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蒋厅南手没抽,笑容很淡:“余总客气了,今晚喝不了酒。”余群进门发现他身边是没带司机跟秘书。
便趁热打铁的应和:“蒋总,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让小婷送你。”
明明听进去了,但蒋厅南没做声,烟从口出。
余群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也没敢再开口。
等他把手里最后一口烟抽尽,蒋厅南拿起面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他侧目去打量余群:“余总,孟海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你在蒋北北面前想做什么?”
可能是一瞬。
又可能是两三秒。
余群的脸撒白,牙齿都磕碰得响。
他像是一时间根本没来得及做心理调整,面部管理很混乱。
恐惧慌张,以及躲闪。
蒋厅南则是平静的,面目无波。
他扭开视线,伸手把烟推进烟灰缸,烟头碰触到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哧”声。
余群不断的下咽唾沫,慌不择路:“蒋总,这件事……”
“想好上她甩开孟海棠上岸?”
蒋厅南抵声质问,不容置喙:“在你眼里蒋家这么不值?”
余群一双眼熬得绯红,扑通跪地:“是我错了,我不该去招惹孟海棠的,是她在国外勾引我,我不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对北北我是真心爱她……”
“嘭……”
余群被踹出去半米。
他后背撞在对面的酒桌上,一道巨响。
包间里霎时安静,众人纷纷侧目循声望过来。
却无人敢上前。
余群脸部因痛扭曲变形,他捂着嘴吐了口血。
还在挣扎:“蒋总,我对北北真无二心,孟海棠都是过去的事了。”
蒋厅南看着余群忍痛爬到他脚边,心底直泛恶心,眸色冷下去几个度:“无二心?”
他弯腰,俯身看人:“孟海棠肚子里才两个月,你不是两个月前才回国的吧?”
蒋厅南最嫉恨的是。
余群在他跟前晃荡这么久,直到孟海棠被抓,他才查出问题。
事已至此,余群如何解释都是枉然搏命。
蒋厅南最是疼蒋北北。
从小到大,蒋厅南身边好人坏人都不缺。
但唯独没人敢碰蒋北北一根汗毛,直到蒋北北顺利考上京大,蒋厅南倒是管理得松了些,出国陪宋文音那几年又总是曲时在照看。
蒋北北自己说:“有我哥这瘟神在,我身边怕是只公蚊子路过都得抖三抖。”
她十六岁那年,跟男同学多说了几句话。
蒋厅南第二天就把人堵在门口盘问。
尤其是在蒋北北青春期春心萌动时,身边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
然而……匡祈正跟余群是其中的例外。
并不是蒋厅南手段不够狠,而是对方狡猾。
他嗤笑看余群,憎恶到了极点。
却又碍于维护蒋北北那点面子,没对他下狠手一脚踹死他。
蒋厅南扯开裤腿:“别再接近蒋北北,也别再靠近秦阮,西北那边的项目我会找人接,你自己退出来。”
余群泄气的身姿往后倒。
他后腰倚靠住桌脚,浊气腾腾挤出嘴。
余群狠狠抹了把,身上被桌上淋下来的酒水浇透了。
他捣鼓着两边袖子,踉踉跄跄的爬起身。
人没走:“蒋总,有些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谁也没比谁干净几分,你当初不也是打着算盘娶的秦阮,怎么这事到蒋北北身上,您就觉得不合适了呢?”
尊称换成了您。
此时,包间的音乐已经换了好几首。
蒋厅南脸上没有恼怒生气,冷淡到根本没把余群的威胁放在眼里。
余群沉不住气,慌了神。
他直截了当:“想要我不说出去,好啊,你总得给我点封口费吧?”
耳边听着余群的话。
那种感觉像什么呢?
就像是有把发钝的刀子,上边爬满了绣,一下一下的割着他肉在拉扯。
蒋厅南都分不清是麻木的,还是痛急了眼。
他的情绪从来不会连续爆发,总是在爆发一次过后,沉淀到没了底。
甚至碰都不愿碰余群一下。
他嫌脏。
恰时。
孙凯丽从外边进来,见到眼前的场景不免吞了吞口水,凑身在蒋厅南耳边:“蒋总,秦小姐去警局见过孟海棠,孟海棠说想见你。”
余群满脸的血,嘴里还在不断溢出,估计是牙踢断裂了。
“让他出去。”
孙凯丽找人带走余群,以及遣散包间所有人。
回身时,包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一抹忽暗忽明的火苗,抬起又垂下。
蒋厅南端正坐在沙发里抽烟。
蒋厅南又不是傻子,他反而很聪明伶俐,秦阮在他面前耍什么把戏他早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她想要什么,他陪着她演戏,陪着她胡乱,为什么呢?
第135章
都在赌
她在赌的同时,无疑他也在赌。
赌秦阮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原谅他,能摒弃前嫌。
能让大家都有个活路。
她去见付少清也好,见他身边的任何人也罢。
蒋厅南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想尽一切办法去赎罪。
秦阮依然不为所动。
孟海棠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孙凯丽低声:“如果她打算继续查,恐怕会找到孟海棠孩子真正的父亲。”
依照余群刚才的情况,他难保不会说出去。
人在万念俱灰时,连生死都豁得出去。
这时候,摆在蒋厅南面前两条路,要么他允许余群继续接近蒋北北,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另一条便是“棒打鸳鸯”,把一切不堪亲自剖开递给秦阮看。
左边是秦阮,右边是亲妹妹。
哪一个对于蒋厅南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千算万算,竟然疏漏了个余群。
手边的烟重重的往嘴里塞,烟入喉泛起苦涩。
孙凯丽打开盏壁灯,灯光乍然亮起的一瞬,她才发现蒋厅南的手上一片血淋。
玻璃划开他小臂足有两公分的裂口。
他稍稍掸在膝盖边,黏稠的血水裹着他西装裤腿。
“我去车里拿药箱……”
“没事,一块下去。”
蒋厅南起身,流血的那只手往上抬起点,另一只在灭烟。
孙凯丽就地取材拽了厚厚一叠纸巾帮他压制住,他接过:“你先走。”
车厢内明亮。
蒋厅南坐在后座靠右边位置,小臂掸在中央扶手上,孙凯丽在左座,拿着一把清理的镊子,小心翼翼的挑出一颗一颗的碎玻璃渣,她眼都不不带眨。
不是不眨,是不敢眨。
挑完两人皆是满脸的细汗,他是痛的,她是累的。
“蒋总,你忍着点,我先帮你消毒。”
蒋厅南不肯去医院,全权都得孙凯丽来做。
以前她倒也没办过这事,所以手生点实属正常。
上药清理比挑玻璃渣又痛得多,那块割开的肉跟被烙铁在烫无分差别。
孙凯丽瞧见他下颌绷得厉害,手轻了几分,一边上药,一边呼气帮他吹。
“你说我该选谁?”
蒋厅南冷不丁的问声。
孙凯丽抬头,跟了多年鲜少看到他慌乱无措的表情,接着拿开手里的药瓶拧好,她开始帮他伤口上纱布,一圈圈包好:“看蒋总你怎么想,秦小姐的事是早晚问题。”
只要他跟秦阮待在京北,迟早会摊牌。
但蒋厅南又奢望,奢望这一天晚到一点。
就像在北海那晚。
他倚着秦阮说:哪怕是让他绝望,能不能别那么快?
老天是公平的。
从一开始的算计设局,老天没让他如愿以偿,还让他爱上秦阮。
所有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标注好了价格,他想要得到的每一件东西都得付出足够代价。
若是深思几秒。
蒋厅南又觉得自己该死。
他爱上秦阮,秦阮才有底气拿捏他,让他痛苦不堪。
换个想法,如果他没有爱上呢?
蒋厅南在想,大概他会给秦阮一笔非常大的补偿。
然后……彼此消失在各自的生活视线中,再不相见。
他的欺骗跟设计,全然当做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这对她来说很不公平,她没有任何理由承受这一切,而他这个罪魁祸首的人却能安稳的继续照常生活。
现实正是因为残忍,才会成为现实。
蒋厅南眼底像是起了雾,热热的发着烫。
他明明只喝了不到两杯酒,头开始发沉发晕。
蒋厅南提起手揉了揉。
孙凯丽收拾好:“蒋总,你有需要尽快跟我讲。”
“不必了。”他说:“跟她打交道这么久,你应该最清楚她的性格,知道一切肯定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如果要是她留下,那就真的不像她,也不是她了。”
“那你打算?”
蒋厅南换上个轻松的表情:“过几天就是她生日,订个德云周的包间。”
他喃喃的说:“她最喜欢吃那的榴莲酥。”
孙凯丽订了德云周最好的位置。
日期是秦阮生日那天:六月十五。
人在有事发生之前,其实多少会有感应。
秦阮连续几日做梦梦到蒋厅南推他入深渊,他们在梦中毫无交谈,他只是憎恨又厌恶至极的瞪着她。
仿佛她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那日她休假回岄城,蒋厅南陪同在侧。
他很珍惜跟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仿佛是怕日后再无这样和谐美好的时光。
蒋北北在收拾蒋厅南办公室时,看到一封邮寄给况家的信。
落款是况野的哥哥况宋霖,写于一年多前,正是秦阮嫁给他那日。
奇怪的是,明明信写好了,信封的口却没封合。
她好奇抽开看了眼,每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块往下看只感到后背脊发凉,脚底发软,综上所述是蒋厅南要揭发秦阮罪行的内容,字里行间透着狠劲。
孙凯丽终究是晚到一步。
蒋北北见门被推开。
她转身木讷的盯着门外的人,顺手去收拾信封,却又在下一秒动作停下。
紧接着随手丢在桌上,抬眸再度看向人。
蒋北北似想隐藏什么,又发现隐藏不住,才停下来的。
孙凯丽:“蒋副总,这是误会。”
足足半分多钟,她才回过神来。
从一开始蒋厅南娶秦阮,蒋北北其实是清楚的,他不爱她,只是为了给蒋叙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也是为了堵住外边人的嘴。
她温良聪明,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那种认知在蒋北北心里已经早扎了根,所以当一切颠覆,脑子瞬间就炸了。
她两瓣颤着:“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孙凯丽见瞒不过去,只好转移话题:“楼下在催您去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