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我说阿梅啊，你也真的是实诚，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大家都是一样打工的，她为什么连续两天不来，明明都轮到你休息了，一句话都不说，说不来就不来，真的当自己是老板娘了。”
何梅咕咚咕咚喝下两口水，从小邹递来的盒子里捡出一片梅干送进口中含着。
还来不及开口说话，那姑娘又凑近来说：“要不跟黄姐说说，让她走人得了，反正人家都没心思在这里上班的，亏她还跟你住一个出租屋呢，根本没拿你当朋友。”
何梅心中当然也有怨气，本来跟男朋友约好的见面时间被临时推后，不过也不光是因为梁婉晴的原因，男朋友那边的问题更多一些，而且当时梁婉晴拜托她的时候满脸焦急肉眼可见，应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可是这一走就是一晚上不回来，也没个电话，她们之间连微信好友都没加，除了一起工作，睡在一个地方，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好友，这样越想就越生气。
“你说说看，黄姐开这家工作室让她过来打理，我们好像成了她的助理似的，凭什么啊，就因为她会设计会画图，那我们也没少干活啊，你就跟黄姐说她连续旷工好几天不来，工作都没心思，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我们把她这个礼拜的考勤都抹了……”
小邹又在旁边添油加醋起来。
何梅被小邹的话惊到一瞬，定睛看她一眼，虽说自己不是什么高尚之人，但也不至于如此市井。
“小邹，这样不好吧，她有没有来上班黄姐又不是看不到，而且装修的时候她确实出力，忙前忙后的，这也是黄姐看重她的原因吧。”
“欸，我说你真是傻，那考勤不是在电脑后台可以更改的吗，再说了，她平常手机都不怎么用的人，也不参与我们的微信群，接龙都不参与的人，即使改了她的也不会吭声的……”
小邹的话没说完，门口感应铃声响起，飞快闪现进来一道纤瘦身影。
何梅立马握住小邹的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好了，小邹，这不是来了……”
“阿梅，阿梅，对不起，起来晚了。”
婉晴将车子停在离工作室几公里的民宿附近，主要还是怕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早上她从酒店起来后因为没有衣服，只能跟清洁阿姨借了一身工作服套上出门。
之后进商场随便买了一套衣物换上，才打车去了前一天停车的会所，紧赶慢赶地回来这里，还是迟到了。
婉晴一口气跑过来，加上又被人狠狠折腾一晚上未眠，现在人都要散架，已经是摇摇欲坠的状态。
她一脸愧疚：“阿梅，真的对不住，麻烦你了，我……”
何梅看着她惨白兮兮的脸，以及那几乎要站不稳的样子，也知道她不是装的，反倒是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好了，你喝口水吧，嘴巴都干裂了，陶艺课室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帮你确认好了，一会儿有六个小朋友过来上课。”
“好的，谢谢你，我今天的班算你的，我会跟财务和黄姐说的。”
婉晴真诚地跟何梅道谢，冰凉的手指紧握着带着一丝温度的纸杯，有些微微发抖。
何梅没有继续停留的意思，一边脱下工作服，一边就要往外面走。
婉晴还是有些内疚地跟上去，“阿梅，要不我去给你买个蛋糕吧，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百味轩的慕斯蛋糕。”
这时候前台的电话响了，小邹冲她喊了一声：“梁婉晴，你不用干活的吗？刚来就跑了，一会儿来了客人又是我的事。”
婉晴闻言顿住脚步，面带尴尬地看着何梅。
何梅看着她的脸，室外的光线里看她更加惨白，这张脸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活像是外国电影里的吸血鬼似的，长得倒是好看，就是有些病态，刚来的时候一身风尘仆仆的，也没有证件和钱，只为了能够有份工作和落脚的地方，看着也确实挺可怜的。
她忍不住软下心来，问道：“算了，你别忙活了，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婉晴捋了捋头发，顺势摸了摸脖子，还好是件高领打底衫，不然梁霁风给她留下的那些痕迹很难掩盖住，忙点头：“嗯，处理好了。”
“那就好，以后别再这样临时搞出幺蛾子来了，你那身子自己也心疼心疼，别总是把精力用在无用的地方，挣钱嘛还是要有个态度，对了，昨天下午临时接了个一个研学团，加班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何梅趁机又开始说教，她甚至忘了自己比梁婉晴还小几岁，但是比较起来，梁婉晴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不上她的。
婉晴自然知道何梅的意思，点点头笑着说：“好，那个自然是算在你那边的，我会跟黄姐说的。”
“行了，那你去忙，我先回去补个觉。”何梅说完打了个呵欠，跟她挥手告别。
婉晴回去工作室内，换上工作服，开始整理扎染房里面的工具，丝毫不理会小邹的冷嘲热讽。
她来这里的时间算是最晚的一个，何梅跟小邹原本就是在如风民宿里一个做前台收银，一个端盘子卖酒水的小妹。
后来黄姐在这边开了新的工作室，因为需要熟手，就顺势将她们调了过来，虽说她们的能力不如婉晴，可毕竟是老员工，加上因为同性相斥和一些嫉妒心理作祟，总会在气势上打压人，这一点，对于流浪几年的婉晴来说自然是懂得的，她也习惯了忍受。
十点前，陆陆续续有家长带着小朋友们过来体验DIY手工艺课程，也有学习机构和单位过来了解团购情况。
这几年国家大力支持非遗传承文化的传播，不论幼儿园还是大学，都会有相应的学习灌输，更要求加入实践操作。
所以他们的工作室算是抓住时机往这方面发展，而且他们的老板黄秋实趁着这次展销会，还特意将他们的产品带去省会参展，想要以此来打响名声，同时在线下和线上经营。
婉晴忙前忙后地一边招待家长一边哄小朋友们，还要给他们讲解课程，几乎脚不沾地连轴转。
她蹲在小朋友身边，手把手地耐心教他们捏陶泥，好几次站起身来的时候头晕眼花，脚步也有些虚浮，整个人差点晕倒，她咬牙撑住桌子恢复两分钟后才重新站稳。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请假休息的念头，因为心里有个让她欣慰的念想：至少还能见到嘉煜。
一想到儿子嘉煜，她的心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枯枝淋上了甘露，终于活过来了。
忍不住唇角上扬，想象他会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小家伙今天高不高兴，那么可爱贴心的小孩，一举一动都让她动容，真希望能每天在他身边陪伴。
这种贪婪的想法从脑中溢出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话也同时响起，就像警钟一样，让她浑身僵硬起来。
第408章
：忘不了
中午饭是自己解决的。
婉晴因为连班，也顾不上吃什么，随便喝了点牛奶啃了两口面包。
前台那边过来告诉她又接到了一个拉丝珐琅的订单，催她赶紧给人答复。
于是她又放下面包，开始赶草图，争取在下班前将图纸定稿下来。
一直忙碌到了晚上九点，前台跟小邹都已经下班先走。
婉晴还在电脑前用钉钉与客户确认最后的步骤。
这条街平常人不多，节假日的时候会相对好一些，主要还是以旅游团队和学校组织的研学团队过来体验的比较多，寒暑假会是高峰期，不过现在也是刚刚开始，她相信黄姐一定会越做越好的，同时也很感激黄姐给她这个机会。
晚上十点的时候，婉晴搞完收尾工作，将工作室内收拾了一遍，最后关灯出门，上锁。
慢慢地踩着步伐往租房那边走。
她手上拎着一串钥匙，不小心按到了钥匙扣上的装饰件，立马感觉左手食指肚有些疼，掏出来一看，这才想起来下午削笔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这会儿裂开了，有血珠冒出来，她掏出纸巾包着用力摁住。
老板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民宿前面，她不打算开，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特殊化。
直接往前走，出来古镇不到五公里的距离就是她跟何梅合租的公寓楼。
楼下有一排的商铺，主要是快递存放点小型超市，以及便利店饭店之类。
婉晴看见亮着十字架的霓虹招牌，不由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走了进去。
她先拿了一盒创可贴，一瓶止血粉，准备去买单的时候，转过来看见货架上一排各种牌子的计生用品，不由想起来昨晚跟梁霁风做的时候，他没有戴套。
虽然她是安全期，可是那人不管不顾惯了，当年嘉煜就是被他耍手段怀上的，这次不能再大意。
于是她转回去拿了一盒紧急避孕药，再次返回收银台买单。
收银员是个中年女人，女人看见婉晴拿的事后药就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
看着婉晴年纪不大，一头乌发披散在脑后，小小一张脸，长相清秀端庄，人虽然清瘦，但是皮肤很白，整个人的气质温婉清丽，怎么也不像是外面街头巷尾卖弄风骚的那种站街女。
但是买这种药的也不见得有多好，她忍不住犯嘀咕，出言相劝：“姑娘，这个是紧急避孕药，你确定是要这种吗？”
婉晴被女人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也不想解释，只是点点头。
“这种药伤身体的呢，要避孕还是吃长期的那种好些，要不要搭配我们店里新出的维生素，你这个气色看起来也有些缺血，平常头晕吗？血压正常不？”
女人又开始推销产品，顺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几盒某明星代言的维生素和鱼油，还要去拿补血的保健品。
婉晴忙说：“不用了，谢谢，我就买这些好了。”
女人收回手，将她拿的药物扫描，然后看向她：“一共五十五元，刷卡还是微信？”
“我给现金。”婉晴忙低头去翻钱包。
这时候，门口的塑料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进来一个女人。
婉晴将一张五十和一张五元的纸钞递给收银女人，刚一抬头就看见了何梅。
何梅正好也看见了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咦？梁婉晴，你怎么也在这里？”
婉晴慌忙拿起那盒事后药飞快塞进口袋，离开收银台。
何梅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一直盯着她看，婉晴将手抽出来，顺势撕开创可贴粘上手指，有些尴尬地笑笑：“我不小心弄破了手指。”
何梅皱眉啧了一声，“嗐，我也是呢，刚才在家里不小心滑了一跤，摔了膝盖。”
边说边撩起裤脚给她看。
“啊，你这严不严重？要不要上医院看看去？”婉晴立马扶着她在一边坐下来。
“没事，就是破了点皮而已，止住血就行了，我们那个洗手间太滑了，你也要小心些。”
“我这里有止血粉，你别买了，我帮你上点药。”
婉晴帮何梅卷起裤管，看了看她的伤口：“还好，伤口不算大，但是要消毒止血。”
说完又去拿了碘伏和棉签纱布买了单，回来帮何梅清理之后撒上了止血粉，缠上纱布。
何梅见她这么热心，也不拒绝。
等她做完之后拉起她的手，“走吧，你还没吃饭吧？我煮宵夜给你吃。”
婉晴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这才记起来确实没有吃晚饭，不过她也不能吃辣了。
于是点头说：“好呀，我去买点食材吧。”
从药店出来转弯，往前面直走几十米是个平价超市，里面有批发蔬果和粮油米面。
何梅摇摇头说：“你这个人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这身子骨娇娇弱弱的，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只可惜没有那个命，自己又不好好爱惜，谁会心疼你啊，年纪轻轻的，不要挣的钱全都贡献给这黑心药店和医院了。”
婉晴跟她并排走着，听着她的话，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笑笑。
心思还是会飘忽，顺着何梅的话，想到过往。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梁霁风的话，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虽说他们都说是自己母亲插足梁霁风父母之间的感情，导致梁霁风父母死亡。
然而，父母辈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况且她父母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那些被尘封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也没有人能够保证就是事实。
吴言荀即便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待她也算是不错的，能将她养到那么大，最后都没有告知自己跟他不是父女的真相，如果说对她的爱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可是相处那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呢？
对于妈妈，她就更加恨不起来，因为那些传言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她的生命是妈妈给的，自己做了母亲就更能体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意思，这是做母亲的不易。
抛开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说，她没有做错任何，本应该是在一个温馨家庭里，备受关爱，健康成长的女生，不说是千金小姐，倒也能顺利读完三年高中，不会中途转学辍学，最后考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大学，经过各种波折，最终变成今天这样。
如果没有遇见梁霁风，她现在也应该跟爱的人成家生子，有自己忙碌充实的生活，每天上下班，接送孩子，辅导孩子作业，做饭干家务，时常陪陪家人散散步，遛遛狗，跟孩子一起做亲子游戏，带着孩子回娘家，让老人们享受天伦之乐……
“梁婉晴，你在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听见了吗？”一旁的何梅推了推婉晴。
婉晴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尴尬地吸了吸鼻子，笑笑道：“听见了，这家黑店以后不去了，下次去对面的药店买。”
何梅闻言又笑了，“对面那个就更离谱，我跟你说啊，那个老板娘就是前面那家医院里神内科一个主任医师的二奶开的，那个主任一开药就打哈哈说医院里没有，直接推荐人到那家药店去买，真不愧是一家人啊，全都赚进自己口袋里。”
婉晴一边听她说着，一边拉开超市的门帘，小声回复：“那应该不敢卖假药吧。”
“那边应该好点吧，毕竟是医院指定的，还是会怕被人投诉的吧。”
何梅跟着走进了超市，环顾一眼后直奔水果区。
婉晴跟在她身后，看看水果的价格，价格都不便宜，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不由直接略过，去了主食区。
她现在更要省吃俭用，因为以后见嘉煜的时候要给他买东西，还想带他去游乐场，去和他看看电影之类。
虽然这些梁霁风都会给他，可那终究是他的，自己是嘉煜的妈妈，嘉煜一定希望妈妈也能够同样给与他的，虽不能在一起生活，但是爱是不能少的。
对嘉煜，她已经很愧疚了，只能以后慢慢补偿。
婉晴拿了一包面条和一盒瘦肉，再选了一把青菜。
何梅则买了一盒和车厘子。
回到家里，婉晴去厨房煮宵夜。
何梅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见是男朋友的视频请求，便上楼去了。
婉晴将瘦肉切成片，放了点盐和酱油腌制，锅里烧了水准备煮面条，同时将青菜洗净沥干。
等待的时间里摸出口袋里的药盒，看了眼说明，想到何梅的话，这莫不是也是假药吧？
为了保险起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马掰开锡箔纸送进口中，喝了一口水吞咽下腹。
何梅接完电话下楼的时候，婉晴已经将两碗瘦肉青菜面条煮好放在桌上。
“哇，你这手艺还不错嘛，就是太寡淡了些，没有辣椒怎么能吃得下呢。”
川妹子何梅看着碗中的面条感叹，接着又转身去翻找她的老干妈。
婉晴夹起一根上海青送进口中细细咀嚼，看着何梅一勺勺地放辣椒，还问她要不要来点，她忙摆手拒绝。
“你这肠胃也是挺娇贵的，吃东西这么挑三拣四可不行啊。”
何梅一边搅拌面条，一边打趣，同时将洗干净的推过来给她。
婉晴摇摇头拒绝，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吃碗里的面条。
要说挑食她还真不是，想起自己当初逃跑的时候在船上待了将近半个月，到后来连一口淡水都很难得见到，天天都是吃罐头，啃馒头，这样的一碗面条对她来说已经是美味。
和杨梅这样的水果她现在几乎不碰，主要是生了孩子之后口味变了，吃不了带酸的东西。
吃过宵夜后，婉晴感觉胃里舒服了不少，收拾好卫生洗过澡，拖着一身疲惫上楼睡下。
许是因为刚刚见过嘉煜和那个人。
睡梦中她又开始了反复穿插那些年的片段。
梦里，她看见被困在那栋房子里面的自己。
大着肚子被人用束缚带绑在床上，阵痛让她痛苦地哭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房间里有十来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各种医疗机器设备。
那个男人不在现场，她听见魏医生在跟他打电话，焦急地商量着对策。
之后就是模模糊糊中听见嘉煜清脆的哭声，魏医生附在她耳边说是个儿子。
再后来那里起了一场熊熊烈火，她裹着床单从楼上跳下，黑夜中有人带着她去了码头，上了一艘不见天日的船，飘荡在海上好多天才靠边……
婉晴从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又湿透了。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床上，再也睡不着。
突然想到昨晚在那个人怀中的感觉，虽然那样憎恨，可是却那么踏实。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对梁霁风的依赖，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会有安全感，即便分开这么多年，也没有遗忘和消失。
毕竟那是多年前就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成了一辈子的刻印，根本忘不了的。
所以她对自己也是厌恶的，明明该憎恨他，却又这般没有出息地依赖他。
兜兜转转地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原点。
天亮后，一切恢复如常。
婉晴再次想到了男人承诺的那些话。
她想要去见儿子。
当然也知道不能再请假，不好再麻烦何梅帮她。
可是心里终究是担心时间越往后，男人恐怕会出尔反尔，毕竟他从来就是这样的无赖。
周六这天中午。
趁着没什么人，婉晴利用中午休息时间，直接打车去了飓风集团大厦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