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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皇帝沉默半晌,掀开眼皮,醉眼惺忪地睨着?张修媛,“还?有?吗?”

    修媛一愣,“有?”

    有?是有?,可眼下她怀着?孕,不敢乱来。

    但?,到底又不想错失这个讨好?君王的机会,起?身去取了药瓶,迟疑着?递给皇帝:

    “陛下若服了这个,那臣妾,臣妾用别的法子服侍陛下可好??”

    永徽帝揭开瓶盖,仰头倒了不知多少颗,随即扔开,将张氏打横抱起?:

    “这天?下都是朕的,怎么来,朕说了算。”

    ~

    张修媛足足疼了两天?两夜,才生下了孩子。

    太后亲自将消息送到承极宫寝殿时,永徽帝还?在?卧榻上。

    大量的散丸,加烈酒,让他也浑浑噩噩地躺了两日。

    太后又气又急,取过宫女手中的湿帕,亲自为儿?子拭额:

    “张氏那个贱人,怀着?孩子还?不知检点,居然?使这种手段!要不是看她刚诞下皇子,哀家绝不轻饶!”

    永徽帝望着?母亲,想起?幼时生病也是被她这般照顾,忍不住伸出?手,扯住太后衣袖,唤了声:

    “阿娘。”

    太后愣了愣,因为常年浸淫朝堂而变得冷硬的面容中露出?一丝柔和,却又瞬间敛了去:

    “陛下若真在?意哀家这个母亲,就该认真听话。哀家给你选的皇后哪点儿?不好?了?入宫三?年了,你召幸过她几次?偏要喜欢狐媚无耻的贱妇,也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恶习”

    永徽帝心头一攥,松开太后衣袖,曲起?肘,压在?额前:

    “不是修媛,是朕的主意。”

    他打断了太后,“朕在?送亲礼上听见几个宗亲闲聊,心情不好?,就胡来了一次。”

    太后皱起?眉,“闲聊?他们闲聊什么?”

    永徽帝睁着?眼,从挡在?额前的手臂下注视着?母亲的反应,缓声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那些老生常谈,说阿月长得好?,又说她长得像晋王兄,两人都随了父皇,一看就是亲兄妹。”

    顿了顿,“偏生朕跟他俩都不像,也不像母后。”

    太后的脸色,由黑转沉,又由沉转白,捏着?巾帕的手指狠狠掐紧。

    良久,声音却是抑得平静:

    “谁说陛下不像哀家了?陛下刚生下来的时候,模样极肖哀家,接生的医官稳婆无一不这样讲。只是男孩大了,必是骨相会变得更英武些,便看不大出?来了。”

    太后离开后,永徽帝继续躺在?榻上。

    接生的医官稳婆、那晚守在?翊坤宫的宫人内侍,已经死了十之八l九。

    或许母后担心人死得太干净、太密集,难免会引来怀疑,所以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活口。

    “也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恶习”

    “就该认真听话”

    从前这些耳朵已经听起?茧的责备,如今再细细琢磨,心中忽然?堵得发慌。

    永徽帝默默睁着?眼,望着?头顶嵌宝石金线甪端的织锦帐。

    曾以为拥有?的一切,原来,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

    新?嫁的殊月,按照传统的回门习俗,也在?翌日回了宫,前来探望永徽帝。

    “陛下好?些了吗?”

    她伸出?手,去探皇帝额头。

    永徽帝盯着?殊月,“怎么这般唤朕?”

    殊月垂眸,眉梢眼角蕴着?新?嫁娘的娇羞,“礼官说我?如今是沈家妇了,诸项称呼,都应随少瞻。”

    永徽帝没?说话。

    殊月又道:“我?去看了刚出?生的三?皇子,长得真可爱。陛下打算给他取什么名字?”

    名字一早就由礼部选好?,又让玄天?宫冥默先生过了目。

    “胤。”

    永徽帝顿了片刻。

    “既然?你这般喜欢他,那朕再给他加个字,叫元胤吧。”

    “元”字意为首,亦意为始,如此赐名,足见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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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月替小侄儿?谢恩,转而想起?自己如今也已嫁为人妇,沈家三?代单传,少瞻娶了自己这个皇室女,便没?法再纳妾。

    若不能早日为他诞育子嗣,怕是心中难免愧疚。

    想起?子嗣,又不禁想起?了别的什么事,忍不住埋低了头,再抬眼时,瞧见永徽帝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殊月有?种被看透心思般的羞赧,站起?身:

    “要不陛下先休息吧,等午后少瞻从翰林院回来,我?们再一起?过来拜见。”

    正行礼要退下,却被皇帝拉住了手:

    “别留朕一个人。”

    他什么都没?有?了。

    “阿月,别不要朕。”

    殊月闻言诧然?,重新?坐了回去,“陛下?”

    永徽帝墨眸乌沉,咫尺凝视她许久:

    “陪朕,喝些酒吧。”

    第123章

    自宫中省亲归来?,

    沈少瞻开始留意到新婚妻子的变化。

    异样沉默,时常呆滞,仿佛一日之间从娇美绽放的花,

    变成被霜霾侵袭了的枯蕾。

    夜里入寝前,又会?独自在浴室待很久的时间,出来?时两眼红红的。

    他有些忐忑不安,担心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让他的阿月适应不了新嫁娘的生活,

    所?以回宫见完亲人便忍不住感怀神伤。

    会?不会?,后?悔嫁给了他,

    不如从前自由自在当皇室女儿来?得?快乐?

    毕竟太后?和?圣上,都是那么地宠爱她。

    夜里上了榻,少瞻试图像前几夜那样去抱妻子,

    却被她躲了开。

    他心中愈加惶恐,

    思来?想去许久,

    小心问?道:“是不是早上我母亲说那句早日得?子的话,

    让你有压力了?”

    他与妻子从小一起长大,知她性情最是温软善解人意,

    哄劝道:“我母亲只是随口说了句吉利话,

    不是真催我们马上就要孩子,

    你是大乾的公主,

    有圣上护着你,谁敢逼得?了你?”

    沈少瞻说完话,却觉身畔的殊月越发紧绷,

    仿佛连呼吸都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忙自责道:“错,

    错,我不该用‘逼’字,

    也没谁敢逼你!我母亲过几日就回洛阳了,等她回去了,我们就搬进你的长公主府,一应起居都按你的习惯来?办,可好?”

    说着,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抱她。

    谁知殊月却更早一步地从被衾下挪身贴了过来?,猛地钻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少瞻,我们也搬去洛阳,好吗?”

    沈少瞻被妻子抱住,释然欣慰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可你不是最舍不得?长安吗?再说,太后?和?圣上,也不会?答应让你远嫁的。”

    殊月沉默下去,许久不言。

    半晌,从丈夫怀中抬起头,声音微颤:“那你,亲亲我好吗?”

    沈少瞻眉眼一瞬松弛开,漾出宠溺笑?意,“好。”

    他低下头,吻住妻子。

    可殊月却似乎觉得?这样的吻还不够,伸臂环了他,凑近,青涩却又激烈地回应着。

    “我想你,像像那天晚上那样”

    她眼里闪烁着莹莹水光,“那样对我,那样亲我,一处也别放过。”

    沈少瞻出身名门,一向束身克己,但到底正?值蓬勃之?龄,被妻子如此邀约,亦不由得?心跳如鼓,只当她眼中那盈盈泪意全为欲念使然。

    他紧紧拥着她,翻过身:

    “好。”

    ~

    殊月长时间不再入宫,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

    太后?思念女儿,却也知她初为人妇,又与沈少瞻鸾凤和?鸣,耽于新婚甜蜜不思娘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相?比起女儿,眼下的皇帝更让太后?操心烦郁,先是以诞育皇子有功为名,擢升了张修媛的父兄,之?后?又频频在政事上唱起了反调。

    偏这时,王喜瑞又送来?了翊坤宫旧人骤疾去世的消息。

    那宫人虽不曾亲自经手当年换子之?事,但其亲姐却是在内寝服侍的女官,事后?当即被灭了口。因不想太多宫人同时暴毙、引来?怀疑,才留下了这妹妹性命,之?后?十数年间屡次试探,不见破绽,便打发去了冷宫,本打算再过一两年就让王喜瑞将人料理了,岂料却死在了计划之?前。

    太后?难免多心,也曾留意过皇帝言语,却又瞧不出什么异常,只像是一味宠爱那张氏,被其父兄游说着想要改革吏治,方才与自己这个?母亲起了分歧。

    自此太后?越发痛恨张氏,连带着对她所?诞的三皇子,也尤甚不喜。

    数月后?,新年宫宴。

    皇室宗亲聚集,殊月再找不出理由推拒,与沈少瞻入宫赴宴,戍守雍州的晋王也于此时返京,迎了苏家女儿续弦。

    宴会?上觥筹交错,丝竹乐绕,一派其乐融融。

    直到跟随母妃同来?的三皇子,许是被丝竹歌舞声惊吓到,在乳母怀中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太后?立刻皱了眉,没什么好脸色地看了过去。

    张修媛忙起身告罪,领着乳母抱了皇子退下。

    一旁的殊月见状,对沈少瞻道:“我也去看看三郎。”

    说罢离席,跟去了偏殿。

    偏殿内,三皇子哭得?声嘶力竭,乳母和?母妃轮流哄了半天都无济于事。

    殊月也接过来?抱了会?儿,孩子睁大眼定定望着她,吮着自己的指头渐渐安静了下来?。

    张修媛叹道:“三郎果然最喜欢姑母。”

    看着侄儿圆嘟嘟的小脸,许久不曾展露过笑?颜的殊月,也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就在这时,内殿门口传来?宫人的问?安声:“陛下。”

    殊月嘴角的那一点笑?意,转瞬消逝。

    永徽帝走了过来?,撩袍坐到榻上,挨着殊月,看了眼孩子,转向张修媛:

    “三郎怎么了?”

    张修媛一脸委屈,“三郎这段时间在出牙,哭起来?怎么都哄不住。”

    永徽帝先前已有了两位皇子,倒似比修媛更懂些,吩咐道:

    “回景安宫做些磨牙的硬饼,再挑几样能拿在手里咬的玩具过来?,待会?儿朕还想带三郎去看烟花。”

    张修媛遵了旨,领着乳母告退出去。

    殊月僵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只盯着怀里的孩子。

    永徽帝凑近,伸手逗了会?儿三郎,视线慢慢移到殊月的脸上:

    “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宫?”

    殊月侧了侧身,回避着他的注视:

    “我和?少瞻刚刚新婚,府里事情多。”

    刚才在宴殿上,她就一直躲着他的目光,宁可跟来?偏殿照顾侄儿。

    永徽帝想起适才她为了避自己,一直扭头看着少瞻,交颈细语,欲言又止:

    “上回的事”

    殊月抢先一步,“上回的事,是陛下喝多了酒。”

    永徽帝沉默了会?儿:

    “你有告诉母后?吗?”

    殊月面?色泛白。

    “我为何要告诉母后??”

    她与皇帝一起长大,对他的语气万分熟悉,恍惚觉得?他适才的提问?中竟有些许期盼的意味,忍不住惶然抬头:“我若告诉了母后?,你不怕吗?”

    小时候两人一起闯了祸,她也总这样问?他。

    哥哥怎么办?哥哥会?怕吗?

    她总是心慈,又那么手足情深地爱着他,舍不得?他受一点点责。

    所?以如今也会?忍下一切,骗自己,他只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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