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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而官人赚取了不在账面上的银子,本可自在花销,却悉数交到了她的手中,可见官人虽然面带桃花,长得相貌撩人,却是个老实本分过日子的人。

    柳眠棠不禁为自己前些日子里怀疑相公的猜测而感到惭愧。像官人这般温良君子,若将他往坏处想半分,都是脏了心肺,坏了肠子,实在该打!

    一时间,她望向崔九的一双媚眼,竟然泛起了羞愧的泪花。

    就在这时,官人居然又温言开口道:“是我交得太少了……以后多给你些便是了。”

    听听这话,真叫她内疚得无以复加!感情儿官人还在内疚着自己没有本事养家,交得太少!

    眠棠再也忍不住心内的激动,只一把抱住了他,将脸儿埋在他健阔的胸前哽咽道:“夫君说得什么话,是我没有本事,让夫君不能安心学棋,总是操心家里的营生!”

    那边莫如不知怎么了,嗓子眼骤然变细,似乎又呛到了。

    而崔九默默无语地看着像猫儿偎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她散发着淡淡桂花香气的头发如云,堆砌在自己的下巴处,细碎的茸毛撩拨得他的鼻息间似乎微微发痒。

    停顿了那么一刻,崔九面无表情地缓伸手臂,轻轻拍打着不断哽咽哭泣的柳娘子,突然有些明白那些平头百姓的男子为何要交家用了——大约劳作了一场换得自家女人的破涕欢喜,如蝼蚁般平庸的人生里,也能增添几分满足之感吧?

    因为相公能干,妆奁首饰匣子又丰盈起来的柳眠棠,对于青州之行也是满心期待。

    她为了给店铺赚取吆喝,其实一早便打探了眞州方圆百里叫得上名号的贵人,单列在一张纸上细细比较过了,所以官人提起这书画会时,她才能开口说出此间的不足。

    虽则石义宽不若淮阳王叫得响亮,但的确也比那位淮阳王好接近些。万一在青州,她寻了什么门路,拿着盘子混入了诗画茶会,就前途光明了!

    相公如此努力地为店铺着想,她自然也要竭尽全力!

    若是自家的瓷器得了赏识,便也算是打开了官家圈子。瓷器卖得高价,指日可待。

    最让她欣慰的是官人终于对自家生意上心了,可见他之前的逃避,全因为难以承受失败破产的缘故。如今生意见起色了,官人也终于抖擞起精神,着实可喜可贺。

    待得青州书画会的前几天,崔九就雇佣了辆马车,送柳眠棠还有婆子伙计先抵达了青州。

    不过崔九并没有跟她一起,据官人讲,这几日下棋的功课紧,恐怕要等诗会开始,他才能来。

    眠棠想跟夫君同游的夙愿暂时不能达成,不过这也不能熄灭她第一次来青州街市闲逛的喜悦。

    她现在也不过是十八的年岁,正是姑娘家喜好游玩的时候。

    只是之前在京城里日子过得拮据,她不好出门动银子。到了眞州后,又是家业待兴,什么都要她亲自操持,自然也减了玩的心思。

    如今,眠棠腰间挂着相公给的银袋子,又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底气足得很,自然是要一家家铺子的细逛才能尽兴。

    不过她虽然有心豪买,却不是独给自己的。陈先生的那身褂子太旧,没法见人。她便在布行里扯了两身藏青色的布料,给陈先生做长衫。

    自家的相公自然也得做一身。眠棠选了又选,还是觉得月白色的料子衬官人的沉稳儒雅气质。

    至于她自己,还是在李妈妈不断劝说下,才咬牙扯了写薄棉,好做夏天时的裙子。

    这里的夏天可比在京城时热多了,不备些轻薄的,只怕酷夏要捂出痱子来。

    除此之外,眠棠路过玉石铺子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一副玉石打造的棋盘。

    羊脂白玉为底儿的棋盘,同样细腻质地的白子,颗颗通透,而黑子则是名贵的墨玉琢成。

    眠棠看在这棋盘,不禁想象起自己的相公修长手指,轻轻拈转落子的文雅样子,一时心驰神移,只觉得这棋盘合该是她家官人的才对。

    可眠棠迫不及待问了价钱之后,便沉默了。

    掌柜的说,这副是被人预定的,还没来得及取走。而且那价格也实在是令人乍舌,她压根买不起。

    不过眠棠倒也不气馁。她从小到大都很少丧气。虽然父亲不骄宠她,但她想要的,最后也都能自己一一达成。有时候胆大妄为的让她父亲都心惊,总是骂她沾染了她母亲的江湖气,将来嫁人,也得遭婆家夫君的厌弃。

    幸而父亲的咒骂并未成真,她嫁的夫君温柔体贴,从来不曾以那些繁文缛节拘束着她。白头偕老的愿望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甚是让人期待。

    不舍地又看了看那棋盘,眠棠决定待店铺赚了钱银后,她便要攒钱来再定一副玉棋盘给相公。

    但是,就在眠棠留恋不舍地离去时,一个身材高挑的清秀男子从屋堂里出来,目光似火,直直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眠棠:可以用老公的钱去青州旅游,开启买买买的日子~~~喵

    好幸福~~~~~

    第22章

    在那位清秀男子身边,有人迟疑道:“爷,那……那不是柳姑娘吗?要不要奴才唤她回来?”

    那个瘦削的男子看着虽然年轻,可眉间却已经刻下了淡淡的愁苦痕迹,他的薄唇颤抖一会道:“她既然没有回来找我,大约厌倦了以前的营生,我又何苦来拖着她来过这等勾心斗角的日子?你且去偷偷打探下她现在住在何处,过得如何便是了……”

    男子的仆从领命后快步走出了店铺,开口唤了人去偷偷跟着柳姑娘,但千万不要惊扰了她,知道她在哪里落脚便好。

    说吩咐完了仆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洁白光亮的玉棋盘上,看了一会,又跟掌柜道:“这棋盘,且放在这,下次那个姑娘若再来,你便贱价卖给她……”

    掌柜听了,摸不着头脑道:“这位爷,这玉棋盘您已经付过银子了,若是想送给那姑娘,直接给就是了,贱价卖……该是怎么定价?”

    男子清秀的面容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苦笑道:“她虽然好像喜欢这玉棋盘,可若是知道我送的,恐怕就不要了……”

    掌柜年岁大,经历的风雨也多,看这光景,便明白大约是些个小儿女哭哭啼啼的旧情戏码,便懂事不再问下去了。

    而那年轻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半旧的兰花荷包,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那别致式样与崔行舟身上挂着的荷包,一模一样。

    他慢慢地将荷包举到了嘴边,嗅闻着里面淡淡的兰花清香,痛苦地紧闭上了眼睛——“眠棠,你心里可是怨我,才不肯相见?”

    不过眠棠并不知道有人痛苦地在唤着她的名字。

    因为身上的伤痛缘故,从玉铺子里出来时,她实在太疲累了,便领着李妈妈他们先回客栈休息了。

    李妈妈管厨房要了壶热水,给眠棠烫帕子热敷受伤的手脚。

    眠棠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只将裤管挽起,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热敷。当温热的帕子敷上时,便舒服地闭上了大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不过她心里存着事情,所以不放心地问:“官人什么时候来?若是他来得迟,游园集会散了,可就白来青州一趟了!”

    李妈妈倒是习惯了眠棠爱操心的性子,一边投洗帕子,一边道:“东家说这两天就能过来,让你放心去玩,他托莫如给游园场子的管事递了好处,若是看梆子戏,给你备下的是靠前排的位置,到时候还有香茶果子吃呢。”

    眠棠听得心喜,可又担忧那好色的石总兵去游园集会,她若是露面再给夫君惹祸就不好了。

    可李妈妈却不甚在意道:“听说明日石总兵要跟淮阳王在酒楼宴会,能去的都是两府的贵眷,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街上晃荡。再则说了,他身为总兵,做事不会像娘子想的那般荒唐的。官人托人代话说,你明日可以放心赏玩。”

    眠棠听李妈妈这么说,便松缓放心下来。官人心细安排得也甚是体贴周到。他棋馆的功课那么紧,还要操心着自己的行程……真是让人又心生了无数欢喜。

    欣喜之余,眠棠想到那副暂时买不起的棋盘,不免心内又有些怅然——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能赚够买棋盘的银两……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眠棠梳洗完毕,打扮停当出门时,又特意绕远来到那玉铺子前,意犹未尽想再看看那棋盘。

    可没想到,她刚在放置棋盘的架子上站定,那掌柜便一脸欣喜地前来逢迎:“这位夫人,您是昨日来过是吧?”

    柳眠棠微笑地点了点头,边听掌柜道:“看您也是真喜欢这副棋盘……赶巧了!定了这幅棋盘的主人眼高,嫌弃着棋盘做的不精致,有瑕疵,所以宁可舍了定钱也不要了。我正犯愁下家呢。您要是不嫌弃,我贱价卖你可好?”

    眠棠听了他的话,纳闷地细细打量那棋盘,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瑕疵。只是昨日掌柜开口都是百两以上的价钱,他就算打了半折,她也买不起啊!

    可她又不死心便问:“贱价几何?”

    掌柜看着她的眼睛试探道:“二十两?”

    可他刚说完,就看眠棠转身想走的样子,掌柜连忙改口道:“五两!你若能出得起五两,我就卖!”

    眠棠回转身子来,眼冒精光,冲着他微微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三两,多一文都不买!”

    ……

    当眠棠心满意足地带着李妈妈,拿着包扎整齐的棋盘从玉铺子里出来时,还心有感慨道:“都说金银玉铺子利大,我原先还不相信,如今才可算见识了。明明值三两的棋盘,竟然能卖出百两的价格!一定不是什么好玉料,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做得那般通透!想来那预定的客人也是最后醒腔,所以宁可不要定钱也要毁约。不知他被这无良的商家坑去了多少?”

    眠棠倒是不在意玉料的真假,反正她只图样子好看。夫君也不是什么王侯,自然也不会讲究什么真玉假玉的。

    可是李妈妈却是在王府的富贵堆里熏陶出来的。自然一眼能辨认出那副棋盘是上好的羊脂玉。

    明明是价值百两的棋盘,那掌柜却宁可贱价也要卖给眠棠,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隐情?

    再联想到昨日从玉铺出来,暗探便发现有两个青衣男子一路尾随,李妈妈料定,若不是这位貌美的娘子又招惹了什么狂蜂浪蝶,那……就是这位柳娘子的故人来寻了!

    能这般豪迈手笔,却委婉相送的,除了陆文不作他想!

    想到这,胡氏自然不敢耽搁,只示意了暗卫赶着去给王爷送信。

    此时的淮阳王正在青州最大的酒楼上与石义宽应酬着呢。

    石义宽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深以自己师从书画名家庆竹先生为傲。今年正值自己拜师十五周年,当再提醒世人自己的书画传人身份,所以遍请了江南有名的书画大家齐聚一堂,切磋有无。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一向事务繁忙的淮阳王竟然屈尊大驾,也来凑趣了。

    想来是自己近些日子的招安之举让这位王爷的心里不舒服了。

    能让淮阳王不舒服,就是让当今的万岁高兴。石义宽觉得自己这步棋局走得高妙,望向淮阳王的笑容便更加殷勤。

    “淮阳王,您的一手草书闻名于世,这次在书画大会上可要挥墨一番,让诸位同僚能一饱眼福啊!”

    这话说完,作陪的官员们频频点头。

    而崔行舟却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仅仅是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虽然维持了得体的礼仪,却并不热络,一时让酒局略显清冷尴尬。

    幸好在座的诸位,都不是来此寻乐子的,各自心里打着算盘,无人说话时,便都沉得住气,等待着旁人破冰打破僵局。

    石义宽作为主人,不好沉默不吭声,所以酒堂上静默了一会后,他便移向了崔行舟身旁的镇南侯赵泉道:“不知此番镇南侯可带了什么新得的书画?”

    赵泉的伯乐之名也是远近闻名,类似这样的聚会,总能带些新鲜的。

    赵泉被石义宽这么一问,倒是来了精神。

    陈先生的画技高超,实在不该被埋没,所以就算如今已经沦落为瓷器铺的画匠,也要挽救一下。

    更何况他知道柳娘子也是要千方百计地带旺铺子,他乐得助娘子一臂之力。

    所以听闻了石义宽问起,连忙道:“我这次还真要与诸位推举一个奇人,此人画工精妙不可言,只是现在蛰伏在一家瓷器铺子里,等到这次书画会后,一鸣惊人之日可待。他亲手绘制的彩盘不多,想来以后价格定然水涨船高。啊!对了,那瓷器铺叫‘玉烧瓷坊’,诸位若是慧眼识英才,应当早早购入……”

    熟谙赵泉性情的,便忍不住打趣道:“莫非侯爷在那瓷器铺子入了干股?您可一向清高,不沾俗务,怎么如今这般卖力吆喝?”

    赵泉一瞪眼,瞟了身旁的崔九一眼,哼哼道:“我倒是想入,可惜有人拦着不让……”

    这等闲话说笑一阵后,终于转入了正题,有人提起了仰山盗贼招安的事情,恭维石义宽化干戈为玉帛。

    崔行舟不动声色地听着,依旧不搭言。

    世人都知道他是主战派,而石义宽如今是摸着天子的脉门行事。只要反贼祸乱平息,眞州的屯兵就没有必要了。万岁想要减掉异姓王的羽翼,筹谋甚久。

    如果崔行舟当着人前不同意招安,就会变成了居心叵测,所以他只微笑不搭言,却听着石义宽与反贼接洽到何等地步了。

    听他们的意思,那反贼很是仰慕石总兵的宽厚为人,主动投递有意招安的降书,而且那陆文其实也出身不俗,为人一表人才,除了愿意率众投诚外,更有意迎娶石总兵的一个庶出的女儿。

    而万岁那边一早就跟石总兵留了话,为了给天下愿意改邪归正的反贼立下样板。万岁会大大褒奖投诚的陆文。

    到时候反贼官袍加身,娇妻在怀,当真是人间至喜!

    听到陆文倾慕石总兵的女儿时,赵泉第一个变了脸色。

    没想到柳娘子先前的男人竟然这等薄情寡义!先是撇下伤重的柳眠棠不管,现在又琵琶别抱,要娶了官家女儿,加官进爵!若是柳娘子恢复了记忆,也不知会不会因为旧人的薄情而伤心。

    不过想来,柳娘子跟贼子也不会有什么情谊,毕竟她一个良家当初跟从陆文也非心甘情愿的!

    而他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眠棠受的苦楚,绝不叫她再伤心流泪……

    崔行舟倒觉得陆文的做法在他的意料之中。柳眠棠果然是被贼子陆文刻意撇掉的弃子。如果真是引不出陆文露头,她大约也无用了,北街的宅院差不多就可以撤了。

    一时间,两个好友各怀心事,都是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有崔行舟的暗哨入了酒堂,在崔行舟的身后低头小声耳语。

    崔行舟不动声色地听着,可眸子却亮了。

    那条鱼儿……终于上钩了!而且出手不凡,竟然将百两的棋盘相当于白送一般,送给了柳眠棠。

    如果真是陆文,可见他对容貌美艳的眠棠还是余情未了,存了藕断丝连之心。这步棋看来还是有用的。

    想到这,他再无心陪着满堂沟满壕平的官员们饮酒,只借口不胜酒力,便下楼而去了。

    与其在酒楼跟着这群官僚应酬,倒不如去游园会上跟着柳娘子走一走,就看那贼子能不能忍得住,死憋着不露头。

    第23章

    这游园会其实也算是给书画大会热场子的。

    毕竟正经的书画茶会,乃名人雅士齐聚,跟平头百姓们关系不大。

    为了彰显自己的亲民,石总兵便又搞了个游园会的名堂,弄了几头大漠的骆驼,还有南边的金丝狐猴,锁在笼子里,再雇佣些杂耍卖艺的人到处摆场子热一热气氛,倒是很热闹。

    据闻这次有天子的密使也青州探访。石总兵也乐得摆出副青州国泰民安的样子,充一充官绩。

    等崔行舟信步来到了游园会时,暗哨指引着他寻到了正在看猴戏的眠棠她们。

    因为花了五文银子,眠棠得了条凳的座位,可以坐着一边剥花生一边看猴戏。等待一会,还可以亲自喂一把花生给那穿着芝麻官戏服的猴儿。

    此时的眠棠,俨然是烂漫少女的气息,五黑的云鬓衬得一双大眼儿晶亮,纤细的一把腰儿挺立,正专注地看着猴戏。

    不过她无意中一撇头,看见相公崔九立在不远处,正双手附后,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呢!眠棠立刻面露惊喜之色,朝着他挥了挥手。

    待崔九通过人群走过来时,她殷勤拍掉条凳上的花生皮,让相公挨着她坐,然后一边递给他卤味花生一边说:“李妈妈还说夫君你过两天才能来呢?怎么今天就赶来了?”

    崔九的一双俊目不送声色地环扫了一下四周,嘴里随意敷衍着:“早点来陪你……”

    眠棠毫不怀疑,当下展颜暗喜,献宝般从身后的李妈妈那接过包好的棋盘说:“夫君,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崔九伸出长指敲了敲,垂着长睫道:“棋盘……”

    眠棠的粉颊酒窝深陷,一脸崇拜地看着夫君道;“猜得真准!”

    只是此时周遭的人都无心去看猴戏,纷纷侧目看着这坐在一处的一对碧人。

    那位妇人已经够美的了,没想到她的相公也是如谪仙一般,不光个子高大,而且挺鼻浓眉,薄唇玉冠,行走间自带了昂扬男儿的风流。只让年轻的姑娘们看着,便觉得脸颊绯红,舍不得移开目光。

    眠棠自然也瞧见了姑娘们紧盯着自己的相公看,于是干脆拿了自己放在一旁的兜帽,要给崔九戴上。

    崔九微微歪头,不解看她。

    眠棠却鼓了脸儿,瞪着眼看他不说话。自家的相公,平日课业繁重,经常不在家中,她作为正经娘子都没看过几眼,凭什么给街上的燕燕莺莺白看?需知看猴戏还要花上几文钱呢!

    崔行舟不知她心内的九曲十八弯,可看眠棠难得不装贤妇样子,像个孩子似的鼓气,竟然觉得她娇媚更盛从前……不知那陆文为了利禄舍弃了这等妙人,去娶石总兵的胖女儿,会不会觉得后悔?

    不过柳娘子让他戴女人的兜帽,就有些荒唐了。

    青州这几天这么热闹,石总兵未来的女婿定然也在,他既然存心要给陆文戴绿冠,逼他现身,又怎么好戴兜帽遮住自己的脸?

    心里这么想,崔行舟伸手接过了那兜帽,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说:“这里人多,太吵闹,我带你去吃饭去吧。”

    眠棠也觉得猴戏虽然好看,但绝对不适合自己气质温润如玉的夫君。于是她乖巧起身跟着官人走出了人群。

    崔行舟并不饿,但是柳眠棠这半天只顾着逛街,没有吃饭。

    柳眠棠问明了夫君并不饿时,便立刻改主意了。正经的酒家随便要上几盘菜都要花费大笔银子,还不如街边的小食来得好吃呢。

    于是她便拉着崔行舟在一个个食摊前流连。什么油炸的麻薯,淋着蒜泥的蒸鸡爪,还有夹了卤煮羊杂的火烧,许多的东西,崔行舟以前连瞟都没有瞟过一眼。

    可是现在,柳眠棠每买一份,都先热切地送到他的嘴边来尝。

    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崔行舟都随了柳娘子的。

    所以一个频频喂食,一个就张口吃下了

    。

    可是这等寻常夫妇的烟火气看在身后的李妈妈眼中。可就有些胆战心惊了。

    她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自己这位主子打小儿是什么性情?那是表面温热,内里冷冰冰。

    老王爷纳妾甚多,九爷庶出的兄弟也多,可惜个个都拿九爷这个嫡出子看做了眼中钉。

    九爷明明也清楚这点。可他几次落了兄弟的陷害被老王爷厌弃,却能不露声色,对着害了他的哥哥们继续温良谦恭。

    可是到了最后清算的时候,也没见九爷顾念了半分兄弟之情。昔日所受的委屈苦楚,皆是变本加厉,逐个奉还。

    现在这位九爷跟柳娘子这般亲切,全是为了别的目的。一旦王爷的心愿达成,再想到自己曾经跟个贼子的内室亲亲我我,会不会翻脸无情,秋后总算账?

    想着柳娘子如今一心扑在了王爷的身上,跟他真心实意地过着正经日子呢,李妈妈忍不住心内再次长叹;造孽啊!

    可是眠棠并不知李妈妈替她担心,只一门心思地拉着夫君赏玩街景。

    只是她与崔九都是容貌出众之人,所到之处,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此时在街市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一人独立客栈高楼上,目光直直望向楼下街市上的那对夺目的夫妻。

    这个青年清秀的眉目里此时满是痛苦,尤其是眠棠掏出绢帕柔情蜜意地替她身旁的俊朗男子擦拭嘴角时,痛苦之情尤甚,似乎是有利刃剜心一般,竟然手捂胸口似乎喘不上气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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