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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韩信极力隐藏眼中的鄙视。他认为南阳亭长又在沽名钓誉了。

    给糖就给糖,还在罐子口抠抠索索刮来刮去,不如不给!

    “哇!谢谢伯伯!”刘盈含着糖,双眼笑成了月牙,“饴糖好废粮食的,我只有年节才能吃到。”

    刘盈掰着手指,抱怨饴糖制作有多麻烦。

    饴糖就是后世的麦芽糖。

    麦芽糖不是用麦芽做的糖,而是用麦芽对蒸熟的精粮进行发酵制成的糖。后世常用糯米,现在只能用粟米和稻米,出糖率非常低。

    现代社会粮食充足,饴糖十分便宜。但在缺衣少食的古代,粮食都不一定能吃到青黄不接的时候。

    粮食金贵,舂米麻烦,出糖率低。家中没点资产,谁敢做麦芽糖?

    刘盈念叨完后,抱怨阿母把饴糖罐子藏得太严实,自己在阿父阿母出门时,把家里翻遍了都没有寻到饴糖,还挨了顿打骂。

    他仰起头,再次道谢:“谢谢伯伯!伯伯好慷慨!”

    南阳亭长憨厚地笑着,又要从罐子里搅糖。

    刘盈摇头拒绝:“阿父阿母教导我,不可多拿别人的东西,这不是乖孩子的行为。我想吃糖,以后要自己出人头地,买下很多很多的田地,专门用一亩田来种稻做饴糖!”

    南阳亭长夸赞道:“好志气!来,为了你的志气,阿伯也要给你吃糖!”

    他又要去拿木棍。

    一旁的妻子眼睛狠狠抽动了一下,阻止了南阳亭长。

    韩信本来因为刘盈的无心之言有点别扭,见亭长妻吝啬的表情,眼底又浮现鄙夷。

    亭长妻骂丈夫:“孩童每日不可多吃饴糖,会牙疼。”

    她把罐子抢过来,直接塞给刘盈:“拿着,以后吃。”

    刘盈含着糖果小棍使劲推让,不肯要。

    亭长妻板着脸:“你有志气,将来有出息了,还我一罐不就成了。难道你没有信心以后会有出息?让你拿着就拿着。”

    亭长妻声音很尖锐,表情也很刻薄。

    她见刘盈不肯要,就把罐子硬塞给了刘邦。

    刘邦想付钱,被她拒绝。

    亭长妻狠狠剜了韩信一眼,捏着嗓子道:“只要不每天来我家吃糖,一吃就吃几个月,委婉拒绝后还到处说我家刻薄吝啬,这点饴糖我还送得起。”

    韩信满脸涨红。

    刘盈把饴糖小棍拔出来,对亭长妻作揖:“我替阿兄赔不是了。这都是阿父的错,是阿父没有做好榜样。”

    刘邦正在看戏,突然膝盖中了一箭。

    他低头瞪着刘盈。

    刘盈对他眨眨眼,用眼角余光示意旁边快爆发的韩信。

    刘邦沉沉叹了口气,也对亭长妻作揖:“是我没做好榜样。韩信年纪还小,又没有长辈教导,请阿姊见谅。”

    亭长妻神情软和:“罢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她取来一个布包塞给韩信,冷声道:“这里有一身新衣,一双新鞋,一百钱。你新到亲戚家,手头也要有点钱,给你阿叔家的人送点东西。”

    说完,她转身回屋。

    南阳亭长赔不是道:“我妻粗俗失礼,让公见笑了。”

    刘邦失笑:“她与我妻性格相似,我不觉失礼。”

    南阳亭长惊讶:“你妻也这样脾气?”

    刘邦点头:“不是这样的脾气,管不住家啊。”

    南阳亭长不由浮现自豪的神色:“确实。”

    刘邦把糖罐放好,拉着南阳亭长闲聊。

    刘盈把发愣的韩信拉到门外。

    出门后,韩信低头看向怀里的布包,半晌不语。

    刘盈坐在庭院里菜田的田埂上,继续舔小棍。

    许久后,韩信才开口。他的声音过于低沉,有点嘶哑:“她不是厌恶我吗?”

    刘盈舔了舔嘴角:“她能不厌恶你吗?你换位想一想,若你是她,好心收留了陌生人一顿饭,结果那人日日都来讨食,一讨好几月,你不厌恶?”

    韩信道:“她可以直接拒绝,何必侮辱我?”

    刘盈摇头:“她就是不想侮辱你,才暗示你离开。若南阳亭长夫妻二人是侮辱他人的性格,还能容你白吃白喝几月?我阿父还不是去陌生人家,而是去伯母家蹭吃蹭喝几月,伯母都受不住了。唔……换作是我,就直接把人打出去,这样算侮辱吗?”

    韩信嘴角下撇:“算。”

    刘63*00

    盈道:“那阿兄会怎么做?”

    韩信不知道。

    他很想说会一直助人,但他知道不可能做到,不想在幼弟面前说谎。

    再者,盈儿被恩人教导得很聪明、很懂礼,他睁眼说瞎话骗不过盈儿。

    所以韩信只能以沉默对待。

    刘盈不逼问,继续舔饴糖。

    经验值到账就成了,阿兄回不回答不重要。

    韩信见刘盈不继续问,松了口气。

    他抱着布包,与刘盈并肩坐在田埂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信有点昏昏欲睡,刘邦才出来。

    南阳亭长一直执着刘邦的手,让刘邦在家里住几日,神情不舍极了。

    刘盈叼着已经舔得没味道的小棍撇嘴。

    幸亏南阳亭长资助的是韩信,不是阿父。阿父在伯母那里吃了亏后,白蹭的本事与日俱增,炉火纯青。

    “回家了。”刘邦摸了摸刘盈的脑袋,又拍了拍韩信的手臂,用眼神示意韩信。

    韩信犹豫了一下,神情僵硬道:“亭长,谢你的赠饭之恩。”

    他没说他日发达一定重谢。韩信仍旧对南阳亭长膈应,不想重谢。

    南阳亭长叹息:“你父亲是很有才华的士人,我很仰慕他。我本想一直资助你,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南阳亭长向韩信道歉,一直怨恨南阳亭长的韩信心中却没有痛快。

    刘邦与韩信、刘盈与南阳亭长告别,驾车离开淮阴。

    他们终于要回沛县了。

    马车速度快一点,到下一个驿站时天还未黑。

    路上,刘邦和刘盈一直在聊天。

    刘邦去官府以亲戚投靠的理由转移韩信的户籍,县吏十分惊讶。

    走就走呗,居然还来转移户籍,县吏许久未见如此一板一眼遵守秦律之人。

    刘邦自嘲:“我居然在这里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迂腐之人了。”

    刘盈摇头晃脑:“现在六国士人满天下乱窜,但阿父是秦吏,不是六国士人。阿兄又要在沛县长久生活,我们当然要遵守规则。总不能让阿兄一直藏着吧?”

    刘邦笑道:“是这个理。”

    刘盈凑到刘邦耳旁:“阿父,你现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刘邦笑容一滞,板着脸道:“没有!”

    刘盈笑得差点从车上滚下去。

    “啊啊啊啊阿父你怎么驾的车!我差点掉下去!”

    “你自己差点掉下去,怪我作甚?”

    “都是你的错!我差点掉下去!虎毒不食子!阿父你居然是这样恶毒的父亲!”

    “啊?!”

    韩信本来心头没来由的郁郁,听到义父义弟又因为不知所谓的事争吵,嘴角弯起。

    他抱紧布包,不再回忆过去。

    韩信开始畅想自己在沛县生活的未来。

    那一定是一个让自己在年老后做梦,也会露出微笑的未来。

    ……

    刘邦刚驾车行驶到沛县地界,夏侯婴已经等候着了。

    夏侯婴不知道刘邦什么时候回来,他只是每日驾车往沛县交界处的驿站转一圈才回去干正事。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夏侯婴哭道。

    刘邦嫌弃地把夏侯婴的熊抱推开:“你哭什么哭?我家中出事了?”

    夏侯婴抹着眼泪摇头:“没有没有,嫂嫂好得很。我只是想你,担心你。”

    刘邦无奈道:“我去送个信,有什么好担心?”

    他等夏侯婴擦掉哭出来的鼻涕后,给了夏侯婴一个拥抱:“我回来了。”

    夏侯婴抽噎:“安全回来就好。我们赶紧回去!叫上樊哙、萧何他们,今日为老大接风洗尘!”

    “明日吧,我先休息一日。”刘邦把韩信拉过来,“这是我新认的义子,叫韩信。明日我再给你们介绍。”

    夏侯婴虽疑惑刘邦为何要收义子,但还是立刻展露热情的笑容欢迎道:“一看就是个英武才俊!来,叔父给你的见面礼。”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钱塞给韩信。

    韩信尴尬得不知道手脚往哪放。

    刘邦道:“他很腼腆,别太热情,会吓到他。你先送韩信和盈儿回沛县,我有事先回趟丰邑。”

    夏侯婴笑着把刘盈抱在怀里,又从怀里摸出一包肉干递给刘盈磨牙:“好。”

    刘邦驾车回丰邑,先探望了刘太公,询问父亲的身体是否安康,又把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二哥二婶,和回丰邑照顾父亲的刘交。

    最后,他敲响了大嫂的门。

    大嫂开门,神情警惕,仿佛刘邦要来向她借粮似的。

    刘邦满脸不耐烦地把从咸阳买的布匹递给大嫂,正要转身离去,大嫂喝道:“等等!”

    刘邦停下脚步,但仍旧背对着大嫂家的门。

    大嫂小跑回屋抱了个布包出来,塞刘邦怀里:“盈儿再费鞋,你也不能老给他穿草鞋。现在都快仲秋了!你和吕娥姁究竟会不会做父母?!”

    骂完后,大嫂把门狠狠合上。

    刘邦低头看着怀里的布包。

    本来他没买大嫂的礼物,但刘盈啰嗦,只能买个耳根清净。

    “儿子比我强。”刘邦先神情郁郁,然后忽地展颜笑道,“儿子比父亲强,那是大好事啊!哈哈!”

    第15章

    升小官惊大于喜

    三章合一。

    刘盈一换车就打瞌睡。

    他双手捧着肉干,

    肉干另一头还含在嘴里,双眼已经闭上了。

    打瞌睡的时候,他还不68忘用小乳牙磨肉干。

    夏侯婴低头看着怀里的孩童,表情比刘太公还慈祥:“盈儿可招人68疼,

    对吧?”

    正在打量沿路风景的韩信:“啊?嗯。”

    夏侯婴打开了话68匣子,

    对韩信介绍起刘邦和刘盈的丰功伟绩。

    非阴阳怪气。在夏侯婴口中,

    刘邦和刘盈就是这么优秀。

    连刘邦连累他坐牢,

    都变成了刘邦仗义把被诬陷下狱的他救出来。

    虽然刘邦确实在救夏侯婴的时候出了力,

    但前因夏侯婴就忽略了。

    刘盈打瞌睡也竖着耳朵听夏侯婴胡吹。

    他把磨下的肉干沫咽下,

    有点同情韩信。

    阿兄简直像是误入了某乡村宗教窝点,

    耳边都是洗脑的话68。

    颠簸了一阵子,

    夏侯婴说得口干舌燥了,他们终于到了刘邦家门口。

    吕娥姁担忧初次出远门的儿子,

    每日68一闲下来就会68坐门口,一边缝衣纳鞋,

    一边张望远方。

    夏侯婴的车驾很显眼,

    吕娥姁远远就望见了。

    她68把针线放进身旁的竹篮,双手在衣摆上紧张地擦了擦,

    伸长68着脖子眺望。

    夏侯婴也远远看见了嫂子。仗着自己驾车技艺高超,

    他把缰绳压在腿下,双手将捧着肉干打瞌睡的刘盈举起来。

    刘盈半睡半醒,

    知道自己被举起来了也不68张开眼睛,双手继续捧着肉干磨牙。

    吕娥姁朝着马车跑了几步,

    被曹氏拉住。

    “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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