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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所谓城中那些游侠,要是论单打独斗、小股作战,或许比徐荣当日手下那些边军还要强上三分,可若是集中冲阵?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信不信公孙珣此时下令,天黑之前这些人都不能在城门外列队完毕的。

    至于说三百义从……疯了吗,三百冲三万?

    而且再说了,这三百人全都是公孙珣悉心培养的军官,他也不舍得啊!让郭勋去死,也不能他们一股脑的送死啊?

    实际上,此时在城楼上的大部分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若’是徐伯进在此,不就是说眼下城中的将领和那些游侠干不了这些事吗?

    “贼首是谁?”眼见着对方主将大旗映入视野之中,心中满是遗憾的公孙珣忽然回头问道。“那旗子上是个程字吗?”

    “应该就是‘程’了。”娄圭一边极目远眺,一边应声而答。“广阳原本就有一个太平道的大方,他们渠帅便唤做程远志。”

    公孙珣闻言心中一动,似乎是抓到了一点什么,却又不得其所,便只好按下狐疑心思继续询问:“那彼辈军中可有什么出色人物?”

    “有一个姓邓的或许值得注意。”娄圭稍微思索后答道。“前几日有斥候来报,说是当日太平道起事围攻安次城时,城中有一个县尉,本是当地豪族出身,却被县令看不起,便杀了县令,引县中几家大户、部分游侠、还有不少县卒一并投了太平道……此人据说是叫邓茂,颇有几分勇力。”

    “君侯容禀,我认得这个人。”张飞忽然很有礼貌的在此时插嘴道。“彼辈做县尉前曾是广阳大豪,也曾在本地游侠中知名,不想居然投了贼!不过,此人所谓勇力之说,怕只是谣传,因为此人武力确实不足为道……”

    跟你比肯定不足为道,公孙珣心中暗暗吐槽之余也愈发升起了一股莫名心思,然而却也愈发不得其门。

    好像隐隐约约抓到了一点关键,能够将眼前这两三万到处都是破绽的‘雄健之军’如庖丁解牛一般巧妙撕碎的关键,但却隔了一层纱布。

    城楼上诸人也都看出了公孙珣似乎有所得,便纷纷肃立,不敢多言。

    然而,总有不开眼的人……汉军这边固然无人敢惊扰于公孙珣,可黄巾军那边却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居然就有一队约莫才二三十人的骑兵仗着身后大军无数,直接摸到了城门楼前百余步的地方。

    无赖游侠出身嘛,所以自然是嬉笑辱骂不断。

    这倒也罢了,可为首一人,大概是仗着自己身上有一领之前攻破城池时抢来的铁甲,然后胯下马匹也操纵的颇为熟稔,忽然就纵马向西,来到距离城门几十步的地方,弯弓搭箭,往城门楼上射来。

    要知道,涿县是涿郡郡治,也是幽州刺史部所在,放在整个幽州都是顶尖的大城,城墙高近两丈,若是加上门楼已经高达近三丈有余,隔着几十步,这厮的箭矢又是自下而上,所以勉勉强强落到了城门楼上,便已经轻飘飘的毫无力道了。

    此人纯粹是挑衅,公孙珣也丝毫不以为意,他还在盯着前面偌大军势,思索着似乎呼之欲出的破敌之策,但是城门楼上的一众军官却已经个个怒气勃发!

    那只箭矢不偏不倚落在了刘备身前,所以他上前一步拿起这只箭来,复又从身后赶紧上前的一队弓手那里夺来一弓,直接便将此箭射了回去!

    正所谓去如流星,势若惊鸿……但是刘玄德的箭术嘛,似乎只有气势,再加上下面那个黄巾军的铁甲骑士也知道就是这一箭的事,射完以后就立即俯身打马往回逃了。

    故此,这支箭只是尴尬的落在了对方马屁股后面而已,并引起了那队黄巾军骑士的放肆哄笑。

    于是,城楼上的诸人愈发羞愤,刘备也是颇为尴尬。

    大多数人都是有涵养的,公孙珣也是在心中强忍着笑,准备安抚刘备两句的。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没吭声的粗人魏越却终于是有些忍耐不住了:“若是我同乡吕从事在此,此人早已经一箭致命了!让我来射,最起码也能射倒此人坐骑,哪里会让君侯受此小人之辱?”

    刘备无可奈何,干脆单膝下跪,当场请罪:

    “下吏惭愧!”

    话说,刘备虽然被公孙珣安置到入了军中,但他之前的职司却是所谓郡中贼曹掾,算是公孙珣地道的属吏,所以,才会口称下吏。

    “无妨无妨,我弟赶紧起来吧,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公孙珣见势不妙,自然是赶紧安抚对方。

    刘备虽然尴尬,但他这人这些年渐渐稳重,所谓沉默少言,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很快就恢复如常。

    但是,魏越的话却激起了另外一人的怒气!

    “君侯容禀!”张飞躬身大礼而拜,声震城楼。“我涿郡人虽不善射,却非不能战!请即刻许我单骑出战,将这个暗箭小人拿下!”

    公孙珣并非是不想见识一下张益德的万人敌,然而此时对方明显是在与魏越置气,他不想鼓励这些人按照什么地域、资历搞什么团团伙伙……尤其是这张益德居然还是为了刘备出头。

    所以,他是准备将对方按下去的。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这时,关云长也昂然拱手行礼了:“君侯,有道是君辱臣死,君侯为一郡之君,今日临阵受此一箭,我辈若不能偿还,怕是要为人笑的……还请君侯许我出战,我也只单骑而出,必然斩此辈而还!”

    公孙珣一时无言。

    “君侯,”关羽继续昂然言道。“吾辈初上战阵,或许的确比不过徐校尉将兵之能,可若说起一勇之力,在下却未必服气什么‘吕从事’!”

    魏越无语后退……相处三年,知根知底,他知道对方讨厌自己,却还是从来不敢惹这个河东大汉,正如他在五原一向不敢惹吕布一样。

    武夫的心态总是很直接的。

    公孙珣也是犯了难,他哪里不晓得,关羽这是因为今天自己夸了徐荣耿耿于怀呢!于是,他张口便要答应对方以示安抚。

    “君侯!”然而,张飞的声音永远是最大的。“君侯为我燕地郡守,我与我玄德兄俱为燕人,如今他失了手,正该由我出战才对!何须用晋地武士?!”

    关羽冷冷瞪了对方一眼。

    公孙珣微微蹙眉,讲实话……若是出于小人心态,关张二人对立或许挺有意思,写信给自家母亲也说不定能让她老人家开心。

    然而,身为一郡之主,一城之首,一军主帅,大敌当前,怎么可能任由这些骄兵悍将肆意置气呢?

    实际上,公孙珣这时已经改了主意,准备强压下这二人的出战,以示权威了!

    “君侯。”不过就在这时,许久未言的娄圭忽然向前,轻飘飘的插了一句。“敌军远来,立足未稳,如此良机,总不能任由其轻松立营,削弱城中士气吧?不如让两位领极少兵马试探一二。”

    公孙珣心中一动,回头认真看了娄圭一眼,又瞅了瞅城外已经开始趁着最后一缕阳光开始立寨的黄巾军,最后还看了看依旧在百余步外徘徊的那一队骑士,这才勉强颔首:“既然是子伯所请,那便许你们出战好了,张益德即刻披甲出战,务必斩杀此辈,以振军威!云长,你去点二十个弓马娴熟之人随后……以作接应!”

    张飞大喜过望,而关羽终究是个懂事的,此时也微微收敛,并随即领命而去。

    为防打草惊蛇,城中也不击鼓,也不摇旗,只是公孙珣领着一群军官立在城垛前仔细盯着前方看顾而已。

    城门突然打开,这燕地张飞一马当先,果然只是单骑持矛而出,而且,他大概是为了快速披甲,居然脱了外套,双臂之上也无防护,更是露出了半截白生生的胳膊出来。

    那一队本就是广阳游侠出身的黄巾骑士见到只有一人,居然大喜,一伙人不退反进,直接从马上取下矛来,呼喝迎敌。

    裸着小臂的张飞一言不发,只是拍马迎面而来,临到交马抬矛之时才忽然一声大喝。

    当先一个黄巾军骑士闻声吃惊不已,动作随即慢了三分,而电光火石之间,他便被这个雄壮大汉直接刺下马来。

    后一人也是一时慌乱,便想收势转弯,绕到这个大汉身后,然而刚一勒马,便觉胸口一痛,然后整个人便被长矛挑起,复又砸到后来人身上。

    再往后,便是之前那个射箭的铁甲武士了,此人见到张飞如此神勇,几乎是瞬间连杀三人,早已经没了战意,便慌忙转头准备逃窜。

    然而,张飞马势不减,早已经直冲到此人身后。但他却不下矛了结此人,反而是扔掉手中长矛,伸出青筋乍露的右臂夹住对方,活生生将此人夹从坐骑上拔了出来!然后才在一群目瞪口呆的黄巾军的注视下从容转身返回!

    城上诸将看的目瞪口呆,便是早有准备的公孙珣也是无言以对。倒是刘备有些不好说,你说他喜怒不形于色呢,还是目瞪口呆呢?

    毕竟以前张飞也没上过战场对不对?

    但是,事情没并有到此为止!

    只见张飞夹着那人回到城门前数十步外,却忽然却又将人家扔到了地上,然后又从容下马,从地上捡起一物……不错,正是这个黄巾军骑士之前射向城门楼,又被刘备射回来的那只箭矢。

    凶性乍起的张飞手持此箭,来到已经没有几口气喘的这人跟前,对着那群远远观望,却无一人敢上前的黄巾骑士展示了一下手中之箭,然后方才反手将此物插入了此人脖子之上……后者连哼一声都来不及,便一命呜呼。

    城上城下,一时悚然,便是自恃勇力之前出言嘲讽的魏越此时都已经看傻了。

    一片寂静之中,张飞这才牵着马,慢悠悠的往城中而来。

    受命出来援护的关羽其实刚刚披挂完毕不久,他领着二十人出城掠阵,恰好便见到了对方箭杀那名骑士这一幕。然而,和身后那些骑士目送张飞牵马入城不同,关云长只是任由张益德从自己身侧挺胸凸肚牵马而过,一直都没有去看对方,更没有下马表示什么。

    恰恰相反,当张飞过去以后,他反而是往上方城门楼上看了过去。

    其实,从张飞生擒那个射箭黄巾头目后,公孙珣便也没有去看他,反而是眺望远方许久。此时回过神来正好对上墙下爱将的目光,便干脆直接在城头上扬声传令:“让云长领他的二十人出战,告诉他,我只要二十贼人首级,别的不论……”

    隔着一堵墙,城门楼上下而已,哪里需要人通传?关羽听得此言,直接眯起眼睛,持矛而出,身后一人更是负着一把样式古怪的大刀,紧紧跟随,剩下十九人不敢怠慢也是立即将目光从身后城门洞中张飞身上挪开,赶紧呼啸出战。

    微光之中,那剩下的十几名黄巾骑士早已经一哄而散,而关羽也理都不理他们,反而长驱直入,径直冲到了数百步外敌方刚刚试图立起的营垒之中。

    天色渐渐昏暗,城楼之上的众人根本看不清关云长是如何大发神威的。

    但是,等到张飞脱掉铁甲,洗净血污,然后换好衣服之后,关羽居然便已经引着二十个骑士返回了。

    城外受袭的黄巾军中一时纷乱嘈杂不断,而关羽和他手下二十人却无一伤亡,并且还真的带回了二十个首级。

    其中一个脑袋,甚至还带着铁质头盔,俨然是个不小的头目。

    “君侯!”缓缓关闭的城门内,关羽身不动气不喘,昂然对着缓缓从城门楼走下的公孙珣拱手言道。“幸不辱命!”

    饶是周边众多军官自以为见多识广,今日见到这关张二人的表现,也是凛然无声。

    公孙珣也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临到走过了关羽身侧之后才停下脚步,然后失笑回首:“诸位,刚才在城头上观两位‘将军’杀敌斩将,神勇无敌,我却若有所思,如已得破敌之策……不用十日,七八日间,必灭眼前之敌!杨开今日值夜,好生巡防,其余诸君随我回官寺设宴以飨两位‘万人敌’!”

    黑暗之中,尚未点起火把,众人神色全都模糊不清,然而听得此言,无论是各自骄矜的关羽张飞,还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又或是已经麻木的其余诸将,却齐齐顿在了当场。

    火把点起,公孙珣已然扶刀而走,娄子伯稍一思索,也是摇头失笑,然后捻须跟上,但其余诸将却久久无人动弹。

    ……

    “后汉光和末,广阳黄巾三万众围涿城,太祖为涿郡守,见敌至城下立寨,乃引公孙越、刘备、关羽、牵招、张飞、魏越、娄圭、杨开,凡二十骑出城,透贼寨而还,贼不能伤也。及入城门中,众将自矜夸斩获不止,独太祖不言。待诸将噤声,太祖乃昂然曰:‘既窥虚实,已得破敌策也,五日贼当覆,且观之。’”——《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第八章

    雕虫小技

    三月初一,草长莺飞,人心渐乱。

    “渠帅!”这日早间,黄巾军后军大营主寨中,刚刚吃完早饭的程远志正在与各层‘小帅’、‘副帅’讨论军情,忽然间,一名裹着黄色头巾的普通士卒惊慌闯入。“汉兵刚刚又遣人扫荡了一轮左前营!”

    大帐中,一群小帅闻言个个变色,不等程远志发话,便七嘴八舌问询起来:

    “这次来的人是谁?”

    “何至于此啊,大早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是红脸的还是白脸的?”

    “骑白马的还是杂毛马的?”

    “来了几股?”

    “有没有扫荡到我们中营那里?”

    “左营中有不少渔阳兄弟,可曾杀了我哪个熟人?”

    话说,一连串的问题之中,黄巾军本身最大的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这些之前还是道人、豪强、游侠、农民的人,实在是不懂军事!

    开着这样事关生死的顶级军事会议,让一个小兵直接闯进来,还张口便将军情透漏出来?然后一群小帅也不理会‘渠帅’程远志,居然就能越过主帅直接在这里开小会?!

    这不是说他们不尊重程远志的权威,后者可是大贤良师的弟子,好多年前便是广阳太平道大方渠帅了,怎么可能不尊重他?

    实际上,程远志听了半晌,喊了一声后,营帐里还是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然而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程远志不一开始就喊住这些人,维持秩序呢?因为他也同样毫无军事经验与素养,他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位黄巾军渠帅今年四十来岁,面色黝黑,语言粗鄙,行为也很粗鲁,看起来就像是个老农。但实际上,他家中是广阳本地很有名的豪强之家,素来有些威风的。不过,他父亲那一辈时,大概是因为威风的过了头,所以被某一任广阳太守当成政绩给打击了一次,父亲被砍了头,家产充公了一半,然后程远志兄弟三个人也全都被罚髡刑城旦,熬足了六年才开释。

    等到结束了刑罚以后,程远志本想就此安生过日子的,不再学自己父亲耍什么威风。但忽然间一场大疫袭来,两个弟弟全都病死,唯独他一个人‘因为喝了大贤良师的符水’活了下来,便彻底改了念头,几乎是捐家弃产,一心一意只为大贤良师奔走效命。

    这么一个人,最擅长的是讲《太平经》,次擅长的是做城旦那些年练出来的挖沟的本事,最喜欢的是制作符水……不过,这个技能他向来有些不足,以至于很多喝了他制作符水的人依旧死的很快。

    但不管如何,他真不会带兵,做了大帅也不会带兵!

    “都别嚷嚷,也别一坨坨的说话。”程远志坐在一把太尉椅上,伸手指向那个闯入的小卒言道。“报信的,你先说,前面这一次到底又咋样了?!”

    军帐中立即安静了下来。

    “这次是红脸长胡子,专门带个人背刀的那个。”这名黄巾卒苦着脸应道。“还是领着二十个人来的,一开始杀了我们二十个人后便要回去,可衡州的刘强刘小帅因为自己弟弟上次便是被这红脸巨汉所杀,心怀不平,所以这次事先借了七八张弩,早早候在前营路口那里,等到那红脸巨汉带人回去的时候,他便突然放箭……”

    “怪不得刘强不在。”有人一时没有忍住。

    “说这个作甚,你只说可曾射中了那红脸巨汉?!”又有人插嘴问道。

    “射中那巨汉了,但那巨汉身披铁甲,并未受伤,只是四名汉军当场落马而已。”话到此处,这名报信的黄巾卒脸色愈发难看了。“四个汉军当场死了三个,一个却摔在地上喊‘将军要弃我吗’?结果那巨汉回过头来,眯着眼睛取了自己那把大刀,趁着刘小帅他们来不及张第二次弩,直接冲到跟前,将小帅从肩膀到腰,整个人切成了两半,血流了半个营地……然后还抢走了那几张弩,又救走了那个汉军,这才回了城!”

    黄巾卒说完之后直接离开了,而这一次,军帐中安静了许久。

    但是,安静再久也得重新说话,坐在中间上首的程远志双手扶着太尉椅的把手,低头想了半天,却也只能抬头询问:“都说说吧,叫大家伙来不就是问这个事吗?这一天十几趟,一趟二十个人,根本撑不住啊!”

    一众黄巾军首领哪里知道该说啥?

    “大家都是地公将军认可的小帅,都不说话咋办?张副帅,你年纪最大,你说说呗。”无奈之下,程远志只好点了名。

    今年已经快五旬的张副帅闻言怔怔的看了眼上首的程远志,也是无可奈何。

    话说,这位张副帅是真不想说话,甚至他都不想造反的!

    他本是广阳郡安次城中的一个大户,吃穿不愁,又这把年纪了……快五十了,在这年头算标准到极致的老朽,也确实没啥追求了。然而,谁让十来日前那安次县尉邓茂突然纠集县中豪右、大户、游侠一起谋反了呢?!

    明晃晃的刀子架在那里,不为自己性命考虑,也要为自家那才十七岁的宝贝儿子考虑吧?后者整日浪荡,跟那些游侠纠结在一起,当日邓茂在县中起事,这厮居然就跟着第一个杀了人……不跟着反还能如何?

    于是,张副帅这才将就着从了黄巾贼,然后又因为年纪大,被那个邓茂推着做了个首领,最后又被黄巾军接纳了为了副帅。

    而现在渠帅程远志让他说话,他便也只能将就着说了。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张副帅也是摆出了一脸愁容。“我数过了,二十六晚上咱们立营那天不算,今天也不算,不过是二十七、二十八两天时间,汉军就足足来了五六十趟,每次都是二三十人,杀了人就走,粗末算起来已经死伤了七八百人,汉军却只死了几十人……但要我说,关键还不是死人,死些泥腿子未必就如何,咱们有三万大军呢!可他们天天来,不断地来,军营里上上下下全都人心惶惶,吃饭吃不安生,睡觉睡不安生,走路都心惊肉跳,什么都干不成!就像程帅你说的那样,再这么下去他不是个事,真要是再来这么个三五天,说不定城中官……城中汉军攒够了人手,养足了精神,然后突然上万人跟着这些骑兵一起杀出来,咱们就要打败仗了!”

    众人纷纷点头,都说张副帅说到点子上了,程远志也跟着点头不止……然而,后者点完头后却发现对方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也是厉害!

    当然,真正厉害的还是汉军骑兵,还是关羽、张飞那些人,不是这些只会躲到后军大营的黄巾军统领,甚至不是公孙珣……别看公孙太守当日胸有成竹,立在城头上手一挥,什么十日破敌,什么七八日破敌,好像翻翻手就能让这小三万黄巾直接投降似的,又好像关羽、张飞这些人的勇力在他公孙太守的运筹帷幄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似的。

    可实际上,但说到底,他所谓的‘策略’恰恰就是要依仗关羽这些人的勇力。

    公孙珣当时就注意到了,黄巾军军事素养极差,明明因为游侠、豪强的参与而拥有了上千骑兵,但他们居然不懂的集中使用。而且相互之间也没有特别有效的军事呼应手段,营盘分布也是乱的不像话。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缺乏真正的强力勇士……这才让关云长领着二十个刚刚入伍的幽州游侠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来去自如。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黄巾军根本无法应对这种小规模精锐骑兵的突击!

    既然如此,公孙珣为什么不能让关羽多跑几趟?

    再加上张飞,也让他带二十个人这么一天跑几趟!

    然后弓马娴熟的韩当,本来就在阴山下长大,天然擅长这种战术的魏越,还有本就是游侠头子的刘备、牵招,以及自幼被公孙大娘悉心培养,一开始便习惯于带着小股骑兵对付杂胡部队的杨开……让他们统统去!

    一千两百多号幽州本地自带马匹、长矛的游侠,优中选优,挑选出四百个,分成二十队,每队二十人,轮番跟着这些武力卓绝的将领们出去扫荡!

    没有刻意的战术目标,就是杀人,带回来十个首级算及格,二十个及以上格外嘉奖!

    钱帛、军职、吏职,甚至是美婢,都可以赏下去!

    这些游侠不是刚刚入伍,不擅长大集团作战吗?那就让他们用他们最喜欢的方式去作战好了!

    你黄巾军,又能如何呢?步兵追不上赶不及,小股骑兵根本不敢直面这些武力卓绝的将领,只能被动挨打。

    而如果黄巾军一直被动挨打,无可奈何,那就不要怪军中士气日渐低落了。连续七八日以后,公孙珣更是有足够的底气,将刚刚招募的那些新兵,甚至那些被强迫守城的刑徒全都拉出去,让他们用木杆举着刚刚铸好不久的铁矛头,来一波万岁冲锋了!

    雕虫小技,未必没用,也未必有解。

    果然,黄巾军后帐中,众人说来说去,却依旧是一无所得,而程远志也变得愈发焦躁起来。

    “要不,请地公将军派些黄巾力士来?不是说那些黄巾力士喝了符水就能刀枪不入吗?”一人忽然认真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面露希冀,可程远志却当即摇头,而且更加烦躁不堪起来……开什么玩笑?且不说符水这玩意只能治病,哪里能刀枪不入?便是真有黄巾力士,他程远志也没脸请啊!

    “决不能请地公将军的支援!”就在这时,一个始终没有说话的人,也是陡然开了口,而且振振有词。“地公将军那里都是冀州人,我们都是幽州人,这才来到城下两日半就请增援,知道的自然知道眼前那些汉军首领们的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幽州人都是废物呢……若此番请了支援,日后地公将军那里看不起我们幽州人怎么办?黄天立起来,封官也都只封冀州人怎么办?!”

    “这话是有道理的。”程远志不安的在太尉椅中挪动了一下身子。“再说了,事情也没那么糟……毕竟这次地公将军让我们来涿县这里,也不是让我们攻城的,只是让我们看住这个新来的涿郡太守公孙珣不要他去救援范阳,等地公将军领五万大军破了范阳,就会来跟我们合兵一处的……届时,我们有八万,甚至可能会有十万……十万大军围城,还有什么吃不下的?!困难都是暂时的,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就觉得天塌下来了。”

    帐中诸人闻言倒也是纷纷一振……十天前,他们根本不敢相信一万大军是什么样子,然后忽然间就有了三万大军,听这意思,再过几天就能有十万大军……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黄天终究是要立起来的,而作为黄天之下的黄巾军首领,迟早是要当太守、县令的。

    既如此,还真不能轻易请援军,省的被冀州那边看不起。

    但是……若不能解决眼前这个麻烦,怕也是不行吧?

    “邓副帅。”程远志略带希冀的看向了刚才开口那人。“你以前当过县尉,咱们军中就属你的见识最多,你说说呗,怎么能撑下去呢?”

    “我确实有主意。”之前那人,也就是前安次县尉邓茂了,闻言挺胸凸肚,昂然正坐,居然是早在这儿等着呢。“但却怕诸位小帅不乐意!”

    “赶紧说!”程远志忍不住催促道。“事关大局,哪里有谁乐意不乐意的?”

    邓茂面无表情的扫视了账内这些人一眼,然后方才扭头对着程远志献出了自己的策略:“我这法子其实也简单,就把咱们军中所有的骑兵都放到一块,交给我来统一使用!”

    众人或是不解,或是犹疑。

    “诸位想。”邓茂嘴上说着诸位,却只是对着程远志认真解释道。“汉军不就是仗着骑兵来去如风,然后小股作战又厉害吗?那我们就把手里的骑兵放到一起,等到汉军出来,不要管他几路来,又从哪个城门出来,我就只截住其中钻的最深一股,带着上千骑兵一起涌过去,射箭、刺矛,区区二十人,淹都能淹死他们!若是能连着杀掉两三股,怕是城中汉军就不敢出来了吧?”

    程远志细细思索,然后猛地一拍椅子把手,却是以手指向了帐中其余小帅:“我也不瞒你们,这个法子如何我并不晓得,但邓副帅此时是唯一一个出了主意的,你们要是没别的法子,就得给我按照这个办!谁要是藏着自家的骑兵不愿意交出来,便是对天公将军不忠!我就要治谁的罪,听懂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心里面更明白邓茂这是想要大家手里的骑兵,但终究不敢多言,只能各自起身勉力答应。

    邓茂见大势已定,也是不由喜上眉梢,这一千多骑兵若是都到了自己手里,那哪里去不得?

    于是乎,他当即起身对着程远志拍了胸脯:“程帅放心,这一千骑兵上午给了我……什么红脸的白脸的,长胡子络腮胡子的,今日便为你生擒一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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