是真的有一笔二十万的进账，她余额上面直接多了几个零。
只有裴译才会从一些细枝末节看出她的变化，他的洞察力一直都很强，比她还要更加会察言观色。
……他知道她跟北菜关系很好，还知道有一个途径可以直接转钱过来给她应急，而且还不至于损害到她的自尊心。
于筱冰的心情突然就复杂的要命。
她直接跑回了餐厅里面，在裴译之前待的地方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人。
她跑到外面的街道上去看，也是两头空空如也，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身影。
于筱冰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好像错过了这次，就再也碰不到今晚这样的机会了。
拿出手机想要给他拨号的时候，于筱冰看见屏幕上有水滴砸落上去，这才知道自己又开始哭了起来。
她哽咽着忍住了声音，想着他最近胃不好，她说过让他不要喝酒，于是又去了地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