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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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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见礼了,带神医去看?四郎。”

    太后却?盯着跟进来的洛溦,沉了面色,“这丫头怎么也来了?”

    郗隐从前为?沈逍解毒时,就与皇帝和太后打过?交道,尤甚不喜这个老妖婆,闻言转身就走:

    “不是皇帝说她是我徒弟吗?徒弟跟着师父有啥问题?不许她来,那我走好了!”

    永徽帝忙站起身,“神医留步!”

    又转向太后,欲言又止,“母后。”

    一旁洛溦也劝郗隐,“先生?既然已经来了,就请先看?看?吧,那么多御医都治不好的病症,应是极棘手罕见的。”

    鲁王一向待她友善,绝没?有明知对?方受伤而?不相助的道理。

    郗隐被洛溦的话说到心口上。

    他生?平最喜欢的,就是研究疑难之症,治别人束手无策之病,当下又被洛溦劝了几句,“哼”了声,撩起帘帷,走去了床边。

    洛溦朝皇帝和太后行了一礼,跟了进去。

    床榻上,鲁王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坐在榻边的张贵妃双眼红肿,听?闻神医来了,忙起身道:

    “郗先生?一定救救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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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隐最怕见人哭哭啼啼,挥着手,“老夫尽力?而?为?,你先到外面去。”

    打发了张贵妃,开始查看?鲁王的情况。

    内侍官也跟了进来,旁观了会儿郗隐的神情,见其眉头渐蹙,心知不妙。

    “烦请先生?一定尽力?,哪怕是拖上一拖”

    内侍官踯躅片刻,压着声道:“之前中流矢的还有肃王殿下,可?惜肃王殿下一向体弱,熬了许久,前日还是薨了。若现在鲁王殿下也圣上定是承受不住。”

    郗隐察看?着鲁王胸前的血洞,“老夫不管那么多,能活就治,不能活就不必浪费药材了!”

    一旁的洛溦,却?是呆呆怔愣。

    没?想到肃王殿下竟然

    薨了?

    帘帷外,张贵妃盯了眼太后,抿紧唇线,“咚”的一声在永徽帝面前跪下。

    “求陛下为?四郎作主!”

    她俯身磕头,“一定彻查始末,擒出?真凶!”

    永徽帝头疼欲裂,“你先起来。”

    一场宫变,长子谋逆,次子身死,已经够让他心烦意乱的了。

    张贵妃抬起头来,目光再次投向太后,怨恨含泪:

    “臣妾就只是想查明白,为?什么肃王和四郎身上的箭会是神策军的?”

    太后不慌不忙地转着佛珠:

    “贵妃看?着哀家做甚,逆贼既有本事勾结豫王,控制骁骑营,还在宫中埋下伏火雷,弄到官制的兵刃又有何稀奇?”

    她扫了眼皇帝,“依哀家看?,当初齐王再不中用,陛下也不该借豫王去分他的权。一直养在外面的孩子,能靠得住什么?听?说现在把东三州的兵都调去了南启,朝廷将来有的头疼。”

    太后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又戳破皇帝当初打压张家的盘算,永徽帝面子也有些挂不住,道:

    “神策军并?非那逆子在管,箭矢如何丢失尚无定论。”

    太后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朝皇帝看?去:

    “陛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神策军也勾结了逆贼?陛下可?别忘了,景辰亦被逆贼重?伤,堪堪拣回一条性命,据说伤他之人还是那个戴斗笠的逆贼贼首,若真有什么勾连,他岂不是拿自己性命去施苦肉计?”

    帘帷内,洛溦听?闻太后之语,帮郗隐捧住的针囊差点从手中掉落。

    郗隐查看?完鲁王的情况,走出?帘帷,对?皇帝道:

    “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可?以一试,就是有些费药。”

    张贵妃如同溺水之人摸到浮木,眼绽希望,转向皇帝,“陛下”

    永徽帝也松了口气,不住点头,“神医只管用药,朕让整个御医署都听?神医调遣!”

    郗隐并?不信任别的人,只吩咐洛溦道:

    “我去御医署看?看?他们都有什么,你留在这儿,帮我盯着病势起伏,该记的就记下。”

    洛溦从小在郗隐药庐帮忙,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的习惯和要求。

    女孩从帘帷中跟了出?来,神情还有些沉浸于先前纷杂思绪中的凝滞怔忡,回过?神,应道:

    “嗯。”

    这样也好。

    反正,她也不想回玄天宫。

    如若可?能,最好,一辈子都不用回去。

    郗隐的药方,基本每天都会换。每换一次,洛溦就会按照他的要求,从旁帮忙记录病势变化。

    如此在宫中守了数日,鲁王的面色渐渐似有好转。

    这一晚,洛溦守着宫人给他喂完药,又坐到榻边的脚踏上摸探他的脉象,忽觉得鲁王的手指像是动了动,忙抬起眼,见鲁王泛肿的眼皮费力?地掀了掀,仿佛是认出?了她,呢喃了声:

    “宋姑娘”

    洛溦惊喜不已,忙握住他的手:

    “殿下?”

    鲁王回握住她,却?很快眼皮一沉,又昏睡了过?去。

    洛溦起身想去找郗隐,却?发觉鲁王握着自己的手竟是攥得紧紧的。

    她试着挣了下,又怕太过?用力?,惊扰到病人心神,便索性由他捏着,默默等着郗隐过?来。

    殿外夜色渐深,等了许久,也不见郗隐从御医署回来。

    洛溦连守了几日几夜,疲乏难抑,靠在榻沿上,不知不觉地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间,又想到了景辰。

    也不知他如今卧病在床,是谁人照料,谁人关心?

    倘若伤他的贼首真是那人

    那自己

    洛溦脑中一片混沌,眼角又不觉溢出?了泪珠,毫无知觉地莹莹挂着。

    恍惚间,感觉像是被人捏住了手指,一根接一根的,慢慢掰了开。

    她昏沉地睁开眼。

    撞进眼帘的,是一片素白重?锦的衣料。

    她的神思陡然绷紧,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盯着衣料上细密的织纹,怔忡刹那,又忙重?新闭上眼。

    沈逍坐在榻沿上,慢慢分开了洛溦与鲁王交握着手,垂低眸,凝视着趴躺在自己腿边的女孩。

    女孩像是还在熟睡,可?呼吸却?变得微微急促。

    他伸出?手,抚过?她眼角泪痕,又缓缓移向她的脖颈,指尖摩挲在她剧烈跳动的颈脉上。

    郗隐忙着救鲁王,扶荧身上的药力?散了,醒了,他便也自然知晓了她到底骗走了怎样的消息。

    不但骗走了消息,还千里迢迢地送进京,送到那人的手里,让他们苦心筹谋数年的计划功亏一篑。

    沈逍凝视着女孩越来越颤抖的睫毛,低声开口:

    “知道怕了?”

    第

    98

    章

    洛溦的呼吸,

    顿了顿。

    继而心底情绪滚涌。

    她是害怕,怕到回京都快十日了,都还不敢回玄天宫。

    从知道他是卫延的那一刻起,从慢慢串联起过往种种、在心里有了隐秘猜测的一瞬起,

    她就那么害怕地再见到他。

    如今再想到?景辰,

    那种?害怕与畏惧里又添杂了某种?更强烈的情绪。

    她缓缓抬手?,

    摁t?住沈逍抚在自己颈间的手?指,继而一点?点?扬起睫毛,看向他。

    玉琢般的下颌,寒潭似的墨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一直,都知道他长得好看。

    却?从不知,他竟也能用这样?凝濯纠结的目光,这般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

    从前他看她,好像都是一晃即敛的。

    偶尔与她视线相?触,也总让她觉得带着些嫌恶似的随即冷冷移开。

    她根本,不敢想。

    如今,更不愿去想。

    他跟那个午夜带自己上屋顶、任她在怀里痛哭流涕的男子,

    会是同一个人。

    若不是同样?身中赤灭,若不是扶荧竟会知晓周旌略的计划,

    若不是渭山行宫里的那个故事

    她根本,就不敢去想。

    洛溦一语不发地回视着沈逍,

    良久,

    微颤着启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曲江宴后的马车里,我曾对太史令说,

    若我犯了错,太史令怎么罚我都行,

    但,请一定不要伤害景辰。”

    沈逍也依旧垂眸凝着她,眸色阒幽,被她摁住的手?指一点?点?用力,反转,继而交错滑进了她的指间,紧紧扣住。

    语气漠然,不带温度,也无所退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然呢?”

    帘帷外,传来张贵妃的声音,像是刚在殿外碰到?了郗隐,正一面走,一面询问着豫王的病情。

    郗隐似被她问得有些烦,道:“耐心等着便是,哪有什?么药是立竿见影的?”

    宫人上前向张贵妃行礼,禀道:“娘娘,太史令来看鲁王殿下。”

    鲁王遇刺得蹊跷,张贵妃唯恐次子再遭毒手?,令人将华英殿守得死?死?的,一应药剂全要经宫侍尝过才肯喂给鲁王。

    换作旁人来访,必是少不了要先通传禀报,然沈逍地位不同一般,此时张贵妃亦不敢怠慢,看了眼帘帷,问宫人:

    “太史令在里面?”

    帘帷后,洛溦试图挣开被沈逍扣握住的手?。

    张贵妃示意?宫人撩起帘,走了进来。

    洛溦手?中扭搅的动作停住,微垂了眼。

    这些时日,张贵妃因为洛溦与齐王的那些传闻,私下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挑剔戒备,若不是还需用她照顾鲁王,早不知甩了多少脸色。而洛溦自己也断不想让贵妃看自己拉拉扯扯的笑话。

    张贵妃对着沈逍,极为客气,视线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留一瞬,半点?情绪也没敢露,微笑寒暄道:

    “听说太史令前些日子去蒲州核查堪舆纪录了,是刚回京吗?”

    沈逍“嗯”了声,站起身来:

    “回京听说鲁王遇刺,便来看看,顺便带宋监副回玄天宫。”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疏漠,指间仍旧扣着洛溦的手?,拉了她,朝往外走去。

    洛溦哪里肯跟他走。

    可硬要当着这里这么多人的面挣扎反抗,又委实太过难堪。

    出了帘帷,抬眼瞧见郗隐,犹如看到?救星,忙禀道:

    “郗隐先生,刚才鲁王殿下醒了一下,还认出了我。”

    转向沈逍,也不看他,低着眼帘,“我得留下照顾鲁王殿下,就就暂时不回玄天宫了。”

    沈逍置若罔闻,对郗隐道:“鄞况一会儿入宫,来替换宋监副。”

    郗隐一听说鲁王醒过,顿时欣喜,也顾不得其?他,打开药箱取了银针针囊就往里走,嘴上应道:

    “鄞况来也好,绵绵丫头?也熬了几?天了,换吧换吧!”

    洛溦简直无语,伸出尚且自由的另一只手?,拽住郗隐:

    “先生,你之前不是说不让我学星宗术吗?我要是回了玄天宫,马上就去推演术数、画星图,你不生气?”

    郗隐想起这茬儿,停下脚步,转回身。

    他确实说过,不许洛溦再学星宗术。

    正要开口,沈逍却?已?先他一步:

    “师叔不是想要扶荧试药吗?他,也可以换。”

    郗隐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眼沈逍,又瞅了眼洛溦,最后扫过两人交握着手?,依稀领悟到?什?么,暴躁叹气挥手?:

    “嗐,行了,你俩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我治病!”

    洛溦跟着沈逍出了华英殿,借着宫人奉来裘衣的机会,用力抽开了手?。

    这一回,沈逍没有再坚持,由着她跟自己拉开了距离,面色清冷,转身望向阶外。

    殿外月色如水,映照在覆雪的白玉石阶上。

    洛溦系着裘衣,盯向沈逍背影。

    她得罪他的事,那么多。

    真要一笔一笔地算,还不知,怎么算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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